第五章 吾歸去,葬黃山

　　林珂內心立馬猜到發生了什么事情。

　　還真是天帝？！

　　他的猜測還真的應驗了？！

　　那這豈不是說，他設計陷阱、演戲給葉仙看、坑殺葉仙等一系列行為都被天帝看在眼里？

　　他可是知道這個天帝有多厲害的。

　　橫壓十方通天路，縱踏古今圣仙佛。

　　只拳破碎九重天，一刀斬盡天下敵。

　　此為：天帝。

　　相比遠古時期的混亂，和后面即將到來的亂世，如今這段時間的盛世可以算是天帝帶來的。

　　所以…當面對葉仙進行演戲欺騙、設計坑殺、解剖尸體，會不會惡了天帝？

　　而不等他作出反應，一個身影直接在他腦海中出現。

　　“少年，你認識我。”

　　聽到這個聲音，林珂下意識就將精神力回縮，想法全部消散，而后于腦海中看到了那個人影。

　　普普通通的一個男人，有著絡腮胡，穿著布衣，半個肚子露在布衣外面，肚臍眼那里還有幾根黑毛若隱若現。

　　如果不是清楚曾經的天帝是什么樣子，估計林珂會以為這人是個殺豬的。

　　“陛下，我自然認識您。”林珂語氣不卑不亢，還有一抹尊敬。

　　因為他知道天帝是怎樣一個人。

　　天帝在時，世界一片祥和安定。

　　天帝駕崩，牛鬼蛇神紛紛現世。

　　在天帝駕崩之后很多年，只要說起天帝這個人，無論仙魔佛儒，基本上全都是對其稱贊、敬佩，甚至崇拜的。

　　不僅僅有天帝之名，還有仙君、儒圣、武尊、佛陀之實。

　　君王、君子！

　　圣人、尊者！

　　仙帝、仙神！

　　人往往會敬佩那些做了自己做不到事情的人，或者生物。

　　比如一個人敢吃史，你不敢，你就覺得這個人牛比。

　　比如一個人愿意犧牲自己造福群眾，你做不到，你很自私，你沒有覺悟，你想茍活…

　　但是不妨礙你覺得這個人是圣人，如果他為你而死，他愿意把畢生賺來的錢給你讓你好好生活，你更是會感激涕零。

　　在前世，天帝在時很多人背后說他壞話，說他不民主不自由，說他鎮壓天下不好。

　　天帝沒了，天下人卻又無不懷念曾經的安定和平。

　　“看來，你身上發生過很多事。”而此時，天帝感慨之聲響起，旋即又嘆息：“但，我的傳承不適合你。”

　　“絕望即將到來，我不想看你承擔一切。”

　　天帝顯然是察覺林珂的異常，而且很早就關注林珂了，甚至可能林珂剛來這里的時候就關注了。

　　但是天帝的意思，是林珂根本不適合傳承。

　　“那你覺得剛剛那個人合適？”林珂語氣平靜。

　　剛剛那個人簡直就是小說里的標準反派。

　　愚蠢、自大、傲慢、魯莽。

　　“他合適。”天帝咧開嘴笑：“這等無能愚蠢而又生性冷酷之輩，獲得了我的傳承之后，正好可作他人嫁衣。”

　　“我沒時間篩選傳人，但未來自有天驕會奪了他的一切。”

　　“故，他適合。”

　　天帝的語氣仿佛看透了一切。

　　言外之意便是，這傳承如果給了林珂，未來林珂就有可能被別人奪了傳承。

　　合適是這個意思？而林珂聞言則是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沒想到天帝的腦回路和他不一樣，但是確實有幾分道理。

　　天帝繼續重復了一遍自己的意思：“你是個好孩子，我不想你被別人抽心剝腦、敲骨吮髓、奪魄搜魂。”

　　聞言，林珂把一部分精神力展現了出來：“別人不會知曉我有你的傳承，就算知曉了，也無法從我意識中獲得任何東西。”

　　“大儒么…”感受到精神力，以天帝的見多識廣和城府也不由得愣了一秒，旋即恍然：“原來如此，世間竟真有人重活一世…”

　　林珂默然。

　　他前世作為儒道修士，對于精神力的掌控最是強悍，要知道圣人那個級別是在肉身盡毀后都能憑借正氣長存世間的。

　　作為大儒，想湮滅他的靈魂簡單，但是想對他靈魂動手腳，什么搜魂、奪舍之類的，天帝都不行，更別說別人。

　　像剛剛死掉的葉仙那種滿天下宣揚自己獲得天帝傳承的傻子，那純粹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但…我不想你與那等絕望對上。”天帝嘆了一口氣，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絲迷惘：“天，終究要變了。”

　　天帝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絕望之意，似乎他的駕崩背后，代表著一些非常高端的東西。

　　或許是強敵，或許是宇宙毀滅，或許是其他的什么。

　　但是不管是什么，林珂知道，那不是他現在能接觸的知識。

　　杞人憂天是沒有多大意義的。

　　只有成了高個子，才有去考慮天塌下來怎么頂的問題。

　　“天要變，人也可變。”于是，林珂將天帝的思緒拉回來：“予我傳承，我只想活下去。”

　　“想要與你所謂的絕望對上，起碼我也要活下去才行。”

　　他前世飄搖一生，恨透了擔驚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

　　如今既然有機會，何不自己登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屆時再去考慮怎么頂天立地。

　　至于未來…

　　不管未來這個世道即將面對什么。

　　但是面對末世，以弱小姿態面對也是面對，以強大者的身份面對也是面對。

　　他更想在其中以強大者的身份來面對亂世，而不是如弱小者一般絕望等死。

　　這里沒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但是好在一個偉大的文明告訴了林珂這個道理。

　　這只是個比喻，但是類似的意思林珂也表達了出來，并被天帝感知到了。

　　“哦？這個意思嗎…”天帝也不在說其他事，而是饒有興趣道：“你只是想活下去嗎？但我看你的心，應當不止于此。”

　　林珂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直視天帝的雙眸：“說太多沒用，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他想自保自然是真的。

　　但是當他強大了呢？

　　他弱小時自然覺得別人的死活關他屁事，強大起來呢？

　　是保護別人？先天下之憂而憂？

　　還是剝削、壓迫？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現在他想要的是傳承。

　　“達則兼濟天下？此語甚好。”天帝聞言微微點頭，對于這句出自孟子的話語非常欣賞。

　　這個世界沒有孟子，故而也少了大義。

　　一些出自于孟子的名言自然也沒人知曉。

　　所以在天帝看來，這是林珂自己說的話。

　　“但，你可要想好了。”天帝也仿佛是因為這一點而改變了原本的想法：“我的傳承，或會讓你陷入絕境。”

　　“想好了。”林珂眼神堅定：“橫豎都是死，起碼我來到過，我看到過，我努力過，我不后悔。”

　　后悔也沒用，晚死最起碼比早死好…林珂內心補了一句。

　　“善。”

　　“我之一生，未因善小而不為。”

　　“我本可崩滅整個大千世界化為我的養料以永生，但…我不為也。”

　　“望他日你能記住今日與我所說之言…達則兼濟天下…望萬民能得以安生…”

　　天帝微微點頭，而后緩緩化為光點消失在林珂腦海，只留下一聲悠長的嘆息。

　　“吾歸去，葬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