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演樂街。
還不到戌時,勾欄胡同里已經點上了花燈,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伴隨著姑娘們的陣陣歡聲笑語。
胡同口停滿了車馬,濃妝艷抹的鴇兒正迎來送往。
有錦衣華服的貴人,有袴褶儒衫的書生,也有身穿勁裝、氣息彪悍的武者…
不過在這里,他們都有個統一的名字:
嫖客。
相比于城中其他青樓私窯,教坊司的姑娘質量更高,大多都經過正規培訓,有色有才,能歌善舞。
以及別處沒有的——犯官女眷。
這些女眷因為身份特殊,最受商賈、士紳,甚至朝中同僚的青睞…
然而教坊司也不是人人都能來得起的,光是“茶位費”就要六兩銀子一人,這還只是最低消費,不算找姑娘的錢。
足以讓普通百姓望而卻步了。
即便如此,大部分院子都座無虛席,人氣比較旺的甚至還要提前預定。
說是“銷金窟”完全不為過。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響起,數道身影策馬而來。
到了胡同口方才勒馬收韁,駿馬前蹄抬起,發出陣陣嘶鳴。
周圍人發出一陣驚呼,紛紛下意識的躲開。
一名錦衣公子怒氣沖沖的喝聲道:
“是誰這么不守規矩,敢在坊市縱馬…”
當他看到那駿馬渾身赤紅、四蹄踏雪,眼神瞬間清澈,裝作若無其事的眺望天空。
赤血馬,天麟衛專屬異種。
在天都城,某種程度上,“天麟衛”這三個字就代表規矩。
眾人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小廝,鴇兒已經搖曳著腰肢迎了上來。
“哎呦,真是稀客,秦爺可有些日子里沒來了吧?還以為您把奴家忘了呢。”
秦壽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嫻熟的塞進鴇兒的衣領,順手掏了一把,“這話說的,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啊。”
“討厭~”
鴇兒雙眼含媚,整個人軟綿綿的靠在秦壽身上。
注意到陳墨古怪的視線,秦壽清清嗓子,說道:“位置安排好了嗎?怠慢了我們總旗,我唯你是問!”
“總旗?”
鴇兒聞言一愣,抬眼看去。
方才天色昏暗沒瞧清楚,只見其中一人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一身黑色玄服隱隱繡有銀紋,端的是貴氣非常。
長相似乎有些眼熟…
“陳總旗?!”
鴇兒慌忙屈身行禮。
這位爺如今在天都城可是名聲大躁。
他之前也是教坊司的常客,不過從來都只找顧蔓枝一個姑娘。
前段時間,顧蔓枝突然失蹤,整個教坊司也被封鎖數日,只要和她有過瓜葛的統統被抓了起來。
其中一些人到現在都沒放出來,生死不知…
教坊司內部傳言頗多,有說顧蔓枝是蠻族細作,也有說是妖魔化形…但不管哪種說法,都與陳墨有些脫不開的關系!
“行了,帶路吧,一會還有幾個同僚要來。”
秦壽在她臀兒上拍了一下。
“跟奴家來吧。”
鴇兒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帶著眾人走入胡同。
看著那快要甩到天上的大胯,陳墨似笑非笑的對秦壽說道:“沒想到你還好這一口?”
雖然對方妝容濃艷,保養的也還不錯,但還是難以掩蓋眼角細密的皺紋。
起碼要比秦壽大個十歲不止。
“頭兒,論武道我不如你,但是論嫖道造詣,你可沒有我高。”
“這樣的女人才有味道,經驗豐富,知道疼人。”
“而且相比那些年輕貌美的姑娘,這種條件一般、年齡偏大的更容易被人忽視,只要稍微給她們一點關懷,就會感動不已,恨不得全身心撲在你身上,把你伺候的那叫一個舒坦…”
“別的不說,上次她可是連銀子都沒收我的。”
秦壽一臉得意的分享著經驗。
誰說這鴇兒老啊,這鴇兒太好了!
陳墨鄙夷道:“初升東曦,你還真是人如其名啊。”
秦壽咧嘴一笑。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反正大家兩廂情愿,能白嫖是他的本事。
來到一處院落前,大門上掛著的牌匾寫有“清雅齋”三字。
屋子里熱鬧喧囂,應該是在打茶圍。
推門進屋,屋里擺著數張方桌,大概十幾人正在舉杯飲酒,談笑風聲。
陳墨等人剛剛落座,就聽其中一個身穿白袍的男子高談闊論道:“我鄰居家二姨的侄子就在天麟衛當差,誅殺邪魔時他也在場。”
“他可是親眼看到,那秦無相化作千丈高的妖魔,長著十二個腦袋,二十四條手臂!”
“光是跺了一腳,大地便化為裂谷!”
“而陳總旗臨危不懼,冷笑一聲道: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腳踏陰陽定乾坤,荒古至今我為尊!”
“揮手斬出一刀!”
“寧猜怎么著?”
“噗嗤…”
秦壽沒忍住笑出了聲,低聲道:“頭,您那天有這么多臺詞嗎?”
其他幾名差役身子一顫一顫的,也是憋得辛苦。
“…”
陳墨揉了揉眉心。
這事是越傳越離譜了。
那秦無相雖然手段詭譎,但真要論硬實力,應該還不到五品,在這些人嘴里都快成滅世魔頭了…
“兄臺何故發笑?難道是不信?”
那人聞聲扭頭看來,神色不悅道。
秦壽搖頭道:“我只是想到開心的事情…沒事,你繼續。”
見他們個個英氣十足,不像好惹的主,白袍男子沒再多說什么。
中途被人打斷,也沒了吹牛的興致,端起酒杯與友人喝了起來。
半柱香后。
絲竹之聲響起,帷幔后走出數名舞姬。
她們容貌姣好,腰細臀翹,身著輕薄紗裙,舒展著曼妙的身姿,在方桌之間翩翩起舞。
裙擺輕揚,不經意間乍泄的春光讓人挪不開眼。
而舞姬也在打量著客人。
倘若有中意的,便坐在他身邊,端起酒杯合飲,這事就算是成了。
客人也可以主動選擇,但總歸是要多花點銀子。
“不愧是清雅齋,質量不俗啊!”
“我怎么感覺那個綠裙子的姑娘在看我?”
“放屁,分明是在看我!”
秦壽等人扯了扯衣服,腰桿拔的溜直。
看著幾個瘋狂雄競的牲口,陳墨不屑的搖搖頭,然后默默整理了一下發型,擺出一副莖侯佳陰的模樣。
雖然身邊不乏人間絕色,但大多都只能看不能吃——唯一吃過的還是娘娘的腳子。
作為一名氣血旺盛的武者,他也是需要釋放的,否則不利于身心健康。
一名紅裙舞姬目光掠過,看到神清骨秀、豐神如玉的陳墨,眼睛頓時一亮!
好俊的公子!
雖然流程都差不多,但誰不想找個養眼的?
趁著別的姐妹還沒注意到這個寶藏男孩,紅裙舞姬步履輕盈的來到陳墨身邊,臀兒輕巧的坐在他腿上,聲音嬌俏:
“官人,可愿與奴家共飲一杯?”
陳墨上下打量了一番。
五官精致,略施粉黛,大概八十分的水準。
輕薄紗衣下,乃白的雪子呼之欲出,身材可以給到九十分。
“會一字馬嗎?”
陳墨冷不丁問道。
小紅微微一愣,隨即領悟,道:“官人說的是朝天鐙吧?”
她左腿抬起,舉過頭頂,兩條腿輕輕松松的拉成了一條直線。
“很好,就你了。”
陳墨滿意的點點頭,伸手將她攬進懷里。
感受到那強健壯碩的肌肉,小紅不禁有些驚訝。
這人看著眉清目秀,好像個清俊書生,身子居然這么壯?
她雙頰緋紅,眼神都快拉絲了,湊到陳墨耳邊,吐氣如蘭道:“官人,跟奴家進屋…”
就在這時,酒室的門突然推開,一行人走了進來。
看到坐在席間的陳墨,躬身行禮:
“陳總旗!”
“抱歉,來晚了。”
陳墨回頭看去,頓時愣住了。
只見幾名丁火司差役中,站著一個女人,藍白色長裙下露出一截晶瑩如玉的小腿,臉蛋白皙無暇,瓊鼻挺翹,唇瓣嬌嫩。
而略顯冷厲的眉眼沖淡了這份秀美,給人一種只可遠觀,褻玩者死的既視感。
“頭兒,我不是做夢吧?”
秦壽目瞪口呆,喃喃道。
陳墨抬手抽了他一耳光。
“疼嗎?”
“疼。”
“那你不是做夢…這他娘的是厲鳶?!”
陳墨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搖搖欲墜。
厲鳶居然來了教坊司,而且還打扮成這幅樣子?如果沒看錯的話,她好像還抹了胭脂?
其他客人也有些奇怪。
哪有嫖客還自帶姑娘的?
看到懷中抱妹的陳墨,厲鳶眼神一冷,走到秦壽身邊。
“讓開。”
“…”
秦壽默默起身,騰出位置。
厲鳶坐在陳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陳墨皺眉道:“厲總旗,這好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吧?”
厲鳶眉頭微挑,道:“誰規定女人就不能來了?我來喝酒聽曲不行?”
“彳亍。”
陳墨懶得和她拌嘴。
只要不耽誤自己的正事,也就隨她去了。
厲鳶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烈酒入喉,臉頰透出淺淺的粉紅。
目光落在小紅身上,小紅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脊背汗毛倒豎,仿佛被猛獸盯上了一般,強烈的壓迫感讓她呼吸有些不暢。
“官、官人,奴家去行個方便…”
小紅起身快步離開了。
這倒不是托詞,她是真有了幾分尿意…厲鳶是六品武者,刀口舔血,僅僅泄出一絲氣息,也不是她能夠承受的。
而其他舞姬雖然也很中意陳墨,但面對厲鳶有如實質的殺氣,根本就不敢靠近分毫。
導致這桌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陳墨無奈道:“你把人都嚇跑了,誰來陪我喝酒?”
厲鳶撇過頭,輕聲道:“大不了…大不了我陪你喝。”
陳墨搖搖頭。
重點不是喝酒,而是酒后的事啊!
“可惜了,那姑娘還會一字馬…”
“這有什么,我也會。”
厲鳶不服氣的站起身,高抬左腿,搭在了陳墨肩膀上,修長柔韌的雙腿拉的筆直。
面對陳墨震驚的目光,厲鳶嘴角翹起,“怎么樣?夠不夠標準?”
陳墨清清嗓子,“咳咳,厲總旗,你穿的是裙子…”
“…”
厲鳶臉色一變,急忙捂著裙擺坐了下來。
“居然是粉色內绔,厲總旗還挺有少女心的嘛。”陳墨笑著低聲說道。
“閉嘴,不、不準說!”
厲鳶臉蛋漲得通紅,羞惱的瞪了他一眼。
平時都是勁裝短打,還是第一次穿裙子,根本注意不到這些事情。
“不過這身打扮不太適合你…”
陳墨捏著下巴,端詳了一番,說道:“厲總旗還是更適合穿皮褲。”
厲鳶最大的特點就是突破天際的長腿,以及挺翹豐潤的臀兒,而稍顯寬松的裙子將這兩個優勢都掩蓋了。
厲鳶眉頭微蹙。
這裙子是她特意找鄰家妹子借來的,還讓人家幫忙畫了個淡妝,不然也不會來這么晚。
結果這家伙居然還挑三揀四?
“…什么是皮褲?”厲鳶忍不住問道。
陳墨一臉神秘道:“說了你也不懂,有機會的話我送你一條。”
“送給我?”
“這人送我衣服,難道是想讓我穿給他看?哼,那我可得考慮考慮。”
不知為何,厲鳶心里莫名有些甜滋滋的。
陳墨暗自盤算著:
“許清儀的丁字褲,厲鳶的皮褲,對了,再給娘娘弄條絲襪…嘖嘖,我他娘真是個天才!”
“唉,可惜,玉兒姑娘沒有露面。”
“聽說她的琴技一絕,堪比此前的‘琴仙子’,模樣更是驚艷…”
那名白袍男子幾倍烈酒下肚,有了幾分醉意,神色惋惜的說道。
旁人搖頭道:“這玉兒姑娘可是徐家女眷,最近名聲正旺,有望成為花魁,自然得抬著身價,哪能輕易見客…”
然而他話音剛落,就聽帷幔后傳來了悠揚的古琴聲。
琴聲如絲,宛若天籟,仿佛在夜色中綻放的曇花,靜謐而迷人。
眾人聽得如醉如癡,久久不能回神。
“是玉兒姑娘!”
“余音繞梁,當真是琴中仙子!”
“能聽她彈上一曲,今晚已經是不虛此行啊。”
這時,帷幔掀開,一個明艷絕倫的女子緩步走來,在眾人目光注視下,坐在了陳墨鞭上。
嬌艷欲滴的朱唇輕啟:
“陳總旗,可以喝一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