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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怪病

  顧經年只知晁衡在去年年底得了大病,對外說是肺癆,今日看來顯然不是,但具體是何病便不知了。

  聽柳環這意思,晁衡是咎由自取,或許是碰了不干凈的女人,染了那方面的疾癥。

  他不敢確定,遂一言不發,只以冷淡的目光迎向柳環。

  “怎么?怪我?”

  柳環坐起,傲人的身姿毫不避諱地展露在顧經年面前,道:“我早勸你莫與那邪醫來往,你既不聽,看我有用?滾吧,離我遠點,惡心到我了。”

  “邪醫”二字入耳,顧經年首先想到了“劉衡”,思量該如何從柳環口中探得更多。

  但他眼下才剛剛進入晁府,還未摸清底細,不宜輕舉妄動,遂吩咐巧兒推他離開。

  晁衡平時獨自住在正屋,屋子十分寬敞奢華,也擺了一張巨大的床榻,可能夠近身伺候的只有一個巧兒,其余仆婢便是來幫助干些粗活也只能到門外。

  這倒是合了顧經年的心意,可惜送來的晚膳很少,只有半碗米與兩樣素菜。

  “公子,今日沐浴嗎?”

  “不,我乏了。”

  顧經年很快被服侍著在榻上躺好,過程中巧兒一度想要給他解開內衫,被他不耐煩地制止了。

  熄了燈,他算是順利度過了潛入晁府的第一天。

  訊息是有一些,晁衡或與邪醫來往將自己搞成了痿厥,只是還沒能確認。

  接下來也許能順著這條線往下查一查。

  帶著防備,顧經年漸漸睡著了。

  這次他很警覺,當天色微朦,隱約感到身旁有動靜時,他立即就醒了。

  微抬起眼皮看去,巧兒正坐在榻上,目光炯炯地盯著蓋在他下身的被子。

  見他醒來,她以驚喜的語氣問道:“公子,昨日去過醫館,今日有好些嗎?”

  “嗯。”

  顧經年側了個身,蜷起雙腿。

  他確定了昨日的猜測,找到了調查晁矩之與“劉衡”之間關系的方向。

  這日上午,顧經年倚在軟榻上,手里拿著一卷經書看著,這是晁衡的日常,寄希冀于誦經念佛便能養好病。

  待想到屬下的探子張凡就是扮作貨郎圍著晁府叫賣蒸糕,他放下經書,虛弱地說了一句。

  “忽然想吃蒸糕了。”

  巧兒一愣,眼中泛起疑惑,應道:“奴婢這就讓廚房做。”

  “出去買,我想現在就吃。”

  “是。”

  巧兒馬上就吩咐下人去買,只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就買了一碟熱騰騰的蒸糕送到顧經年面前,那白如雪的糕點上嵌著三顆枸杞,正是張凡所賣的。

  顧經年嘗了兩個,想著晁衡食量不大,也就不吃了,目光專注地落在經文上。

  過了一會,他忽拉過巧兒的手摸了摸,這美婢有些驚喜,低下頭,嬌聲道:“公子,今日有好些嗎?”

  “蒸糕何處買的?”

  “奴婢這就去問。”

  “把做糕的人直接帶來。”

  “是。”

  過了一柱香的工夫,張凡便跪在了門外。

  顧經年并不出門見他,而是隔著門,問道:“你蒸糕里有何材料?”

  “小人用的是上好的面粉啊。”

  “可有何補腎壯陽之配料?”

  “有,枸杞。”

  顧經年等張凡被人帶下去了,再次開口,虛弱的聲音中已帶著強烈的希望。

  他見得多了,十分擅長演繹這種情緒。

  “去買枸杞,越多越好。”

  “是。”

  巧兒有些失神,她從未想過,公子的怪病是能通過如此簡單的一味藥材就能改善的。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必須用那些神乎其神的辦法才可以。

  另外,似乎昨日從杏林閣回來,公子就有些不對…

  顧經年看著巧兒離開的背影,知道方才這番動作已引起了她的懷疑。

  但他的目標不是長長久久地扮作晁衡,被揭穿是早晚的事,在這之前查到“邪醫”才是關鍵。

  趁著巧兒去安排人采買枸杞,他起身在屋中尋找了一番,大概翻了翻抽屜里的書稿,發現晁衡從很久以前就喜歡搜集一些增長雄器的辦法。

  這些看起來雖很不靠譜,當不至于有嚴重后果,只不知那邪醫做了什么。

  不多時,巧兒回來了,顧經年已重新在軟榻上坐下。

  他自知早晚要被她發現,大不了就先除掉這婢女,遂決定賭一把,開口試探起來。

  “其實我知道枸杞治不好我。”

  “公子,你別喪氣。”

  “我就是后悔,當初不該聽那老家伙的。”

  決定用“老家伙”這個詞,顧經年是仔細斟酌過的。

  巧兒卻沒有太多反應,低聲安慰道:“他既然死了,也算是惡有惡報,公子也會好的。”

  顧經年咬牙切齒道:“他死就夠了?你知他對我做了什么?”

  他自覺這句話說得很到位,也許能試探出一些關鍵信息。

  沒想到,巧兒卻是跪在他膝前,道:“公子別理少夫人說的,其實也不惡心,因為是長在公子身上,巧兒覺得…蠻好的。”

  顧經年愣了愣,沒說話了。

  他許久都沒想明白巧兒這番話是什么意思。

  ————————

  “巡長,卑職見到了晁衡,探到他的病可能是痿了。”

  另一邊,張凡正在對亭橋丙稟報。

  亭橋丙并沒有告訴張凡那個晁衡已經是顧經年假冒的了,只是追問了詳細情形,意識到這是顧經年在傳遞消息。

  他立即趕到杏林閣,提審劉仁。

  “說,晁衡得的是什么病?!”

  “小老兒也不知啊,是種怪病,血熱而氣虛,老夫只是以金針替他清血熱,若每七日不清他便要熬干了。”

  問來問去,劉仁始終是這套說詞。

  亭橋丙見這大夫或許是真不知,又趕到了關押著晁衡的密牢,把晁衡的下裳給剝了下來。

  只一眼,他便吃了一驚。

  因他平生還未見過如此大的器物,軟趴趴地垂著。

  “你怎么…”

  晁衡被銬在架子上,見自己的秘密被人發現,羞怒交加,以虛弱卻兇惡地語氣罵道:“侏儒,我殺了你!”

  “老子還沒讓你還我一雙眼睛!”

  亭橋丙揉了揉眼,道:“你這…不對吧?”

  “你去死。”

  “等著受刑吧,小子。”

  亭橋丙轉身而出,又分派人去查晁衡年少時是否去過汋陽城中的青樓楚館。

  之前他從未關注過這方面的事,此時一查便有了線索。

  “巡長,有不少妓子都招待過晁衡。”

  “他床第功夫如何?”

  “不錯,話雖略小,勝在堅挺。”

  “確定是‘略小’?”亭橋丙反而有些疑惑了。

  “差不多都是這么說的,或說‘雖小了些’,或說‘小而硬挺’之類。”

  “是嗎?你去密牢看看那是不是略小。”

  很快亭橋丙就確定了,晁衡必是用了邪門方法把自己搞壞了,連忙把人押回開平司交給尤圭。

  尤圭知道事情有了進展,親審晁衡。

  “說吧,現在招了,免受皮肉之苦。”

  “說什么?我只因這樣就有罪嗎?”

  “怎么搞的?”

  “敷了庸醫給的藥,腫了。”

  尤圭搖了搖頭,道:“我去過萬春宮,見到了他們在里面做什么,你這…我真怕里面鉆出條虺蛭來。”

  他嫌惡地避開了幾步,向黑暗里的刑者吩咐道:“先割了,小心些。”

  “是。”

  “是劉衡。”晁衡見狀,還是開了口,“事實上一直與劉衡勾結的人是我。”

  尤圭止住了刑者,親自提筆,開始記錄。

  “一年前,我在香婉樓結識了劉衡,我們名字相同,又同是名妓戚束束的仰慕者,就成了忘年交。他是御醫,醫術高超,我很信得過他,后來他說以夷海之異獸巴蛇、屃象煉出了神藥,可解決我一直以來的煩惱,我用過之后,一開始很好,漸漸卻出了問題,我再向劉衡求藥,他就逼我助他在萬春宮煉藥,因萬春宮由我爹營建,我去求了我爹,當時以為只是需要一些人血,沒想到他會鬧得這么大,但我們已經下不了船了。”

  尤圭擱下筆,問道:“你求了你爹,他就為你犯下這般大事?”

  晁衡沒想到自己全都擔下來了,鉤子還要逼問,閉上眼道:“我勸你最好拿我結案,對所有人都好。”

  “拿你結案?”

  尤圭敏銳意識到了這句話里的不對,眼珠轉動,問道:“莫非,你是被故意拋出來的?!”

  忽然,刑房外響起了開門聲。

  幽暗的走廊中有人開口道:“尤捕尉,新的提司上任了,召所有人過去。”

  秘審晁衡之事,尤圭甚至都沒來得及稟報裴念,他不愿讓旁人知曉,于是對心腹打了個手勢,趕在外人進來之前出去。

  “來了。”

  “尤捕尉在審誰?”

  “一個采花賊。”尤圭道:“走吧,新任的提司是誰?”

  “尤捕尉見過。”

  尤圭倒是也好奇起來,心想也許裴緝事能借著大功再進一步,成為開平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提司。

  可當他趕到提司堂,抬頭看去,卻見站在石階之上的是個長相陰柔的男子——北衙緝事梅承宗。

  其人的錦袍上繡的已不是蠱雕,而是狻猊。

  “都來了?”

  梅承宗深深看了一眼遲到的尤圭,冷哼一聲,開口訓話。

  “你們南衙辦的好事,害我從北衙被調出來。沒奈何,往后只好由我教教你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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