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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仙凡有別緣需斷

  “江公子今日興致頗高啊。”

  平原縣令鄭瑨觀賞著那山水畫作,不停地左右打量,看上去很是喜愛。

  江生放下筆墨,聲音溫和卻帶著疏離:“隨手之作罷了,無非是閑暇之余聊以自樂之物。若是縣尊喜歡,帶回去就是了。”

  鄭瑨訕然一笑,沒拿那畫。

  躊躇了片刻后,鄭瑨又說道:“鄭都已經傳來消息,要在明年開春時節舉行一場盛會。”

  “與我何干呢?”江生并不想理會鄭瑨。

  鄭瑨卻仿佛沒聽到一般,繼續說道:“明年開春的盛會,會是近五十年來我朝最為隆重的一次。”

  “不僅諸位皇子、皇女會到場,就是陛下也會親臨,選拔我鄭國天驕豪杰,施以恩榮。”

  江生瞥了眼鄭瑨,沒有言語。

  一旁的姜瑾瑜默默的將那山水畫撤下,換上一張新紙。

  江生沾了沾墨汁,在紙上描繪著,鄭瑨則是靜等著江生的答復。

  一人作畫,兩人圍觀,氣氛始終有些尷尬。

  江生終于是停下了筆。

  鄭瑨連忙道:“江公子可愿前往?”

  江生神色平靜如水,轉身看向鄭瑨。

  姜瑾瑜看著江生抬起一只手指向那畫,只聽江生說道:“縣尊你看這畫,僅僅是二人旁觀,在下便畫的毫無神韻可言。”

  “若是去了鄭都,當著千百萬權貴民眾的面作畫,縣尊覺得在下能畫得出來嗎?”

  鄭瑨一窒,神情頗為尷尬。

  “在下不是猴子,不愿意被那么多人圍觀,縣尊,請回吧。”江生下了逐客令。

  鄭瑨張了張嘴,最后一句話沒說出來,對著江生行了一禮,隨后慚然離去。

  看著鄭瑨離去,姜瑾瑜輕聲問道:“公子不怕嗎?”

  “怕甚?”江生說著,繼續提筆繪畫。

  “公子不怕縣尊大人報復?”姜瑾瑜問道。

  江生淡然道:“縣尊不會如此。”

  姜瑾瑜看向江生,江生神情淡然,沒有譏諷,沒有不屑,仿佛一切便應如此。

  “公子不是凡人。”姜瑾瑜如此說道。

  “姑娘還知道些什么?”江生問道。

  姜瑾瑜沉默片刻,才說道:“公子快要走了。”

  江生點點頭:“不錯,山野之人,孤僻慣了,反而不適應這般熱鬧。”

  姜瑾瑜沒再開口,而是靜靜立在一旁,看著江生作畫。

  正午時分,那些忙于農活的青壯小伙子們終于停歇下來,一個個到了田壟邊飲水進食,在陰涼處休息乘涼。

  秋日的日光依舊有些燥熱,這些年輕人閑下來后一個個談天說地,但更多的卻是時不時就瞟一眼那遠處亭亭而立的姑娘。

  和這些農家子弟相比,平原縣的富紳子弟則是結伴出游,一個個鮮衣怒馬,時而縱馬長奔,時而高談闊論,一展志向,引得隨行的小姐們不斷掩面輕笑。

  其中有幾個士紳子弟,更是吟詩作對。

  山水,江河,美人等等景色都化作了他們口中的詩句。

  看似他們正在借物喻志,但實則一個個都悄悄瞥向姜瑾瑜的方向。

  看著那靜靜站在江生身旁的姜瑾瑜,這些少年一個個面露不忿。

  “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把姜姑娘當婢女一樣使喚!”

  “姜姑娘才滿平原,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為何任由那人隨意差遣?”

  “哼,我看是姜夫子為了那百金就把姜姑娘給賣了!”

  眼看幾人越說越離譜,旁邊的好友連忙說道:“幾位仁兄,明年開春陛下要在鄭都舉辦盛會,廣納天下英才。我等為何不去鄭都試一試,一旦能拜入天官院或是被哪位皇子、哪位大人看重,也可一展抱負。”

  這些少年聞言紛紛點頭,顯然是動了這個心思。

  五十年來最大的一次盛會啊。

  皇帝陛下親臨,若是能被陛下看重,豈不是光宗耀祖,平步青云?

  “等我們拜入了天官院,榮華富貴數之不盡,那姓江的到時候什么也不是!”

  “就是就是,縣學里教的武藝我已經練會了,夫子都言我有天資,未來必可引氣入體成為修士。”

  少年們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江生依舊聽的一清二楚。

  但江生卻是懶得理會這些少年人的意氣之言。

  信手描繪完了最后一幅畫作,江生收好東西轉身離去。

  江生在平原縣的居所,是一座獨立的別院。

  自從恢復了些許修為后,江生就自己選了個清靜的院落自己居住。

  除了姜瑾瑜時不時送些飯菜來,倒也是落個清閑。

  原本江生是打算早早恢復實力就回青屏山。

  但在平原縣這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待了些時日,江生對道宗長老教導的紅塵煉心倒是多了些體會。

  看著這些紅塵俗世之人的家長里短,各種瑣事,看著他們喜怒哀樂,江生那追求大道之心也更為堅定。

  游歷四方,也不一定要向往山水,在這凡俗之中別有一番滋味。

  但無論如何,平原縣這別院終是不如他的青屏山。

  “是時候該走了。”

  望著天上的飛鳥,江生喃喃自語。

  翌日,江生前去姜家告別。

  “江公子要走了?”姜德文一時間有些驚訝。

  江生點了點頭:“不錯,我非是鄭國之人,在此地逗留時日也不短了。”

  “家中尚有徒兒等候在下回去呢。”

  姜瑾瑜在一旁聽著,低頭不語,她心思聰慧,早就猜到這一日了。

  “原來如此,當初見到公子時,就覺公子不凡。”

  “這些時日來,縣尊時常照料我姜家也是因為公子的緣故。說來,我倒是要多謝公子。”

  姜德文說得很是誠懇,顯然是把江生放在了上位。

  江生卻是說道:“善因結善果而已,夫子不必如此。當日姜家與我結下善緣,自然要送一番善果。”

  “在公子眼中,這只是一段因果?”姜瑾瑜忍不住沖上前問道。

  姜德文一把撤回姜瑾瑜,臉色有些不渝。

  江生坦然道:“修行中人,雖說不是人人都看重因果。”

  “但修行與俗世總有隔閡,塵緣趁早了斷,對姜家對在下都是好事。”

  姜德文有些尷尬的看了眼自家女兒,隨后對江生歉意道:“公子不必理會小女。”

  江生卻是笑道:“凡事終歸說開了好,省的在姜小姐心中留下心結。”

  說著,江生看向姜德文:“夫子覺得,在下年歲幾何?”

  姜德文毫不猶豫的說道:“弱冠之年,風華正茂。”

  江生笑了笑,語氣淡然:“夫子此言倒也不差。在下今年已經是而立之年,面卻如同少年;夫子年逾不惑,卻已有三分老態。”

  “而三十年后,夫子白發蒼蒼,垂垂老矣,在下依舊是如今這幅面貌。”

  說著,江生看向姜瑾瑜:“姑娘,你可曾想過,三十年,五十年后,你會是什么模樣?”

  姜瑾瑜愣住了,江生繼續道:“莫說三十年,就是三百年后,在下依舊是這幅模樣,不會有分毫變化。”

  “如此,姑娘可明白,為何在下說塵緣早早了斷是好事?”

  姜瑾瑜悵然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沒有修為在身,百年之后不過一抔黃土而已。我心慕大道,無心理會凡塵種種。”江生說道。

  “若是我也有修為在身呢?”姜瑾瑜又忍不住追問道。

  江生聽了卻是一笑:“修行一道,最看心智,若是道心堅定還好,道心不堅最后也不過是一堆枯骨。”

  “不過姑娘有心修行,在下也愿意幫襯一番,全是了斷這份因果。”

  說著,江生手中出現一道玉簡。

  “此功法來自千重山谷西側的楚國,雖稱不得上好,但作為啟蒙之用卻也合適。”

  “姑娘若是心向大道,可以此作為基礎。姑娘蘭質蕙心,粗通這功法不難。”

  “等有了些許修為后,再拜入天官院,日后也不無可能證道長生。”

  姜瑾瑜看著江生手中的玉簡,咬了咬牙卻是沒有接受:“不用公子施舍,我亦能學習求道。”

  江生點了點頭,卻是將玉簡交給了姜德文:“夫子收下吧,哪怕不修行,交予縣尊也能給姜家換一番富貴。”

  “這,這使不得!修行功法何其珍貴,姜家不過是照顧了公子一番,何況公子已經贈予百金...”姜德文有些手足無措。

  “區區百金而已,在下的性命,可比這個值錢的多。”江生把玉簡按在姜德文手中,轉身離去。

  姜德文看著江生離去,又看看手中的玉簡,忽然感覺這玉簡是如此的燙手。

  一份修行功法!

  修行功法在鄭國何其寶貴,自太祖皇帝將所有宗門并入天官院,收繳民間功法以來,唯有天官院與那些世家大族之中才有。

  哪怕是最粗劣,最低等的修行功法,在鄭國都極其難尋。

  如今珍貴無比的修行功法就擺在自己面前,姜德文只感覺心臟撲騰撲騰的直跳。

  姜家的未來,榮華富貴,都在這玉簡之中。

  按照鄭國律法,但凡能尋到修行功法,上繳官府者,都能根據功法的高低程度換取富貴。

  最次也能得到一個進入州學的學習資格。

  而最好的,不僅有直接進入天官院學習的資格,還能封爵!

  看著眼前這份功法,哪怕是這么多年一直修身養性的姜德文都感覺心中無比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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