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不是所有的妖官都能意識到事情的棘手。
扈煥反倒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好好好!老的送完小的送,正愁殺只殺一個秦延瑛不解氣,既然他想死,那就成全他好了!”
鄭旺嚇了一跳,趕緊說道:“扈煥兄莫要沖動,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秦牧野行事清白,我們得有一個殺他的理由,不然激怒了秦家,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扈煥一萬個不解:“我們都把秦延瑛關起來了,還怕激怒秦家?激怒秦家不是正好,秦家反叛,我們正好把他滅了!”
鄭旺:“…”
他徹底明白了,原來在京妖官和在野妖官,居然有這么大的差別。
一點政治頭腦都不要是吧?
他絞盡腦汁,才想出了一個比較容易理解的理由:“扈煥兄,此次萬族科舉,妖官族群都有出席,不就是為了爭取利益?
現在好處都還沒有拿,咱們直接殺了秦牧野?
你要知道,皇帝對我們并非完全相信,正如他對秦家的態度一樣。
若是我們不講規矩,跟秦家干了起來,豈不是正中皇帝下懷,以后還有什么利益可言?”
扈煥聽明白了。
但也更生氣了:“怎么感覺你們活得跟人族一樣憋屈?”
眾妖官:“…”
他們也感覺自己的確越來越像人族了,老實說,的確有些憋屈。
還是以前在域外之時,餓了就吃,惱了就干,打不過就跑。
如今這般瞻前顧后,實在有些不爽利。
不過。
爭利嘛,不丟人。
鄭旺作為在京城長大的半妖,早已見慣了他們的無語,笑哈哈地安慰道:“扈煥兄倒也不用生氣,行事謹慎歸謹慎。
此事畢竟我們有理在先,若秦牧野沒有正當理由,還要強闖鴻臚寺,就算死了也是他自找的。況且世間哪有人不惜命?不過是虛晃一槍罷了,你真當他敢搏命?”
“也是!”
扈煥煩躁地擺了擺手,催促道:“趕緊派人跟我過來,務必把他攔住。”
說罷,便急不可耐地從窗戶躍下。
鄭旺則是掃視了一眼眾妖官:“只需把秦牧野擋在外面就行,能不動手盡量不動手。”
“當然了。”
“必須的!”
“沒問題!”
眾妖官瞬間達成了一致意見,他們恨不得除了秦家后快不假,但他們也知道妖官的地位。
真要跟秦家撕破臉,以后就過不上這么好的日子了。
一是朝廷不會允許。
二是西南秦家的實力,雖然比不上妖官集團抱團,但若是有幾個被單獨記恨上,而且還被秦家占據道德律法高位,那以后也別在乾國混了。
幾乎在馬嘶聲響起的瞬間。
整個京城都鬧起來了。
“這是什么馬在叫?”
“好像是個兇獸啊!”
“靈犀龍駒,一定是靈犀龍駒,我聽過這個聲音!”
“不可能吧,我聽人說,秦延瑛將軍為了救人,斬殺妖官親眷,已經被人關進去了。”
“啊?你也聽說了?我以為就我聽說了。”
“所以不可能是靈犀龍駒!”
“可這聲音,確實是從鎮南府的方向傳過來的啊!”
“不會是少將軍要救姑姑吧?”
“有可能!走,看熱鬧去!”
人群之中。
明顯有幾個人不是那么興奮。
二長老臉色有些凝重,低聲抱怨道:“這些人可真能聯想,一開始聽那些人議論,我就覺得不對勁,現在看來,真有高人在暗中攪動風雨。”
雖說有聯想是正常的,但相似的對話,他們已經不止聽到一次了。
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來——有托兒!
而且鴻臚寺捂嘴的動作可不小,就這還能傳得全城皆知,只能說明有人蓄謀已久,出手的人也定是極有實力。
沒想到趁著諸邦使者來之前好好逛逛街,還能碰見這么大的事情。
“壞了!”
何細鳳忽然面色一變。
二長老低聲問道:“怎么了?”
何細鳳神情焦慮,緩緩說出三個字:“鸞鳳蠱!”
其他人聞言,臉色也都不由大變。
公主的命通過鸞鳳蠱跟秦牧野相連,雖說有法子掙脫,但付出的代價極大。
若真是秦牧野以卵擊石,那公主豈不也危險了?
何細鳳低聲道:“我去找公主,你們不要跟過來。”
說罷。
飛快鉆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她還有一個白玉璣師父的身份,明面上能跟白玉璣碰面的只有他一人。
懷揣尋蹤蠱,她能輕易地感知到白玉璣的方位,雙腳飛踏,如鬼魅般在街巷穿梭,不一會兒就找到了白玉璣。
此刻的白玉璣,正站在一條巷子口。
在她面前,一人一騎飛速掠過。
她就這么靜靜看著,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
何細鳳飛快上前,忍不住問道:“公主,您為何不攔著他?”
白玉璣慘笑一聲,反問道:“我為什么要攔他?”
“這事關您的命啊!”
“大長老,我記得你說過,此人極其冷血,遇事只會保全自己。”
“這…”
何細鳳語塞,面對白玉璣的注視,竟有種心虛的感覺。
望向大街,發現沿途百姓無不注目相送。
眼前這一幕,似與記憶中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
她清楚地記得,乾國對南詔出兵的時候,她正在安南采購物資,恰好目睹了秦開疆出征的場景。
帶著戾氣。
鋒芒畢露。
一往無前。
雖秦牧野身形有些瘦削,體魄比之普通人都有所不如。
可恍惚間,竟似有了秦開疆的風采。
一時間,她又恨又怕。
看到白玉璣有些悲戚的模樣,心中更是說不出的驚惶。
這個秦牧野,是個大麻煩!
怔神的片刻。
白玉璣已經穿過人群,跟上了靈犀龍駒。
一人一騎,一路暢通無阻,直奔鴻臚寺。
在離鴻臚寺還有一里的距離時,街口還是出現了大量官兵。
除了官兵,還有戰場上攔路的刺籬,橫亙在街口,將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吁…”
秦牧野拉動了韁繩,靈犀龍駒識趣地停下了腳步。
它沖對面雙目怒視,暴躁地打著響鼻。
跟秦延瑛相處十幾年,它少了一些野性,多了一些靈性,很清楚現在發生了什么。
小主人要帶它救主人,但有人不同意。
若非秦牧野一直在撫摸他的鬃毛,它早就沖過去了。
一個官兵匆匆跑來,高聲道:“前方鴻臚寺重地,請世子下馬!”
秦牧野直接一鞭子甩過去,重重打在官兵腳下的地面,嚇得官兵趕緊后退幾步,這才說道:“叫你們管事的出來!”
官兵臉色難看,卻還是退了回去。
不一會兒。
鄭旺走上前,笑瞇瞇地拱手道:“見過世子,不知世子深夜至此,所為何事啊?”
“帶人!”
“帶誰?”
“我的姑姑,秦延瑛!”
聽到這話,街邊圍觀的百姓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原本還有不少人覺得世子救姑是有人編的,沒想到秦牧野居然真的一人一騎來了鴻臚寺。
鄭旺不急不慢道:“世子難道不知道,秦延瑛犯了重罪,已經被扣押起來了么?世子思親心切,本官可以理解,卻也不能壞了規矩不是?”
秦牧野淡淡道:“如今我姑姑被懷疑與一樁致婦人流產的案件有關,京兆府已經傳喚提審,并不算壞了規矩。”
鄭旺笑著搖頭:“只能說秦將軍身上大案太多,審案也須講究輕重緩急先來后到,京兆府想要提審,我們自然不會拒絕,不過還請稍后幾天…”
秦牧野冷聲打斷道:“若我現在就要把人帶走呢?”
鄭旺臉上笑容收斂,隨后輕咳一聲。
下一刻。
身后弓箭半弦,刀劍出鞘,整條街都彌漫著肅殺的氣氛。
看到這一幕,街邊民眾驚呼四散,紛紛躲在掩體之后,生怕被箭雨波及。
鄭旺這才說道:“鴻臚寺乃太祖所設,豈容世子輕易踐踏?若世子執意蔑視太祖,就莫要怪本官不客氣了。”
“鏗!”
秦牧野也抽出了腰間佩劍:“此劍乃陛下賜予吾父,屬意外斬強敵,內訓家臣,關鍵時刻可暫擱律法,先斬后奏!今吾代父持劍,有約束族人之責!吾來提人,你敢攔我?”
下一刻。
靈犀龍駒周身玄光四溢,繞身旋轉肆虐,形成一個極為暴躁的領域。
這便是靈犀龍駒的沖鋒狀態。
巔峰之時,一人一騎甚至可以撕裂玄鐵澆筑的城墻。
鄭旺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咄咄逼人,眼底頓時閃過一絲戾氣。
厲聲吼道:“滿弦!”
“吱呀!”
弓箭齊齊滿弦,精銳弓手全身元氣充盈。
齊射之下,就算是四品兇獸,也休想全身而退。
更不要說御馬的秦牧野了。
一碰就死!
鄭旺冷笑一聲:“世子!三思啊!”
秦牧野的回答很簡單。
只有一個字。
“駕!”
下一刻,玄色氣旋沖天而起。
猶如隕石一般,砸向攔路的官兵。
驚呼聲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驚駭地望著悍然沖鋒的一人一騎。
仿佛下一刻就會看到他們被射成篩子的場景。
鄭旺大駭!
本以為拿出強硬姿態,秦牧野就會知難而退。
沒想到這個廢掉的鎮南侯世子居然有種成了這樣。
“轟!”
一人一騎轟然沖破防線。
無一箭離弦,無一刀一劍揮砍。
面面相覷下,只聽秦牧野的聲音隨風留下:“不敢放箭瞎舉什么啊?”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