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噗!”
“噗!”
何細鳳仰著腦袋,噴血不止。
她原以為,自己只是死得窩火。
但至少還是有價值的。
可結果沒想到,自己連僅存的價值都沒有了。
她恨!
恨這個公主為什么如此不懂事。
為什么一個公主可以氣人到這個地步?
我好心好意地給你下藥。
為什么你不中招!
為什么不中招!
何細鳳頭一次覺得老天不公,自己費盡心思,才將那一套衣服在最合適的時機,出現在秦明日的面前。
可為什么秦明日會把它送給秦牧野?
這兩個人的關系不是不好么?
她從未像現在這么想要罵人。
可胸口憋的不是氣,而是血。
不知過了多久。
她才將血噴完,周身的精氣神也散了個七七八八。
“噗通!”
她跪在了地上,掃視了一眼神情呆滯的眾人。
目光最后落在眼眶泛紅的白玉璣身上。
她笑了,笑聲有些癲狂:“公主!你贏了,但南詔又輸了一場。老身死了,但老身不后悔!等老身死后,你一定要再看看大姑娘送給你的追憶蠱,里面有每一個南詔子民家人被殺的記憶!
你一定要看啊!
不要忘記仇恨!
不然,你會成為整個南詔的罪人的!
所以雖然這次老身沒成功,但你以后還是會煉化胎兒的對吧?
今天這么多人看著呢,你不會真的心軟。
你不會真的愛上仇人,不然這該多讓族人失望啊?
對不對,對不對?
對不對!
哈哈哈哈哈…”
她一邊笑一邊嘔血,殘余的氣力再也支撐不住身體,重重摔倒在地上。
卻還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讓滿是鮮血的老臉對準白玉璣,笑容無比猙獰:“公主!老身馬上就下去見先皇和皇后了,您別怕,我會先騙他們,說你一直都沒忘記…記過報仇!
老身先幫您瞞著!
您要知錯能改啊!
報仇!
報仇啊!
哈哈哈哈嗬嗬嗬…”
口鼻血沫直涌。
瞳孔也逐漸失去了焦距。
在某一刻抽搐的身體豁然停止。
只留下無比安靜的眾人。
白玉璣再也無法保持平靜,淚水終于還是從眼角流下。
深呼吸了好幾次。
她情緒才勉強穩定下來。
緩緩站起身:“二長老,找個時間,把大長老安葬了吧!”
“是!”
尹邏也心中戚戚然。
白玉璣掃視了一眼眾人,疲憊道:“各位!我也是因為那一場戰爭成了孤兒,我從來都沒忘記過報仇。但我也是南詔的公主,我必須要讓族人能好好活著。這兩件事情很難權衡,但我希望大家能相信我。”
尹絮抹了抹眼淚,伸出小手:“我相信公主!”
“我也相信!”
“我也信!”
“我一直都信!”
一眾年輕人紛紛出聲。
白玉璣輕吁了一口氣:“大家都休息吧!”
眾人無奈地對視了一眼,還是各自散去了。
很快。
院子里的人都散完了。
只剩下白玉璣頹然坐在椅子上,還有尹絮有些手足無措地陪在一邊。
良久。
白玉璣聲音嘶啞地問道:“絮絮!”
“公,公主!”
“你…真的信我么?”
“相信!”
尹絮連連點頭。
白玉璣:“…”
可是我都有點不相信我自己。
尹絮沉默了許久,忽得小聲說道:“公主做的什么都是對的,想要借助南梧城恢復元氣,您就是應該牢牢把控住秦牧野。不過,公主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你說!”
“公主可以不傷害秦牧野,形勢需要的時候,可以一直假裝夫妻,但…你能不能不要真的喜歡上他?”
“有什么區別么?”
“有!”
“有什么區別?”
尹絮說不出來,卻還是小聲說道:“就是有區別…”
白玉璣知道,自家公主喜歡上仇家的兒子,誰心里都會難過。
她輕輕拍了拍尹絮的手背笑道:“放心吧!只有假戲,沒有真做。”
“可大長老…”
“若我連大長老都騙不過,如何才能騙過京中那么多人呢?”
“是哎!”
尹絮臉上頓時露出了笑意,柔聲安慰道:“公主,您也別因為大長老難過了,您做的沒錯,一點錯都沒有!”
“嗯!”
白玉璣站起身:“你也回去休息吧,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能成為守護一方安寧的陣法師。”
“嗯!”
尹絮點了點頭,輕輕抱了白玉璣一下,便蹦蹦跳跳地回房了。
白玉璣在原地佇立了很久,中間有好幾次都想摸出追憶蠱,將里面有關南詔滅國的記憶都看一遍。
可試了很多次。
她都不敢。
最后只能搖了搖頭,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小院。
回到鎮南府的時候已經是丑時了。
她下意識想要回跟秦牧野的新房。
可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受不了內心的譴責,轉身朝旁邊的房間走去。
只是剛挪動步子,就聽到身后“吱呀”一聲。
“娘子,你回來了?”
“啊?噢…”
白玉璣背著他,條件反射地抹了抹眼角:“你,你怎么還沒睡啊?”
秦牧野從背后輕輕抱住了她:“你是不是動手了?”
“嗯。”
“那你心里是不是很難過?”
“你,你不要管了。”
白玉璣轉過身,輕輕把他推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趕緊睡吧!我今晚…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我可以不說話,只要陪著你就行。”
“好,好吧!”
白玉璣見他疲憊虛弱的模樣,終究還是沒狠下心,由他牽著自己回屋。
不論怎么樣,他都不是加害南詔的那個人,相反還幫助了南詔很多。
她做不到遷怒于秦牧野。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兩人都是身心俱疲,自然也沒有什么旖旎的心思,便這么和衣躺著。
白玉璣原想著秦牧野疲憊成這樣,用不了一會兒就回睡著,到時自己就去另外一個屋睡。
可聽他呼吸虛浮紊亂,一副隨時會睡過去的樣子。
手卻一直在輕拍自己后背。
拍著拍著。
白玉璣忍不住了。
“牧野,讓我去隔壁吧!”
“為什么?”
“我有點想哭…”
秦牧野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說道:“肩膀借給你,不要拒絕我…”
白玉璣:“…”
很多人都是。
在得到一個肩膀之前。
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
她眼窩子淺,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哭過。
李星羅沒睡著。
因為一閉眼就會想到那香艷又迷亂的場景。
這對小夫妻真的有病!
不過話又說回來。
那畫面還挺好看,以前只知道秦牧野的娘子好看,結果衣服撕開一看,居然這么有料。
秦牧野瘦了以后,也有種病懨懨的貴公子模樣。
還挺好看…
不對!
我想這些做什么?
李星羅就不理解了,他們為什么一定要在自己面前做那些,為了突破羞恥防線,甚至還要嗑藥。
不對!
她忽然皺起了眉頭,今天聞到的藥味雖然很陌生,但明顯不是普通貨色。
而且一開始兩人身上并沒有味道,應該是藥性已經入體了,是見面以后才勾出來的。
如果只是把自己當玩具,應該也不需要這么復雜的手法吧?
更何況,秦牧野的身體不好,白玉璣又是醫者。
應該不至于吧…
所以說是有人下藥?
可腦袋正常的人,應該都不會給真夫妻下這種藥吧?
有什么意義呢?
真讓人費解!
算了!
不管了!
今天先在鎮南府對付一宿,以后還是盡量少來這種是非之地。
李星羅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夢里面。
她也在睡覺。
就在鎮南府,也是這個屋。
睡著睡著。
忽然有人敲門。
但她睡得很沉,明明聽見了敲門聲,卻做不出絲毫的回應。
然后。
“吱呀…”
門開了。
一個偏瘦削的身影閃身進來,躡手躡腳地走到他床邊。
輕聲呼喚了幾聲,發現沒有回應,便鉆進了被窩,從后面貼著自己的后背。
然后。
就開始像秦牧野親吻白玉璣一樣,親吻自己的脖子。
再然后,熟悉的聲音在耳旁低語。
“烏鷺,這是你教我的劍法。”
“就應該在背后變招,屢屢攻敵不備。”
“你看看我做的對么?”
“劍柄的方位好像有些不對,你要不要幫我調整一下。”
“啊?”
李星羅低呼一聲,連忙從夢中驚醒。
她掃視了一周,發現并沒有人在自己的屋。
這才輕輕送了一口氣。
可偏在這時。
“砰!”
“砰!”
“砰!”
敲門聲響起,很輕,就跟夢里一樣。
李星羅:“???”
他,他他他他!
他真來了?
李星羅下意識就想躺回去,假裝什么都沒有聽到。
可轉念一想,自己為什么要躺回去?
難道真有復制夢境的想法么?
她搖了搖頭,低聲問道:“誰?”
“我!”
秦牧野的聲音在門那邊響起:“烏鷺姑娘你沒睡啊?”
珍德是你鴨!
不過除了秦牧野也沒別人了。
李星羅想了想,感覺他應該也沒有做壞事的體力了,便飛快穿好衣服把門打開了。
結果剛開門,她就傻眼了。
因為眼前站著的不是秦牧野本人,而是那具四品傀儡。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問答:“啊?要用傀儡么?”
“啊?”
傀儡也愣了一下:“什么用傀儡?”
李星羅:“…”
她真想給自己一比斗。
真是每每想起來都會后悔的地步。
自己為什么要煉化那道圖騰源炁,一點修為都沒有提升,卻多出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思想。
以前的自己,明明一點這方面的念想都沒有的。
她搖了搖頭:“主公,你是不是有事要吩咐?”
“有!”
傀儡語氣有些嚴肅:“可以進去說話么?”
烏鷺趕緊做出請的手勢:“請!”
說著。
趕緊給秦牧野倒上了涼茶。
但想想,傀儡不能喝茶,干脆自己一飲而盡,壓下那亂七八糟的想法:“主公,有什么事直說就行,我收過錢的!”
“我想殺人!”
“誰!”
“許玉瑤!”
“啊?”
李星羅驚了一下:“她可是百越使臣的正妻,雖說百越在互市上已經服軟了,可殺了她…恐怕會激怒所有使團,咱們承受不起。”
傀儡改口:“那就讓她生不如死!”
他當然知道不能殺。
他本來也沒打算殺。
他只不過第一次想試試“犬韁”這個命格技到底好用不好用。
李星羅有些不解:“主公跟她有什么仇怨?”
“仇怨大了!”
傀儡沉聲道:“今天讓你見笑了,我與我娘子都中了毒!”
李星羅更迷糊了:“許玉瑤下的?她為什么這么做?”
傀儡有些猶豫,過了會兒才開口道:“我可以把你當自己人么?”
“包的啊!”
“其實我娘子…是南詔亡國公主!”
“啊?”
李星羅徹底迷了:“不,不是?主公,這可是殺頭的重罪啊,你…”
“陛下知道這件事情!”
“陛下知道!?”
“我近些日子為陛下賣命,就是為了保住我娘子。”
李星羅感覺這件事情有點太過離譜。
但放在秦牧野身上倒也正常。
畢竟自己的這位主公一直都很勇。
有那么一刻。
她忽然很羨慕秦延瑛和白玉璣。
也不知道自己終其一生,能不能遇到一個這么對自己的人。
她忖了片刻:“主公!你能不能給我講講發生了什么?我現在腦袋里有點亂。”
傀儡點頭:“這件事說來話長,那我就長話短說,事情是這樣的…”
接著。
他就把事情大概講了一遍。
李星羅聽著跟聽戲本一樣,她怎么都沒有想到,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京都,居然能湊出這么一對為了愛情什么都不管不顧的夫妻。
光是聽著,就感覺像是嗑了滿嘴的糖。
尤其是想到秦牧野剛把白玉璣哄睡,不舍得她沒有肩膀可以靠,特意操控傀儡過來找自己商量事情。
更嗑了。
她思索片刻:“所以你覺得,許玉瑤就是下毒的人,想要讓主母懷上秦明日的孩子?”
“你就說能不能忍?”
“當然不能忍!”
“能辦么?”
“能辦!”
李星羅眼底閃過一絲戾氣:“陛下如果不知道主母的身份,那確實不好辦。但陛下知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論主母原本身份是什么,現在都是鎮南侯世子、四品鴻臚寺少卿的夫人,百越一個蕞爾小國,憑什么敢對你們動手?
咱們占理,只要留她一條狗命,怎么折騰她,她都得給憋著!
不過主公,咱們具體要怎么動手?”
傀儡冷哼了一聲:“很簡單!咱們兩個,現在就去萬國使館!”
“啊這…”
“怕了?”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動靜是不是太大了?”
“他們本來就知道我是誰,現在我又掌握著互市命脈,況且我又不是去欺負他們,他們為什么要鬧大?”
“也是!”
李星羅頓時就興奮了:“那咱們趕緊出發,我找個斗笠!”
“多謝!辛苦費你自己看著扣!”
“這么好玩的活不用扣,我倒貼你都行!”
萬國使館。
許玉瑤與駱呈夫妻兩個人還沒睡,正在一起研讀中原的艷情話本。
老實說。
他們心情比起白天的時候舒暢了不少。
因為他們剛跟白玉璣吃完晚飯回來,還不到一個時辰,就收到何細鳳傳來的消息,說酒水已經喝下去了。
一想到自己解決了一個大隱患。
而那囂張跋扈的“夫妻”二人現在已經嘗到了惡果,他們心中就一陣暢快。
他們也不擔心暴露。
因為迷情引還會讓人保留一部分理智,以白玉璣的意志力,肯定能選一個合適的時間潛入秦明日的房間。
事后也會為了大局保密。
駱呈側身看著自己成婚十余年的發妻,忍不住笑道:“玉瑤!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氣,這一箭三雕之計,實在讓為夫佩服。”
確實是一箭三雕。
一方面打消白玉璣的幻想,讓她老老實實地煉制蠱毒。
一方面出了一口惡氣。
還有一方面,自己這邊可以隨時靠這件事,引爆秦家兩兄弟的矛盾。
就憑秦牧野那種囂張跋扈愛上頭的性格,肯定能給秦家內部帶來騷亂。
許玉瑤掩嘴輕笑:“既然嫁給你了,我自然要為你盡心盡力啊,我們夫妻本就是一體,你好了我才能…”
“呵!駱大人你真娶了一個賢妻了,為了你連自家表妹都舍得獻祭。”
忽得一個聲音在房間響起。
“誰!”
夫妻倆頓時嚇了一跳。
還沒來得及起身警戒,一柄長劍就懸在喉前半寸不到。
他們看了看眼前的斗笠人,還有其身后的傀儡,齊齊打了一個哆嗦。
“秦,秦牧野?”
這傀儡他們認得!
獻祭表妹?
壞了!
換作旁人尚且能夠接受。
偏偏這廝做事不考慮后果。
駱呈有些慌了:“秦大人,這里可是萬國使館。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若我出了意外,你…”
傀儡冷冷一笑:“你還知道你是來使?在我們大乾京都,還敢對我娘子下藥,你這個使臣當的威風啊!”
許玉瑤也慌得要命:“秦大人,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要不先把劍收了,鬧出人命大家都不好收場。畢竟玉璣的身份…”
“放心!”
傀儡打斷道:“我這個人向來講理,不會亂取人性命。”
聽到這話。
夫妻倆頓時松了口氣:“那就好…”
“我只講究十倍奉還!”
傀儡拍了拍手,下一刻屋門大開,闖進來幾個身材魁梧滿身脂包肌的草原勇士。
正是北邊各部的使臣。
烏木哈瞅了一眼屋里的場景,好奇道:“秦大人,他們怎么惹你了,需要我們怎么給你主持公道?”
剛才傀儡去各自屋里找了他們。
說百越使臣對他使了十分惡心的招數,需要他們幫他主持公道。
如果主持得好了,北邊互市一定有所報答。
傀儡淡淡道:“事情有些復雜,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簡而言之,這個南蠻子差點毀了我娘子的清白!”
眾使臣面面相覷,都被這個消息驚得不輕。
不是哥們?
你在別人的地界,直接報復啊?
你這也太快意恩仇了。
知道的你是使臣。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俠客呢!
瓦木哈問道:“秦大人你說吧,想讓我們怎么做?”
傀儡直接一劍揮出,將許玉瑤身上的衣物斬得四分五裂,掃了一眼眾使臣:“諸位覺得,這個女南蠻子漂亮么?”
眾使臣:(⊙▽⊙)
許玉瑤:(Д#)
她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瞬間明白了秦牧野說的十倍奉還是什么意思。
數了數,正好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