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斑離開三層后,先去二層把剩下的流食分配,又檢查再無其他人死亡,這才收好食桶,回到一層。
他表面平靜,心中煩亂。
時隔三個月,樹人甲和周故又開始試探他。
一開始李斑還沒有反應過來,可是背著尸體站在無人的走廊時,所有思緒涌向大腦。
那一個小時他想了很多。
樹人甲原不讓他進入三層,現在卻讓他一個人過去。
去的還是周故不在卻未關門的房間。
如果李斑好奇心多一些,或者為了求證房間里有沒有人在,走進周故的房間,他們會不會認為自己有嫌疑?
而且路過的另一個獄吏恰好還給自己透露了一點周故有秘密的話。
這些連在一起,特別像李斑看過影視中那些審查臥底的方式。
用這樣的方式探查自己,會不會太過小題大做了?
還是死牢的人會不遺余力地檢查是否有臥底?
還好李斑這三個月一直沒有放松警惕,克制好奇,嚴守規矩,將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修煉上。
現在看來,仍然遠未到可以放松的時候。
邊想邊走,路過貓女時,對方正面對墻壁仰頭站立。
“你在做什么?”李斑隨口問道。
“下雪了。”貓女的背影蕭瑟,聲音中透露出清冷,“我在聽雪落在地上的聲音。”
又開始了。
“你頭頂距離地面將近一丈。”
貓女回頭,面容平靜,“雪落在我的心上。”
“…雞蛋吃嗎?”
“吃!吃!吃!”
貓女眼睛一下亮了,再也維持不住剛剛的清冷人設,沖到欄桿處,對著李斑眨眼睛。
“我聽奇說你養了幾只雞鴨,能給我一只雞嗎?”
李斑根本不理會貓女的得寸進尺,“奇表現如何?”
他負責二層后,和貓女相處的時間就少了。
入門的拳腳功夫已經掌握,不再需要貓女天天指導,只要勤加練習即可。
他只是偶爾來請教修煉的知識,順便給貓女帶點蛋白質。
“也就那樣。說吧,想問什么?”貓女也熟悉李斑的套路。
“你知道死牢里關的都是什么人嗎?”
“或者說,你們為什么被關進死牢?”
貓女失去興致,“你這個問題好討厭。得罪了人,站錯了隊,沒有用…但是實力還可以,都可能被關在這里。”
“死牢的任務就是一直關著你們?我看獄卒還會讓你去斗獸場賺錢。他們關而不殺,是因為你們還有利用價值?”
“誰知道呢?”貓女有些煩躁,揮了揮手,“關在這里的人,有幾個還能派上用場的?”
李斑不再戳貓女的傷口。
貓女是整個一層死牢神智最正常的人。
也許是因為她還可以幫樹人甲掙錢。
另外兩個犯人精神狀態不太正常,但和二層的“爛肉們”相比,已經算幸福了。
養著一層的犯人也許還有用。
但死牢為什么要養著二層那些明顯已經不能自理的犯人呢?
而且死掉的犯人經過檢查,還要先送到周故那里檢查。
難道是尸體有什么說法?
他的任務會不會和這些尸體有關?所以樹人甲、周故他們聯合試探自己?
看著李斑心事重重的模樣,貓女反過來逗他。
“等你成為獄官,不就能知道死牢養著我們是為了什么嗎?”
“別替我做夢了。”
李斑心里是認同的。
成為獄卒,甚至獄吏,他才能接觸到更多的信息。
也許到時,他就能無意間完成階段性任務,暫時登出。
接下來,李斑決定還是保持自己原來的行事作風。
老實修煉,先往上爬。
現在他成為雜役已經有三個多月,手里也拿到了一千五百大錢,也就是一兩半銀子。
他幫著周故和樹人獄卒買東西的時候,部分商戶還會給他點兒茶水錢。
李斑沒裝正直,不過分的錢財,他通通收下。
不過為了養雞鴨和喂貓——死牢不給報銷——又花出去一些。
到現在,手里還有一兩銀子多一點。
他打算把擬態鼠尾巴賣掉,然后換一個凡等元素融合。
之前,他已經分別問過樹人獄卒和貓女。
元素大體分為四等。
劣等,凡等,良等,優等。
李斑現在這個身份能接觸到的,基本只有劣等和凡等。
劣等元素多有較大的副作用。
比如說李斑現在這里的擬態鼠尾巴。
它的副作用會讓融合者慢性中毒。
如果不能在幾年內想辦法解毒,或者融合可以抵消副作用的元素,身體就會慢慢垮掉,直到變成廢人。
這大概就是鹿在融合擬態鼠尾巴后,為什么會那么著急的殺人。
因為她著急往上爬。
而每一次晉升,位置都是需要搶的。
李斑自然不會去融合這樣的劣等元素。
他身份敏感,死亡后果又極其嚴重,必須穩扎穩打。
他既要努力晉升,又不能太過冒險。
所以,一個合適的元素是必需的。
送完尸體的第二天,樹人甲又出現,讓李斑出去采購食物和周故吩咐的幾種酒。
“周吏說了,這次你可以多逗留一夜。如果黑市白市出現了高濃度的酒,想辦法買下來一壇。不超過五十兩的,都可以記在周吏賬上。”
五十兩?
李斑睜大眼睛,那是他八年多的工資!
就為了買瓶酒?
周故到底在做什么實驗?
科研果然耗錢。
看著李斑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樹人甲輕笑一聲就回去了。
李斑不在意,他還真不需要對方太看得起自己。
他轉身和敏說了一聲,今晚和明早不用給他留飯,隨后帶上錢袋和裝有尾巴的布袋,離開樹洞。
等了一會兒,依舊是老馬駕著空蕩蕩的馬車過來。
貓女說得沒錯,昨天的確下雪了。
下了一整天,地上現在是厚厚的積雪。
原本清晰可見的林間小路已經無法分辨,好在老馬不受影響,慢悠悠但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往前走。
李斑裹著大棉服,干脆坐在車廂里,用低矮的擋板勉強擋點北風。
巫世界的冬天冷得嚇人,李斑若不是修煉了靈犀,根本無法抵抗外面的寒意。
剛上官道,對面遙遙出現另一輛馬車。
車夫穿得不多,只戴了一頂蓑帽擋風。
風吹在他身上顯出精壯的身形,顯然實力不弱。
李斑用右眼掃了一下,沒有多看,而是轉向他身后的車廂。
他的車板比李斑這輛長,也沒有車篷。
車上一卷一卷的草席摞得老高,還用麻繩捆著防止掉落。
干黃的草席上落了不少霜雪。
等兩車再靠近一些,李斑才收回目光。
那草席里裹的,都是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