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斑離開天坑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地上擦了擦手。
自從知道鹿給自己下毒后,他是連碰都不想碰對方一下。
身邊沒有水,那就用泥土擦。
其實鹿應該沒有辦法隔著皮膚下毒,不然她沒必要把毒下在食物里。
可李斑就是覺得不舒服。
上了車,他才注意到,這次車上多了個蒙著黑布的大箱子。
樹人甲沒有告訴他箱子里面是什么。
李斑等到老馬跑起來,樹人甲又進入縮手縮腳的閉目假寐狀態時,才小心地掀開一點點黑布。
雖然黑布里面的光線還是很暗,但李斑的右眼已經看清里面的景象。
樹人甲竟然把貓女帶出來了!
貓女看見外面投射進來的一點兒光,很淡定地對著光亮處眨了眨眼睛。
李斑心中一震,松開手。
貓女要被處決了嗎?
不對,看她的狀態,并沒有陷入絕望。
那是要被轉移了?
或者…被釋放了?
李斑心中糾結,他和貓女合作得挺好的,無論貓女因為什么原因離開,對他的臥底生涯都是一大損失。
這一次如果不是貓女主動告訴他,李斑根本想不到鹿還能下鼠毒。
如果貓女離開死牢,他以后要怎么確認食物是否有毒呢?
偏偏鹿負責做飯,李斑也不可能連續幾天不吃飯。
馬車在官道上搖搖晃晃地前進著,李斑盯著四周的山林,漸漸出神。
和昨天一樣,老馬拉著兩人一箱來到青城縣城。
不過這一次,他們沒去黑市白市,而是路過那個巷口,繼續往前走,一直到接近另一邊城墻的地方才停下來。
當馬車停下來,李斑面前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圓形建筑。
磚紅色的外墻上不規則地分布著或寬或窄的窗戶,白色的窗紙隔絕了外人窺探的視線。
進入這個建筑的通道,是一個拖出來老長的拱門。
拱門像地道入口一樣,沒有照明,刻意營造了一種很陰暗的氛圍。
但是當馬車駛入圓形建筑內部,里邊又變得光明敞亮。
進來之后,李斑發現這不是一個圓形建筑,而是一個環形建筑。
中間是空的,也沒有頂棚。
馬車穿過拱門后,就被兩個壯漢引到一邊。
另有一個穿著長衫的蓄須中年走過來。
“甲大人許久沒來了,今日過來是觀戰還是參一手啊?”
和李斑在黑市白市見到的人不同,長衫中年雖然也稱呼樹人甲為“甲大人”,但他的態度要平和一些,似乎兩人地位相當。
樹人甲也客氣了一點,不過只有一點點,“李管家,你看,我都把籌碼帶過來了。”
李管家上前掀開一點黑布沖里面看了看,帶著笑意回來,“又是貓女?上次她可是讓你輸得很慘啊。”
樹人甲臉色一沉——他臉色一沉就是豎眸瞇成一條縫。
“上次是餓大發了,沒緩過來。”
李管家笑而不語。
“這次她要是再輸,我就把她送二層去!”
李斑第一次聽樹人甲提及二層,這樣看來,死牢二層不是個好地方。
不過聽他們的意思,貓女只是過來做賭注的,那就不會離開死牢。
李斑松口氣,又覺得自己挺壞的。
李管家對樹人甲故意說給貓女的話不做評價,兩人寒暄幾句,引著樹人甲上樓飲茶。
而李斑則負責跟著關押貓女的籠子。
兩個壯漢毫不費力地抬起籠子走在前面。
李斑跟在后面,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啊?”
誰知兩個壯漢根本不理會李斑。
他們沿著又高又窄的長廊,一路走了兩三百米,最后拐進一個拱形通道,過了幾層鐵格柵門,最后進入一間暗室。
暗室之中有正常的油燈,不過沒點燃。
頭頂一扇小窗,有一束陽光打進來。
李斑和貓女所在的籠子就被留在這個地方,只留下一個壯漢在鐵格柵外看守。
此時李斑在籠子外,貓女在籠子里,但兩個人都是囚徒。
他想了想,走過去把籠子上的黑布拿下來。
正盤膝而坐,閉目養神的貓女勾了勾嘴角。
李斑走到鐵籠一米開外的地方,“你不是第一次來,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斗獸場。”
斗獸場,顧名思義,是野獸戰斗的地方。
貓女雖然具有人類的外形,但在這里的觀眾眼里,她就是獸。
用來滿足人們對暴力、對血腥的欲望。
上次貓女讓樹人甲賠了錢,那就是貓女在戰斗中輸了。
雖然現在貓女身上看不見什么傷痕,但李斑相信,斗獸場上的輸家是不可能完好無損地下來的。
“你今天還沒吃東西,需要吃點什么嗎?”
貓女仍舊閉著眼睛,笑著搖頭,“不用,一會兒打得激烈,會吐出來的…多浪費。”
“我,還能幫你做什么嗎?”
貓女詫異地睜眼,看著一臉認真的李斑,片刻后,嘴角的笑意擴散到眼角。
“好人,你真是個好人,要不你讓我親一口吧。”
李斑立刻變了臉色,后退半步。
“不。”
“為什么?”貓女反而湊上來,嘟嘟嘴巴,“難道我不好看嗎?”
“你嘴臭。”
貓女嘴角抽搐,又坐回去閉目養神,“你個傻子。”
兩個人又不說話了,在暗室中等了許久。
陽光照進地面的光斑偏移一米后,兩個壯漢進來。
“貓女準備。”
他們示意李斑打開籠子。
李斑連忙拿出樹人甲交給他的鑰匙,將籠子打開。
貓女一骨碌鉆出來。
她脖子、手腕、腳腕上都還有鐵環。
以前拴著鐵鏈,現在只把鐵鏈解開。
一個壯漢看著貓女,另一個壯漢則上前敲了敲石頭墻壁。
原本只是墻壁的地方,竟然緩緩移動,向兩邊打開。
強烈的陽光照進來,讓李斑瞇起眼睛。
同時,喧囂聲、歡呼聲、叫罵聲也隨著打開的墻壁傳進來。
熱鬧得很。
墻壁外面又是一層一層的鐵格柵。
李斑被留在暗室,看著貓女跟著兩個壯漢,靠近一個鐵格柵,等待打開,進入之后,身后的鐵格柵關閉,面前的鐵格柵才會打開。
就這樣走幾步,停一會兒,走幾步,停一會兒,貓女的身影終于完全站在了陽光下。
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劇烈,更加響亮,幾乎要掀翻人頭蓋骨的歡呼聲。
見貓女老實出去,兩個壯漢又一層一層地退回來,一直退到李斑所在的暗室。
石頭墻壁并沒有合攏,他們可以在這里觀看貓女的戰斗。
一場注定充滿了血腥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