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玄卿
“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屈蟠三千里，其枝間東北曰鬼…欸，門呢？我的門呢？”
“我那么大的一座鬼門去哪了？”
度朔山中，突如其來的幾聲輕語驚得神桃樹瑟瑟發抖。
一尊徜徉于時空長河的神祇手持一枚先天符篆，由遠及近、似慢實快地朝度朔山所在的時空走來。
“道友若是想跑的話，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此地早已被我封禁。”
來者身披玄衣，墨發如瀑，眉形似劍，眼眸如星辰般璀璨，臉上始終掛著優雅的笑容。
在祂踏足現世時空的那一刻，無邊的混沌黑暗立刻襲來，不消片刻便將其所走過的整條時間線都淹沒了。
見此情景，神桃樹剛拔出土壤的萬千根系又默默扎深了些。
玄卿見神桃樹這般老實，他十分滿意地點點頭，指間的符篆化作點點星輝消散。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這株先天靈根。
此樹極其高大，漆黑的軀干宛如盤虬臥龍般生長，那千枝萬柯勾連著的是無數虛空，吞吐著先天神曦；
葉影重重間，一顆顆黑色的神桃掛在枝頭，碩大的桃子遍布玄妙的先天道紋，宛如一座又一座的世界，這些世界或虛或實，又如夢似幻。
此樹似乎能連通成千上萬的世界節點？
“真有意思！”
玄卿雙眸一亮，“難怪此前找了道友三次都被你跑掉了。”
他想起自己曾在時間長河的三個節點“撈魚”而未果的事情。
這次若不是親自跑一趟，估計又得讓這株神桃樹跑了。
原來是你！！
正在假裝自己真靈未醒的神桃樹也被嚇了一跳。
自開天辟地以來，祂都是安安穩穩地待在蒼茫大海中的。
結果數個元會前，真靈剛覺醒的那一刻，就被不知名的存在隔著無數時空給錨定了。
那時可把神桃樹給嚇壞了。
祂當機立斷，扛起度朔山立刻跑路。
先是在東海兜兜轉轉，后來總覺得那里也有一雙目光在注視著自己，于是神桃樹就跑到了北冥。
北冥還沒待多久呢，神桃樹察覺到了危機降臨，又趕緊順著一縷氣機，遁隱到幽冥之地。
一來到幽冥之地，神桃樹樂壞了。
祂發現這里簡直就是自己的應許之地啊！
四方幽暗難明，有無盡的迷霧漫透虛空，可以隔絕神識，不易被發現。
更關鍵的是，這邊獨特的大道環境非常適合自己！
神桃樹自感只要自己安穩地在這待著，有大機緣將至。
然后…
然后神桃樹就讓玄卿逮了個正著。
顯然，引導祂遁入幽冥的那縷氣機就是玄卿放的。
哪有什么大道機緣，只不過是“釣魚”的餌罷了。
來到神桃樹前，玄卿又仔細探查了枝葉東北側，那一座座似真似幻的世界中空無一物。
莫說是鬼門了，連只鬼也沒有。
他奇怪道：‘這次時間線沒找錯、地點也沒錯、先天靈根也在，都對上了，為何鬼門卻不見蹤影？’
當玄卿知道自己降生于洪荒宇宙的幽冥世界之后，他便有意尋找那些后世傳說中的地府奇物。
如生死簿、判官筆、孽鏡臺、三生石、奈何橋、鬼門關等等。
而按照玄卿的推算，作為未來幽冥世界的門戶——鬼門，在此時應該已經孕育出來了。
‘莫非被誰捷足先登了不成？’玄卿盯著神桃樹，面帶思索之色。
被玄卿這么一直盯著，神桃樹渾身不自在。
祂晃了晃枝葉，抖落滿地神曦，而后這些神曦漸漸聚在一起，化作了一個淡淡的光影。
“道友好。”光影的面目模糊，只是個透明的人形。
玄卿順勢將目光轉移到祂身上，搖搖頭：“有點不好。”
“啊？”光影瞬間緊張了起來，祂干巴巴地問：“哪…哪不好？”
“丟東西了。”
玄卿指向樹冠說道：“伴生之物丟了，道友竟一無所知？”
光影聞言，也看向自己的樹冠。
“伴生之物？”
九十九顆桃子，一顆沒少啊！
光影有些迷茫。
而后祂低頭看了看地面，伸腿跺了跺。
嗯，很踏實，我的山也在啊。
每次跑路，自己都有記著帶上！
“我這里好像并沒有道友要找的‘鬼門’”光影小心翼翼地看著玄卿，對方剛來的時候是有提到“鬼門”這種東西的。
但神桃樹十分確信，自從靈智誕生以來，祂并沒有發現自己有這種東西。
玄卿卻是搖了搖頭。
靈智誕生之后未曾見，那靈智誕生之前呢？
能夠率先取走鬼門并讓神桃樹毫無所覺，看來對方不簡單啊。
計劃中的冥界門戶丟了，這于玄卿而言當真是一件麻煩事。
玄卿眸光閃動，一時間有數個真名在他腦海中浮現。
就在此時，一聲清脆的玉磬之音自遙遠的虛空傳來。
“暗曜，在不在？要開會了。有空的話就來一趟。”
又要開會了？
玄卿停止了自己的推演，他朝天望了一眼，而后點點頭。
他看著一旁的光影，說道：“既來之，則安之。道友且在此地待著吧，今后我們就是鄰居了，希望我們能相處愉快。”
我可以拒絕嗎…神桃樹看著一臉隨和的玄卿，很是從心地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
跑是跑不了的，整個虛空都被對方給封鎖了。
既然如此，不若走一步看一步。
神桃樹認命之后，瑩白的先天神曦刷得一下翻滾成了墨色，整株樹看上去猙獰了不少，充斥著不詳，與幽冥世界的氛圍相得益彰。
祂徹底放棄抵抗、選擇“黑化”。
“不錯的選擇。”玄卿眉宇上揚，贊許道。
他說：“于幽冥之地，我不限制道友的自由，可以到處逛一逛，就當熟悉一下環境。”
“我想道友對這幽冥世界的大道法則也充滿好奇。”
“此言當真？！”心情低落的光影猛然抬頭，莫名有些驚喜。
玄卿一臉淡笑，輕輕頷首：“這個自然。”
“倘若道友感興趣，甚至可以去我的道場坐一坐。”
“你的道場？”
玄卿往北方指了指，“喏，往那邊看看，看見沒？那有座山。”
隨著他這一動作，時空不再混沌難明，整個度朔山北方的迷霧都為之散開。
一座巍巍的大山正矗立于北方，上參碧落、下鎮幽泉。
“羅酆山！”
神桃樹甫一感知到羅酆山的存在，便知道了此山的真名。
“好了，我還有點事，需要離開一趟，道友慢慢逛吧。”
玄卿說完，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在一片時空當中。
只留下神桃樹與光影面面相覷。
他就這么走了？
“那我…”
光影望著玄卿消失的方向，猶豫了片刻。
如果我是你，就會乖乖聽話，放棄逃跑的想法。要知道他拆過的先天靈物可不止十件八件。
“誰在說話？！”
光影猛然抬頭，萬千枝葉簌簌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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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玄卿來到一處靜謐的星空，他身上的云冠玄服已發生了變化。
頭戴星冠，足躡朱履，衣純玄瑞云華服，手執玄章，腰垂暗金之劍。
來開會嘛，自然得換正裝。
“吾為計都！”
正裝一換，玄卿的形神與本源氣息便徹底更易。
星神系列——常用馬甲一號，暗曜計都上尊，啟動！
從這一刻起，他便是一尊周天星神了。
玄卿闊步走出這片星空，腳下的光陰隨其心意化為一座銀白色的神橋，將他接引至遙遠的時空中。
許是對開會這件事并不是熱衷，玄卿并未第一時間到處，反倒是在虛空中兜兜轉轉。
他觀察著周天之中的一顆顆星辰，特別是一眾主星。
如今的時代正處在開天之初，周天星空中并無多少生靈活動的跡象。
即便是尋到一些蹤跡，也多半是哪個“釣魚佬”有意為之。
畢竟能在這個時代活躍的神靈，可不是啥省油的燈。
就比如“計都上尊”這個馬甲，原本就是玄卿第一次來星空隨手落的棋子。
結果后來發現，周天星空比洪荒大地還黑，全是老六。
玄卿掃過幾座星域中殘存的道標，略微推算一下，果然是同道的手段。
他頗為感慨地搖搖頭：“唉，真是世風日下。”
“這餌下得一點技術都沒有。如此明顯的打窩，哪條笨‘魚’會上當啊？”
穿越至今，玄卿倒也在短暫的時間內抱有過“開天之初遍地是寶”“哪哪都是機緣”“我就是撿寶之神”這種心理，后來果斷將之摒棄。
神器靈寶是真的有，機緣也隨處見。
但先天神祇中的“釣魚佬”也不是一般的多。
好在如今的玄卿已成為這其中一員，并且絕對算得上資深。
這不，瞎溜達這么一會兒功夫，玄卿便無聲無息的更改了幾處道標，并隨手將隱藏在一處道標后面的時間回廊截取了出來。
他逆反時間線，回溯了時光，瞧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這個家伙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啊。”
與此同時，對方也將目光投了過來。
“欸？我就挖了一個坑，也有倒霉蛋踩掉進來嗎？”時間回廊盡頭的存在先是疑惑地低語。
然后祂竟是有些歉意地說道：“這位道友，實在不好意思，近來缺點材料煉丹，不得不如此。”
說完，對方便果斷探出一只大手向玄卿抓取而來，陡然間，無邊紫氣彌漫整個時空，恐怖的威壓肆無忌憚地宣泄，若驚天巨浪般摧枯拉朽。
玄卿依稀間還聽見三聲鐘響，似有勾魂攝魄之意。
正巧，作為這個時代幽冥世界的扛把子，羅酆山之主，玄卿對此道略有研究。
玄卿身立虛空，魂靈安穩如故，絲毫未受到影響。
他反倒饒有興趣地看著對方。
然后…玄卿抬手朝對方打了個招呼。
“喲，這不是景曜嘛，幾百年沒見，近來可好？”
啊哈？！
欲要抹除整個時間線的大手直接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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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羅酆山[luó fēng shān]：北都羅酆者，下元正北有一大海，穢氣惡腥，莫測邊際；中有一山，上參碧落，下入風泉，皆黑郁之氣盤結而成，名曰北都羅酆山——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