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呆板與變通
下午，柳月娥來醫院的時候，白父終于找到了機會。
“月娥，那個陸凡什么時候再過來看我？”
“陸凡？他回家了，今天高考錄取通知下來，他要回家跟父母一起查。”
“那他應該查完了就回來吧，畢竟廠子在這里，沒人照看他也不放心。”
“不知道呢，聽說這次回去要擺升學宴，還要回他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家，他們老家好像很多親戚。”
“你給白露找的這個對象我挺滿意，小伙子長得不錯，性格也好，最關鍵的是家境，這樣白露嫁過去也不會吃苦。”
柳月娥只是搖了搖頭，也沒有接話。
有些時候，她也在想，陸凡為什么知道她家的事，自己詢問過白露，他們兩人之前壓根就不認識。
這一切就像是個謎一樣，陸凡突兀地闖了進來，以強硬的姿態把所有的現狀打亂，讓事情朝著她不敢想象的方向發展。
這個話題她又沒法直接問陸凡，所以憋在心里很難受。
但現在白父這個樣子，有些事她都沒法找對方商量，只能自己藏在心里。
“我的手術日期定了是吧？”
“是，昨天不是剛跟你說過么，就在三天后，你這兩天多吃點飯，平時在樓道里溜達溜達，曬曬太陽，醫生說，這樣你的抵抗力強，術后恢復力也能好一些。”
“還有，我知道你整天待在一個地方，就喜歡亂琢磨，也沒有必要，你這病都這么多年了，以前那是沒辦法才拖著，現在我給你從大醫院請了外科很厲害的專家來做手術，人家都有很多成功案例，就是割一塊肝，以后慢慢養著，不影響自理能力。最關鍵的是，你再也不用疼的死去活來了。”
“唉，這么多年多虧了你。”
“你也別說這些話，你既然病了，我照顧你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等你病好了，咱們再說其他事情。”
看到柳月娥說了幾句話，便準備離開。
白父終于忍不住說道：“月娥，我手術之前，你能不能把孩子們都一起喊來，我見見，我怕一上手術臺就下不來了。”
柳月娥點點頭，“好，白霜還在陸凡家里呢，我今明兩天就去把她接回來。”
“陸凡能不能跟著一起過來？”
“這恐怕不好開口，他現在畢竟還不是你的女婿，再說了人家一家人正快快樂樂的辦喜酒，心情都很好，再讓人跑到醫院來，操心你的事情，這不太合適。”
“那行吧，白霜你也別喊來了，我怕到時候再嚇著她。”
“也行，你有什么話就跟我和白露說也是一樣的，我走了。”
柳月娥交代了幾句，便離開病房。
陸凡家。
白霜吮著手指，摸著鼓鼓的肚子，直打飽嗝。
“哥哥，這個蝦和螃蟹簡直太好吃了。”
“呵呵，好吃也不能吃太多，這些海鮮性涼，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旁邊，夏紅英在一邊，用剪刀挨個剪開蟹腿，看看上面還有沒有殘留的肉，有就放在陸大偉的面前，讓他刮刮吃掉。
陸大偉有些無語：“能不能別這樣，就這一根絲，我連塞牙縫都不夠。”
“這些一千多塊錢呢，這一條肉絲都要好幾毛，浪費什么，吃掉！”
白霜一臉崇拜地看著夏紅英，陸凡便咳嗽了一聲。
“媽，現在咱家多了個孩子，你和我爸兩個人的對話方式要改變一下，您別太霸道了，要不然真教壞了孩子。”
“有你啥事，你浪費這么多錢買這些東西，跟我商量了么？你要是想解饞，買上一個回來嘗嘗就是了，怎么一次買這么多！你知不知道這一桌子菜，能頂老娘一個月的工資呢！你覺得我有胃口吃下去？”
“錯了，錯了，下次不買了。”
陸凡趕緊認慫。
“你要是想買，還不如把錢給我，我給你攢下，咱們常樂縣的房子才多少錢一平？好的地段才1000，好家伙，你一頓飯就吃掉了一個廁所大小的地方。”
“媽，誰家廁所一個平方啊！”
“哼，剛生你那會，咱家還住筒子樓呢，房子就是一間屋子，好多家擠一個廁所一個廚房。你別這么燒包，要是錢真是多的花不了了，那都給我，我幫你存著。”
陸凡徹底老實了，心累，決定不再勸說夏紅英，至于白霜能成長個什么樣子，隨便吧！
夏紅英絮叨一會，又看看時間，埋怨道：“為什么查錄取通知非要等到晚上六點，真是有毛病吧，十二點查不好嗎？”
陸凡攤攤手，“你別問我啊！這事我也管不著。”
“要是考不上江南大學，腿給你打斷，我和你爸這兩天在小區里都抬不起頭來，人家問我們你報的哪里，我們都不好意思跟人說。”
陸大偉埋怨道：“那還不是你前幾天在小區里吹的太厲害了，見到人就說陸凡考了546分，過了重點本科線。我告訴你，要低調低調，你就是不聽，碰到個人不拽著人家說上一會，你就不罷休。”
夏紅英一瞪眼，剛要說話，陸凡便問道：“升學宴訂在哪里了？”
“訂個屁，要是搞得場面太大，人家一問，你上了個什么學，大專，還不夠我們丟人的。”
“大專有什么好丟人的，我爸還是小學畢業呢。比他高了好幾個等級。”
白霜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問道：“陸爸，你也是小學畢業啊，你上到幾年級？”
陸大偉：“......我是高小，比你有學問。”
“上小學就能戴大蓋帽么？我也想跟陸爸一樣，抓壞人。”
陸大偉高興道：“好，還是白霜懂事，等小白霜長大了，到時候接陸爸的班，好不好？”
“好！”
下午，陸大偉去上班了，夏紅英卻沒有去，她管著人事部，考勤都是自己說了算。
只要沒有領導找，到不到崗，其實區別不是很大。
三人沒什么事，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個電視，也挺愁人的，每次換臺的時候，都要去搖一次天線。
陸凡說道：“媽，你們廠里都生產什么布料啊？”
“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現在好歹也有一個服裝廠，咱們之間是上下游的合作單位。”
“哦哦，我忘記了，你還有個破廠子，就你那個廠子，那天我隔著鐵門看了一眼，叫廠子么？”
“怎么不叫？”
“那你有標準么？”
“啥標準？”
“質量體系認證標準、各類服裝產品執行標準、國家服裝行業八項國標......還有好多呢。”
陸凡深吸了一口氣，“跟你沒有什么共同語言，你給我個銷售經理的電話，我要點樣品看看。”
夏紅英跑回臥室，拿出了一本厚厚的黃頁書。
“你自己找，上面有我們服裝廠各部門的電話。”
陸凡無語道：“你給介紹一下啊，沒有熟人，我還要費口舌跟他談價，你讓他們直接給我報個底價，多省事。”
夏紅英說道：“我又不管銷售部的事情，我怎么讓人給你報低價？”
“可是你管考勤工資啊，銷售部的工資難道還單獨發？”
夏紅英眼睛一轉就猜到了陸凡的心思。
“你個小兔崽子哪里來的這些心思，老娘做了十幾年人事，從來沒有弄虛作假過，也沒刻意針對過任何人，你還想讓我利用職權給你謀福利，滾蛋啊，別讓我用巴掌扇你。”
陸凡有些無奈，現在這個時候，人的思想還是有些呆板的，一點也不像二三十年后那樣靈活。
陸凡拿起電話來，按上了銷售部的電話，聯系上一個人，下午拿布樣。
路過一個廣告門頭時，他進去做了三盒名片。
他的頭銜是霜露服裝廠總經理。
柳月娥的頭銜是霜露服裝廠廠長。
白露的頭銜是霜露服裝廠財務總監。
霜露這個名字，不言而喻，至于以前跟石虎和姜二妹提過的凡客，估計他們早就忘了，自己開會的時候，連個公司名字都沒提。
其實白露的名片，純屬有些多余，她又用不上，但陸凡還是給她印了一盒。
不患寡而患不均，白露要是看到他和柳月娥都有，而自己沒有，心里肯定會不舒服。
名片制作的很快，有模版直接打印出來，再敷上一層膜，直接裁開就是。
來到夏紅英所在的紡織廠銷售部，陸凡先遞上還有些熱乎的名片，對方看到他腰間掛的車鑰匙，還有手里的摩托羅拉手機。
立刻就把他當成了一盤菜，仔細招待著。
陸凡也沒有跟對方談太多，就是拿了一本布樣圖冊，兩人互留了聯系方式，便離開了紡織廠。
霜露服裝廠要不要啟動，主動權他已經交給了柳月娥，讓對方來拿主意，他不操這個心。
這本布料圖冊，也是準備回去給柳月娥參考的。
忙完這些，他看了眼時間，才剛剛三點鐘。
索性，他直接開著車來到了縣交通運輸局和縣公安局下屬的汽車駕駛總校。
“叔！”
小窗口內，一個穿著夏季制服的中年人抬起頭來。
“認識陸大偉不？”
中年人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你有啥事？這里是學員考試報名的地方，不報名的話就閃開，別礙事。”
看來這個不認識，陸凡搖搖頭走開。
他也沒有繼續問，而是給陸大偉打了個電話，說他來考駕證，問問找誰。
陸大偉不像是夏紅英那樣，直接告訴了他一個人名，陸凡找到對方之后，對方又給他安排了一個人。
領著他測試了一下視力，做了個簡單的體檢。
然后拍照，繳費，并且填寫了一份個人檔案和交通安全法和文明駕駛的試卷。
得知陸凡不需要在駕校參加培訓，而且已經能夠熟練開車之后，對方就拿著陸凡的材料，插入了現場的一次考試中，并且把陸凡的報名表放在了靠前的位置。
陸凡等了半個小時，就開著駕校提供的拖鞋小卡，從院子里出發，先是完成了一個繞樁和倒樁、S路，又在特定路段行駛了一段路程。
坐在副駕駛的考官，看著他順暢地從一擋掛到五檔，然后就在報名表上打了幾個對號，簽上名，說道：“好了，回去吧！”
陸凡有些不好意思地從口袋里掏出半盒玉溪，塞到對方的口袋里。
今天實在是沒準備，他也沒想到這一切都如此絲滑和魔幻。
陸凡本來還以為至少要跑上兩三次，才能辦妥。
回到辦公室，對方就告訴他等下周過來拿證就行。
前前后后，忙活下來，一共花了不到兩個小時，還有2100塊錢。
陸凡開著車出了駕校后，還是有些感慨，看來這個時代的人，并不是不知道變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