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嘆息之中,滿臉頹喪的酒莊老板蘇伯拉,穿著拖鞋,沿著樓梯走下去。
盡管是中午,這樓道里仍然光線昏暗,昏昏沉沉。
因為太久沒開窗,樓梯上落了一層塵土,每一步都留下腳印。
蘇伯拉一邊下樓,皺著眉頭,心中煩悶,滿腦子亂哄哄全都是起義軍、錢和兒子的病情。
突然瞥見,樓梯下面,單獨放著一只黑色拖鞋。
“哪來單只的拖鞋啊?”
正感到疑惑,他右腳的拖鞋落下之后,竟是吸住了樓梯,再抬不起來!
而他恍惚之間,被拖鞋絆了一下,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前撲倒!
一瞬之間,額頭磕向樓梯的棱角!
就在此時!
樓道窗縫里飛出火紅色身影,鉆到蘇伯拉下方!
蓬松的大尾巴抽在蘇伯拉胸口,抽得他身體側翻,整個人下意識蜷縮,“骨碌碌”滾下樓梯去,摔了個七葷八素。
“哎呦…”
他呻吟著坐起來,突然想明白剛剛發生什么,額頭刷的冒出冷汗。
剛剛,就差一點點,他就要腦袋開花,被摔死了!
“拖鞋?”
他看到自己左腳上,還掛著拖鞋。
看到樓梯前一只鞋,孤零零躺著,正是他的右腳拖鞋。
而剛剛那只不知道何時去到他腳上,險些絆倒他,險些摔死他的拖鞋,此時正停留在樓梯上,和一只火紅色胖乎乎的狐貍對峙!
那只黑色的毛絨絨拖鞋,像是活過來啊,像是一只黑色老鼠,抖動著,探觸著!
此時竟然“刷”的一聲跳起,就要逃走!
而火紅色胖狐貍,動作也很麻利,“刷”的一聲跳起,前爪舉著一扇小窗戶,猛然揮落,“啪”的一聲,把黑色拖鞋扣了下去!
小窗戶再抬起時,黑色拖鞋已經不見蹤影。
火紅色的胖狐貍站起在樓梯上,翹著尾巴,一只前爪夾著小窗戶,一只前爪拍拍胸脯,昂著腦袋,胡須顫抖,很是得意。
“嗷嗷嗷!”
又給看呆了的蘇伯拉指指窗邊的木箱,就“嗖”的一聲,鉆回窗戶里去。
蘇伯拉看到,那木箱上寫的字,赫然是…醋酸地塞米米!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卓卓集團食堂里,一張張桌子上,狐貍們正揮著狐爪在猜拳!
一只只火紅色狐爪揮出來,短胖的趾擺成剪刀、石頭、布。
“嗷嗷嗷,嚶嚶嚶嚶!”
白爪爪的剪刀,贏了桌上其他所有布,立刻歡天喜地抓走盤子里的雞腿,笑得眼睛瞇縫,胡須顫抖。
另一邊,卓群看到員工們一桌桌猜拳,看見有贏到雞腿的狐貍歡天喜地,更多輸掉的狐貍垂頭喪氣,又看看自己盤子里足足五只大雞腿,皺皺眉頭,心中莫名感動。
上一次有人愿意把雞腿讓給他,還是他小時候,父母親還沒死的時候。
看看桌上傻笑的金錢爪、黑肚兜、黑尾巴,正要說什么,他突然看向窗戶。
“唉?
“黑手套帶回來什么東西?”
辦公室里,秘書組的狐貍們,還有黑手套,都圍在老板的辦公桌上,探著毛絨絨腦袋,瞪大了眼睛,看老板手里的黑色拖鞋。
“這是無心之器啊,也算鬼的一種。”
黑手套伸出前爪,比比劃劃,指著拖鞋給兄弟們解釋。
“嚶嚶嚶,嗷嗷嚶嚶嗷嗷…”
…這鬼是它抓回來的!
…它從這鬼的手里,救回來一位酒水供應商伙伴的性命!
其他狐貍都看看拖鞋,看看黑手套,一個個瞇著眼睛滿臉狐疑。
“嚶?”
“嗷?”
這東西很厲害么?
看老板擺弄這玩意兒,像擺弄一動不動軟塌塌的死老鼠。
這能是鬼?
黑手套更加著急。
“嚶嚶嚶,嗷嗷嚶嚶嗷嗷!嚶嚶嗷嗷…”
…在老板手里,這東西當然不敢造次,但是在酒廠樓梯上,這東西可陰險了!
“無心之器的話…倒是也能用。”
卓群不嫌臟,用靈活的手指,抓起來拖鞋內部的軟毛,輕輕揉搓,搓成一股一股,又給它做編制,把它們織成一片。
“無心之器是沒有意識的,只有最基本的運行邏輯。
“這只拖鞋的運行邏輯,就是替換掉一個人原本的拖鞋,悄無聲息穿到他腳上去。
“然后等他下樓梯時,突然以絕對的力量貼住樓梯,把人絆倒,把人摔死。”
卓群一邊編織,一邊給員工們講解。
員工們一邊聽,紛紛點頭,但看看黑手套,還是感覺不到這東西有什么恐怖。
“它每次要往下貼之前,內部都會有隨機的一撮毛變硬。
“現在我把它內部所有毛都編織起來,只要有一撮毛變硬,整個編織結構都會收緊。
“這樣一來,它的動作就是可預知,可利用的。
“可以拿去砸個釘子,拍個核桃什么的。”
一邊說著,卓群把它內部的毛編織完成,遞給黑手套。
“送給你了,拿去用吧。”
黑手套兩眼放光,雙爪捧回來,再看這拖鞋,頓時感覺它無比可愛,把它抱在懷里!
“嗷嗷嗷!”
其他的狐貍看向黑手套,眼神中都頗多羨慕,羨慕它收到老板的禮物。
至于那只黑拖鞋…它們也不怎么稀罕。
黑手套瞇著眼睛,微微仰頭,胡須抖動。
“嗷!”
看不起這黑拖鞋?
早晚有機會,讓它們都見識見識!
轟隆隆…喀拉拉…
一天時間過去,夜空中,又烏云幢幢,電光閃耀,雷蛇游走。
卓卓集團辦公室里,正在召開工作部署會議。
卓群坐在辦公桌后面,正娓娓道來。
“…在過去的一個月里,我們成功生產出玲瓏火藥球和萬彩煙花,并且生產線越來越成熟,產能越來越穩定。”
轟隆隆…
雷光照亮落地窗,照亮密密麻麻蹲在辦公室里的一只只狐貍,照亮辦公桌和桌子后面的卓群。
狐貍們一個個咧著嘴角,洋洋得意。
它們很喜歡這個氛圍!
下雨打雷,惡鬼開會!
這個味道簡直太對了!
卻聽老板繼續道。
“而且,我們成功和不同領域的多位供應商,達成了穩定的合作關系,向他們大量采買肉類、奶制品、化工原料等等大宗貨物。
“在這里稍微說一下,供應商是我們的伙伴,也是我們卓卓集團寶貴的財富。
“希望秘書組和安保團隊的員工們,能夠對供應商多加關注。”
嘩啦啦…
窗外的大雨終于落下來。
有的狐貍扭頭看向窗外,也有的一直盯著老板。
尤其是秘書組和安保團隊,看著老板瞇著眼睛輕輕點頭…對于供應商伙伴,它們一直都很關注!
“下個月,我們將開展兩項重點工作。
“第一項,就是基于我們已經掌握的大量礦山資源開采基地、油田資源開采基地線索,展開大規模的化工原材料考察、實驗和采買。
“這項工作關系到六代煙花的煉制。
“大家都知道,六代煙花中的基底火藥和萬彩煙花,我們已經煉制出來。
“雖然到現在還沒有打開銷路…但這注定是我們集團巨大的財源!
“而六代煙花中的高空煙花滯空煙花等等其他品種,所需的原材料,就要從這些化工原料生產中找出來,就要從我們卓卓集團的實驗室中選出來!”
嘩啦啦啦…
窗外大雨瓢潑,雨簾模糊了遠方。
窗內狐貍們都咧嘴笑起來…這個它們都懂,而且這項工作還有另一層意思,老板沒有挑明,那就是…活捉普羅米!
嘩啦啦啦…
暴雨沖刷窗臺。
房間里,昏黃燈光下,蘇伯拉的兒子終于坐起來,端著一碗熱燕麥粥,小口慢慢喝下去。
坐在旁邊的蘇伯拉滿面紅光,滿臉激動。
“嘿!
“我們這次撞大運了!
“隨便調配的氣泡酒,幫我們結交了了不起的關系。
“竟是送來滿滿一箱藥,滿滿一箱啊!
“兒子,夠你吃一年了!”
蘇伯拉的兒子氣色還是很差,眼神暗淡,臉色蠟黃。
“嗯,爸,很好。”
蘇伯拉摟著兒子的肩膀,甚至已經開始暢想將來。
“等起義軍再把貨物回款給我們,也許我們還能再雇傭工人,重新把酒莊給干起來。
“嘿嘿嘿。
“咱們這個酒莊啊,產的葡萄皮很厚,肉很酸,釀出來葡萄酒味道很特別,果味特別足…”
昏黃的燈光里,父子倆守著燕麥粥,守著一箱藥物,又在暢想未來。
窗外瓢潑的大雨,把整個莊園遮在雨幕之下。
更無人能看到,三條人影穿著雨衣,已經翻過莊園的墻,悄悄潛入進來。
嘩啦啦啦…
大雨之中,三人闖過雨幕,踏過積水,沖進一處廢棄的倉庫,聽到耳邊雨聲驟減,才摘了雨衣的帽子,稍稍松一口氣。
三人中,拄著拐杖的老跛子,跛著右腳,突然皺眉。
“先等等!不對勁!
“和我糾纏的鬼拖鞋,確認已經失聯了。
“我懷疑這酒莊的老板,是不是認識什么厲害鬼雄,認識什么起義軍的大人物…”
他是個跛子,右腳長期不著地,剛好能糾纏那鬼拖鞋。那鬼拖鞋穿在他右腳上,只要發動了害人邏輯,就會把他右腳往下拽,拽到地面去。但他一方面能立刻察覺,另一方面又拄著拐杖,所以從來不會被絆倒,一直能和那拖鞋和諧相處。
三人中,脖子上掛著斷裂畫筆的女人,撇了撇嘴。
“狗屁!
“起義軍都是一群落水狗,能有什么大人物?
“若是真認識什么大人物,那他蘇伯拉也混不到這步田地!
“他的酒我們都已經騙走變成錢了。
“之后也別再啰嗦,干脆點,把他宰了,給蘭波先生交差,再拿一筆蘭波先生的獎金,我們就遠走高飛,離開此地。”
這女人赫然也是糾纏了癆病畫師的鬼雄,和跛子兩人結成團伙,一直在流竄作案,做著謀財害命的勾當!
之前騙走蘇伯拉庫存酒的假起義軍,就是他們三個人,頂著畫出來的起義軍的臉譜!
三人團伙中的老大,身材足有兩米高,肩膀寬,腰身粗,皮膚黑,站在這里就像一座鐵塔!
轟隆隆…
雷光照亮雨幕,照亮他黝黑的臉,照亮他脖子上青黑色的狼頭紋身。
嘩啦啦…
密集的大雨落在地面,崩碎的水汽濺射到他的褲腳。
“都別啰嗦了。
“既然來了,就把這一單做完吧。
“那只鬼拖鞋,本來就級別不高,不怎么靠譜。
“感覺不到,也未必就是失聯。
“跑去其他地方,害其他人去了,也說不定。
“走吧。”
說完,他便又戴上雨衣的帽子,帶頭“刷”的扎入到茫茫雨幕中。
跛子和女人對視一眼,立刻跟上去,沖入茫茫雨幕。
嘩啦啦啦…雨水的聲音淹沒他們的耳朵。
啪啪啪啪…清脆的聲音是他們踩踏積水。
跛子和女人都相信自己的老大。
他們這位老大,并不是鬼雄,但比某些鬼雄還更恐怖!
他們這位老大,是一位武者!
是一位手上沾染了幾百條人命的,殺人不眨眼的,狼頭武者!
轟隆隆…
咔嚓嚓…
雷雨之中,卓群還在開會。
“我們的第二項重點工作,就是要組織專門的團隊,去山林中尋找特種木材。
“這項工作難度更大,成功的希望更渺茫。
“因為我們需要尋找的,都是一些古老的木材了,我甚至不知道它們是否能流傳到今天。
“或許在茫茫歷史中,它們已經滅絕。
“但是,為了我們的城堡修復,還是要去尋找的。
“我決定,讓大鼻頭帶隊,組成一支專門的木材尋找隊伍…”
會議桌前,茫茫狐貍中,突然被提到的大鼻頭微微一怔,又在一眾兄弟們看過來的目光中,挺起胸膛,抬起頭來,瞇著眼睛,倒背前爪,開始裝深沉。
其實心中非常得意…不管老板讓它去干什么,只要提到它,就說明它已經是集團非常重要的狐才了!
“…我們將充分利用大鼻頭恐怖的嗅覺能力,讓它先聞城堡里存在的燈臺,再去山林中尋找類似的木材。
“當然了,死的木材和活的樹木味道有區別,這種不知道經歷幾千年的陳舊木材和新鮮木材味道也有區別。
“大鼻頭,這項工作很難開展…”
卓群一邊說著,卻見大鼻頭已經昂首挺胸,抬起前爪,拍拍胸脯,咧嘴呲牙笑著,擺出“我辦事你放心”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