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次知識逐人

　　光線明亮的實驗室里，一只只狐貍趴在一處處實驗臺，或聊天吹牛，或忙著操作。

　　實驗室中央，卓群把卷好的羊皮紙隨手遞給黑腦殼，自己在椅子上挪了挪腰，換個舒服的姿勢。

　　一邊看向天花板，一邊皺眉，品味剛剛看到的那個故事。

　　“無論狐貍在哪里，都能從窗戶里看到？

　　“這不就是木頭城堡的詭異之處么？

　　“從這故事的前言后語中推斷，似乎那時候，世人并不熟悉鬼，并不了解鬼。

　　“或者，這故事講的，就是鬼最初降臨世間時，發生的事情？”

　　一邊想著，卓群感到越發古怪。

　　“鬼最初降臨世間？

　　“這樣說，更早的世界上，其實沒有鬼。

　　“那所謂的鬼，又是從何處來的呢？”

　　他咂咂嘴，又拿起一卷之前沒看懂的羊皮紙，繼續翻閱。

　　“你知道這瓶是什么嘛？”

　　光線昏暗的小木屋里，八名偵探圍坐著，審訊一名車夫。

　　便見這車夫坐在椅子上，縮著肩膀，耷拉腦袋，雙眼空空，像是睡著了，像是說夢話。

　　“我不知道。”

　　開口審訊的偵探，嘴唇又紅又腫，好像兩條肥香腸。

　　但一開口，聲音中就仿佛帶著漩渦、帶著磁性、帶著催眠的味道和韻律。

　　他端著那瓶仙女星粉塵，繼續審訊。

　　“那你為什么要偷它？”

　　車夫繼續說著夢話。

　　“總隊長說，想要一些化工實驗材料。

　　“我偷去給她了。”

　　總隊長？

　　屋子里的偵探們面面相覷。

　　最后又都看向審判席最中央的圖素偵探長。

　　這車夫，竟然是起義軍？

　　便見圖素偵探長抬起頭，蒼老的眼睛盯著車夫，似乎一瞬間想到很多，甚至眼神中放出亮光，像是天空的蒼鷹在遙遠的地面，瞥見一絲獵物的影子！

　　他抿嘴一笑，眼神示意，讓香腸嘴繼續審訊。

　　“你不怕被抓么？”

　　車夫迷迷糊糊，輕聲絮語。

　　“這一瓶本來就不滿，少一點點，沒人能看出來，不怕的。”

　　此言一出，房間里所有人都無語住。

　　這仙女星粉塵，比黃金都貴重百倍！

　　這一瓶里的粉塵分量，是用超高精度扭秤量出來的！

　　“押運官呢？

　　“你偷東西他不管么？”

　　“押運官去洗澡，把衣服和這罐子都留在換衣間，我才去偷的。”

　　滿屋偵探再次陷入安靜。

　　圖素偵探長面不改色，只是“刷刷刷”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字。

建議將押運官史密斯處死　　香腸嘴偵探繼續發問，問到最關鍵處。

　　“你偷走的粉塵，交給誰了？”

　　車夫迷迷糊糊，緩慢開口。

　　“交給我的上線了。”

　　“你的上線是誰？”

　　“我不認識。”

　　“怎么交給他的？”

　　“埋到露水河小橋的橋墩旁邊，他就會去挖。”

　　“每一次都在那里交貨么？”

　　“每一次他都提前寫信，告訴我在哪里交貨。”

　　偵探們都皺起眉頭。

　　事情有點麻煩了，這群該死的起義軍，做事竟然還挺謹慎，采用了單線交易！

　　又問了些相關問題，香腸嘴結束審訊，看向審判席最中央的圖素偵探長。

　　卻見偵探長輕聲開口。

　　“消除掉車夫受審訊的記憶，讓他以為無事發生過。

　　“免得打草驚蛇。”

　　眾人紛紛點頭。

　　“可是，偵探長大人，那群反賊也不是傻子。

　　“牽扯到仙女星粉塵這么貴重的東西，估計他們輕易不會再聯系這車夫…”

　　便見偵探長擺擺手。

　　“無妨。

　　“我們先去一趟露水河橋墩。

　　“這個世界上，任何人做任何事，都難免留下痕跡。

　　“而只要有痕跡在，任何事情都可以追索。

　　“無非是有些事情，追索起來成本太高，并不值得。

　　“恰巧，這次的事情，我們可以多付出一些代價和成本。”

　　他掃視全場，看向在場的每一位偵探。

　　這些偵探里，有大眼睛的湯姆森，有大鼻子的杰克遜，有紅腫嘴唇的香腸嘴，有紅腫耳朵的扇風耳，有比例失調的紅腦袋…

　　圖素冷硬道。

　　“給次席大人打報告，我們這邊人力不夠，我還需要更多偵探。

　　“我好像，嗅見那位鬼雄先生的味道了。”

　　一天時間匆忙過去。

　　卓卓集團的落地窗，又倒映外面漫天的紅霞。

　　集團安保部門的全新辦公室里，五百只狐貍圍坐在一張張木桌旁，看向落地窗腳下的老板，等瞪大眼睛，豎起耳朵，聽老板開會！

　　“…自從集團成立以來，我們安保團隊，立下了很大的功勞。

　　“安保團隊確保了集團外圍的安全。

　　“安保團隊幫助集團找到幾單大生意的線索。

　　“安保團隊還走遍整個白狼城上城區以外所有的疆域，讓我們的監控能夠觸及到白狼城任何一個有窗戶的角落。

　　“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嘩啦啦啦啦…

　　秘書組的幾十只狐貍，除了寥寥幾個捧著小木板，在做會議記錄，其他的都舉起前爪，熱烈鼓掌！

　　反倒是安保團隊的五百只狐貍，一個個坐在那兒，聽到老板夸獎，還很不好意思。

　　“到今天，根據集團的發展形勢，以及掌握的最新技術，我們決定，給安保部門改變工作機制。

　　“首先，五百個狐貍員工，分成五十組，每組十個狐貍員工。”

　　安保組的狐貍們紛紛點頭。

　　它們早就接到通知，按照十狐一桌，像吃席一樣，在這新辦公室做好了。

　　“其次，以后每次的外出巡游，都將是以組為單位。

　　“每組一狐在外巡游，落地窗會隨著它的移動，動態顯示它附近所有的窗戶和畫面。其余九狐在這辦公室里觀察，為巡游一狐提供視野支持和情報支持。

　　“大家聽明白了么？”

　　狐貍們思量片刻，紛紛點頭。

　　狐貍都是很聰明的！

　　這個完全能理解！

　　“每組都有自由開窗權限，可以開窗傳遞物資，可以開窗換班巡游。

　　“但是盡量不要長期開窗。

　　“明白了么？”

　　狐貍們還是點頭。

　　這個也完全能理解！

　　“好，大家先各自討論，理解一下，熟悉一下工作機制。

　　“具體的工作方向，我們后續再說。”

　　老板一句話落下，圍坐在一張張小桌旁的狐貍們，頓時熱鬧起來，開始比比劃劃，“嚶嚶嗷嗷”，狐言狐語！

　　“嚶嚶嚶，嗷嗷嚶嚶嗷嗷…”

　　…是大花臂滿臉得意，已經想好了讓同組小伙伴給它送水送烤肉送其他補給，這樣它在集團外面，也能吃上熱乎乎夜宵！

　　“嗷嗷，嚶嚶嗷嗷嚶嚶…”

　　…是黑眼罩歪著腦袋，表情鄭重，它已經想到，這種工作機制意味著日后的巡游將變得更加安全！

　　“嚶嚶，嗷嗷嚶嚶嗷嗷嚶嚶…”

　　…是黑頭巾，眨著眼睛，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以前城堡每次開窗，都是老板親手打開。現在，城堡又有新功能了？狐貍也能打開了？

　　“嗷嗷嗷，嚶嚶嗷嗷！”

　　同桌的白頭巾昂首挺胸，肚皮頂在桌子上，前爪搭在桌子上，滿臉理所當然…老板身為惡鬼集團首腦，當然是最厲害的，沒有什么是老板做不到的！

　　夜色降臨。

　　卓卓集團的辦公室里，再次熱鬧起來。

　　狐貍們圍成一圈一圈，又開始吃爆米花，喝葡萄酒，吹牛聊天。

　　卓群坐在辦公桌后面，借著昏黃的燈光，握著羽毛筆，一番思索后，又“刷刷刷”在紙上寫下城堡的一種新用法。

　　“果然，城堡的詭異之處，還很值得開發，還有更多用法。

　　“一直以來，卓卓集團都埋沒了這寶藏。”

　　一邊寫，他端起熱茶，喝了一大口。

　　旁邊的值班秘書白耳環，便立刻舉起水壺“嘩啦嘩啦”幫老板斟滿茶水。

　　突然，辦公室門打開，是黑頭巾“嗖嗖嗖”沖進來，匯報最新發現的工作。

　　“嚶嚶嚶，嗷嗷嗷嗷！”

　　它們組重點觀察法爾斯的實驗基地！

　　那基地里，有重要情況發生！

　　卓群微微皺眉，當即輕敲辦公桌，等落地窗畫面展現，看到滿臉是血的法爾斯，看到燒掉頭發的圖素，看到一個個鬼雄狼狽又忙碌，他點點頭。

　　“哦，又有知識逐人？”

　　便在此時，他的耳邊，也響起快速的呢喃和低語，也有混亂復雜的知識，摻雜著詛咒、廢話和秘聞，泥石流一般，灌了進來！

　　卓群皺皺眉頭，揉揉耳朵，重新取一張羊皮紙，開始邊聽邊寫。

　　時而還會注意到落地窗上的畫面。

　　注意到車廂門口，法爾斯擦掉臉上的血，整一整褶皺的襯衣，繼續走向實驗基地。

　　“這一次沒時間上課了，直接逃課吧。

　　“去實驗基地，聽實驗報告。

　　“不差這一次兩次。”

　　注意到圖素偵探長，跟上了法爾斯，滿臉笑容。

　　“這項目耽誤了您晉升鬼門碩士的腳步啊。”

　　注意到一處處昏暗的木屋里，一位位被鬼糾纏的偵探坐在各自的桌前，或是用氣球塞滿了鼻孔，或是用血毛巾糊死了耳朵，或是用火山泥糊住了眼睛，都在七竅流血，都在用顫抖沙啞的聲音，祈求逃過這一次課。

　　“老師，我的鼻子不通氣了，我申請推遲這堂課…”

　　“老師，我的眼睛看不到了，我申請推遲這堂課…”

　　“老師，我的耳朵聽不到了，我申請推遲這堂課…”

　　卓群一邊聽課，一邊寫筆記，時而掃一眼監控。

　　狐貍們則蹲在落地窗前，一個個仰著頭，看著畫面中一位位鬼雄的奇葩動作，像是在看重口驚悚電影，紛紛目露驚奇。

　　“嚶嚶嚶？”

　　這人的鼻子，怎么像西瓜那么大？

　　“嗷嗷嗷？”

　　這人的腦袋，像是水缸那么大了，好惡心！

　　“嚶嚶嚶？”

　　那個偷偷污染實驗基地鱗油的人，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直接七竅流血蹶過去了！

　　卓群一邊聽課，一邊看到畫面中蹶過去的渣塔博士，也很是無語。

　　這人似乎資質差到一定程度，甚至不需要特殊方法逃課，一聽課就直接蹶過去，倒是也很安全了。

　　卻是花頭巾，沖進辦公室，跳上老板辦公桌，也來匯報工作。

　　“嚶嚶嚶，嗷嗷嗷嚶嚶！”

　　它們組負責監視盧錫醫館，那醫館中，也發生了特殊狀況！

　　卓群輕敲桌面，改變落地窗的視野，果然很快找到，醫館里青稞也在聽課。

　　便見他坐在油燈下，手握羽毛筆飛快作畫，雙眼暴突，七竅流血。

　　盧錫醫生手持一筒注射針劑，站在他身后，隨時準備扎他。

　　“這家伙，難道走上了法爾斯這種路？

　　“也想一步一步蹭成鬼門碩士？”

　　卓群一邊看，一邊聽課。

　　只感覺這次的課，強度也不怎么高，但是又碎又雜，東一榔頭西一錘。

　　他手中的羽毛筆，已經蘸了好幾次墨水。

　　他筆下的羊皮紙，也已經換了一張又一張。

　　卻是星星眼，沖進辦公室，跳上老板的辦公桌，也來匯報工作。

　　“嗷嗷嗷！嚶嚶嗷嗷嗷嗷！”

　　它滿臉興奮，比比劃劃！

　　它們組負責的，不是重點區域監控，而是尋找重要資源，考察資源供應商！

　　它們組里的王牌巡游官大鼻頭，發現重要線索了！

　　卓群記得，大鼻頭的任務是去尋找那種金色粉末。

　　這是找到了？

　　他再敲桌面，卻見落地窗畫面再變。

　　畫面中是璀璨的星空下，幽深的群山中，大鼻頭穿著束腰的馬甲，斜挎著小窗戶，正“嗖嗖嗖”快速奔襲！

　　星光之下，群山之側，赫然是盆地一般的巨大礦坑！

　　“唉？大鼻頭找到原產地去了？”

　　卓群繼續看，卻見礦坑的邊沿，還有一家又一家冶煉工廠，一家又一家冶煉作坊。

　　即便夜色中，也有高爐冒出紅亮的火，滾著漆黑的煙。

　　卓群耳朵里凌亂的知識灌注聲音還沒有結束，但此時他更感興趣的，是另一個問題。

　　“大鼻頭穿的馬甲，是怎么回事？”

　　星星眼歪嘴一笑，很是得意，比比劃劃給老板解釋。

　　“嚶嚶嚶，嗷嗷嚶嚶嗷嗷…”

　　這馬甲，是從小鎮里找出來的。

　　是結合了刀疤臉的工作經驗，研究后決定的重要工作道具！

　　它拍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穿上馬甲后，勒住肚子，身材就能變瘦！

　　身材變瘦了，就更容易隱藏起來！

　　它昂首挺胸，很是得意…果然，狐貍都是很狡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