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面前的書頁上當字字句句寫著人名,一列列的排序。
“陳二牛、徐大狗…喲,齊山明,這名不錯。”
伸出手指,點了點這些名字,不遠處的藍色門扉之中波紋蕩蕩,從中走出來了一個又一個深藍色的身影。
干瘦、陰沉,白色的骨骼外套著鎧甲,赫然一副鬼兵的模樣。
趙公子吞咽口水。
他能看得出來,剛才那些被燒死的青州兵全都被這扇門化作了鬼軍!
趙家本身也是玩紙人的,當年祖宗在京都里面服侍過大人物,從大人物手中摸到了那么一星半點的紙人魂術。
此種術方當中,也是需要硬拆處子魂魄,當作紙扎人燃料,飼以主魂,輔以殘魄,也正因為如此,他一看二少爺的手段就知道其術法根源究竟為何。
丟了神魂,沒了胎光,三魂七魄缺損,自然會被輕而易舉掌控,化作好大一批的鬼軍!
便是直接開口,拍起來了二少爺的馬屁:
“二少爺,此番手段當真玄奧啊!如此一來這些士兵便能物盡其用,擊破徐州軍指日可待啊!”
二少爺聞言也是受用,滿意點頭,卻又故作感嘆:
“其實我也不想用這手段,傷人太多,鬼兵又難以長時間持續,難滅徐州之賊,只能暫且先護著咱們離開,待到咱們回京都之后,再來求援。”
說到這里,他竟然還真的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像是在抹掉眼淚一般。
不過二少爺這動作持續了不足半息,很快就再抬起手,指向前方青州軍。
門內再度燒起幽幽火焰,
似是要把正在逃亡的青州軍盡數吞沒,轉化成自己的惡鬼之軍!
這般鬼軍,針對普通人類軍隊十足好用,幽火致命,黏人就著,投入戰場著實簡單好用。
心中似是已經看到了火光滿天,二少爺面露冷笑。
忽然,
半空當中似是有朵朵鮮花墜下,隨風飄飛。
二少爺不由得微微一愣。
這是哪來的花?
尚未反應過來,忽地發現花朵順著風落到了自己的火門上方。
只瞧見藍色火焰驟然包裹上了白絨小花,貪婪舔舐,似吃似吞似瘋癲,如脫了鏈子的野狗看到了滿地的好物,拉的二少爺往前一個踉蹌,自己險些從馬背上跌下去。
“何物侵我?!”
二少爺在馬上使勁往回拽手里這本書,眼睛瞪得大大的,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到這種鬼事!
手中書冊根本就是失了控制,哪里還能繼續得住?
又下意識的看向自己喚出來的地府門,直直倒吸了一口冷氣。
藍門由內而外炸出一抹白色,眨眼之間就被花朵覆蓋,啪的一下炸成了滿天花瓣!
他引以為傲的強大法寶就這么直接煙消云散了!
二少爺一時間心神大亂,馬都騎不穩了。
沒了藍門的阻擋,撤退的青州軍哪里還管得上這些所謂的士族少爺?
屁股后面就有刀砍不爛,箭射不穿的敵人猛追,現今肯定是沒有先逃命要緊!
但是不顧三七二十一,駕馬的前沖,沒馬的腿跑,你挨著我,我撞著你,誰也不讓著誰。
士族們被撞了個人仰馬翻,嗯,騎術不好的,直接就從馬背上被撞的跌到了地面,一時間慘叫連連,哀嚎不止。
等人足馬蹄過去,地面上只剩下一攤血肉,瞧不出原本形態。
二少爺也是直接慌了神,術法莫名其妙被斷,只能拉住馬韁,隨著大溜跑。
“二少爺,等等我!”
趙公子也是連聲疾呼,想要起碼跟上二公子,可他動作慢了一步,直接就被后面一騎兵撞到了身上,一個人哎呦一聲,側著從馬背上跌了下去,腿拴在馬登上。
他臉色大變,急匆匆從懷里拿出了兩個小紙人,似乎想使用替命術,可惜附近馬匹軍隊實在太多,亂泱泱之間,瞬間就把他手中的保命法寶給擠了下去。
一時間這二少爺只能聽到陣陣慘叫從背后傳來,等再回過神來,只能瞧見馬鐙上栓了半條腿,人去哪兒就不知道。
二少爺臉色連連變化,深知自己絕對不能從馬背上掉下去,否則也必定難逃一死!
提起十二分戒備,小心謹慎拉住韁繩,只要能順著大隊離開,一般可都不在青州多待,直接就回京都去。
哪怕這次回去會讓父親評價降低,兄弟姐妹嘲笑于他,這也無所謂!
命最重要!
卻來不及走,忽然瞧見有幾個青州兵竟朝著自己撲了過來!
這群人想干什么?
二少爺心頭一緊,生出了一絲不祥預感。
而也正待此刻,忽然有個騎兵直接就沖撞上了二少爺。
二少爺躲閃不及,當時就從馬背上一個踉蹌,被頂的跌落下來。
咬緊牙關,運足道行,二少爺強行在空中穩住身形,怨毒的看向背后士兵。
似乎是瞧見了二少爺的眼神,士兵也直接看向了他。
二少爺從士兵的眼神當中看到濃濃的憤怒。
這人是故意的?
心下大驚,不過他的本事畢竟還是要比趙公子高出一截,穩穩落到地面上,沒受踩踏。
深深看了背后一眼,隨后便是亡了命的往前跑。
得先活下去!
這人的臉他記住了。
等回到京都之后,他一定要徹查青州,要了此人性命!
現在兵荒馬亂,自己只要混入逃亡的大隊當中,對方又怎么可能找得著自己?
二少爺冷哼,正想離開,卻聽后方傳來一聲爆喝:
“就是這小王八崽子!殺我們兄弟!肯定是徐州奸細!”
聞言,二少爺失色。
我是徐州奸細?
你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否?我去做那幫下等的奸細?
來不及多想,少爺能清楚感覺到自己四周的目光,頓時變得憤怒且危險,他急匆匆就想跑,卻忽然瞧見這邊有個士兵忽的就朝自己砍了一刀。
惡心!下作!
心中大罵豎子,用手蕩開長刀,一巴掌就把這士兵給推飛,也發現并沒太多人攔著自己。
大部分都只管逃命,哪里還會停下腳步來殺他!
心頭剛一喜,腿上猛一疼。
垂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膝蓋上中了一箭,鮮血淋漓。
這下子可是真跑不動了。
騎兵背后奔來,手中拎著單手小錘,對準二少爺后腦位置就是一下,二少爺反應不及,可以直接打中,砰的一下趴到了地面上。
他腦門子嗡嗡,沒有疼痛,卻覺得喘不上來氣,渾身上下也動彈不得。
唯獨心中怨恨久久散不去。
分明就是你們這幫青州逃兵沒半點本事。
分明就是你們這群下等人干什么都不行!
到頭來竟都怨到了我的頭上!
可憎!
穿著鐵鞋的踩踏,嵌入了蹄鐵的馬蹄,外面裹著一層鐵皮的車轍,混亂的,沉重的,不分次序的在二少爺身上壓過。
他的血肉碾碎,將他的骨骼壓出,將他的眼睛從眼眶中擠了出來。
只留下的一雙眸子死死地盯著青州方向。
而他懷中的那一本黑色書冊,也被這一陣混亂的逃亡之中踹到了地面上,被人腳踩,被污水浸染,被血液沾滿。
左辰用花開頃刻驅散了旁側滿身怨毒的尸體,伸手從地面上把黑色封皮的冊子撿了起來。
小冊子上方沾滿了泥水和血污順著封面上方飛速流淌下去,半點不沾。
打開冊子,能清楚的看到,小冊子的封皮和首頁尾頁都是新連接上去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干凈利落又漂亮,卻不含半分真炁。
唯獨最中間那兩頁干枯生光的紙張,濃郁的炁息在上方徐徐生滔。
左辰稍稍抖了抖冊子,旁邊那些后加裝上去的繁華裝飾就一并散落下去,只留下一整張泛黃的紙。
兩側切口并不規整,面處也不像是紙張那樣整齊碎裂,反倒像是被扯開的絲絨,拉出極長的絲。
紙張上面還留著些許淡藍余光,能瞧見這些余光組成文字,正隨風消散,半點不剩。
又把南天木牌拿出來,將兩者放在一起。
很燙,哪怕是左辰也能感覺到一點點像是被螞蟻咬了的刺痛感。
“這是什么東西的殘卷?”
左辰心中也是不免有些好奇,讓南天門牌匾產生反應的,應該也是個天上的物件吧。
左辰記得拿這殘卷的是個士族人,是京都來的。
京都人手里好東西是多嗷。
研究一圈,暫時沒找出來這東西有啥用,左辰干脆勾起手指,將自己的靈炁黑墨,在這殘卷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讓我試試你是什么個玩意?
寫完之后,左辰等了幾秒。
無事發生。
再看向手中殘卷時,才發現自己剛寫上去的名字正以飛快的速度消散。
左辰感覺到一股輕微的振動感從手中傳來。
有點像是發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小獸。
彳亍吧。
我有那么嚇人嗎?
既然找不出來使用方法,左辰也就沒在這個東西上繼續浪費時間,直接將其揣到了懷中,便打算去尋找肖長成。
沒用多長時間,左辰就到了軍中,也找到了滿臉興奮的肖長成。
“道爺!這次可當真是打疼了那群青州人啊!”肖長成笑的非常開心:“打了這么一仗,這邊竟是半個人都沒死,傷最重的那幾個也就是腿上撞了箭,送回去治療治療,過段時間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
言罷,肖長成也感激的看著左辰。
左辰符箓強勁,自是能讓士兵們一往無前,若是沒他出手幫忙,這一仗就算是能啃的下來,也肯定會死不少人。
瞧他這樣,左辰也不由笑著點了點頭: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現在那幫青州人還聚在長君城里,我打算再使使勁,把他們徹底趕出去。”
聽來肖長成的話,左辰也是思索幾秒:
“何不更深入一點?”
肖長成聞言,微驚:
“道長你的意思是?”
“正好我也要去青州,不如隨你們大軍一并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