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低頭不見腳尖

　　“成績…應該還行。”

　　聽著少年口中的話，黃星皺皺眉。

　　這算什么回答？

　　他和旁邊同行的另外兩個男生對視一眼，又瞅了瞅周雨彤。

　　女孩的可愛小臉從抱著的書堆中探出，似乎也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于是黃星咳了聲，裝作隨意道：“是嗎？呵呵，我考試的時候也是，運氣好，數學居然拿了個滿分。”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周雨彤瞪大了眼睛。

　　“哇，黃星，你數學這么厲害？！”

　　周雨彤一直很佩服那些數學好的人，因為她其他科目都算一流，唯獨數學是門硬傷。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出來，但偏偏是數學，不會就是不會。

　　周雨彤從小學四年級開始，就深諳這個道理。

　　她忍不住嘆口氣道：“我就是數學差了點，不然說不定就能排進年級前十的…”

　　聽著女孩的反應和夸贊，寸頭少年黝黑的臉動了動，似乎想笑，又覺得不能這么膚淺，便強行憋住。

　　就連那兩個男生，此刻再看向黃星的眼里，都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了。

　　在一中，除了那些靠捐錢進來的暴發戶，學生群體總是更崇尚以成績說話。

　　一直過了好一會兒，黃星才平復住心情，咧著嘴角道：“沒事，到時班長數學上有哪里不懂，盡管來問我就是。”

　　“而且偏科嘛，很正常，我也偏科，像英語我就只考了八十九分。”

　　黃星語氣頗為得意。

　　甚至準確報出八十九，而不是八十來分。

　　倒是陳安止住腳步，回頭朝著周雨彤笑道：“黃星說的沒錯，偏科是很正常的，畢竟每個人各有長短。”

　　“那你呢？”

　　黃星抓住機會，冷不丁發問。

　　陳安看他一眼，心下了然，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初中生的孩子實在太好懂了，有什么話都寫在臉上。

　　“我嘛，每樣都略懂一點。”

　　他說完，繼續邁動腳步。

　　黃星哼了聲，心想又是這種似是而非的答案。

　　說白了，就是不敢報出具體成績唄？

　　他張張嘴，欲要開口再問。

　　但抬頭看去，卻發現少年早已走遠。

　　此后在學校的生活，逐漸趨于平淡。

　　陳安每天和舒老師在手機上聊聊天，和周雨彤閑暇時間傳傳小紙條，偶爾再欣賞一下什么叫超前發育。

　　…這倒不是他想看，只是作為女孩同桌，平時接觸多了，總會不經意間瞥見。

　　特別是軍訓期間，單薄的軍訓服根本擋不住那傲人的上半身，光是肉眼看上去，比校服還具有沖擊力。

　　但女孩似乎對此非常苦惱，一些班里的男生，也總給她取上略帶羞辱含義的外號。

　　這兩天陳安聽見最多的，就是‘大波妹’三個字。

　　至于其他，還有‘胖妹’‘肥豬’這種更過分的詞。

　　其中，又以一個擇校生經常帶頭，每次一有老師喊她名字，這個男生就會立馬噓的一聲，大笑著喊句‘肥豬’。

　　待聽到其他學生附和的笑聲，他就會笑得更大聲了，下巴高高揚起，臉上露著得勝公雞般的驕傲。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很可恨。

　　與之相比，之前黃星的那點小心思，反倒顯得可愛極了。

　　陳安默默將這一切看在眼中。

　　軍訓完的第三天。

　　下午放學。

　　伴隨著下課鈴聲打響，語文老師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鏡，卡著點，夾起書一馬當先走出教室。

　　語文老師從不拖堂。

　　這讓他僅僅三天，就收獲了無數學生的好評。

　　安靜的教室‘哄’的一聲炸開，人潮涌動，鬼叫聲此起彼伏，紛紛朝著教室門口擠去。

　　走廊密集的腳步恍若地震。

　　陳安坐在座位上，神情少見的有些認真。

　　他抱著畫板，用一根鉛筆在白紙上寫寫畫畫，筆尖帶出一道道優美線條。

　　初一的課程對陳安來說實在有些無聊。

　　所以他偶爾也會在課上做做別的事，打發一下時間。

　　例如現在進行的素描。

　　他功底不算深厚，但用來糊弄糊弄外人還是足夠。

　　隨著教室從安靜變得哄鬧，再由哄鬧重回寂靜，白紙上的畫像也終于要到尾聲。

　　一位少女在窗邊安靜恬睡的容顏，緩緩躍于紙上。

　　她的頭發很長，幾乎要到腰間，眉眼舒展，下巴微尖。

　　窗邊的臺子上，還放著一頂大大的魔法帽。

　　長發撩動起，有幾根散在空中，意象十分唯美。

　　陳安滿意的點點頭，收起鉛筆。

　　畫里的少女，自然是妹妹陳汐。

　　不過是陳安想象中，將來長大后的陳汐。

　　他將畫折好，起身伸個懶腰，準備去小學部接陳汐。

　　不是人人都像語文老師那么摸魚，這會兒過去可能剛剛好。

　　只是一道女孩的驚呼，打斷了陳安的思緒。

　　他抬起頭，發現在教室后門的位置，自己的同桌正略顯吃力的提著盛滿水的桶，一點一點往里挪。

　　剛剛發出的驚呼，便是水不小心灑出，濺了些在她身上。

　　陳安走過去，單手輕松拎起，幫她提了進來。

　　旋即望了眼空空如也的教室，不由皺眉道：“李清月，和你一起值日的人呢？”

　　突然被叫到名字，女孩身子一激靈，連忙站直，小聲答道：“她們先去吃飯了…”

　　聞言，陳安眉頭愈深。

　　“那也不能留你一個人值日啊，今天可是周五，要大掃除的。”

　　李清月搖搖腦袋，“沒事，是我答應了她…”

　　女孩話說一半，忽然止住。

　　因為她看見少年已然回身，在后排角落里抽出拖把。

　　“來，咱倆一起弄，早點搞完，你也好早點去吃飯。”

　　少許，應是見她沒動作，又催促道：

　　“還愣著干啥？”

　　“哦，哦…來了。”

　　女孩趕緊小跑兩步，接過他遞來的拖把。

　　先是挨個將凳子搬上桌，再擦黑板，擦講臺，拖地。

　　兩人手腳麻利，沒過一會兒，很快就把教室打掃干凈。

　　陳安拍拍手，去提最后污污的水桶。

　　身后，女孩忽然叫住了他。

　　“那個…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廢話，我是你同桌啊。”

　　陳安有些無語。

　　他回身，看見女孩微低著頭，手指揉搓著衣角，動了動唇，好像說了點什么，但聲音太小，陳安沒有聽清。

　　想了想，他又道：“而且李清月這個名字，很難記不住吧？”

　　“為什么？”

　　女孩抬起頭來，聲音稍稍大了些，眸子閃過一絲好奇。

　　落日的余暉下，教室一片金黃。

　　她看見那披了暖黃色調的少年緩緩露出笑容。

　　“因為你的名字，就像是那些仙俠小說里的女主一樣，仙氣飄飄，總給人遐想，要是記不住，那才是奇怪吧？”

　　他聲音溫和，不是在取笑，而是仿佛真這么認為。

　　于是女孩剛抬起的頭又猛地垂了下去。

　　她紅著臉，噔噔噔連著退了好幾步，所幸是扶住課桌，這才沒有摔倒。

　　腦袋幾乎埋進胸前，卻是不見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