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鄉中,季明聽說一類關于昆蟲的有趣事情。
在工業革命期間,由于環境污染,樹木被煤煙熏黑,導致原本淺色翅膀的樺尺蛾變得易于被捕食者發現。而偶然出現的深色變種因其更好的偽裝而獲得了生存優勢,這種顏色變異被稱為工業黑化。
更常見的一類事情,在使用殺蟲劑的環境中,導致蚊蠅的種群發展出了抗性,使得原本有效的殺蟲劑失去了作用。
他很喜歡這一類被動,或者主動進化的事情,常常會以此為樂趣的來源。
在幼蟲身上的變化,讓季明想起這一些事情,他覺得這其中或許有著同樣的道理。
季明認為這多次的蛻皮變化,起碼有兩點原因。
第一點是因為現在的環境。
他敢保證,在兕龜子的歷史上,應該很少,乃至沒有一只如他一樣,在剛孵化出來的數個月中,頻繁的接觸超越自然的妖術,且如此飽和式的吸收靈機。
這些外在條件,正類于樺尺蛾的環境壓力,它促使著蟲身以更好的,更玄妙的形態適應。
第二點,則是幼蟲內在的構成。
從家鄉.科學的角度,簡單生物通常擁有較少的基因和較簡單的基因調控網絡。
這里的基因放在此世界,放在道門中可指代一個人的道性,而放在妖魔精怪中便是指代妖性。
在修行密功中需配服特定的丹頭,這采妖魔鬼怪身上“枝干”所煉的丹頭中,便是含著那一點妖性。
服下丹頭之后,妖性一旦污了道性,肉身便產生了妖變,這要是放在科學當中,便也是那老生常談的基因變異了。
話說回正題,在幼蟲身上,簡單的妖性調控網絡可導致對環境變化的直接和快速響應,因為它們不需要通過復雜的調控途徑來適應。
簡單的生物往往直接與外部環境相互作用,沒有復雜的生理系統來緩沖這些相互作用。這種直接性可能導致它們對環境變化更為敏感,并能迅速調整其行為或生理狀態。
在簡單的生命結構上,突變可能更容易發生,并且更容易在種群中遺傳下去。
想到這里,季明覺得自己正在成為一個新的兕龜子變種。
他或許不應該擔憂自身妖性變化,反而該積極的擁抱它,因為這意味著他將成為一類兕龜子的蟲祖,當然前提是他愿意交配繁衍,以傳下此血脈。
在丘上,此幼蟲身已長至成人小臂一般長。
在兩側上螺紋中心的小孔,也隨蟲身擴長到花生粒一般大。
那孔里,吸力又大了許多,吸得廟內呼呼作響,就好似在蟲身上裝了九對風眼,身下小丘的腐土已是被吸了一多半。
現在他的元神力已不足以支撐如今的蟲身重量,何況身上還有九對吞風的螺孔。
只有當他施展小如意之術,才能動用元神力讓蟲身懸飛,現在他真不知道這幼蟲之身還要蛻皮幾次,何時才能蛹化。
“八個月,如果還沒有蛹化,我的計劃依舊會推進。”
季明看了一眼石鼓臺上的天人肉身,在肉身上的口鼻內,道臟云手肺內的靈罡一點點散出,從臺上吹流了下來,被蟲身上的螺孔所吸。
他這身上的螺孔愈發的詭異了,連他人身中的玄妙都能掠奪。
季明已放寬心,保持隨遇而安,自然無為的心態。
他將陀羅尼心咒在心中誦念,在這一次轉世夢中,他需要嘗試一下佛法,最好是從中練出點東西,這樣才能更好的遮掩和天人身的關聯。
“嗡,赫松,咧德類,阿滴吧德類,憾。”
念著念著,季明有些倦意,勉強打起精神,拿了塊板子當木魚,一邊敲,一邊念,接著他徹底的睡著了。
哭聲響起。
“啪!”
一個巴掌聲。
“我爺呀!好大蚊子!一口準能叮了個大疙瘩!”
“別哭了,小心讓那洞府里的道人聽見,來抓你煉尸油。”
哭聲繼續。
“燈花婆,我都已經死了多少年,尸身朽如爛柴,他能拿我榨出幾兩尸油。你那明光蛇燈油才是遭人惦記的好東西。”
“呸!你個缺德的鬼東西,要是遭那人聽了去,咱們在這墓里都別想過好日子。”
“嗚嗚~婆婆,俺們離他怕是有幾里地,中間隔著重疊的岔道陪墓地洞,況且俺們這些個鬼祟那哪里入得那道人的眼皮。”
“我不是說他,是說那”
“誰在說話!”
季明被耳邊的聲音吵醒。
他放出元神力,小廟里一如既往的空蕩蕩的,很是寂靜。再飛出廟外轉了一大圈,還是沒有其他人。
“不對,我怎么聽到話了?”
這不同于修行拜月法時,直接傳到元神上的呢喃,他確確實實的從耳中聽到了聲音。
“等等,耳朵!不會是”
在肥嘟嘟的蟲身兩側,那成對的孔門沒有安靜,還在無休止的吸氣,但是孔外的螺紋正在振動著,內凹的螺紋似乎正在傾聽。
“傾聽!”
當這個詞出現在腦海中,無比荒誕之感在心中產生,“原來這是九個.耳朵!這是順風耳嗎?”
他隱隱的有意識到,這樣的變化是因為那一次所傾聽的黃天“道音”,從而對蟲身上所產生的不可逆的變化。
身心放松下來,心神專注于“耳”上。
哭聲再響。
“最近那個惡神還在掃蕩山上山下,燈花婆我們要不要先移居出去。”
“去哪里?去你那三個尸兄的莊子上避難嗎?
他們天天守著莊子里的「戒難刀」,就為等待此寶的出世之機,你現在湊過去他們怕是能將你拆成一堆的柴火棍。”
“那該如何?
那惡神實在手辣,凡在印臺山附近的,基本都被他滅了,還遣陰兵搜山。
要不俺們去求那道人仙家的庇護,俺們平日也沒害多少人,打個牙祭罷了,怎能如此放任那惡神將我等草草的打殺。”
聽到這里,季明準備過去瞧瞧,他看了廟中的幾樣東西,拿起其中的「雷屑寶釘」,卷起一陣妖風,順著聲音飛去。
在一座半塌的墓中,他見到一具豎棺。
棺中有尸,尸上長毛,瘦骨嶙峋,面帶苦相;棺上有燈,燈中坐了個三寸的老媼。
燈中老媼率先感受到風的流動,還有氣溫的驟降,慌張的道:“誰在這里?”
季明帶著妖風落下,靈機在身中一轉,頃刻化去橫骨,嚴肅的說道:“俺是漱石洞金童座下守山大將,爾等報上名來。”
“嗚~”
棺中,帶苦相的尸僵泣聲的道:“俺沒啥大名,生前好像是個善盜墓的缺德左道,沒啥子厲害道行,以致于俺在成精后,身上沒傳到他啥好東西。”
“夯貨,別人說啥你信啥。”那棺上燈中的老媼罵道:“他要說是你爹,你也信嗎?”
棺中的尸僵睜著一對黃漬漬的眼珠子,仔細的看著那飄雪妖風里的精怪,好像真是在認親似的。
“那惡神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