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耶?非耶?
季明昏昏沉沉的,像是在一個勞累的夢中,只有集中精神才能感知,才能活動,其它只遵從本能。
“報仇!”
“孩子們,報仇。”
耳畔有宛如魔音般的叫喊聲,總是不時響起。
如此,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隱約可以睜開眼睛,身上長出絨毛,見到一頭立在血水內的鶴影。
不,那不能稱為鶴影,該說它是魔影。
昏沉中,不知被喂了什么,又腥又甜,膩得想讓人嘔吐.
季明喝不下去,便被粗暴的投喂下去,喝完之后昏沉的更加厲害了,不過肉身卻一日強過一日。
“飛火流焰.金光翼展”
昏沉中,醒來時,耳邊總能聽到誦咒聲,季明感覺精神上的極大不適,這妖鶴一定對他做了什么。
不對,是對她孩子做了什么。
在冥冥之中,他竟是聽到了天上的呼喚,一種莫名的嘶鳴,像是某個老蛇在急切的訴說著什么。
這樣的情況也讓季明對這一次轉世夢不抱有太大的期待,他似乎已經成為同某個神真之間的施法媒介。
“流香鶴,你要成妖魔否?”
一日,熟悉的聲音響起,沒錯,那是猿老的聲音。
“我要讀書明理,世人喊我妖魔;我要修成人道,修士稱我為妖魔,既然這樣,我便隨了他們的愿。”
“我當初是如何同你們叮囑的,不要將臭脾給氣帶到紫融峰上,那里不是流香峰這等的小山峰。
正道修士最看重那一張面皮,你一介守藥的精怪,看園的小鶴,一上去便呼喝叫嚷,我老猿就快成人道,也沒在那峰上大聲講話過。
你.你們竟然還敢稱他為‘妖人’,這般逆練者最忌諱的字眼如何敢吐露。
那人縱使脾氣再好,也定然留你們不得。”
“猿老,你可知道那賊童子修得可是控鶴功,他需要升煉此功的道臟,由我等靈鶴所煉的道臟!”
“我的鶴奶奶,你們兩個腦子,怎沒一個濟事的。
我都得聽他差遣,來流香峰專程請你們二位,他又如何差得了一頭靈鶴。
再者說了,以他那對付你們的寶器,還有那一頭古老異蟲,隨便找頭野鶴妖收了,何必將你們誆去。”
“那可說不準。”
季明聽得出來,那猿老橫鐵不成鋼的情緒,已經幾乎是溢出來了,可惜二鶴注定是個根性冥頑的。
不過有一點猿老說錯了,他確實差一頭靈鶴。
不過不是這等妖鶴、野鶴,而是一頭心誠奉身之鶴類。
何謂心誠奉身,那是自愿被煉作道臟,誠心化為密功柴薪的精怪,唯有此種,才是道臟之上品。
要是隨便抓上一頭,便可煉作密功升煉的好道臟,那大家又何必辛苦的逆練,遭受那一份活罪呢!
季明費勁的扒拉著一對肉翅,爬上鶴巢那一圈高高拱起的邊緣。
這是軟嫩松枝搭成的巢,他聞到了松枝特有的一股氣味,他不大喜歡這味道。
“這是.”
他看到了,自己位于一個六角琉璃佛亭的頂部。
沒錯,他們將巢穴安在了琉璃寶頂上,很有創意。
在亭子周圍是大片的血水,不大像是人血,更像是被血液染紅的水。
那鶴,那猿,便站在水中,相對而視。
“我已邀請外峰同道,共參黃天中的魔法。
待我們練成妖魔之形,希望您老能將那賊童子引下紫融峰。”
“不要命了,不要命了。”
猿老急得直撓頭,合十求道:“鶴妹子,鶴奶奶,算我老猿求你這一遭,放下仇怨,回頭是岸。
此山可是天下名岳,南華火德夫人的道場,就算祂老人家早千八百年便去侍奉蒼天老爺,可也輪不到你放肆。”
“哈哈,來不及了。”
血水中的鶴影張開二翅,血色妖風將整個區域包裹。
“你有兩個選擇,要么同我一樣,棄了那勞什子煉形法,去他娘的人道,同我共修這妖魔舊法。
要么就幫我將賊童子騙來,讓我啄了他的心肝,讓我的孩子們吃了他的五臟。
他不是已到了煉氣二境,想來在「五氣輪轉」之后,那心、肝、脾、肺、腎定是如靈丹妙藥般。”
季明趴在巢上聽著,想到這鶴妖若知道自己才到煉氣前期「六根震動」中,會不會大失所望,沒了那份食欲。
“胡鬧!”
猿老徹底沒了說教的耐心,單掌一豎,接著猛得拍出。
季明嚇得兩足撐開,猛打一個激靈,而后往前使勁一翻,整個滾下寶頂。
猿老這一掌竟是對著他這邊發出,凌厲的、毫無花哨的掌勁電射而至,亭外的法罩只撐了一息便被破去。
當季明翻在琉璃瓦檐上,寶頂上的巢穴整個被打爆,內里幾個小鶴炸成血沫,灑在一塊塊瓦當上。
“猿老夠狠。”
季明早知道猿老在火墟洞的溫和姿態定是強壓妖性所裝出的。
妖就是妖,哪有那么容易成為人,平日本性壓得有多狠,一旦釋放出來,將如雷霆山洪一般猛烈。
一掌發出,猿老略感滿意,手藝倒沒生疏。
挺立在血水中的大鶴似乎沒在這一幕沖擊中回過神來,鶴身漸漸顫抖起來,摻雜著憤怒和恐懼的顫抖。
“你可知我在火墟洞,在大師面前經營多少年,才混了個守山大將的名頭,可借大師虎皮庇身。
修魔法,誆金童,前者是斷了我的道法前程,后者是動搖我在大師心中的形象。
你們吶!實在是.取死有道。”
“啊~”
大鶴長唳,魔音傳蕩,由低沉再到高昂,那圈住此地的妖風之外,齊齊的擠入了三道妖魔身影。
有著一身鱗鐵衣的狼首妖,提著一根手杖似的短矛,踩著血水,口中念念有詞。
有捧著鎏金銅爐的大蛇,頂著個美人頭,蛇身于血水上腹行,口中同樣有詞。
最后一個,已是全然的人樣,但那一口嚙齒透露出他的鼠類根底,其在血水上慢行,小聲的念詞。
“狼校尉,赤練婦,還有伶俐鼠。”
“猿老!”狼頭校尉斷了念詞,對猿老禮拜一下。
“我們已得了南方老宿的妙法,且已悟出其中妙諦,猿老何必執迷于煉形法,同我們一起脫了枷鎖可好?”
“南方老宿,不就是黃天魔星。
如今蒼天在上,有斗部星君,五德五老在三天中閃耀,祂們一個個死的死,逃的逃,藏的藏,南方七宿中還剩下幾個。”
“別和他廢話。”
流香大鶴羽毛已是赤紅,鶴目更是滴血,喊道:“他已殺了我的孩兒們,你們還想著拉攏他嗎?”
狼校尉看向那琉璃寶頂,長嘆一聲道:“何至于此。”
“嘿嘿!”猿老一拍小腹,吐出一刀一劍,道:“既然爾等要修那妖魔道,那我便先讓爾等先知道何為妖,何又為魔。”
狼校尉一個激靈,退了一步道:“快宣咒,請黃天下的翼火老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