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煌權一路從酒肆奪路而出,輕功雖非其所長,然其速度卻似疾風驟雨,不弱于普通快馬!
沒一會!
三十里地已成身后煙云,他穿梭于山野小徑,方向頻變,時而東奔西突,更甚者,有意為之的南轅北轍。
直至相隔約莫五十里之遙,確認無人尾隨,方安心尋得一幽靜密林,遁身其間。
他運轉《森羅真氣》,體內寒氣涌動,周遭空氣透出寒意,一層冰霜悄然凝結于體表,眉毛上都有霜霧,氣息收斂至極致。
若活死人!
做完一切,他渾身才能稍微放松!
他臉上還有一絲驚慌和僥幸之意。
至于二十四位殺手的是死是活,他沒有一點在乎。
這種取舍,他自然分得清。
人沒了,什么都沒了!
森羅殿的殺手為什么能悍不畏死,除了自幼接受的嚴苛訓練,鑄就了他們非人的意志外,更有一樁隱秘,鮮為人知。
這些自幼培養的殺手,于成人禮之際,會被森羅殿之主以秘法迷暈,帶入一處秘而不宣的“空中樓閣”之中。
森羅殿也稱呼為,“常融天”。
那里,唯有美女、財寶、無盡的玩樂與歡愉,苦難與憂愁被徹底隔絕,恍若人間最溫柔的夢境,是殺手們心中的桃花源。
三日沉醉!
這群殺手會在之后被帶回現實。
只有最英勇無謂死于刺殺的殺手,死后才能進入“常融天”,享受永恒的解脫。
森羅殿主乃是掌握著生死輪回的引渡者,其命令絕不容違抗。
正是這份絕對的服從,鑄就了殺手們視死如歸。
“人間苦難,向往他界!”
歐陽煌權卻知道內情,死了就真死了。
來世皆是虛妄!
這是森羅殿的信仰,歐陽煌權追殺叛徒蕭雨就是因為她有幸撞破了此事。
好在,蕭雨似乎也不想將其公之于眾。
也是隱患,必須要除之而后快。
想不到今天卻出了這么一個大麻煩。
在酒肆之中九人站起之時,歐陽煌權已經感覺不對勁。
尤其是那位白衣道袍的青年,只看其眼神便讓人頭皮發麻!
多年的生死邊緣徘徊,讓他練就了這份敏銳的洞察力。
他嗅到死亡的氣息。
這一行人,無疑便是傳說中的“燕王”及其隨行,其中陸羽,更是名震江湖的五絕之一,其實力較之傳聞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便是大宗師之間,也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至于報仇。
陸羽還活在人世之時,他絕對遠遠避開三真教任何弟子,退避三舍。
死后再滅其山門,鑿其墓穴,鞭其尸。
不過!
陸羽卻顯得異常年輕,宛如雙十年華的少年郎,這不禁讓歐陽煌權心生疑慮,難道世間真有如此奇人,能夠駐顏有術,抑或是另有隱情?
他冷笑一聲,對著空無一人的密林深處說道:
“三真教,你們且等著,本座遲早會回來,讓你們血債血償!”
天底下沒有誰不忌憚,暗中殺手的報復。
就在這時。
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如同寒冰裂石,打破了周圍的寂靜:
“等什么?”
歐陽煌權不由臉色驟變,大驚失色。
“你在這里嘀嘀咕咕說什么了!”
這道聲音再次傳來。
不是錯覺!
歐陽煌權連忙轉身,袖口飛出諸多暗器。
來不及多想,歐陽煌權身形暴起,袖口之中暗器紛飛,如同群蜂出巢,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向四周狂射而出。
每一枚暗器都蘊含著他深厚的內力,閃爍著寒光,旋轉著切割空氣。
“噔!”
“噔——”
紛紛嵌入周圍的大樹之中,激起一陣陣落葉紛飛,卻未見任何敵人的蹤跡。
附近便再沒了聲息!
他雙掌來回打出刺骨寒冰真氣,整個人如同脫兔一般,往地上一滾,躲在最近的一棵大樹后。
汗水和泥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但他不敢有絲毫的放松,他緊貼著大樹,脊椎緊崩,防止敵人的偷襲。
敵人在暗,我在明!
要是逃跑,只會把后背弱點留給敵人。
雙手之間已經有寒氣散出,眼神緊張掃向四周。
空無一人 這個聲音似乎是陸羽,可是根本無法感覺其氣息。
雖是大雨之后的下午,天空如洗,密林里地上都是濕潤的土地,帶著腐爛的草木味。
悄無聲息,只有風吹林動之聲!
歐陽煌權剛剛忙著趕路,沒注意身上已經沾滿泥漿。
“別找了,真是紙糊的大宗師!”
“往上看!”
尋聲處!
歐陽煌權猛地抬頭,仰望蒼穹,目光穿透繁密的枝葉,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光亮從葉縫間灑落,斑駁陸離,卻照不亮他心中的陰霾。
只見!
一道白衣人影緩緩從空中落下,兩只寬大的袖子帶著風輕輕往上揚起,仿佛凌駕塵世之上,俯瞰著他。
那人腳踩虛空,穩穩地定格在兩丈高處。
宛若天人!
歐陽煌權心中卻驚駭莫名。
對方的氣息竟然如此完美地融入了周圍的環境之中,若非親眼所見,他根本無法察覺。
“這…”
他喉嚨滾動,卻只能發出一個沙啞的音節,背脊一陣發涼,渾身的汗毛都根根豎起,恐懼如潮水般涌來。
終于,他認出了這位白衣人,正是之前在酒肆中見過的那位青年,那個讓他感到莫名心悸的存在。
對方竟然能如此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里,而自己卻渾然未覺,若非對方有意顯露,恐怕自己早已命喪黃泉。
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等待死亡的煎熬,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他毫不猶豫地運起全身的靈氣,灌注于腳掌,整個人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射出。
只是一剎那!
一只修長的手已經輕輕搭在其肩頭,順手一翻,整個人便拋飛起來。
歐陽煌權感覺天旋地轉!
旋轉三周!
正面摔倒在地,臉深深埋到土里。
此刻,歐陽煌權只覺全身力量仿佛被瞬間抽空,四肢百骸傳來陣陣劇痛,身體大半骨骼在這猛烈的沖擊下斷裂。
再難說話!
他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以充血的雙眸,目睹那位白衣青年緩緩走進。
他一雙目血紅,流出血淚。
歐陽煌權臉上有著不敢置信。
同為大宗師之境,為何實力竟有如此天壤之別?僅僅一個照面,他甚至未能施展出一招一式,便已敗得如此徹底。
這荒謬的現實,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可笑與悲哀。
他突然明白抱月樓為什么把前十不排名。
把他排在第十一,他本有些不服。
原來自己連與他們并立的資格都沒有。
剛剛的白衣青年,已經一只腳踩在他臉上。
歐陽煌權的臉被踩得變形,鮮血從嘴角溢出,混合著泥土,顯得格外凄慘。
他試著抬頭都無法做到!
“記住下次遇見我兄長,把頭低下做人。”
青年淡淡話語,從上面傳來。
歐陽煌權嘴角勾起一抹慘笑,心中滿是苦澀。
他多么希望今天自己從未踏入那間酒肆,從未遇見那九人,更未卷入這場無妄之災。
又或者,他幻想著這世間真有來世,能夠讓他有幸進入那傳說中的“常融天”,享受那沒有痛苦、只有極樂的日子。
但現實是殘酷的,一切都已經太晚,且根本不存在這樣的來世。
歐陽煌權絕望閉上眼,過了一會。
似乎沒有任何動靜!
他再次睜開眼,周圍空無一人,哪里還有陸羽的身影。
“嗯?”
歐陽煌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自己真的逃過了一劫?
他嘗試著調動體內的靈氣,雖然傷勢依然嚴重,但總算有了一絲力氣,讓他能夠勉強撐住身體爬動身體。
留下了難以修復的隱疾。
好在,大難不死。
這時!
林間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緊接著兩道身影悄然落下。
歐陽煌權心中一緊,連忙屏住呼吸,身體僵硬不敢動彈,冷汗順著額頭滑落。
以他如今的身體情況,任何人都能殺他。
來人似乎并不打算理他,慢慢從他身邊走過,沒有絲毫停留。
等走遠之后,他才敢悄悄去看兩人背影。
一人是身材高大的老道士,麻布道衣,頭頂戴著蓮花觀。
另一人剃著光頭,半露肩膀的瘦弱漢子,兩人如同普通人一般。
歐陽煌權一眼就認出了這兩人。
太平道的掌教玄天子。
北風的狼王完顏云山。
這兩人都是驚蟄榜上前十的強者,而玄天子更是被譽為天下五絕之一,其實力深不可測。
怎么會出現在此 他還未想明白,直覺胸膛仿佛要炸來一般。
體內僅有的寒冰真氣也無法鎮壓下去。
紅光在他胸內瘋狂閃爍。
“啊—”
歐陽煌權痛苦地捂住胸口,想要緩解這份煎熬,但終究無濟于事。
他的身體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控制,猛然間爆裂開來,血肉四濺,場景慘烈至極。
一枚血色的符箓卻從他身體的碎片中掙脫而出,翩翩落在老道士玄天子的手掌上。
那符紙之上,散發著幽幽的血光。
赫然寫著一個“禁”字!
完顏云山眼含忌憚的看一眼。
玄天子輕輕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之色。
“倒是可惜了。”
“現在就看梟月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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