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晚。
離佳康城不過三十里地的路途,快馬加鞭即至,然而夜色漸濃,這等大城之門卻非輕易可入。
佳康城雖不設宵禁,夜里的盤查卻要精細許多。
此等繁華之地,夜幕之下急需進城排隊甚嚴,皆要亮出身份,你擔心驚擾城中民眾,這顯然非你所愿。
此去燕京當以低調為主。
你們一行決定,就在這城外驛站安然歇腳,明日啟行。
佳康城,作為一方重鎮,五里之內必有一驛,兩里之地便設一亭。
這驛站,專為提供休憩之所,大些的驛站,還配有驛丁,快馬、糧草等一應俱全。
往昔之時,此等便利,唯有身懷官職,或手持公差憑證者方能享用。尋常百姓出行,只能投宿于簡陋村店,無從享受。
然則,這些年燕地改革之風勁吹,商業之興,前所未有。
驛站之制,亦隨之而變,驛站之內就有專門設置商驛,專門為商人或者旅客入住,只需要花費銀兩即可。
更有甚者,也會在有免費驛站,供百姓無償入住吃喝,其中自然也有利益可圖,大多是每次大城參議和知府到期替換之時。
常有城中大戶,為拉攏支持者,廣施“善舉”,發鹽發油,開流水席,甚至開設免費驛站,以此來博取百姓的歡心與手中票選。
三年前佳康城中大選之時,更有大戶在青樓之中開設票選之所,以求得更多的選票,此舉雖頗為荒唐,卻也反映現在的民意之重。
但是背地里的“貪污受賄”,自也有燕王府的“水銀”部門監督。
行其法,也罰其不法。
在燕王所著的《治北政要》之中,明確記載著民意票選在燕王府的一地任命之中占據三分之一的比重。
然而,這并非全部,后面的三分之二,乃是燕王府和各項考核所定。
《治北政要》最后一句乃是燕王親自書寫。
“我書寫之法,亦可隨世而變,世間并無絕對完美的政策,唯有不斷探索,百姓為重。”
本來這條政令到此為止,但經過燕王府參議和各城知府多次討論后,又增添了一句至關重要的話。
“燕王,有否定任何政令之權。”
“天下之法,不可加燕王之身。”
此言非燕王之筆墨,實為后來者所添。
而燕地之百姓,皆以為然,覺得理應如此。
《治北政要》一書,其核心理念,除“民為邦本”之外,還有一重點,燕王府凌駕于萬業之上,凡塵諸行,皆需納貢繳稅,王府還握有絕對之政令與軍令之權。
燕王府亦肩負守護燕地百姓之權利和義務。
佳康城外,三十里之遙,有一處驛站,規模宏大,可容納三百人有余,實為附近之最。
此驛站內設商驛,只需花費銀兩,便可享一夜之安眠。
你等正欲下馬,于驛站門前安頓之際,這兩日之前一直跟隨你們的一行商隊,亦如有所感,默契地停下了腳步。
只見一位貴公子,身著華服,快步而來。
隨行之中,還有七八名佩刀侍衛,氣勢破足。
終南七子早已牽著馬匹,進入了驛站的馬棚之中,忙碌著安頓事宜。
李攔江則有找著陸羽前往附近空地,欲再行切磋。陸羽對此倒是顯得無所謂,正好手癢,二人便一同離去。
葉勝男見此情景,無奈地搖了搖頭,“李兄總是這般喜歡找罪受。”
一行人正準備走進驛站,除了你和老五楊素之外,在場之人只剩下葉勝男、蘇子吟和季沁心幾人。
兩男三女。
就在這時,后面一位貴公子匆匆走來攔住你們五人,他身材高挑,穿著一件上等的白色錦衣,腰間系著一條嬛安玉帶,其上掛著琳瑯滿目的佩環玉石,華貴非凡。
他的模樣生得俊俏,一雙桃花眼之中卻帶著些許虛浮之氣,多是身體兩虧之兆。
這一行的商隊其實早就一直隨行在你們身后,不過其中都是普通人,就算是其中的數十名護衛,也只是江湖上的二三流武夫,并未引起你們理會。
貴公子文質彬彬地行禮道:“冒昧打擾,還請諸位留步?”
他言辭客氣,舉止得體,卻難掩眼中的傲氣。
楊素微微皺眉,見師伯并未開口,也便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眼色不善。
葉勝男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她嘴角微揚,眼神中透露出幾分玩味。
貴公子的眼神直直看向季沁心,這位胭脂榜上的絕色佳人。
兩日前偶然一見,他便被她的美貌所深深吸引,感嘆這世間怎么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本來苦悶的路途,卻因遇到如此佳人而變得有趣起來。
而且,巧合的是,他們竟然都是前往佳康城。
這讓他覺得,這是天降的緣分,是上天賜予他的姻緣。
他好幾次想上前招呼,可惜這一隊車馬所行實在太快,他們還是商隊車上有著貨物,勉強才能追上。
好不容易,車隊要在驛站停歇。
他心中一陣竊喜,覺得這是天賜良機,連忙下得馬車,快步而來。
他本身就是佳康城中之人,熟絡這里的風情,家中也是富商,還有一位叔父也在佳康城中做參議。
貴公子有些不舍才把目光從季沁心身上移開,這才上下打量這一行人,心中暗自評估。
貴公子看出其中似乎大多是道士,眾人以這位中年人為首。
他看向那位中年人,打扮頗為寒酸,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是經過多次縫補,顯得頗為陳舊。其相貌不知為什么頗為眼熟,倒是一時想不起來。
隨行幾人也是穿著藍色的麻衣道袍,絲毫看不出名貴之處。
還有邊上兩位女子,要是在平常雖然也算俏麗,但與這位白衣女子相比,卻相差甚遠。
這位白衣女子生得極美,以他多年混跡于煙花之地的經驗來看,雖然她穿得頗為保守,但在白紗的緊緊包裹下,依然難以遮掩那起伏有致的身材,尤其是腰間以下猛然的放大,如若滿月。
這種身段只需要體會一次,便知這是尤物之中的尤物。
最重要的是,看其此女走路姿態,兩腿緊致,并沒有縫隙,竟然還是完璧之身,這可是可遇不可求。
世間最金貴乃是春宵一刻,要是多了一抹鮮紅,便是要飲一壺好酒。
貴公子悠然地問道:“幾位可是要在驛站住下?”
蘇子吟不耐煩地回答道:“你這人不是廢話嗎?”
她出身于大富大貴之家,對于這種家中有權有財的紈绔子弟,表面斯文,其實背地下流至極,她最是熟悉不過,因此對他的態度也頗為冷淡。
貴公子并不惱怒,反而看著眾人笑道:“幾位可有官身?”
你聽到此處,搖了搖頭,回答道:“并無官身。”
貴公子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似乎早有預料。
“那諸位不好意思,這驛站的商驛滿了。”
蘇子吟瞥了一眼驛站大門口,那里還掛著三塊木牌,這便意味著驛站起碼還剩一大半的空房。
驛站通常會留下幾間客房以備不時之需,不過這些房間大多都是為官差所準備的。
如果住房已滿,上面便不會懸掛木牌,以這個驛站的規模,起碼還剩一百間房間。
“你在說什么胡話,這驛站明明還有百來間客房。”蘇子吟毫不客氣反駁道。
“是的嗎?”
貴公子故作疑惑地看向驛站上的木牌,這時,剛剛在商隊中的一位隨行侍衛已經小跑走上前來。
侍衛手中拿著一串鑰匙,恭敬地遞給貴公子道:“公子,驛站的商驛的客房已經全部被我們租下來了。”
貴公子淡淡地點了點頭,接過那一大串鑰匙,臉上有著笑意。
“看吧,我說了,這驛站的房間已經全部滿了。”
蘇子吟已經看穿此人故意如此,他站在門口阻攔他們,就是為了讓他的侍衛去租下所有商驛的房間,從而迫使他們無法入住。
驛站之內,并無明文規定不可盡數租下,如此財大氣粗,
葉勝男細細打量著眼前的貴公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季沁心亦是美目微蹙,心中暗道此人居心不良。
楊素平日里若遇此等狂妄之徒,定會立即嚴懲,而今見師伯面色如常,只得強忍怒火。
貴公子瞥見季沁心蹙眉之態,美人一顰一笑,皆如春風拂面,動人心弦。
心中卻大悅,覺得此行收獲頗豐。
租下驛站的金銀財物,與之相比,又何足掛齒?
貴公子抬眼望向天邊,暮色已漸濃,他緩緩道:
“諸位無需再尋他處,佳康城門已閉,況且此時正值燕王祭天之際,前往燕京之人絡繹不絕,周邊驛站皆已客滿。”
“此間驛站實為臨時增設,我敢斷言,除此之外,別無空房。”
“一路走來,商隊與百姓組成的馬車數量,諸位想必也親眼所見。”
季沁心暗自思量,這一路行來,確如所言。
車隊絡繹不絕,皆是百姓拖家帶口,其中不乏白發蒼蒼的老者攜孫同行,亦有中年夫婦帶著孩童,一路北上燕京。
她心中不禁生疑,這位燕王究竟有何等聲望,能引得如此眾多之人爭相追隨?
葉勝男此時卻笑靨如花,對貴公子言道:“公子以為,我等該如何是好?”
貴公子似早已等候此言,神色間透露出幾分期待。
然而,他注意到這一行人之首的中年人卻始終保持沉默,未曾發話。
他凝視著中年人的面容,越發覺得似曾相識,卻又難以想起具體何處見過。
貴公子在腦海中迅速搜尋自家父輩及佳康城中眾參議、軍防之人的相貌,卻皆與此人不符,便不再費心!
他轉而看向季沁心,語氣略顯激動地說道:“我僅欲與這位姑娘結識一番,不知可否?”
“姑娘冒昧,芳名可否告知一二?”
葉勝男聞言,笑聲更濃:“公子真是揮金如土,只為博得佳人一笑,此番風流之舉,倒也令人欽佩。”
貴公子嘴角勾起一抹癡迷的笑意,眼神中滿是傾慕:
“別說千金,即便是萬金,又怎能配得上這位姑娘的傾城之姿?”
你在一邊運起天人之境界,望向季沁心頭頂,只見黑氣繚繞,若有所悟,果真是多災多難的命格。
命運多舛,由不得身。
“小生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吧?”他輕聲問道,語氣中透露出幾分期待。
“若是各位應允,今晚的房間花銷全算在本公子的帳上。”
季沁心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并未答話。
“姑娘可知,我家有良田千頃,祖上三代皆是為官之人。”貴公子似乎看出了女子的不悅,卻越發覺得她的豎眉之態別有一番風味。
突然,他話鋒一轉:“而且,你跟著他,多半要一輩子吃苦。若跟著我,定能穿金戴銀,再也不需要做任何活計,只管享人間清福。”
貴公子越說越起勁,竟將季沁心與你聯想到了一起。
本來一片翁怒之色的季沁心,一聽此話,臉色不由微微一紅。
貴公子見狀,心中明了,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他心中暗想,定是錢財打動了她。
這世間哪有張不開腿的女子,只是你出的價碼不夠罷了。
他以往在岳塘江畔的花樓中,向來都是一擲千金,直至滿意為止。
楊素早已怒氣沖沖,只待師伯一聲令下,便要讓這狂妄之徒見識一下道爺的厲害。
你突然轉頭望向佳康城的官道之上,眾人也不由自主地隨之看去。
只見!
一支舉著火把的長龍般的騎兵隊伍,浩浩蕩蕩地從遠處駛來,人數之多,足有數千。
馬蹄聲震耳欲聾!
夜色之中,一聲嘹亮的鷹啼之聲適時劃破長空,更添幾分肅殺之氣。
你臉上露出無奈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