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淵靜靜目送安歌母子消失在蒼茫夜色中,在獵獵山風中佇立了半晌。
再轉過身時,看向錦官城方向,原本溫柔的目光,漸漸變得漠然無情。
接著,身影在原地一個模糊,似被山間的風給吹散,不見了蹤影。
半盞茶后,陳淵的身影出現在巡天大殿門前,眼下,他必須時刻鎮守在云頂山,不然群龍無首,恐生禍端。
他需要處理的事太多!
所以只能送安歌到城外幾十里。
門口駐守的甲士,單膝跪地相迎,其中一人,稟報,
“大人,云驃騎和兩位參軍在殿里等您。”
陳淵點了點頭,已經看見了大殿里的三道人影,跨步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見云天生,還有高羽和范丑兩位錄事參軍,快步迎了上來,要參拜。
陳淵擺了擺手,“免了。”
隨后穿過三人,大步走到上首座位上,大馬金刀坐了上去,隨后目光一轉,看向高羽兩位參軍。
“你們倆事情辦的怎么樣?”
“回大人,第九山在錦官城的將士封賞,傷亡撫恤,共計五百四十九紛嘉獎文書宣讀完畢,其他府城的第九山將士,要復雜一些,還要協調各府,預計明后兩日完成派遣兵馬。”那黑大個,范丑上前一步,拜手匯報。
陳淵點了點頭,“一定要將這些安排到位,若是出了紕漏,讓我第九山的將士受了委屈,本將可要拿你們是問。”
“是!”
陳淵又將目光移向高羽,高羽立馬上前一步,“稟大人,末將今日去云驃騎那邊宣讀封賞,正巧抓了四家典型,與守備司那邊知會了一聲,抓了幾家的嫡系子弟。“
說著,這位高參軍眉頭微挑,語氣一輕,“特來請示大人,接下來該怎么做?”
“怎么做?”陳淵沉吟了下,隨后目光落在意料之外出現在這里的云天生。
今日云天生已經來了一次。
這半夜三更不呆在云家,又跑來云頂山做什么。
“天生呢,這個點,找本將是什么事?”
云天生聞言,也上前一步,面色凜然,“將軍,柳家那位已經開始動手了!”
陳淵一聽,眉頭一挑,看著這位手下,“你盯著那人在?”
云天生點了點頭,“是,末將不放心!”
“干的不錯。”
他并沒要求云天生盯著,也沒必要,不過他愿意給與這種行為嘉獎。
陳淵的目光看向殿外,
“月黑風高殺人夜。”
“看來這柳天鳴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就看本將有沒有看走眼了?”
大殿里,高羽和范丑兩位參軍聽得心神一凜,相互對視一眼。
月黑風高殺人夜,柳天鳴,那是柳家的二房!
而此時,夜半三更,西城柳家,位于城西一座名叫鶴鳴洲的湖心島上,島外水面黑茫茫一片,而島上,亭臺樓閣,雕欄玉砌,一座水藍色的大陣如一座巨大的碗倒扣在整座島上。
柳家的護島大陣在半夜突然開啟了!
這座大陣,在黑暗中,猶如一顆沒入水面的偌大藍色晶珠,明晃晃的十分耀眼。
立馬引起了這座大湖周邊一些人的注意。
柳家的護島大陣一般重要場合才會開啟。
這半夜突然開啟,惹人好奇。
于是,有一道道人影紛紛雙腳踩浪,踏波而行,如一道道離弦之箭,劃出白浪,想要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待快要到島上還有數里時,便有厲呵聲傳來。
“柳家重地,再往前半步,就休怪無情。”
“柳家的道友,我等不過是看這護島大陣突然開啟,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有來人出聲解釋了一聲。
“我柳家行事,需要向你們解釋?滾!”
這才對味!
作為西城的一方土霸主,柳家行事向來這樣。
看熱鬧的人影被罵回去,不敢招惹,很快,水面上,變得空空蕩蕩。
但在某些地方,有人在黑夜中極目遠眺,目力極強,看穿了大陣,看到了島上的碼頭上,有人將一具具尸體丟進了湖中。
這座大湖中,有一艘烏篷小船,隔著鶴鳴島七八里外,船上有一如精靈般的銀發少女,坐在船尾,雙手撐著下巴,在欣賞那猶如湖中升騰起的一輪巨大藍色月亮,美輪美奐。
在她的家鄉,也有這樣的景色,只是那水面要比這寬廣無數倍。
突然,烏黑的眼珠子中白漆一縮,看到了碼頭上,有人將尸體扔進了湖中,不是一具,而是好多具。
少女臉色一白,趕緊從船尾跑到船頭,搖了搖一個穿著破破爛爛,頭發如羊角般凌亂,酒糟鼻的老頭子。
老頭子躺在船頭,一只手垂落在河里,一只手握著一個酒葫蘆,嘴巴里打著呼嚕。
“醉老頭,醉老頭。”
結果怎么搖,都搖不醒。
少女嘴巴氣鼓鼓地把老頭子往河里一推,結果老頭子不僅沒有醒來,反而直接沉了下去,不一會兒,下面咕嚕咕嚕起一個個氣泡,緊隨著,一條條魚都浮了起來。
像是喝醉了一般,游了兩下翻肚子,又游兩下。
“每次都這樣!”少女似乎絲毫不奇怪,明眸皓齒的臉上反而滿是埋怨,隨后趕緊跑到船尾拿起船桿,朝著離鶴鳴島反方向撐桿,撐地一扭一扭地,別提多費勁了。
“死老頭,臭老頭,把我騙到這里來,說我能遇到命中的貴人,上次在龍巢也是這么說的,結果連個住的地方也沒有,還跟著餓肚子。”
少女怨念深重,一用力,船桿子也斷了。
“啊”
少女無能狂怒。
這動靜,在寂靜的黑夜里,顯得尤為清晰。
很快,鶴鳴島方向傳來動靜聲。
有人影朝著少女的方向飛來。
少女趕緊往水里一跳,水面并沒有濺起浪花,反而將少女包裹了進去。
少女的銀發在水中渲染而開,將這黑暗的水面,染的透亮,緊隨著,水中,一條條大小不一,各式各樣的魚兒,如受到了某種吸引,圍繞著少女轉動起來,將其身子遮掩了進去。
大約過了十幾個呼吸的時間,水面上來了兩道人影,看著空空如也的小船,漂浮在水面上。
“搜!”有聲音響起。
接著,只見那兩道人影,手中拿出一顆雞蛋大小的藍色珠子,閃爍著一圈圈藍色波紋,就此扔入水中,朝著兩邊劃過,兩道人影跟著珠子搜尋兩邊的水面,大概方園五六里,那藍色珠子沒有絲毫反應。
這是柳家的一種獨門煉器術,名叫翻浪珠,通過這珠子可探查水面,并可催動真氣馭浪對敵,煉氣才可用。
那兩人重新碰頭,隨后傳出有種隱約藏著興奮的對話,
“好像沒人!”
“不管了,趕緊回去,不能讓大房的人逃走。”
兩人就此離開,沒了動靜。
不久后,銀發少女從水面中浮出來,水不沾衣發,晶瑩的水珠從少女的發絲上滾落而下,砸在水面上。
少女用芊芊素手,劃過著水面,“走吧,走吧。”
四周的魚兒似乎能聽懂,圍繞著少女旋轉了幾圈,就此離開。
這時,少女抬頭,準備回到船上,就見船梢上,一個兩邊頭發像是羊角頂著,中間是地中海的老頭子蹲著,笑瞇瞇地看著她。
少女當即小臉怒氣一漲,跳上船,抓著這老頭的頭發一頓薅,“臭老頭,死老頭,你把我送回龍巢,我不想呆在這里了。”
這酒糟鼻老頭,“哦哦啊啊”地怪叫兩聲,“別抓,別抓,小祖宗,老頭子我明天帶你吃好吃的。”
聽到吃的,少女眼睛當即大放光彩,“哪里哪里?”
也跟著蹲在一邊,眼睛發亮。
酒糟鼻老頭指了指鶴鳴島,一只手抬起,手指掐動,煞有介事,“老夫掐指一算,就是這。”
銀發少女眼睛泛怒,“臭老頭,你又騙我,你沒看到這島上死了好多人嘛。”
只見酒糟鼻的老頭子一副認真的樣子,看著銀發少女,“我們這邊的規矩,死人是要吃席的。”
說著,老人眼睛一瞇,笑呵呵道:
“而且,這是喜席,狗咬狗,一嘴毛,都不是啥好東西。”
“到時候就放心吃吧。”
“那我信你!”少女很開心。
就在這對奇怪組合竟然討論著吃席時,此時,鶴鳴島藍色護島大陣中,濃烈的血腥味撲鼻,其中一處最中間的別院,走廊過道間,尸體橫七豎八,皆是那些柳家培養的護院武者,還有一大批,被舉著火把的人影,聚攏在一起,被看押在一片空地。
此時,空地前方的一座高大精美的翹角閣樓里,有或悲憤,或怨毒的咒罵聲和驚恐的哭喊聲響起。
一間房里,燈只見兩排衣著華貴的男女,被捆綁著跪倒在地,這都是大房剩下的核心人員,有驚恐的嬌妻美妾,也有恨不得殺了他的大房子侄。
“柳天鳴,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老二,你不得好死,居然下藥。”
“二爺,奴婢愿意服伺您,饒命,,,,”
“噗”
突然,一道殷紅的血色,濺射在窗戶上,一聲慘叫戛然而止,燭火搖曳下的倒影中,有一道人影倒下。
接著,慘叫聲迭起,一道道人影倒下,那間房的整座窗戶都被徹底染紅。
等慘叫聲停歇。
幾個呼吸后,“支呀”一聲,一間房間的門打開,
只見火光照耀下,一位幾分黝黑,下嘴唇缺了一塊,身身穿黑袍,整個人氣質顯得陰沉的中年男子邁出門檻走了出來。
而其背后的血色,無比刺眼。
而見到他的出現,閣樓空地上,那些火把下的人影,紛紛躬身,齊齊一呼,充滿興奮之色。
“拜見家主!”
而那些被扣押在地的人,驚懼地抬起頭,也跟著這呼聲喊了起來。
“哈哈.”
閣樓上,那黑衣人影染色的眉毛飛揚,發出狂笑。
等笑完,這人面目一沉。
“柳天勝不得人心,犯下滔天罪孽,將我柳家置于危險之中,今日我柳天鳴便大義滅親,還柳家一片盛景。”
“天一亮,給各家發去請帖,從今往后,我便是柳家之主,讓那些家伙也來看看。”
“呵呵!”
“把東西都處理干凈,通知人準備宴席,要快,聽明白沒?”柳天鳴眼神閃爍,都有些迫不及待了,而且那位大人,想必也高興。
既然他走上了這條路,自然也要讓其他人動動心思,不能讓自己一個人背上罵名,當大家都這么做時,洗牌的日子也就到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