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涪陵縣,崔家的權勢遮天蔽日,連當地縣太爺都是從崔家走出的,崔家的霸道,讓這片土地上的一切,哪怕是一枚落地的銅板,都與崔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城門口的公示墻上,一張畫像吸引了一行四人的目光,他們站在畫像前,沉默了許久。
“大師,你說這畫像上的人是貧道嗎?看著也不像啊。”林凡開口,打破了這份寧靜。
當然,他承認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畫像,而是那四個大字。
‘窮兇極惡’
隨后才看向畫像,古代通緝者的畫像一般比較潦草,就是簡簡單單勾勒,突出容貌上的一些特點,比如絡腮胡,刀疤,獨眼,歪嘴等等。
而這張畫像沒有半點特點,反正連本人親眼觀摩,都沒認得出,要不是旁邊寫著道號‘玄顛’,他也不敢認這是自己。
皈無大師端詳著畫像,又看了看林凡,緩緩說道:“嗯,倒是有道友的幾分神韻。”
“還是大師會說話啊。”林凡點頭微笑。
皈無大師正色道:“阿彌陀佛,道友,貧僧不是會說話,而是貧僧從不說假話。”
狐妲己跟貓妙妙聚精會神的聆聽著。
她們從道長那里得知這位大師佛法高深,非常有學問,尤其是貓妙妙恨不得從大師的言語中悟出自己的話語之道。
從今往后,也能說些讓道長頗為認可的話。
真要能做到這點,她妙妙死而無憾了。
“讓開,讓開。”一位看守城門的官兵走來,不耐煩的揮手驅趕,“都圍在這里干什么,通緝畫像有什么好看的,看多了就像了,一旦像了你們就完蛋了,懂不懂。”
這位官兵模樣周正,雖脾氣不好,但眉宇間倒是有份這世間之人缺失的一種氣。
那便是骨氣。
官兵將公示墻上的通緝畫像撕掉,然后在原來位置抹著漿糊,從腰間竹筒里抽出一張新的通緝畫像,將其貼了上去,一邊貼著,嘴里一邊嘀咕著。
“真的猛,縣城官府都被屠盡了,那些老百姓肯定很舒坦,也不知這位玄顛道長何時來涪陵一趟,不過應該不敢來。”
官兵抹平畫像邊角的褶皺,轉身,神情一怔。
他的目光落在兩女身上。
真的美。
但這些不是重點,重點的是面前一位穿著紅道袍的道長深深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看這臉,似曾相識啊。
不對。
這位官兵猛地盯著剛貼出去的畫像,這畫像從青州送來,筆觸細膩,與他以往所見的潦草通緝畫截然不同,顯然是出自丹青高手之手。
他的目光在畫像與真人之間來回游移。
像,非常的相似。
雖然有些地方好像有些出入,但并不影響整體的大概。
不會吧?
官兵宋小天心里拔涼,好在他臉色有些黝黑,要是不黑,這張臉怕是已經慘白慘白了。
想著應該沒這么倒霉的他,假裝鎮定,瞧著紅色道袍,瞧著別在腰后的斧頭,又瞧見背在后面的紙傘。
他咳嗽著,轉身盯著通緝畫像,自顧鎮定的自言自語著,“這鬼天氣還真有些熱。”
而他的眼珠子賊溜溜轉動著,盯著通緝令右邊那幾行文字描述。
‘身穿紅道袍,腰間別著斧頭,背后背著傘,有兩位極其漂亮的女子跟隨。’
真的靠啦。
對上了,徹底對上了,沒有錯,自己身后的道士就是通緝令上的玄顛道長。
在這樣的月份,天氣的確是有些熱的,但不知為何,宋小天只覺得通體發寒,就好像有人將他扔到冰窖里似的。
林凡瞧著新貼出來的通緝畫像,笑著道:“大師,你看這幅如何?”
皈無大師捻著白須,沉吟道:“形神兼備,能畫出此畫的必是丹青高手,與道友相似八成。”
林凡笑道:“八成,貧道覺得不止,哪怕說十成也不為過。”
狐妲己道:“我覺得這就是道長,你們看這畫上,道長凝視前方,如同靜謐的古樹,矗立在世間紛擾之中,眉宇之間透露出睿智與慈悲,微垂的眼眸深邃如墨,含著世間的真理與智慧,妲己想不出這世間除了道長,還能有誰有這般的超凡脫俗的氣質。”
貓妙妙震驚的看著姐姐,她知道姐姐很聰明,但這番話——姐姐,你偷偷背著我補課了吧。
“俺,俺也一樣。”貓妙妙終究沒變,還是曾經蠢蠢笨笨的憨厚小貓。
皈無大師一怔,心中佩服感嘆,道友這是從哪找來的兩妖,馴化的如此霸道。
林凡輕笑道:“妲己,你這番言論,實在讓貧道汗顏啊。”
“不。”狐妲己搖頭道:“道長,妲己愚笨,剛剛看到這幅畫像的時候,這些話不知怎的就脫口而出。”
林凡微微昂首挺胸,心中暗自欣喜。
如果皈無大師不是為了維持高僧形象,高低得給狐妲己撇出一個手勢。
“道友,你如今被朝廷通緝,這般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世人眼前,是不是有點過于張揚?”皈無大師問道。
“大師,請看。”林凡沒有解釋,而是拍著宋小天的肩膀,“這位官爺,你覺得貧道是這畫像上的人嗎?”
被拍肩膀的宋小天渾身一顫,深吸一口氣,轉身,面露微笑道:“道長可千萬別稱小的為官爺,我就是為民服務看城門的小兵。至于這畫像與道長是否相似,嗯…小的覺得絲毫不像,道長仙風道骨,內斂沉穩,一看就是世外高人,豈能是通緝令上的道長。”
在宋小天看來,這就是送命選擇題。
但凡他敢說這就是你,恐怕眼前的道長會毫不猶豫的拔出斧頭,狠狠落在他的腦袋上,這是無需考慮的,絕對就是這樣。
林凡詫異道:“是嘛,可貧道覺得畫像所畫的就是貧道啊。”
宋小天急著道:“道長,真不是,小的豈能騙您,您可不能認啊。”
他是真的急了。
甚至有點想哭。
怎么能這樣呢,哪有人非得將自己往通緝令上靠的,你真要想殺我,沒必要這樣的,不過他覺得還有搶救的機會,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認同道長說的話。
“你啊,身為涪陵看守城門的官兵,可得努力練就一雙火眼金睛才行,這畫像所通緝的就是貧道,貧道道號玄顛,來自朝天道觀。”林凡輕拍著他的肩膀,見宋小天快要跪哭,便道:“你忙你的,貧道得跟大師進城敘敘舊了。”
“道長走好。”宋小天急忙說道。
林凡剛要離開,貌似想到一件事情,輕聲道:“官爺,貧道能否請你幫個忙?”
“道長請說。”
“貧道走后,能否讓這城門只進不出,如果聽到一些聲響,還請官爺關上城門,不放一人出去,確保涪陵縣百姓們的安危。”
“道長放心,我宋小天絕對眼皮都不會眨一下,一個蒼蠅都不給它飛出去。”
“那就好,有勞了。”
說完,轉身離去。
宋小天目送著道長身影漸行漸遠,直到那一抹紅道袍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那顆懸著的心才如重石落地。
這時他才感覺到,自己的背后已經濕透,冷汗淋漓。
“宋哥,剛剛那不就是通緝令上的玄顛道長嘛,舉報者有白銀百兩啊。”一位同僚湊上前來,眼神不理解,怎么就這樣放過了。
宋小天瞪了他一眼,抬手就在對方頭上敲了個栗子,“你想什么呢,你以為我不知道那位就是玄顛道長,可你知不知道人家玄顛道長做了哪些事情,我告訴你,咱們涪陵縣要出大事了。”
“那要不要趕緊去通…”話還沒說完,同僚就捂著腦袋,委屈道:“宋哥,你又打我腦袋干什么?”
宋小天壓低了聲音,卻難掩語氣中的嚴肅,道:“你傻啊,你去通知誰?你是不是忘記你爹那斷腿是誰打的?我告訴你,玄顛道長專殺貪官污吏,兇煞惡人,你覺得咱們縣太爺跟崔家能有好下場嗎?”
提到他爹的斷腿之事,這位同僚滿眼的憤恨,哪怕他在涪陵縣算是有一官半職,但跟兇手相比,他就是螞蟻。
同僚明白宋哥的意思,點著頭,知道該怎么做了。
涪陵縣苦崔家已久。
他們能保持初心,是因為他們是生活在真正底層的人,是周邊鄰居,鄉里鄉親湊錢給他們買的職,不求他們回報,只求能照看鄰里一二,不受那些權貴的迫害。
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一隅,鐵牛牛肉面的攤位上,林凡豪氣地一揮手,對攤主喊道:“牛肉面大碗四份,牛肉要堆得像小山一樣。”
“道友客氣了。”皈無大師笑著,“貧僧也好久沒吃道友請的牛肉面了。”
他們這行人頗為引人注意。
首先是兩女的容貌,甭管放在何處,那都是頂尖一絕。
更別說大師這張臉,凡俗之人沒有慧眼,無法看穿大師的真相,自然會心生恐懼,引人矚目。
此時,皈無大師含笑坐下,目光卻緊緊地鎖定林凡,似乎有話要說,卻又有些猶豫,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道友,貧僧有一事相詢,不知道友是否有繼續修行貧僧授的降魔拳?”
“有啊,大師,你那降魔拳高深莫測,暗藏種種不俗奧妙,貧道可是一直修行到現在的。”林凡感激的很,要不是大師授拳法,他到哪學這除惡揚善極其順手的拳法。
皈無大師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信,“可是為何貧僧覺得道友渾身所散發出的邪性越發渾厚,道友眉心一抹焰紋更是魔性之深,世間罕見。如果道友真修行了降魔拳,不該是這樣的。”
林凡聽聞一愣,隨即笑道:“大師,你看走眼了,貧道眉心焰紋可不是什么魔性之類,而是貧道機緣巧合之下凝成道家純陽道體后所凝練出的標志。”
“…”皈無大師嘴角微微一抽,“道友,莫要說笑了。”
“唉,大師,你修的是佛道,而貧道修的是道家之法,你還能有貧道對道法熟絡?”林凡反駁著,他明白大師是在關心他,但這種關心純屬多余。
皈無大師沉默了。
他知道眼前道友憑借斧頭砍死師尊,想法特多,交流起來難度很高,明明沒有吸食濁氣,為何心性會是這樣呢?
算了,還是你有你的想法,貧僧有自己的想法吧。
哪怕繼續交流下去,他也知道是無法說通對方的。
隨著四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上桌,濃郁的香氣彌漫開,皈無大師拿起筷子準備填飽肚子時,林凡發現大師右手小拇指缺失,心中一驚。
“大師,你的小拇指呢?”
他記得當初跟大師初次見面的時候,大師的小拇指是存在的,怎么一段時間沒見,就缺失了一個。
皈無大師淡然一笑,“貧僧前段時間遇到一頭魔,此魔道行極高,占據魔泉,禍亂一方,貧僧為了將此魔徹底除掉,便斷一指磨滅它的魔性,鎮壓魔泉,避免它魔性不消,來日重臨人間。”
林凡看向兩女,語氣中帶著敬意,“你們看看,這位就是來自吉安府武功山上弘法寺的得道高僧,世間僅有的真正高僧啊。”
“阿彌陀佛。”皈無大師放下筷子,對著投來敬重之目的兩位女施主行了佛禮,繼續拿起筷子,夾著牛肉,吃的津津有味。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大師你所鎮壓的魔泉位置在哪?”
林凡想知道,如果是他面對那魔泉,絕對不會斷指鎮壓,而是施展慈悲度魔,將魔泉魔性全部吸納體內,轉化為純凈的浩然正氣。
所以他想為大師解決后顧之憂。
當然,這算盤打得啪啦作響,就算他待在朝天道觀都能聽到。
皈無大師似乎看穿了林凡的心思,笑著轉移了話題,“阿彌陀佛,道友,這家牛肉比金陽縣那家好多了。”
他自然不會說出魔泉的位置。
道友的魔性本來就很重了,這要是讓他沾染到魔泉中的魔性,豈不是要成為世間大魔,到時候敵對起來,怕就不是區區一根斷指能夠解決的。
見大師不愿告知,林凡也是無奈,這禿驢就是摳。
林凡沒有追問,吃著面,瞧著周圍,發現這地方跟別的地方有些不同,竟然很難看到那些持刀惡漢,想想曾經去的那些地方,那些惡漢當街耍著刀,一言不合就能噼里啪啦的砍起來。
“道友,你準備在這里停留多久?”皈無大師問道。
“看情況,貧道來這里有點事情要做。”林凡說道。
“何事?”
在大師的認知里,玄顛道友一心想要斬妖除魔,除惡揚善,那么唯一能做的事情,那就是玄顛道友要大開殺戒了?
林凡沒有隱瞞,“殺縣太爺,滅崔家,滅黃天教。”
“什么?”皈無大師愣神。
林凡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殺縣太爺,滅崔家,滅黃天教。”
剎那間,街道百姓紛紛朝著這邊投來目光,他們的眼神中透露著驚駭,恐懼,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期待,而更多的還是害怕。
正在攤位前的牛肉面攤主心情美滋滋的很,想著來了大客戶,牛肉堆滿,又能狠狠賺一筆了。
可是當聽到這番話,嚇得他雙腿發軟,想都沒想,收拾好攤子,連桌椅面錢都不要,推著攤車就跑。
“誒,面錢。”林凡喊道,見攤主沒有停下的意思,趕緊讓狐妲己趕上去將面錢付掉。
而此刻,原本熱鬧的街道,已經沒有了人影,甚至連條狗都沒有。
皈無大師聽聞,心神震撼,“道友,少造殺戮啊,這對你今后的修行會有很大的影響。”
林凡擺手,抬頭看著皈無,“大師,殺身成仁,貧道不得不做,你看看剛剛的情況,貧道只是說了聲殺縣太爺,滅崔家,滅黃天教,便嚇得他們四處逃竄,他們不是被貧道嚇的,而是被縣太爺崔家給嚇住了,他們苦這群惡人久已。”
“再看看這座縣城,雖沒有妖魔邪祟作亂,但上空盤踞怨氣,那是民怨沸騰啊。”
皈無大師抬頭看著清明的天空,他雖有佛眼,任何妖魔鬼怪在他面前無所遁形,但是跟林凡的功德之眼相比,相差甚遠,有的東西哪怕他佛法高深,依舊難以看穿。
“大師,你可知此地的黃天教做出哪些惡行?”林凡道。
“貧僧不知,還請道友告知。”
隨后林凡將在玉明山所經歷的事情全盤托出,聽得皈無大師眉頭緊鎖,明顯有些動怒,他來到涪陵縣,竟然沒感覺到。
崔府,廳內。
“父親,孩兒遇到那和尚了。”
崔浩回到家,就匆匆找到了正在廳內與一位身穿黃衣,枯瘦老者交談的父親崔飛羽,隨著他跑進來,交談停下,兩人看向毛毛躁躁的崔浩。
崔飛羽皺眉,對這三子此刻的行為頗為不滿,剛想訓斥,卻見一旁的枯瘦老者詢問。
“你說的和尚是誰?”
這要是別的人這般跟他崔三公子說話,他早就怒懟回去,但眼前的這位他是真的不敢,而是深吸口氣,恭敬道:“陰煞護法,就是你們所說的那位皈無和尚,身穿白袍披袈裟,容貌丑陋的那位,我見到他了。”
崔飛羽道:“護法,這位皈無和尚一直在斬妖除魔,擾了不少壞事,要不要…”
意思很明確,就是將其噶掉。
“不急。”陰煞護法道:“皈無禿驢道行非同一般,哪怕是本護法都不是對手,他此時來到涪陵縣目的不知,崔老爺不妨將他邀到府來,好生招待,問問他來此的目的。”
“我?”崔飛羽一愣,擔憂道:“萬一那禿驢將我打殺怎么辦?”
“不會的,皈無這禿驢對妖魔邪祟心狠手辣,但對普通人他是不會動手的,這點大可放心不會有事。”陰煞護法說道。
他們黃天教在外面布局的那些妖魔邪祟,有不少都是被這禿驢給消滅掉的。
黃天教早就想將禿驢滅殺。
可惜,這禿驢佛法高深,難以是對手,曾經圣母出面,都不敢親自出現在禿驢面前,而是以一具傀儡與其斗法。
結果自然不用多說,那禿驢一道金血劃出,傀儡瞬間炸裂,甚至還想追蹤其幕后圣母,要不是圣母舍棄的果斷,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崔飛羽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街道,牛肉面攤。
林凡跟大師依舊在交談著,隨著陸陸續續有百姓經過,這里又出現行人,不過剛到的百姓們頗為好奇,好端端的,怎么就沒了影,都跑哪去了。
“道友,你可知道那黃天教是國教嗎?”皈無大師語氣沉重。
“難怪這世道如此糟糕,這樣的教都能成為國教,要貧道來說,還不如讓大師當國師。”林凡輕蔑說道。
皈無大師搖了搖頭,“道友,黃天教跟五望世家關系頗深,其中千絲萬縷,復雜的很,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他知道道友一腔熱血,除了斬妖除魔,還有懲惡揚善,但是黃天教的勢力非同尋常,還有此地的崔家,乃是五望之一崔家的旁支。
一旦滅掉,那么情況將兇險萬分。
林凡笑道:“大師,貧道覺得你有些束手束腳的,不過沒事,往后大師斬妖除魔,貧道除惡揚善,偶爾斬妖除魔,咱們相互配合,絕對能讓這世道清明起來。”
皈無大師嘆息道:“道友,你為何就是不愿聽貧僧說的話呢。”
林凡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看著皈無大師,片刻后,緩緩道:“大師,你在金陽縣的時候,手持錫杖怒敲縣太爺家中惡人時的膽魄在哪,為何如今面對五望與黃天教,就這般的猶猶豫豫,是有難處不妨說出來,貧道能理解。”
“阿彌陀佛。”皈無大師雙手合十念著佛號。
而就在此時。
數位不速之客出現。
崔飛羽走到桌旁,道:“敢問大師是否是皈無高僧。”
“貧僧正是,不知施主是?”
“在下崔家崔飛羽,得知小兒蠻橫鬧事,欺壓百姓,惹得大師不悅,特前來給大師賠個不是。”崔飛羽目光全都落在大師身上,對林凡只是匆匆一瞥。
說到底,還是砍得不夠多,名聲沒大師這般霸道。
“無妨,只希望崔施主往后能對令郎多加管束,崔家乃是五望世家之一,名門之家,萬萬不能做那欺壓百姓之事。”皈無大師說道。
“老夫一定嚴厲管教,不知大師能否賞臉,光臨寒舍。”崔飛羽發出邀請,他對皈無大師這張臉還是有些心悸的,知道修行者變成這樣,就是吸收濁氣,也不知用個面具遮蓋一下。
“貧僧…”
還沒等大師拒絕,一旁的林凡微笑道:“大師,去唄,人家崔施主這般盛情邀請,不去豈不是落了人家崔老爺的臉面。”
“大師,這位是?”崔飛羽看著林凡,倒是沒認出來是誰,不過看到兩女的時候,倒是微微一驚,戴在手指上的戒指傳來炙熱感。
妖,沒想到是妖。
能將妖降服,必然也是修道者。
瞧瞧人家,同為修行者,人家都知道戴面具,而且這面具模子還真俊朗。
“這位是貧僧的同道之友。”皈無大師說道。
崔飛羽連忙換上一副笑臉道:“原來是大師同道,失敬失敬。”
林凡開啟功德之眼,看著面前顯露出實相的小可愛,笑著道:“無妨,還請崔老爺引路,貧道與大師前去。”
“好,好,好。”
崔飛羽笑呵呵的帶路。
周圍百姓看到崔家之人的時候,早就散的遠遠,不敢靠近招惹絲毫。
皈無大師心中嘆息,但面上并未表露太多,只是默默跟隨。
一行人來到崔府,崔飛羽立刻吩咐侍女沏茶,熱情地招待著。
他心中有著陰煞護法的囑咐,想要探詢皈無大師此行的目的,但見大師閉目念誦經文,便知此事急不得,只能慢慢圖之。
林凡悠然自得地品著茶,兩女如同門神般立于他身后,貓妙妙主動請纓,輕聲詢問道長是否需要捏肩,林凡微微點頭,享受著她的服侍。
崔飛羽瞧了一眼,真是會享受的家伙,他想主動找些話題,但皈無禿驢來到廳后,就微微閉眼念誦著經文,最終將目光落在林凡身上,笑著道:
“道長,茶還好吧。”
林凡笑著道:“不錯,貧道自下山以來就從未喝過如此香味的茶,多謝崔老爺的招待,對了,聽聞此地縣太爺乃是崔家之人,不知縣太爺在不在?”
崔飛羽道:“不瞞道長,此地縣令正是犬子。來人,通知大少爺,就說有貴客,讓他速速趕來。”
婢女退去。
林凡滿意的點著頭,縣太爺在就好。
“嘶!”
“道長怎么了?”
“貧道有點冷。”林凡擺手,看向狐妲己,“妲己,你去將崔府大門關好,這風吹的貧道有些冷颼颼的。”
“是,道長。”狐妲己明白,道長要開始行動了,剛準備離開的時候,見妹妹還給道長捏肩,提醒道:“妙妙,給道長寬衣。”
貓妙妙不懂,但是見道長起身,她瞬間秒懂,急忙走到道長面前,將腰間斧頭和紙傘輕輕地放置在一旁的茶幾上。
隨后,雙手輕巧地在道長的衣襟上游走,為道長寬衣。
林凡微微頷首,頗為滿意,平靜的目光落在念經的皈無大師身上,客廳很寧靜,僅有寬衣的颯颯聲,還有大師念經時的虛聲。
崔飛羽不解眼前情況,好端端的換衣干什么,但他只當理解,修行者吐納濁氣,總歸腦子都會出問題,只要不胡亂砍人,哪怕當眾姦妖,他都能坦然面對。
換好衣服的林凡咳嗽著,低頭看著紅袍,道:“妙妙,你說貧道這道袍里外通紅,是不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貓妙妙沒敢回答,而是大腦快速運轉,想著標準答案,很快,靈光一閃,“道長,流程不能少的。”
林凡聽著,點點頭,覺得非常有道理,“妙妙,你說得對。”
此時有腳步聲傳來,一位留著胡子的男子出現,走到崔飛羽面前請安,隨后看向皈無大師與站在那里面露微笑看著他的林凡。
崔飛羽起身笑道:“這位就是犬子崔翔,翔兒這位是皈無大師,佛門高僧,而這位是…”
介紹到林凡時,崔飛羽竟然發現到現在都不知道道長的道號。
崔翔對皈無大師沒有任何印象,可是不知為何,看到林凡的時候,他總覺得好像在哪里看過。
林凡道:“貧道玄顛,來自朝天道觀。”
崔飛羽道:“翔兒,還不趕緊向玄顛道長行禮。”
只是等待片刻,卻依舊沒有聽到翔兒的聲音,這讓崔飛羽頗為不悅,當扭頭看向翔兒的時候,卻發現翔兒瞳孔縮放,臉上血色盡失,身體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整個人顯得極為驚恐。
崔翔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林凡,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恐慌:“你…你就是那個屠戮了多縣官府,被監察司通緝的妖道玄顛!”
面對崔翔的指認。
林凡始終保持著淡然的微笑。
“妖道?這稱呼并不讓人愉悅,不過沒事,老子自從懲惡揚善到現在,早就習以為常。”
他向一旁伸出手,妙妙急忙拿起茶幾上的斧頭放到道長掌心,小聲鼓勵,“道長,加油。”
林凡點點頭,感受著斧柄傳遞而來充滿炙熱的正道之氣,心神陡然活躍起來,體內的熱血開始沸騰。
“五望之一的崔家分支,掌控涪陵縣,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老子從進城開始就覺得渾身不舒坦,還以為是感冒了,原來…”林凡眼神逐漸凌厲,聲音變得如刀般的鋒芒,“原來是百姓們的怨氣纏繞在老子身邊,訴說著他們的委屈。”
崔飛羽匆忙來到皈無大師身邊,抓著胳膊,恐慌道:“大師,大師…”
皈無大師不為所動。
破空聲傳來,崔飛羽抬頭,一柄閃爍著幽光的斧頭襲來,無法躲避,正中他的腦袋,轟隆一聲倒地不起,瞪著的眼睛滿是不甘與不敢置信。
仿佛是在說,好端端的,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林凡走到尸體前,一腳踩著尸體,彎腰握住斧柄,連肉帶血的將斧頭拔出。
“喊大師干什么,沒看到大師正在給你們超度嘛。”
扭頭看向臉色蒼白的崔翔,只見崔翔身軀踉蹌后退,茶幾倒地,香茶濺射,慌亂朝著后院逃竄,邊逃邊喊救命,驚的崔府上下躁動起來。
林凡沒有著急追趕,而是看向依舊如老松坐在那里的皈無大師。
“禿驢,老子不知你為何不對五望與黃天教下手,你可能害怕,也可能有顧慮,但老子要說的是,害怕與顧慮是沒用的,只有將他們全部砍掉,那么所有問題才能迎刃而解。”
話落,林凡一腳粗暴的踹翻擋在前路的茶椅,提著斧頭大步朝著后院走去,片刻間,后院傳來呵斥聲。
“放肆,這里是崔家,你簡直是…”
然后是慘叫聲。
“饒命。”
噗嗤!
緊接著是剁肉的聲音。
有人趁著沒被發現慌亂的朝著大門跑去,可是當達到那里的時候,他們膽寒的望著守在門口的一位女子,那女子美麗如妖,鋒利的十指滴落著血液,周邊已經躺著數具血淋淋的尸體。
狐妲己雙目妖異,舔著鋒利指甲上的血跡,“都回去吧,道長可是正在找你們呢。”
如此詭異的一幕,讓想逃離的人膽寒,他們步步后退,不敢沖鋒,只能想著去找別的出口。
一處后院廂房里。
“小姐,放過我們吧。”屋內有一男一女被捆綁在柱子上,看模樣與衣著顯然是崔家的奴仆,只是此刻的他們正在遭受慘絕人寰的虐待。
被稱為小姐的女子,面容消瘦,顴骨極高,手里拿著一根燒紅的鐵棍,獰笑的朝著被扒光的婢女走去,“你們兩個家伙竟然在崔府珠胎暗結,還搞得你死我活恩恩愛愛,想著贖身離開崔府,別做夢了,一日在崔府,一輩子都是崔府的奴才。就讓本小姐瞧瞧你這賤婢肚子里的雜種會不會痛。”
她想用燒紅的鐵棍刺穿婢女的肚皮,然后從外刺穿到里面,狠狠的扎進胎兒的身體里。
“小姐,放過她吧,你讓我干什么都行。”下人哭求著。
這種事情在崔府很正常。
沒有人會在意奴仆們的感受與性命。
不高興的時候,就是崔家人的發泄品。
廂房屋門被暴力踹開。
懲惡揚善的林凡在外就聽到女子惡毒之言,忍無可忍的踹開進來。
“你是什么人,誰讓你進來的?”
小姐暴怒,持著燒紅鐵棍走來,抬腿,橫掃林凡的腦袋,面對如此脆弱的一腿,林凡避都未避,而是硬硬實實的讓對方的腳腕踢在頸脖處。
小姐想收腿,卻發現腿收不回來了。
林凡歪著腦袋直接夾住,然后在對方驚恐的目光,朝著這條腿揮動著斧頭,噗嗤一聲,小腿被連骨砍斷。
小姐慘叫著,獨腿無法支撐,摔倒在地,哀嚎慘叫,鮮血躺的滿地都是。
林凡彎腰撿起燒紅的鐵棍,走到女子面前,在對方惶恐的目光下,奮力一擊,直接插進女子眼睛,刺穿腦袋,深深扎根在地面。
癡情男女驚恐的看著。
林凡劈開捆綁孕女的繩子,又走到男子面前,劈繩道:“骨瘦如柴,連一點肉沒有,就這樣如何保護心愛女子,回去給老子好好鍛煉身體,別一天到晚只知道心甘情愿的當個細狗,你是男人,得站起來。”
說完,轉身走出屋外。
只留兩人相擁而泣。
“踏馬的,崔府太大了。”
提著斧頭的林凡深吸口氣,剛將沖來的崔府家兵砍翻在地后,便開始抱怨了。
雖然他開啟著功德之眼,但是崔府上下貌似就沒幾個好人,全都被怨氣纏繞著,這邊一坨,那邊一坨,都是如此。
此時。
崔浩正在院落里,面前堆著不少頭骨,這些頭骨都是他的珍藏,他手里拿著尺子,測量著頭骨的數值。
這些頭骨看似好像沒什么稀奇的。
但關鍵就是這些頭骨的寬度是一模一樣的,想他為了收集這些,都不知費了多少功夫,想的就是來年祭祖到主家的時候,跟那些大少爺們好好的比一比,看誰收藏的頭骨最為精品。
忽然,一聲慘叫劃破了院落的寧靜,打擾了崔浩的雅興。
他憤怒地起身,朝著院落入口走去,邊走邊罵:“踏馬的,誰在這里大喊大叫,本公子非得把你剝皮剔肉,看看你們的頭骨什么寬…”
噗嗤!
剛轉身,就有一把斧頭劈來,來不及躲避,直接正中他的額頭,斧刃入骨,卻沒讓他第一時間死去。
崔浩慘叫著,但隨著林凡不管不顧的四處走動,崔浩的雙腳也是不受控制的跟隨著。
林凡看向痛苦哀嚎的崔浩,“你有沒有看到崔翔。”
“我…”
“瑪德,老子一看到你這模樣就來氣,老子自己找。”
林凡沒給崔浩任何說話的機會,拔出斧頭,一腳踹飛,倒飛出去的崔浩后背重重的砸在假山上,身軀被尖銳的山壁刺穿,懸掛在上面。
街邊,有百姓路過崔家高墻,聽著里面的慘叫聲,他們除了害怕就是習以為常。
以往路過崔家的時候,總是能聽到慘叫聲。
那不是崔家人的慘叫,而是崔家奴仆們被虐待的慘叫聲。
沒辦法。
真的沒辦法啊。
在他們的認知里,崔家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只是很可惜,他們這一次猜的大錯特錯,慘叫的不是崔家奴仆,而是崔家人自己。
不知多久。
慘叫聲漸漸停歇,高墻大院攔不住濃郁的血腥味,漸漸飄散到了街道,而此時的崔家寧靜的似如鬼府一般,竟然沒有一絲的聲響。
客廳。
林凡渾身是血的回來,兇戾的煞氣籠罩全身,砍殺崔府一圈,見到太多可怕的事情,功德之眼的作用不是讓他看到實相,而是專門用實相來嚇唬他的。
他微微一愣,大師身邊躺著數具尸體,都是喉嚨處的致命傷,有烏青的指印。
莫非大師會龍爪手?
他看向貓妙妙,貓妙妙點點頭,意思很明確,大師爪子很犀利。
寬衣。
換回道袍。
林凡走到皈無面前,“大師。”
皈無大師停止念經,睜開眼,“大師不敢當,還是稱呼貧僧為禿驢,禿驢好。”
“大師,你聽錯了,貧道…”
“臭牛鼻子。”
“啊?你說什么?”
“道友啊。”
“不對,剛剛四個字,這三個字。”
“道友,你聽錯了,貧僧…”
“禿驢。”
“臭牛鼻子。”
“臭禿驢。”
“臭…”
兩人在客廳里爭論著,但漸漸地,一道一佛對視著,隨即大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