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另有深意
九一八事變之后，在衛隊三團的控制之下，沈陽外城的八道城門緊閉，盡管政府一再平復人心，但城內民眾依舊人心惶惶，物價飛漲。
基于此情況，再加上日軍表面上有偃旗息鼓的跡象，城防禁令作出更改，除了供給城內日常消耗品的人員，其余人員許出不許進。
城東陸軍小學門口豎著一桿青天白日旗，兩側磚墻上掛著招兵的條幅。
“保衛沈陽，保衛東北，是爺們就來當兵！”
“當兵有飯吃，還有錢拿，每人五十塊大洋安家費！”
對于東北男人來說，一句爺們是最高榮譽，再加上五十塊大洋的安家費，陸軍小學門口排成四條長隊。
當下沈陽最不缺的就是真金白銀，張少帥只在乎邊業銀行的260萬兩黃金和東三省官銀號4000萬兩白銀，其他的可勁造，可勁花。
“趙長官！”負責在此招兵的是陸軍小學的一名少校軍官，見到趙維漢之后立即起身打招呼。
“怎么樣，招了多少人？”
“報告長官，昨日正式開始招兵，截止到目前陸軍小學招兵點總計招兵3586人。”
“挺好，招的越多越好，不用擔心費用和軍服問題，武器裝備也會盡量撥調，有什么問題直接到長官公署聯系我！”
“是！”
沈陽城內的招兵點一共四個，城東是陸軍小學，城北是陸軍中學，余下兩個是普通中學。
民國的招兵流程一般是家屬來送，家屬將安家費和新兵的舊衣服、鞋子帶回家，新兵直接換上軍裝進軍營。
當下關外東北軍在作戰方面部署基本已無變動的空間，為了達到同仇敵愾的目的，對外宣稱誓死保衛沈陽。
實則自榮臻以下，包括趙維漢在內的許多人都明白，沈陽是守不住的，不僅僅是因為日軍的實力強勁，更重要的是奉天站滿鐵附屬地像一顆釘子釘在沈陽。
東北軍以沈陽為核心，向遼東方向拓展防線是沒有意義的，畢竟家門口都有關東軍守著，還不如將兵力集中在沈陽與日軍打呆仗。
榮臻負責在長官公署坐鎮指揮，聚集在沈陽周邊部隊則是在整訓修建工事，各個工廠則是在有序撤離中，反倒是趙維漢空閑下來。
“哥，招這么多新兵能派上用場嗎？到時候槍炮聲一響，恐怕當場就散了！”一旁郭樹武疑惑的問道。
“嗯？你這么說有什么依據？”
趙維漢倒是想看看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郭樹武能說出什么門道。
“我義和團的那個師傅跟我說，他們當初起事的時候，根本不愿意吸納這些城里的人，說他們太油、太滑。”
“平日里吃不了苦不說，一打仗就往后縮，根本不頂用，反而經常會壞事。”
趙維漢聞言點了點頭：“放在古代招兵，良家子才是主力兵源，他們可以攜帶戰馬良弓，其次是奴仆佃戶，最瞧不上的就是小商小販出身的人。”
“可是時代在變化，生產力在進步，民智在開化，武器裝備也從大刀長矛換成長槍火炮。”
“在當今這個時代出身背景干凈，受過教育的依舊是良家子，他們有機會上軍校，最差也讀過書，但凡參軍入伍都能得到提拔重用。”
“其次，工人也是良好的兵源，因為工人平時在工廠就有紀律約束，另外，鄉下的人也是好兵源。”
“就以東北舉例，槍支泛濫，鄉下人很多家庭里都有獵槍鳥銃，稍微富裕點的，弄一支長槍也很容易。”
“他們這些人雖然沒有經受過正規的軍事化訓練，但自己本身就熟悉槍械使用，一旦參軍入伍很快就能形成戰斗力。”
郭樹武依舊不解：“所以讓城內的民眾參軍是為何？萬一其中混進了日本人或者漢奸怎么辦？”
趙維漢還挺意外郭樹武能想到這一層，日本人在東北根深蒂固，張大帥還在當獸醫的時候，小日本就跟俄國人因為東北利益分割打了起來。
幾十年的經營下來，東北各個重要城市必定是日本人滲透的重災區，就是張少帥的衛隊里混進日本奸細，趙維漢都不奇怪。
反過來，廣大的農村地區，日本人滲透的情況要好一些，所以當初第一批招兵的兵源均來自沈陽周邊的農村。
趙維漢決定好好點撥一下郭樹武：“小武子，每個人都有利用的價值，城內的民眾里邊肯定是有日本奸細的，但如果只因為極少數人的身份問題，就要忽略大多數人身上的價值嗎？”
“我和榮長官從來沒指望他們能上戰場打日本人，但他們穿上了軍裝就是東北軍的軍人，代表他們要服從軍紀和命令，總比一盤散沙的要好。”
“民國二十九年人口調查統計，沈陽城內有十二萬民眾，一旦沈陽有失守的跡象，政府和軍隊可以迅速撤離，可是沈陽及周邊的民眾怎么辦？”
“扔下他們不管？城內的新兵將會編成四個旅，這四個旅的兵源來自沈陽四個城區，一旦撤離，他們就是一個個串聯的點，可以由他們去發動、組織家屬、鄰居撤離。”
當下沈陽有不少民眾離開沈陽投親靠友，但畢竟只是少數，大多數人都還在觀望，最關鍵的是長官公署不可能下達公文號召民眾撤離。
這樣做會引起人心不穩，日軍還沒來，自己倒是先亂了陣腳。
從情感上，趙維漢希望將沈陽民眾帶走，從理智上，他更加不希望中國人給日本人當牛做馬，貢獻稅收，種植糧食。
兩人走街串巷，沿著大東邊門出了沈陽城，關玉衡的屯墾旅就在城東。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手腳麻利一點，媽了個巴子的，中午的豬肉燉粉條子白吃了？”
扯著嗓子罵娘的人正是關玉衡，隔著二里地都能聽見。
別看他在趙維漢面前一口一個趙長官，特派員叫著，但在團里團長就是閻王爺，更何況關玉衡現在是屯墾旅參謀長。
“長官，軍事重地，禁止進入！”
營地門口警戒的官兵將趙維漢二人攔下。
郭樹武上前遞上了自己的證件，但為首的班長看了一眼發現是張少帥的衛隊，關鍵是真假他看不出來。
趙維漢笑著道：“沒事，我叫趙維漢，你讓關玉衡參謀長過來，他認識我！”
“是！”班長敬了一個軍禮，給身邊其他官兵一個眼神，自己火速前去匯報。
中村震太郎為什么會在興安屯墾區被關玉衡所部三團的官兵發現，就是因為三團的官兵警戒性很強，這跟關玉衡帶兵有關系。
非常時期，警戒性強一點是好事，尤其關玉衡三團營地秘密布置了兩門240口徑榴彈炮。
關玉衡一路小跑著來到營地門口，前去匯報的班長緊緊跟著，看樣子估計是挨罵了。
“哎呦，手下人不懂事，關鍵是還真沒見過您，回頭我就收拾他們！”
關玉衡沖著一眾官兵吼道：“都看清楚，這是趙長官，是張副總司令派來的特派員。”
自從趙維漢讓屯墾旅在兵工廠挑了一批火炮，關玉衡與趙維漢的關系更加親密，三番五次邀請趙維漢到屯墾旅營地看看。
兩門240榴彈炮的威力自不用多說，但使用起來也極其復雜，除了要求炮兵具備極高的素養之外，對于布置的場地也有要求。
首先底座必須是必須是混凝土地面，否則即使提前標定好射擊諸元，第一發炮彈打下去，極可能造成地面下沉，之后要是繼續發射炮彈，那不知道彈著點偏哪去了。
“三天前剛將240口徑榴彈炮從兵工廠拉出來，我就立馬讓人選了兩個合適的陣地位置，今天混凝土地面剛剛能使用。”
“趙長官，你來的正是時候，兩個炮兵組的炮兵都是我精心挑選的。”關玉衡眉飛色舞的介紹著，他當初在講武堂就是學的炮兵，可惜后來去興安區這個苦寒之地戍邊。
要不是遇見了趙維漢，關玉衡這一身的本事也就沒了用武之地。
哪料到幾人剛剛來到炮兵陣地，正好看見一群官兵放了羊，關玉衡的火噌的一下就上來了。
“娘的，一群癟犢子玩意，我前腳剛走，你們就給我撂挑子。”
關玉衡沒啥壞心眼，就是脾氣爆，抄起馬鞭沖進了人群之中，趙維漢也并未阻止，每個軍事主官都有自己帶兵的方式。
戰前軍事主官的威信是最重要的，關系到命令的上傳下達，趙維漢要是出言阻止，難免傷了關玉衡的臉面。
軍隊是最重視等級觀念的地方，一支沒有等級觀念的軍隊，就如同一只秋后的螞蚱。
軍閥部隊如此，當前的紅軍，日后的八路軍同樣如此，區別在于八路軍部隊之中減少了打罵體罰的現象，但也并不是沒有。
趙維漢就這么背著手看著，關玉衡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趙長官，太丟人了！”
趙維漢抿嘴笑了下，寬慰道：“你老兄是恨鐵不成鋼，來的路上興沖沖的給我介紹。”
“我也是聽出來了，這些弟兄們都是你手上的寶貝疙瘩，要不然你能將他們安排在此處？”
人群中剛剛挨了一鞭子的軍官搭話道：“長官，我們團長就這脾氣，兄弟們都習慣了。”
關玉衡一瞪眼，又罵道：“媽了個巴子的，老子費勁巴力教你們，你們要是拿不出戰果，有你們好果子吃。”
趙維漢仔細觀察著炮兵陣地，在平地上顯得有些突兀，旁邊放著一堆偽裝網，除了底座之外，整個炮身外圍特意砌了一圈磚墻。
按照正常情況，240榴彈炮是可以作為岸防炮使用，應該置身于鋼筋混凝土工事之中，使用之時只露出炮管。
但目前的情況顯然是來不及的，磚墻不是用來保護榴彈炮，而是防止子彈和破碎的彈片對炮兵造成殺傷。
當然，小鬼子的炮彈要是正正好落在炮兵陣地上，那磚墻的防護肯定是沒有辦法的。
此外，關玉衡三團的所有兵力都是圍繞炮兵陣地展開，層層向外布置步兵的陣地工事，以此阻擋日軍的進攻。
“地面上的進攻倒是好說，空中防御怎么辦？這兩門240口徑榴彈炮不好轉移，一旦日軍飛機進行轟炸，那就是活靶子。”趙維漢說道。
關玉衡哪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雙手一攤：“趙長官，我也是真沒辦法了，我去東塔機場借高射炮，你知道這群空軍大老爺怎么說？”
“飛機比你那榴彈炮寶貴多了，要是想借高射炮，出示上峰的命令！”
看著關玉衡這個剛直的漢子故作委屈的樣子，趙維漢這時候才緩過味來，怪不得總讓自己過來看看，原來在這等著呢。
“人家說得對，有毛病嗎？空軍才是漢帥的寶貝疙瘩！”趙維漢笑道，隨即眺望東塔機場方向。
“要是能將炮兵陣地布置在東塔機場就好了，能將兵力集中起來，也不用擔心防空問題，可惜距離超出了射程。”
“不說沒用的，這次來是有重要任務交付于伱，我讓李青山搞了一副滿鐵附屬地的地圖，你與沈陽周邊地圖比對一下。”
趙維漢說話間讓郭樹武將隨身攜帶的地圖拿出來，關玉衡看過之后大喜。
“太好了，有這份地圖作參照，對于炮擊更有把握！”
日本人對于東北要比東北軍熟悉，最起碼地圖畫的足夠精準，甚至連飲水點都包含其中。
當然，如果僅僅是沈陽周邊，東北軍繪制的地圖還是有精準度的，只是一直對滿鐵附屬地了解的不夠多。
此次關東軍策劃九一八事變，不少分散在各地的日本僑民匯聚在奉天站滿鐵附屬地，導致其中魚龍混雜。
李青山之前布置的一個內線竟然也進入了滿鐵附屬地，這才搞到了一份地圖。
“老關，這回有明確的目標，就是大和旅館，關東軍司令部很可能就在其中。”
“日本人是不知道這兩門240口徑榴彈炮，所以要給他們一個大驚喜，這就要求你們經過試射之后，第二輪炮彈務必命中目標，否則很可能就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