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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黨務調查科

  榮嘉慧隨手將兩個紙袋子放在一旁,張嘴就道:“什么時候走?”

  趙維漢聞言一愣,抬頭看向榮嘉慧,笑道:“我這飯還沒吃兩口,就著急趕我走?”

  榮嘉慧抿嘴笑了下,食物在嘴里咀嚼著,下意識捂住嘴巴:“你要是不著急走,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趙維漢將手中的刀叉放在盤子上,心中思量著一個正在上學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事,男女感情方面的事跟他說不著,也不會跟他說。

  至于榮家內部的父女矛盾倒是有可能需要他這個中間人來調和一二。

  “你說,我聽著!”

  “那你是幫忙還是不幫忙,你要是不幫忙,我是肯定不會跟你說的!”

  趙維漢搖了搖頭,上趕著不是買賣,現在又不是他在求人辦事,主動權可在他手中。

  “什么事都不知道,我哪敢夸下海口?我可不是為了面子在你榮大小姐面前充大個的人!”

  榮嘉慧無奈嘆氣一聲,甕聲甕氣道:“實話跟你說,我有幾個同學被黨務調查科抓走了,你能不能想個辦法將他們救出來?”

  “哦!”趙維漢故作為難道:“我說今天榮大小姐怎么肯賞光,原來在這等著我呢,黨務調查科可不好惹啊!”

  榮嘉慧皺了皺眉頭,刀叉在牛排上戳來戳去:“我當然知道黨務調查科不好惹,我父親的老部下聽了之后叮囑我不要多管閑事。”

  黨務調查科的全名是國民政府中央組織部黨務調查科,而此時戴笠的復興社特務處尚未成立,所以黨務調查科是老蔣當下最信任的特務機構。

  主要職能有二,其一是抓共黨,其二是負責在國民黨內部清除“異己分子”。

  抓共黨自不必多說,這個“異己分子”可太有說法,有的是老蔣眼中的異己分子,比如西山會議派、又或者以汪兆銘為首的該組派,有的則是黨務調查科眼中的肥羊。

  但這里是天津,而不是黨務調查科的大本營南京,黨務調查科才是外來者,況且教會學院的學生可不是單純家庭條件富裕就能符合入學標準的,一群外來的特務敢將手伸進教會學院?

  “共黨?”

  榮嘉慧當即否認:“不是,她們不是共黨,只是參加過幾次學習會!”

  趙維漢表情嚴肅,不容置疑的問道:“你參加了沒有?說實話!”

  榮嘉慧眼神閃躲,難得做出求人的表情:“我只參加過兩次,后來對這方面不感興趣,就沒再參加,那你能幫忙嗎?”

  盡管榮嘉慧一再追問,趙維漢卻是沒立即給出回復,教會學院的學生都是有背景的。

  教會學院設立的最初目的是為了傳教,所以招收的學生都是當地社會名流子女,東北軍入關之后,如何安置一同入關的官員子女是一個大問題。

  類似南開、燕京這種大學校委會還是有原則和底線的,不可能隨意招收學生,張少帥也不能強人所難,畢竟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筆桿子在報紙上刷刷聲望,所以只能安置在天津工商學院。

  在榮嘉慧表述之下,趙維漢漸漸了解事情經過,參加過學習會的大約有三十多人,要么是天津本地名流的千金公子,要么是東北官員的子女。

  黨務調查科于四天前抓走幾名天津本地名流的子女,家中使了錢也沒能將人撈出來,但包括榮嘉慧本人在內的現任東北官員子女一個都沒事。

  趙維漢晃動著手中的紅酒杯,杯中的酒水泛著血色,革命的道路注定充滿荊棘,紅與黑誰又分得清呢?

  榮嘉慧再次催促道:“你到底能不能幫忙,給個準話!”

  “看在伱的面子上能幫,但我需要先了解事情原委。”趙維漢沖著戴長仁招了招手,讓他去調查一下。

  當下的華北的情況極其微妙,各地軍政大權由當地軍閥掌控,唯有黨務這一塊是由南京方面派人前去搭臺子,黨務調查科掛在各地黨部名下。

  原因非常簡單,閻錫山、張少帥這等軍閥之前沒有政治綱領,在保持一定默契的情況下,允許黨部在地盤里發展力量,但權力是本就是相互滲透的,所以雙方矛盾叢生。

  天津黨部有黨務調查科,但天津警察署也下設偵查科,衛戍司令部亦有偵緝隊,原則上黨務調查科可以指揮后兩者,但只是原則上。

  “這里是天津,不是南京,還輪不到黨務調查科在這里指手畫腳,但是介入其中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

  趙維漢抿了一口紅酒,不咸不淡道:“讓你同學的家里準備錢,送到衛戍司令部偵緝隊,報我的名字,需要多少他們心里有數!”

  該有的規矩是不能打破的,讓人辦事就得掏錢,這是亙古以來不變的真理。

  榮嘉慧出生于榮家,耳濡目染之下這種事早就司空見慣,當即按照趙維漢的吩咐通過餐廳的電話向外聯系。

  趙維漢上下打量著榮嘉慧曼妙的身姿,心中不由得泛起狐疑,在城市里學校和工廠是共黨最為活躍的地方,黨務調查科是拿到了實證還是單純的想撈一筆?

  榮嘉慧的電話還沒打完,戴長仁倒是先一步過來匯報情況。

  “趙處長,根據咱們在黨務調查科內部的眼線傳遞出來的消息,被拘捕者一共四人,都沒上刑,都是當地的富商親屬,唯有一人的父親是咱東北軍的老人,在直奉戰役中犧牲了,現如今投靠姑姑家。”

  “黨務調查科要價每人兩萬銀元,錢到放人,他們是真不守規矩!”

  趙維漢冷笑一聲:“我看他們是真踏馬窮瘋了!”

  從拿到手的信息來看,黨務調查科抓人之后既沒有給四個學生上刑,又上趕著要錢,足以說明是單純想撈一筆。

  平津兩地的共黨多了去了,也沒見到黨務調查科能抓到幾個真正的共黨,搜刮錢財倒是一把好手。

  榮嘉慧打完電話坐回座位,細聲細語道:“這么做會不會影響你?”

  “你電話都打完了,才想起這事?”

  “那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正好你來了,只能讓你想想辦法。”

  趙維漢半開玩笑道:“沒事,出了事我就說是你爹讓我做的,上面追責下來,有你爹頂著。”

  “哼!”原本榮嘉慧心里還有些許愧疚,聽趙維漢這么一說,頓時煙消云散。

  兩人吃完飯,趙維漢看了一眼時間,估摸著學生家屬也該準備差不多了,于是起身走到吧臺電話前。

  電話直接打到電政局,而后報了一串數字:“按照這個號碼給我轉接衛戍司令部。”

  趙維漢從來不會直接與人產生紛爭,尤其是這種直接得罪人的事,向來是由副官處通過聯系衛戍司令部去干。

  電話通往衛戍司令部參謀長徐祖貽的辦公室,于學忠一般隨副司令行營常駐北平,天津一應事務由參謀長負責。

  徐祖貽,字燕謀,保定軍校畢業,與桂系的小諸葛是同學,后在日本陸軍大學進修,歸國之后在張少帥手下任職。

  改旗易幟之時,徐祖貽負責與白崇禧聯系,因為趙維漢也參與其中,兩人也算是熟識,后來關系更進一步則源于工作上的來往。

  “喂,燕謀兄,我是趙維漢!”

  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聲音:“敬淵老弟,我才聽于司令說你回了天津,晚上出來坐坐?”

  “不行啊,身上另有要務,需要馬上趕回沈陽!”趙維漢嘴上解釋著,隨即口風一轉:“不是我抱怨,你們衛戍司令部下邊的偵緝隊是吃干飯的?都讓人欺負到自己人頭上了!”

  “眼睜睜看著黨務調查科在天津敢胡作非為,迫害良民百姓?臉面都讓黨務調查科踩在地上,以后誰還來拜衛戍司令部的碼頭?”

  “要我說這營生也沒必要做了,直接散攤子得了。”

  徐祖貽哎呀一聲:“這話怎么說的?我都沒明白是怎么回事,黨務調查科最近的確是出了不少風頭!”

  東北軍作為軍閥部隊,喝兵血、吃空餉是司空見慣,政府部門挪用公款也是常事,但這兩種方式做法太直接并且來錢慢。

  原主趙維漢從來不做這種拿不上臺面的事,守著天津這個民國超一線城市,他與衛戍司令部有自己的營生。

  ......

  黨務調查科有單獨的辦公地點,在城西金盛街12號,對外偽裝成一家商行,趙維漢乘坐的轎車停在商行對面的茶樓。

  沒過多久,兩輛掛著衛戍司令部牌子的軍車駛入金盛街,穩穩停在黨務調查科門口,車上下來三名便衣和十幾名憲兵。

  第一輛軍車將車頭方向對準大門,一腳油門就沖了過去,黨務調查科的鐵門轟的一聲被撞開。

  “衛戍司令部捉拿共黨分子,閑人閃開!”

  此言一出頓時起到凈街的效果,原本正準備看熱鬧的民眾鳥獸猢猻散,只有趙維漢這輛轎車有些顯眼。

  茶樓里的客人倒是扒著欄桿,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介是嘛回事?”

  “不說了嘛,衛戍司令部抓共黨,這家商行可倒了大霉!”

  趙維漢透過車窗向院內望去,十幾名官兵已將院內院外控制住,車頂的一挺輕機槍封鎖出入口。

  好似生怕里面的人不明白怎么回事,為首的一名便衣大聲喊道:“里面的共黨出來,否則馬上下令開槍。”

  黨務調查科知道碰上了硬茬子,明白當前形勢對己方不利,于是里面乖乖舉著手出來,大約有個十幾號人。

  “喲,是偵緝隊的周隊長?誤會啊,大家都是自己人,兄弟們先將槍放下,自家人不能傷了和氣。”

  天津黨務調查科主任熊先禮滿臉堆笑,心中暗自泛起了嘀咕,什么時候得罪了這幫不要命丘八?

  只不過熊先禮的話并未起到作用,黑洞洞的槍口照樣指著他們,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

  王文清冷哼一聲,甩開熊先禮搭在胳膊上的手掌:“媽了個巴子的,誰跟你是自己人。”

  “奉上峰命令,來此捉拿共黨,逮捕共黨十二人,帶走!”

  瞧見這群丘八動真格的,熊先禮腦門直冒冷汗:“王隊長,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一旁,熊先禮繼續道:“王隊長,勞煩您指點一下,日后必定重禮相謝。”

  “熊主任,抓共黨可以,但有些手不能伸的太長,吃相更不能太難看,勞煩你們黨務調查科抓人之前將背景調查清楚。”

  王文清說完一指門外,熊先禮順勢望去,待看清門口停著的轎車車牌之后,心里頓時突突了幾下。

  “哎呀,真是誤會,手下的人辦事糊涂!”熊先禮小跑著來到轎車旁。

  由于車窗上慣著紗布,熊先禮并沒有看清車內是何人,但知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于是站在車旁連連鞠躬致歉。

  趙維漢瞧見火候差不多,搖下車窗:“熊主任,認識我嗎?”

  趙維漢雖然穿著便裝,但好歹是張少帥的身邊人,平津地區但凡上的臺面的誰不認識他?

  熊先禮哎呦了一聲,諂媚道:“原來是趙處長!”

  “都說人走茶涼,可我東北人向來講人情味,老人雖然沒了,可當長輩的也不能任由晚輩被人欺負!”

  “你說呢?”

  “是是是!”熊先禮連忙點頭。

  “今天只有一件事,既然沒有實證,抓的人統統放回去,黨紀國法不是擺設,誰要是敢魚肉百姓,我第一個辦了他!”

  “是是是,這就放人,馬上放人,都是誤會!”

  熊先禮來來回回就是這兩句話,待轎車趕走之后,才將彎著的腰直起來。

  趙維漢平時一般不直接得罪人,但也分時候,東北軍的利益不容侵犯,隨意逮捕東北軍官員子女,那是打整個東北軍的臉面。

  黨務調查科有二陳充當后臺,但東北軍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張少帥也不是吃干飯的。

  為了撈外快將目標放在東北軍遺屬身上,這件事就是鬧到南京,東北軍也站著理,老蔣再怎么偏心,也得秉公處置。

  榮嘉慧此時倒是真心實意關心道:“得罪黨務調查科,連累你了!”

  “專心讀書,學生少參與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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