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景龍腳步一停,兩人正走到樹蔭下,風聲穿葉而過,他轉身看向李銘,眼神中醞釀了些復雜的情緒。
即便是他,此刻也有些無言,但更讓他無奈的是,李銘所說得很對,他完全沒必要去冒險。
“我會看著你,放心,除非A級生命體親自來殺你,否則不會有任何風險。”辰景龍緊接著強調。
“A級生命體親自來殺我?”李銘頓了頓,而后皺眉道:“雖然可能性比較小,但也不是沒有。”
辰景龍自己都差點被氣笑,“你是說,火炬的首領,會親自來殺伱?”
“您別笑啊,我這是合理分析。”李銘一臉肅然:“你看,我是根紅苗正的藍星人,接受理工大學的系統性培養,可能還要前往伊特蘭文明,接受更好的資源以及培養。”
“對火炬來說,日后肯定是一個大威脅,如果我是火炬的首領,肯定痛下殺手。”
辰景龍瞅著李銘煞有介事的神色,瞇縫著眼,大約琢磨出來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沒好氣道:“你想要什么?幾千萬的合金材料還不夠你囤的嗎?”
李銘聞言,到嘴邊的話一轉,道:“母礦,我最近對母礦挺感興趣。”
母礦?辰景龍神色微動,想起夏元倫對自己說過的話,李銘對機械學,冶金學還真是極為喜愛。
已經到收藏母礦的地步了。
“好,我可以給你搞來兩塊母礦。”辰景龍頷首。
搞來?這個詞聽起來怎么那么奇怪,李銘心下思慮,當即獅子大開口道:“十塊!”
辰景龍匪夷所思,瞪了他一眼,“就出門走一趟,還不一定能釣出來,你就敢要十塊?”
李銘略有些心虛,“您不還價嗎?”
辰景龍徹底無言,這家伙,真夠雞賊的。
“最多給你五塊,多了沒有。”辰景龍沒好氣道。
“五塊就五塊吧,也不少了。”李銘琢磨著,見好就收。
“你還一副吃了虧的樣子。”辰景龍語氣不善,補了句:“要是釣不出來,最多給你兩塊,釣出來再補剩下三塊。”
老狐貍,李銘當即也補充:“我萬一碰到危險了呢?”
“不可能。”辰景龍斬釘截鐵。
“萬一我是說萬一。”李銘嘿嘿笑道:“您看,想弄死我的可不少,星創公司,拜疆親王,瑟拉文明,火炬組織,邊家…”
“邊家你都給算上?”辰景龍徹底沒了儒雅之氣,差點沒擼起袖子,吳彥清到底怎么教的學生。
“我這枚餌,色香味俱全,初次下水,不知道能釣出什么巨鱷。”李銘后退兩步,依舊在說:“萬一碰到危險,作為補償,您可得再補給我五塊母礦。”
不知是不是錯覺,李銘隱約能聽見辰景龍磨牙的聲音,臉頰兩側的肌肉抽動。
“好小子。”辰景龍忽而又笑了:“既然如此,就按你說的來。”
真答應了?不講了?
這下,倒是李銘有些嘀咕,這老頭想釣的,不止火炬組織吧?
“不會真有A級生命體出手吧?”他試探性地詢問。
“說定了,就明天吧。”辰景龍沒回應,也不給李銘說話的機會,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釣魚,嘿…”李銘晃晃腦袋,回去了。
到下午,張懷遠匆匆到來。
“李哥。”
會客室中,張懷遠等來李銘,起身招呼道。
“坐。”李銘讓他坐下,現在還是假期,沒什么人,他自己倒了兩杯水。
張懷遠慌忙地接著,略顯局促:“李哥,你找我來是有什么事,需要當面交代嗎?”
這架勢著實讓他有些不安,就像是接下來或許會有對他不好的事,所以李銘才這么客氣。
李銘倒沒想那么多,隨意地坐下,“還有一批人沒來,等他們來了,你就知道了。”
張懷遠欲言又止,只好默默地坐著。
兩人隨意地聊一聊,又過了大半個小時,一行人匆匆趕來,為首者正是訊影公司的區域董事——黃建中。
他神色沉凝,直到看見李銘,才擠出笑,兩人握了手,各自落座,他的助理鄧波將閑雜人等都趕了出去。
“怎么樣,黃董事,查清楚了嗎?”李銘漫不經心地問道。
黃建中第一時間沒說話,鄧波則欲言又止地看向張懷遠。
這位小富哥相當有眼力勁,當即便要起身出去,卻被李銘擺手按下,“沒事,自己人,說吧。”
張懷遠喉頭滾動,又遲疑著坐下,臉色微微漲紅。
鄧波明顯有些遲疑,但黃建中卻徑自開口,“根據你給我們的線索,經過我們這段時間的調查,基本可以確定。”
“傅宗辰的確伙同星創公司暗中販賣藍星的部分軍火,以及在偽造訂單,吃下大筆軍費。”
什么玩意?
心頭正激動的張懷遠聽見這幾個字,先是微愣,然后臉色一片煞白,腿肚子開始打哆嗦。
販賣軍火?這是他能聽的嗎?
李銘倒不意外,這半個多月來,他有空的時候,就會查看當時在傅宗辰的保險庫中,所拍攝的紙質資料。
販賣軍火的事,就是他從那些資料中發現的,這里面還有拜疆親王的股。
“有你們所調查的證據,對星創公司發難,應該不是什么難題吧。”李銘緊跟著道,“那我們當初所說的…”
“話是這么說沒錯…”黃建中苦笑一聲,“可驅趕星創公司,沒那么簡單,這兩天我們讓法務仔細研究了藍星的法律,以及當初他們簽訂的合同。”
“的確可以從出賣當地文明利益,嘗試著剝奪星創公司在藍星境內的經營許可。”
“但這不是短期內可以完成的。”
“這就是你們的事了。”李銘淡淡道:“剝奪星創公司的經營許可證之后,我只要一顆礦產星。”
星創公司,在藍星境內掌握著五六顆礦產星,一旦經營許可被剝奪,便空了出來,勢必會重新競標。
迅影公司便是強力競爭者。
“這我們無法保證。”黃建中無奈,“礦產資源的競標,是藍星資管局處理。”
李銘點頭:“我知道,我只是需要你們的各種資格證。”
“你想借我們的殼?”黃建中皺眉,想獲得一處大型礦產星的資源開采權,起碼也需要資源勘探與挖掘證,重型機械準許操作證等大量資格證書。
“我會成立一個公司,由他和你們對接。”李銘忽然指向張懷遠。
張懷遠還沒反應過來,心中便打退堂鼓。
剛想開口拒絕,但想到還有外人在,又咽了回去,欲言又止。
“沒問題吧。”李銘看向黃建中。
黃建中猶豫,就算重新競標,他們也不確定能獲得幾顆星球的礦產權,就這么給李銘一顆。
而且,似乎還得他們出資源給李銘“練兵”。
“要不然…”李銘悠悠道:“那就算了,合作到此為止,我給你們提供的線索,就全當上次你們送給我那顆母礦的報酬吧。”
李銘說完便要送客,黃建中一咬牙,沉聲道:“好,沒問題,就算我們只獲得一顆,也會給你。”
“合作愉快。”李銘伸出手,黃建中無奈搖頭,倒讓一個年輕人拿捏了,全當投資了。
“老張,這是中央情報部長齊展的名片,以及資源管理部副部長王興…”
李銘一連拿出一沓名片,當著黃建中的面交給了張懷遠:“有時間和他們接觸下,他們會照顧你。”
基本上都是傅宗辰死亡當天被困在別墅中的官員們,有大有小。
上次齊展帶他們來之后,眾人進一步發展,甚至化敵為友,前段時間甚至召集了幾次聚會,他也去了。
黃建中眼神微凝,而后露出一抹苦笑,這李銘是在點他。
他可能沒辦法讓迅影公司多賺很多錢,卻能讓訊影公司在藍星連一分錢都掙不到。
張懷遠手足無措,這都是藍星的大人物,平日里他父親都無從接觸的那種。
厚重的信任砸在張懷遠心中。
年紀輕輕的他,在學習藍星歷史的時候,總是很難理解,那些古代帝王身邊誓死相隨的臣子和隨從。
說兩句話,拍拍肩膀就能為之赴死了?
但他現在理解了。
黃建中沒有久留,急匆匆地離開,準備緊鑼密鼓地對星創公司下手,這并非短時間內能分出勝負。
“李哥,您放心,我一定不負所托。”張懷遠同時保證著。
“別那么大壓力,前期我們會用訊影公司的人手,你在那盯著就行,學習學習經驗。”李銘說道,大型的采礦冶煉團隊,遠不是他或者張懷遠能短時間內能拉出來的。
倒不如直接用訊影公司的人手。
“明白。”張懷遠神色肅然,盤算著要不要把他家老頭拉過來,擱銀灰星上那一畝三分地的生意算個屁。
處理好這件事,李銘又找到陳煙,她放假也沒地方可去,依舊待在實驗室中。
照舊拉到自己房間中,李銘開口就讓陳煙宕機。
“能不能讓火炬找幾個人過來殺我?”
“啊?”她良久才反應過來,眼神中帶著迷茫,甚至往后退了兩步,李銘好像又瘋了。
“你沒事吧?”她猶疑著問。
“認真地。”李銘當然不會說是因為自己過于雞賊,要薅辰景龍一把,而是扯淡道:
“火炬不殺我解釋不過去,尤科這么重要的人說殺就殺了,我的重要性好像比尤科還要高一點,這完全沒做任何刺殺,這不合理啊。”
“今天都有人懷疑我是不是火炬的種子了。”
陳煙臉色微變:“早上那些人是來查這件事的?”
“有一部分吧。”李銘繼續忽悠:“還好我的資料沒什么問題,但也得打消他們的懷疑,讓火炬隨便找幾個炮灰,能讓我反殺的那種就行。”
隨便找幾個炮灰?陳煙無言以對,這能是隨便找的嗎?
能不能讓火炬高層點幾個人,然后告訴他們,你們就是去送死的,千萬別反抗?
“你確定嗎?”陳煙感覺這件事透著古怪:“你又不是火炬種子,為什么怕被查?”
“但你是啊,當初沒殺了你,肯定解釋不清了。”李銘當即說道。
陳煙立刻沒話說了,悶聲道:“我去匯報,但具體怎么行動,還得上頭說了算。”
“知道怎么匯報嗎?”
“知道!”陳煙冷聲道:“我是小心翼翼才探聽到這個消息,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銘這才滿意點頭,在火炬的認知中,他還不知道陳煙的來歷,可不能出岔子。
第二天一早,李銘便接到辰景龍的催促。
“還怕臨陣退縮不成?”李銘嘀咕了句,找到陳煙問了問,匯報倒是匯報上去了,但火炬會有什么反應,她暫時還不知道。
準備出門的時候,又接到張懷遠的消息,這家伙看上卻很興奮,看見李銘就迫不及待道:
“李哥,我昨天研究了一夜,詳細調查了星創公司掌握的幾顆礦產星。”
他拿出一份資料,李銘接過后,示意他上車:“不著急,路上看。”
“哦哦…”張懷遠正在興頭上,也沒問去哪,上了車。
車上,李銘仔細看了看,絕大部分都是數據,密密麻麻,看得花眼。
“唔…這最后的市場調研…”李銘指著說道。
張懷遠急忙解釋道:“李哥,星創公司是跨文明財團,他們的銷售渠道很廣,能銷售到其他文明。”
“但在我們文明境內,消化不了這么多的礦產資源,若是借助訊影公司的渠道,勢必會被他們克扣,這一塊我還在想。”
“不用在意這個。”李銘搖頭,“到時候精煉的金屬礦,全都送我這里來,我要打造些東西。”
賣?他就沒想過賣。
“啊?”張懷遠蒙了,但見李銘一臉篤定的樣子,也只好點頭。
拿回資料,平復了下心境,張懷遠看了眼窗外,這才問道:“咱們這是去什么地方?”
“逛街。”李銘的答案讓張懷遠呆滯,艱難道:“不喊楊喻他們嗎?”
“不了。”李銘搖頭,誰知道火炬會是什么樣的出手方式,讓楊喻跟著太危險。
張懷遠欲言又止,撓撓頭,也不知該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