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噼啪!
但李易這一抓,還未握到實處,就被電光阻礙,被定在半空,無法前進半點,隨后跌落下去。
“愚蠢!此刀通靈,尋常人如何能觸?妄而動之,反為其制!破綻盡出!”
遠處,一道身影隔空眺望,白面無須,身材纖細:“樓主不許我動此人,但只需將消息散出,這洛陽城中三教九流,諸多散修旁門、異類鬼魅,果然都聞風而動,越是不懷好意的來的越快,防止被他人搶先,如此讓此人不得喘息,終為所害,那字帖再去取之。”
要搶寶物,得了消息,就一個字,要快!
誰快,誰得頭籌。
但若是目標太硬,則誰快,誰…
院中。
孔正舉手忙腳亂間,勉強擋住了鬼肉刀侵襲,一抬頭,先是焦急,繼而長吐一口氣:“禮刀蘊至圣之道理神韻,非爾能制。你若不節制貪欲,將來必為此所噬。似你這般作風,只要我還為洛陽五老,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入得學宮,否則必為你帶起種種不正之風。”
他將手一招,書圣帖緩緩落下。
便在此時。
“原來如此,至圣之道的道理神韻,那也該是近乎于道吧,不到這個層次,自然無從觸及,既然如此…”
李易忽然開口,話聲中透露著一股明悟之意。
在他心底,念馭書簽急。
第一道書簽落下,刺入書圣傳的道之一項。
他胸中心臟猛然震動!
悲憤!彷徨!無助!
任憑如何努力,還是無力達成!
白天黑夜皆受煎熬!
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輾轉反側!
那悲憤如此劇烈,深入骨髓,化作一列雄文,拓印于李易之念,與之相合!
“書之道,必達乎道,同混元之理。”
那緩緩落下的字帖忽的凌空凝固。
“嗯?”
孔正舉察覺到一絲不對。
但趁著他失神的這一刻,變化陡生!
一道黑影自院墻角落竄出,帶著陣陣鬼意,朝那字帖沖去。
“哈哈哈!此物合該吾癡鬼所得!”
孔正舉見得鬼物出現,真正動怒:“區區鬼類,也敢覬覦書圣真跡!”當即德厚流光落下,照的那鬼影層層爆燃,似烈火灼燒干木!
“不知死活,見著圣人之光,不退避,竟飛蛾撲火。”見那鬼類化作一縷青煙,孔正舉搖搖頭,隨即眉頭一皺,“但消息到底傳了幾家,連鬼魅都敢出來!”
嘩啦!
又是一道身影現,竟是一頭蒼鷹自空中落下,身上妖氣如云,雖被洛陽大陣削減,亦是驚人,且雙爪如電,掀起黑風,抓向李易與字帖!
李易忽的渾身一震!
第二道書簽,亦落傳記中。
他的雙手自僵滯中掙脫出來。
“藏頭護尾,力在字中,下筆用力,獻酎之麗。故曰勢來不可止,勢去不可遏。”
他輕聲低語,心有明悟,雙手揮動,神似握筆,洛陽地脈震顫,一股蒼勁雄渾之勢為其撬動,那蒼鷹竟是失了方向,為一股大勢所劫,來去不復自由,不可止,不可遏!居然徑直撞向禮刀,為那流光纏繞、鎮壓!
到了這一刻,莫說近在咫尺的孔正舉,就連墻外相望的先天真人、瘦高老者、慧行僧與諸影衛等,亦感覺到一絲玄妙氣息。
便在眾人的驚疑中…
第三道書簽,落入其中。
“字雖有質,跡本無為。稟陰陽而動靜,體萬物以成形。”
李易手捏印訣,神魂六賊共鳴,禪意韻律呼嘯而出,與洛陽地脈之力相合,橫掃四方,掀起一陣狂風。
這四面八方的動靜、虛實、諸多面孔與人影,許多變化與機要,就在冥冥玄玄之中盡入心底!
第四道書簽,落入傳記之中。
“落筆先闡己,行文當寫意!”
李易六賊震動,進一步與洛陽地脈相合,身上竟有血光流淌,透露出貴胄氣息!
孔正舉看得眼皮一跳,隱隱有所感應,聯想姓氏,猜出此人或為宗室出身,但唐李雖掌天下,但在千年傳承的諸多世家來看,底蘊尚淺,畢竟無千年之王朝,有千年之世家!
不過,那洛陽地脈的異動,還是讓他越發不安。
墻外,先天真人瞇起眼睛:“李…去疾,似有某種蛻變,對洛陽地脈之力的調動越發得心應手,出手之際,便不再局限于自身之力,而是整個城池的偉力!身在洛陽,則人城混一!不知那位封靈的君侯,見此情景,會作何感想。”
瘦高老者吶吶無語。
“這恐怕不光只是與地脈之力更為契合啊。”
一個聲音,忽自二人身后傳來,他們悚然一驚,回目望去,入眼的竟是個邋里邋遢的老道士。
“你是?”先天真人神色驟變。
老道士捏著胡子,嘀咕著:“老道我就是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后這小子就進境至此!如此天賦,是真不能放過了,一旦錯過,悔之晚矣!若能教出來,回去做個掌教,那是極好的。”
便在這時,李易再次踏步凌空,直往玉刀而去!
刀上流光更甚,呼嘯而出,落其身上!
第五道書簽,落入傳記之中。
“拔篆籀于繁蕪,移楷真于重密。”
他探手一點、一挑,似落筆行墨,就有地脈之力相隨,將藏于四周的諸鬼揪出,反手鎮于厚土,就有厚重氣勢加持在李易身上!
第六道書簽,亦入其間。
“分行紙上,類出繭之蛾。結畫篇中,似聞琴之鶴。”
李易回手一甩,揮毫潑墨,周遭地上處處翻滾,仿佛化作水面波濤,四方頓靜,無數線條勾勒萬物,街道有如入畫,被這一甩分開表面,將藏在暗處的許多蟲鱗鳥獸之類的小妖顛出。這群妖類法力低微,連大陣都無法觸發,此刻暴露在外,立刻作鳥獸散。
便有輕盈氣息纏繞李易之身!
第七道書簽落下。
“峰萼聞起,瓊山慚其斂霧;漪瀾遞振,碧海愧其下風。”
他并指成劍,似長槍揮舞,如彎折勾勒,將身上的厚重、輕盈之勢盡數一下掃出,頓時雄勢如峰,呼嘯似海振浪,轉眼繞著玉刀轉過一圈,變作黑白交織之圈,圈住玉刀!
那德厚流光竟是被約束一圈,收斂壓制,無從離去,只是振出道道漣漪!
“怎會如此?”孔正舉瞪大眼睛,面露驚色,雖見黑白之圈被流光沖擊的處處碎裂,漣漪散亂,卻依舊心頭震撼,蓋因這般變化,過去從未發生過!
第八道書簽落下!
“抽絲散水,定其下筆,倚刀較尺,驗于字中。”
李易揮手兩下,似留下一撇一捺,如刀劍相交,戰意沸騰。
那定住不動的書圣帖,這一刻終于有了變化,其內抽絲剝繭,涌出道道彷徨、悲憤之意境,交織摻雜,落入李易之身,與六賊并肩共力,凝成一股,隨后撬動地脈,引力入體!
第九道書簽,落入傳記。
李易猛地抬起右手,順勢書寫,揮動之間,將那雄渾、澎湃、混亂的地勢之力循著玄功引導,最終匯于指尖,凌空寫就一篇,化光成墨,字藏神光,蒼遒有力,鋒險轉圓——
“五戒從來意所安,六禪自古韻非凡。但憑心律求玄奧,萬法無沾境界寬。”
下一刻,借著暫時撬動的雄渾之力,李易將應身守意律運轉到了極限,像是錘煉積累了幾百年的氣血、禪機、真元,都在這一刻釋放出來,身上金光大盛,成琉璃之色,頭后光輪轉動,照四面八方!
應身守意,萬法不沾!
他探手入圈,分開流光,一把抓住玉刀,收攏回來!
“他竟真的做到了!”
不只是孔正舉目瞪口呆,那幾個隱于他處、沒有出手、卻也知道這玉刀來歷的幾人亦是瞠目結舌。
有一僧自城南而起,坐于九品蓮臺,遙遙觀望,雙手合十道:“明心見性,頓悟生佛。未料此次北上,能見如此人物。”
又有幾道身影自城中幾處升起,便是洛陽大陣,亦無法鎮住,他們神念延伸,皆有疑惑。
李府之外。
那瘦高老者先見玉刀易手,驚得無言,又見著凌空詩文書就,一個個字跡震顫,勁如筋骨,墨如血肉,更有一股神韻呼之欲出!
“字生精氣神、筆衍骨肉血!這字要成精了!要活了!這…這是何等的文思書筆!對了!文思泉!”
他如夢初醒,慌忙探手入懷,竟捧出一泓泉水,當空一撒!
泉水漫空飛舞,滴滴晶瑩剔透,將遠處一篇詩文倒映其中,似有低吟從中傳出!
便在此時。
第十道書簽,終于落入了書圣傳中。
李易自己的傳記中,道之一項,終于有了一行字。
筆有元靈,近乎于道!
他福至心靈,看著面前的凌空一篇,輕吹一口清氣。
此氣一出,李易面色蒼白幾分,但周身蕩漾出一陣玄奧氣息,令風止,讓地安,頃刻間萬籟俱寂。
道韻!?
老道士、蓮臺僧等心頭一顫,頓起驚疑。
嘩啦!
那凌空一篇猛然一震,當空一轉,靈活如游魚,在空中盤旋,生出一股彷徨,養出一陣禪靜。
“點化精怪!”
這下,老道士都不由動容。
道韻加持之中,李易心有所感,抬手一指。
“去。”
詩歌字字雀躍,凌空飛起,就朝遠處一座三層樓閣飛去!
藏于樓閣陰影之中的白面男子悚然一驚。
“他發現我了?他怎會發現我?”
此人正待離去,但那字文何等迅速,轉瞬及至,一顆一顆印在其中!
滋滋滋——
這一道傀儡畫皮瞬間爆燃,其中的神魂投影亦隨之熄滅!
但那一個個字文竟似跗骨之蛆,居然跨過虛空,沿著那道逃遁離去的意志,一直追到了一片漆黑虛無的虛幻之中!
黑暗中,一尊泥塑猛的睜開眼睛!
眼珠栩栩如生,面容宛如真人,顯露驚恐,格外猙獰。
泥塑抬手起身,作勢要走!
啪!啪!啪!
一個個字紋形狀的裂痕,在他的泥塑身上接連炸開,裂痕蔓延,轉眼處處龜裂!
“不不不!怎會如此!我于三界外,不在凡俗中,書冊尚未寫就,豈能殞沒此中?救我!救我!救我!”
慘叫、怒吼、悔恨!
嘩啦啦——
任其掙扎,終成一片瓦礫!
突然,周圍一座座泥塑,接連睜開眼睛,顯露疑惑、震驚之情。
黑暗中,響起一聲驚嘆。
“落筆生靈,道蘊此中!吾輩的著作者,終于找到了!此人當為吾等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