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外面來了兩人,說是在山中迷途,錯過了日頭,想要借宿,問咱們能不能行個方便。”
很快,守門的護衛便將門外變故稟報了大管事武旗。
武旗皺眉道:“這種事還來稟報?連袁剛營他們都為人利用,兩個來歷不明之人要投宿,不怕重演災厄?讓他們另尋他處!”
“喏!”
等人一走,武旗搖了搖頭。
“都這個時候了,還分不清利害。莊里的口糧不多,又怎么招待旁人?”
沒過多久,那護院又回來了。
“怎么了?人可是走了?”武旗見他表情古怪,不由問著:“若不愿走,那大有問題,我得上報了。”
護院猶豫了一下,道:“有個叫徐正名亮了身份來歷,說自己是狄公的再傳弟子,其祖是偃師徐司刑。他的同伴則叫崔裹兒,說是出自清河崔氏,小人不敢擅斷,于是回來稟報!”
“偃師徐司刑?”武旗聽著耳熟,一時想不起來,但清河崔氏他是知道的,五姓七望之一,也不敢大意,就問:“可有憑證?”
護院拿出了一塊玉佩,遞了過來。
玉佩通透無暇,入手冰涼。
“是上好的和田玉!”
武旗接過來,已然信了幾分,拿到眼前仔細打量,見上面寫著八個字。
“聽訟惟明,持法惟平?這是清河崔氏的信物?”
“‘聽訟惟明,持法惟平’的徐有功?”
等武靈得了消息,看到玉佩,面有驚奇之色:“這是可是圣…圣皇后當年所賜!”
出乎武旗意料的是,這玉佩似與姓徐的有關,而非崔氏信物,看武靈的樣子,這徐姓之人的來歷還很是不小。
武靈放下玉佩,問起:“來者自稱徐公之孫?狄公的再傳弟子?”
“是。”
“讓人進來,我問問話。”
武旗猶豫道:“這時候讓人進來,萬一…”
“無妨,陣雖損,卻可鎮壓妖邪,何況還有道長在,去將消息告之后院。”
一番吩咐后,武靈在修整后的正堂見了來者,問了幾個問題。
徐正名舉止有度,回答得體,進一步證明了身份。
最后,武靈點頭道:“既是徐公后人,吾等自當款待,只是莊中簡陋,難免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見諒。”
徐正名道:“主人家說笑了,本是吾等叨擾。”說著行了一禮,但在抬頭之時,忽問:“敢問武君,我見莊中有新毀痕跡,是因何緣故?”
“山中不寧,有妖鬼之流在日前擾鬧,因此有損。”武靈并不明言,只讓他們不要擔心。
“如此,吾等便打擾了,待一兩日后霧氣散去,便會告辭。”徐正名說完,拽著似有話說的崔裹兒離去。
“偃師徐有功之孫?狄仁杰的再傳弟子?”
李易也得了消息,不由好奇:“狄仁杰的大名我是知道的,徐有功又是何方神圣?靈叔對他似乎很是敬重。不過,這個時候出現在山中,還來拜訪,實在有些古怪。”
旁邊閉目養神的洞慶子就道:“徐司刑是女帝朝時有名的強項令,為人剛正不阿,不與酷吏為伍,不向權貴攀附,幾經起落,不改其志。當然,他真正為世人稱道的,還是強制律、善斷案,曾坐于案牘中,一日斷七案,絲毫無錯!”
“原來也是位刑偵高手!”
李易眼中一亮:“徐正名既是徐司刑的孫子,又與狄公有關,想必是極擅破案、斷案的,是個人才,值得相交!道長,咱們何不前往一觀?”
道人閉目言道:“貧道乃方外之人,便不去湊熱鬧了。”
“既如此,那我自己去見識見識…”
李易按耐不住,加上有關修行境界,尤其是六賊心齋的部分,能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當即就告罪前往。
等人一走,洞慶子忽然睜開眼睛。
“這山中霧氣十分古怪,白龍大君竟無制約,背后定有名堂。我凌晨時試著離去,竟也迷失其中,好不容易才能尋回山莊,那徐有名二人,是如何找過來的?莫非,不是凡俗之輩?”
另一邊,走在長廊上的李易,看著心中傳記上心得的幾個事項,既興奮又遺憾。
“又從道長身上刷了幾個未鑒證事項,里面包括了六賊心丹法,但有很大概率和‘神魂出竅’或者‘仙音殘留’沖突。除此之外,有關六種境界的事項并未出現,至于道長提及的其他宗門的心齋法,更是都不曾形成待鑒證事項,這里面到底有什么規律?”
秦華傳上的待鑒證事項,已累積到了七個。
但李易現在并無鑒證的意思,他的書簽得省著用。
“總之,這補全基礎,就算不精挑細選,也不能匆忙決定,要多多了解才是…”
三日時間,李易晝夜苦讀,不僅讀完了生經,又另外看了三部書,屬經史子集,也不知是他找到了規律,還是運氣爆發,接連四部,每一個讀完都得了一道書簽,如今重新攢到了六道書簽,讓他的底氣重新充盈起來,所以才會在聽了徐正名的來歷時,過來一觀。
想著走著,等他在李慣的領引下,于前院看到徐正名時,后者正與崔裹兒在一處尚未來得及修葺的焚毀處轉悠。
遠遠地,李易還聽到崔裹兒正問著:“徐正名,看出什么來了?”
徐正名蹲下身子,扒拉著漆黑的土壤,用手指在其中攪動了幾下后,放到鼻下嗅了嗅。
“有血腥味。”
崔裹兒還要再問。
徐正名抬手阻止,起身沖著靠近的李易行了一禮,道:“在下徐正名,有禮了,郎君器宇…衣著鮮亮,該是莊中人貴人吧?”
“見過徐先生,這是我家的莊子。”李易回禮后,正待問其名姓、生平之事。
沒料想,徐正名竟單刀直入,說著:“郎君來的正好,我在院中走了一圈,發現損毀著實不小,該是兩三日前有場大火,且…”他抬眼盯著李易,“著火當日,該還有場廝殺,死了不少人!對陣的雙方,當有行伍背景,只還有幾個疑問不得解釋,郎君能否為徐某解惑?”
崔裹兒兩道劍眉皺起:“徐正名,哪有你這么直白的!郎君別理他,這人魔怔了,就喜刨根問底,其實并無探究之意,吾等只是借住,事過就走。”
“無妨。”李易擺擺手,饒有興致的道:“徐先生想查案?徐正名是你的大名?我聽人說了你的家世、師承,很是欽佩,不知先生過去曾破過什么案子?”
“郎君是要考校徐某?”徐正名微微一笑,并無惱怒之色,“吾名慎,正名是我的字,確實也略有薄名,曾在京畿道中破邪佛案,在都畿道中破過飛靈案,在關內道破過小西天案,在河南道破過九冤案,在河東道破過三尊鬼畫案。”
李易默默點頭,心念翻開傳記新頁,催動心中書簽。
書簽如劍,刺入空白頁,徐正名傳四個字從無到有逐漸浮現,之后則是兩列生平——
徐正名,徐有功之孫,號狄仁杰再傳弟子,善見博聞,游天下諸道,屢破大案。
待鑒證生平事五件:曾破獲五起大案。
“…”
看到這個結果,李易心情復雜。
他之所以不計較書簽多寡,果斷下單,就是因為刑偵斷案的本事,放在何處都有用處,而行走天下,以之傍身更添便利,而再想找一個狄仁杰再傳弟子、法制高手的直系血脈當面,可不見得是容易事,因此不想錯過。
“可惜,書簽數量始終是個大問題。”
一念至此,李易遂向徐正名道:“徐先生家學淵源,又師從名派,長于偵案,定有許多刑事典籍,你游走天下,平日里可曾帶著刑事之書?能否借我看兩日?”
徐正名一愣,他見過不少人,被自己懷疑的、問話的數不勝數,有如實回答的、拖延的、故弄玄虛的、敷衍的、欺詐的,各有不同,但向自己借書的,還是頭一回。
“郎君說笑了,行走天下,細軟金銀尚嫌不夠,哪顧得上書,又不是進京趕考的士人,哪里會帶多少書冊?”徐正名搖搖頭,“況且這斷案之事,可不是看書就能學會的,徐某當年能被恩師看上,傳以刑名之術,還是身具‘見微知萌、原始見終’的天賦,這東西后天要學,不知得耗費多大功夫!”
李易原本聽對方拒絕,還暗道可惜,結果聽到最后,卻是眼中一亮!
對!就是這個!我想要的,就是天賦列表!
他興致既起,還想再多問幾句,卻有急促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正有一個護院健步如飛,朝正堂奔去。
李易認出是守門的護院,心中一動,問道:“劉甲?什么事這么急?”
劉甲見是李易詢問,雖旁邊站著外人,還是如實道:“門外又來了兩撥人,都要入莊借宿,我是去給管事稟報的。”
“又來人了?”李易一聽,看了徐正名二人,“怎么都湊在一個時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