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中午。
易塵與喵子一人一桌,正在大快朵頤。
喵子桌上擺了一大桌一尺長的翹嘴,煎炒蒸炸燜生切,吃得不亦樂乎。
遙想當初它和父親倆人初來平安郡時,父親竟是舍不得買點翹嘴給他吃,如今經過它小喵和它道長父親的艱苦奮斗,現在若是它愿意,它可以每天吃到撐。
知識便是力量。
喵子現在被易塵逼著每天閱讀典籍,在靈獸界可謂學富五車。
一邊炫飯一邊思索的喵子已經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該著書立說,寫本書放在隱龍觀教導后輩靈獸,告訴他們努力的意義。
這本書的名字它都已經有腹稿了,暫定為我的奮斗。
不知為何,一想到這四個字,喵子便感覺自己熱血上頭,這本書若是能配上它與父親的畫像,那就臻至完美了。
它暗中決定先自學畫畫,為自己作像,給父親一個驚喜 易塵哪知道自己的好大兒的想法,他仍在沉思平安郡之事。
就在此時,袁總捕抱著一大堆的文書跑了過來。
這是他熬到現在搜索到的成果。
“道長,現在搜集到的都在這了。”
易塵滿意的點點頭,效率比他想象的還要高。
果然人都是逼出來的。
“繼續搜集,案子破了我替你們向郡守請功。”袁捕頭聞言興高采烈的紅著眼睛下去了。
一封又一封的情報過手,先將命格異常之輩挑選出來,一時間易塵竟還真發現了華點。
這些失蹤的人里面,命格奇異之輩著實有點多了。
占據了兩三成。
這已經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了。
“此中必有蹊蹺!”易塵的神情不由得微微振奮起來。
這些命格奇異之人當中,貧窮的,富貴的,破敗的皆具,不一而足。
能在短短十六天的時間內在不同地點搜集到如此多奇異命格之人,那背后之人的身份就很值得玩味了。
仔細研究著這群人的生活軌跡,一個名詞出現在易塵的腦海。
寒山寺!
勾連這群人的地方便是那寒山寺。
也只有寺廟這種地方,才能讓人毫無防備的說出自己的生辰八字。
易塵瞳孔微縮。
這寒山寺乃是平安郡月涼山上的一處知名古剎,信眾極多,據說十分靈驗。
前往寒山寺求前程,求吉兇,求子的人絡繹不絕。
說起來這寒山寺與他隱龍觀還有一段淵源,易塵的師傅在世時曾無意間與他們說過,寒山寺內有一位大師佛法精深,道德高崇,此人便是第十七代寒山寺主持寒山大師。
歷代寒山寺的主持皆以此為法號,代代不絕。
“莫非師傅看走了眼?這寒山寺內卻是有著一頭披著人皮的惡魔?”易塵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管怎么樣,哪怕是師傅的故人干出這種事,他也照砍不誤。
在平安郡搞事,簡直沒把他易道長放在眼里。
將袁方叫上,點齊幾個捕快,易塵領著一行人便直奔寒山寺而去。
之所以叫上他們的目的便是為了讓其做個見證。
僅此而已。
工作留痕是美德。
“易道長,不可能吧,寒山寺兩位大師在我平安郡都多少年了,有口皆碑。”
“而且寒山寺真的靈驗,我多年沒有一子半女,我夫人去寒山寺參拜了之后,我現在都是三個孩子的爹了。”
易塵深深的瞧了一眼犟嘴的袁總捕,沒有說話。
人生就是這樣。
年輕的自己說出去的話總是會化作子彈,擊中一分鐘、十分鐘、一年后、十年后、數十年后的自己。
好比前世的大學生,沒畢業前嘴是最硬的,更有中二晚期的少年叫嚷著我命由我不由天。
比如經典的‘那些抱怨工地辛苦的人是自己吃不了苦,干其他的一樣不行’
那位土木老哥,最終也被自己的話語正中眉心。
易塵低空飛掠,袁捕頭則帶著人騎著駿馬,喵子在易塵肩頭打著哈氣,近兩個時辰后一行人這才來到了寒山寺外。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寒山寺周邊的桃花此時正開得爛漫,日頭西下時仍舊有十幾個信眾駐留祈福。
“隱龍觀觀主義成子請見寒山大師。”
易塵于門外駐足,對于自己師傅的這位故人,給足了面子。
一蒼老僧人穿著粗布麻衣帶著一個唇紅齒白的青年僧人走了出來。
“無量壽佛!”
“竟是故人弟子來,老衲這廂有禮了。”寒山大師口宣一句佛號,面容悲苦。
易塵瞧了眼面前的二僧,眉頭緊皺。
此二人身上佛力隱隱,并無負面氣息。
但是數據是不會騙人的,這寒山寺著實奇怪。
“大師,貴寺可還有其他僧人?”易塵緊盯著兩人的面容說道。
他希冀能從其中看到一絲破綻。
然而現實他失望了,兩人神色如常。
“沒有,僅有我與師弟二人。”
“大師,你們這幾日都在哪里?”易塵心情煩躁下直接單刀直入,往前踏上一步,眼神如同鷹隼一般緊盯著他們。
瞬間施壓,他想以疾風驟雨之勢觀察二人動靜。
此言一出,青年僧人頓時面色大變。
“易觀主前來,我師兄以禮相待,出門遠迎,你為何如同審問犯人般咄咄逼人?”
易塵大嘴一咧,眉毛一挑。
喵子立刻聞弦歌而知雅意,跑到青年僧人的跟前嗅了嗅,還伸出爪子扒拉了一塊他衣服上的布條。
“伱….”青年僧人頓時臉色再變。
“大師這幾天都去過些什么地方?”易塵再度朝前踏上一步,夕陽灑落在他的身上,投下的陰影將青年僧人籠罩。
“話不投機,無可奉告,師兄,咱們走。”青年僧人招呼寒山進寺,卻被其師兄阻止,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肩上止住了他的身形。
“是大師老實攤牌還是與我故地重游?”易塵此時反而沒有再步步緊逼,而是神色自若。
“易道長無事不登三寶殿,老衲與師弟卜鐘跟道長走一趟便是。”寒山大師面容悲苦的雙手合十。
易塵靜靜的盯著寒山瞧了好一會,沒有說話,招呼著喵子騰空而起。
“好大兒,為父翻盤便全靠你了,你可別給為父掉鏈子。”易塵暗中與喵子交流著眼神,喵子則報以肯定的神色。
好似說打架它不行,循跡覓蹤它小喵又有何懼?
“師弟,咱們就跟易道長他們走一趟吧,出家人,制怒是最基本的修行,師傅生前的教誨你都忘了嗎?”寒山拍了拍卜鐘的肩膀,領著師弟緊隨其后。
最后四人在一處塔碑前落下。
此處霧氣彌漫,顯然是有陣法守護,小喵表示氣息到此戛然而止。
“大師,此處是何地?”
“此處乃是我寒山寺歷代主持埋骨之所,為避免他人誤入,打擾祖師安眠,故而布下陣法守護。”
“貧道可否入內上三柱清香?”易塵的眼神驀然危險起來。
“義成子你狂妄!”
“自無不可。”
寒山與卜鐘齊聲說道。
空曠的石室內,易塵與他的好大兒面面相覷,那青年僧人反應如此異常,他本以為抓住了此人的痛腳,結果沒想到竟是如此情形。
“易道長,此地乃是我寒山寺祖師陵寢安眠的石室,我寺事無不可對人言,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大師,叨擾了,改日貧道再來請罪。”摸了摸鼻子,易塵提著喵子的后脖頸皮扭頭就走。
待四人再次回到寒山寺山門時已經是月上中天。
“道長慢走!”寒山大師神色悲苦如故。
“莫非真是我語氣太咄咄逼人,讓那青年僧人過激了?”
“寒山寺不過是此次事件鏈條中的一個巧合,我真搞錯了?”
心中猶疑間易塵招呼著袁捕頭幾人往平安郡的方向趕去。
一抹戲謔神色浮上袁捕頭眼眸,隨即隱沒,月光將一行人影子拉得老長。
寺廟大門合上。
寒山寺大殿內。
卜鐘剛欲說話,一個大逼兜就扇到了他的臉上。
“師….”又一個大逼兜再次扇到了他的臉上。
十余分鐘后,寒山大師打累了,青年僧人牙齒灑落,臉部腫脹如豬頭。
此時寒山大師這才吐字出聲。
“孽障,這些日子我見你神思不定,行蹤鬼祟,昨日我跟蹤你去了祖陵佛塔,這才發現你干的好事。”
“若不是我私下處理了蹤跡,今日你必死無疑,那義成子修為通天,我老友白云子酒后贊其首徒有真仙之姿,誠不欺我!”
“我今日多次暗示于你,想你主動交代,迷途知返,結果你卻執迷不悟充耳不聞,那義成子顯然是察覺到了你干的好事,如今你還不與我分說,你要氣死師兄嗎?”
“你是中了什么魔障了?你到底為了什么?竟能在祖師陵寢干出此等天怒人怨之事,你以前在我閉關時還干過些什么?”
寒山大師怒氣勃發,再度一巴掌扇在了師弟卜鐘臉上,將其橫擊在梁柱之上彈飛。
他上前一步,揪住其衣領,雙目通紅,枯瘦的大手微微顫抖,如同青松般挺拔的背脊卻是微微佝僂了起來。
師弟是他師傅晚年所收,乃是雪夜被人放在他寒山寺的古鐘之前,師傅常年閉關參禪,要不便是外出游歷,故而他的師弟卜鐘是他一手帶大。
他名為師‘兄’,實為師‘父’。
昨夜他以秘香沾染在師弟衣袍之上,假意閉關,實際卻是暗中追蹤師弟而去,眼見師弟消失在祖陵,他便沒有強闖,結果等師弟出來后他進去一瞧,面前的景象簡直讓他眼前一黑。
祖師陵寢處以詭異韻律布置擺放著七十二具尸首,邪氣沖天,怨氣沖天,石室內滴水成冰,陰戾之氣被陣法遮擋,這才不顯于外。
他方寸大亂下收拾好了一切,將尸體焚化,以佛力消弭掉陰煞戾氣,這才回歸。
他白日里多番暗示師弟,與其談論佛法,希望其迷途知返,主動交代,誰料他一直裝傻充楞,接下來就有了易塵找上門來一事。
此時的他再也忍耐不住了,直接攤牌。
他參悟佛法半生,終究是超脫不了師兄弟之情。
面對寒山的怒叱和質問,卜鐘卻是癲狂的大笑起來。
笑得眼淚鼻涕都要出來了。
他瘋狂的說道:“你問我為什么?你有臉問我為什么?我親愛的師兄,你繼續打啊,打死我。”
“他們都喜歡你啊,他們都好愛你啊。”
“師傅夸獎你,別人贊美你,我呢?我有什么?我什么都要撿你用過的東西,你個虛偽的小人,我一直只配活在你的陰影之下。”
“你問我趁著你閉關還瞞著你還做了什么?那我做得可多了。”
“你以為就你那個榆木腦袋,能讓寒山寺有這么大的名氣?還不是我!是我!讓寒山寺聲名大噪,你以為是佛祖保佑嗎?是我!”
“那些人來拜佛,他們信的是哪門子佛,他們拜的不過是自己心中的欲望罷了。”
“有人求財,我就盜了別人的金銀埋他們家院子里,有人求平安,我就以法力半夜替其溫養身體,有人求子,我就把那些婦人迷暈了自己上。”
“沒有我前面的辛苦付出,哪能有寒山寺今日的名氣,靠著這滿山的破桃花嗎?”
“阿彌陀佛!”面對著癲狂的師弟,寒山眼睛閉上,睫毛翕動,嘴唇顫抖著口宣了一句佛號,雙手合十,默誦著佛經。
“師兄,別念了,你聽我說,除了祖師陵寢里面殺的那些人,我干的事可多了。”
“那些婦人,一個個老賤了,師兄你一輩子還沒睡過娘們吧,老快活了。”
“剛開始時他們要死要活,哭呀喊呀,后面就跟一條條母狗一樣的爬上來求我,哈哈,太有趣了,她們還以為是在做夢。”
“師兄,你知道我殺的那七十二個人里有一對夫婦嗎?他們新婚,都是命格特異之人,找我算的命。”
“那小娘子長得好帶勁啊。”
“我讓她咬著繩子,繩子跨過房梁,其上系著斷頭刀,刀下便是他的相公,我就在后面弄她,她一叫她相公便會死。”
“結果我很生氣,她到死都沒松口!”
“不過我還是食言了,我還是把他相公殺了哈哈。”
此言一出,寒山繃不住了,他痛苦的睜開了雙眼。
身上氣勢節節攀升,竟是突破了真人境一重,一直到達了真人境四重這才停止。
瞧著散發著驚人氣勢的寒山,卜鐘面色大變:“師兄你隱藏了實力?你為何這么強,是師傅給你了我寒山寺至寶佛骨舍利嗎?”
“師弟,你已經瘋了,明日便隨我下山前去見易道長吧,我度不了你了。”
寒山面色冰冷。
面對自己一手養大的師弟,他還是下不了這個手,但是他知道易塵能!
“師兄,不要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跟你講,十幾天前我在后山無意中撿到了一塊奇異的紫色令牌,是它,都是它引誘我的!”
“它每天都在誘惑我,只要我做到什么事,只要我按它說的做,它便反哺給我修為,我不想一直活在師兄你的陰影下,我不想啊!”
“我一直想壯大寒山寺啊師兄。”
“那個女人便是這令牌讓我如此殺死她的,它是魔!”
“它每天都會跟我說話,只要我照它說的做,我的修為便能一直漲,師兄,求你了,救救我,都是這該死的紫色令牌引誘我的,我好難受啊。”
“我不聽它的,我就渾身劇痛,我生不如死啊師兄!我沒得選!”
卜鐘滑跪到寒山面前,抱著他的大腿哭訴起來,當他仰面時,一道詭異邪性的紫色紋路爬上了他的面龐。
“卜鐘,你…你如何招惹的此物,把手給我,師兄佛力渡你體內替你瞧瞧。”寒山大驚失色,抓過師弟的手正欲渡佛力探查。
驀然間卜鐘的手變得如同紫晶一般,一道不似人類的紫晶利爪從寒山的心窩穿過,一顆跳動的心臟出現在了紫晶利爪之上。
邪力一震,卜鐘將胸膛破開一個大洞的寒山推開,大口嚼著師兄的心臟。
“師兄,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蠢啊。”
“我攤牌了,我裝的。”
“你修為比我高又如何?我略施小計,你便死在我的手上,你沒想到跟隨陛下這才十余天,我便與師兄你修為相仿了吧。”
“師兄,我記得你也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之人,待我殺了你,將你獻祭給主上,我定能再進一步,你既然想助我,那便助人到底吧。”
“師傅將佛骨舍利傳給你,讓你修到如此境界,你不中用啊!”
“我說了師傅那個死鬼偏心吧,死得好!若是把佛骨舍利傳給我,你這身修為應該是我的!你才是我,我才是你,你偷了我的人生。”
卜鐘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面容邪異,嘴唇烏黑。
寒山疊伽而坐,嘔出一大口鮮血,他痛苦道:“師弟,回頭吧。”
“根本就沒有佛骨舍利,師傅戲言鼓勵我等而已,世上豈有如此寶貝,即便有又…又怎么可能在我寒山寺手中,你素來聰慧,怎…怎么如此執迷不悟。”
“不!不可能!你騙我!你又想騙我!師兄,你到死還想擺我一道!”
“那你為何對我隱藏修為,你還是信不過我,你該死!”好似再次找到一個理由,卜鐘聲音又一次轉為陰戾,理直氣壯。
“師師弟你素來心高氣傲,我怕你內心受挫,便想著藏拙,未曾對你直言,誰….誰料師弟你對我誤會至此。”
謊言并不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不會上當的,我先殺了你,待我日后功法大成,我便殺了那義成子,滅了隱龍觀滿門,讓他們來陪師兄你,免得你在地下寂寞。”
卜鐘噠噠噠連退三步,佛骨舍利是他心中永遠的痛,日夜啃噬著他的心臟,他手掌所化的紫晶利爪驀然暴漲,將寒山撕成了碎片。
眼神瘋狂且痛苦當中,卜鐘眼神一瞥,只見一張大臉跟一個貓頭詭異的從窗口鬼鬼祟祟探了出來。
晚安各位大佬,困死了我就不分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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