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無情,彈指一瞬,便是百年。
滄瀾海,曾經的迷神島,如今的玄武州。
百年前,吞并雪神三宗基業的白玉京令行天下,為禁絕五臟丹法犁庭掃穴,五宮十二樓齊出,覆滅了九大金丹宗門以及眾多散亂勢力。
迷神島也在其中,滿門盡滅,無一幸免。
至此,天下震怖,人人自危,群情激涌。
有人隱忍蟄伏,暗中行事。
有人遠遁萬里,避其鋒芒。
有人虛與委蛇,陽奉陰違。
有人生死相搏,玉石俱焚。
也有人咬牙低頭,接受現實。
無論如何,白玉京行事始終不變。
因此,百年漫漫,天下板蕩,盡是烽火狼煙。
白玉京以三國為基,又向四方擴張,這位于滄瀾海,與陳國一水相連的迷神島,也改名換姓成為了玄武州,乃是白玉京向外延伸的前哨站點。
同時,也是一座繁華的修真坊市 以原本的迷神島為中心,白玉京填海為陸,在外圍建起百島坊市。
說坊市,其實并不準確,實際更像一座修者之城。
如此坊市之中,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百年間,天下烽火,雖有不少殺戮,但并未讓修界衰落,反而出現了別樣的繁榮。
白玉京為禁絕五臟丹法,推行丹符等替代之物,雖然效果大打折扣,但勝在足夠供應,數量眾多,尤其是掃滅一干金丹勢力之后。
五臟丹法,以人為材,有靈根者更是上品靈材。
如此邪魔丹法,既制約凡俗人口增長,也影響修者數量提升。
白玉京禁絕五臟丹法,又推出靈符靈丹替代,以人煉丹之事大大減少,無論凡俗人口,還是修者數量,都得到顯著提升,修界也因此發展繁榮。
唯一降低的,就是金丹了。
白玉京的靈符靈丹,雖然也能化消魔氣,但效果遠不及五臟丹與化魔靈物,只是勝在數量眾多,供應足夠。
但這靈符靈丹,并非免費供應。
明碼標價,概無賒欠 想要,那就掏靈石,沒有靈石就拿材料抵,總之沒有白送的說法。
雖然此世元靈充裕,物產豐富,靈石并不稀缺,天材地寶也不稀少,白玉京也開出了各種產業,靈植御獸,陣器丹符,只要有一技之長,總能滿足需求,但修者天性自由,怎會甘愿給人當牛做馬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金丹修者更是如此。
若你這靈符靈丹,及得上化魔靈物,那也就罷了,為求尸解,還可忍讓。
可你這靈符靈丹,效果分明不及化魔靈物,根本不能滿足金丹所需,更無一絲尸解希望。
如此,誰人甘愿當牛做馬,靠你靈丹茍延殘喘勢必要反要反便殺 根本沖突之下,大量金丹喋血,無數修者殞命。
以至如今,天下還是狼煙板蕩,烽火不息,不時就有消息,哪方金丹勢力,哪名金丹散修,因為暗行五臟丹法,遭白玉京雷霆鎮滅。
如此沖突之下,金丹數量,大幅減少。
白玉京也有損傷,但卻還是一意孤行。
最終,便成如此格局 “一仙二儒三釋僧,五宮七宗十二樓”
“怎的一仙”
“白玉仙城,左使孔宣,當之無愧,天下第一”
“二儒出浩氣,太上孟扶搖,還有宗主李乾坤,亦是頂尖人物。”
“釋門三僧,龍華尊者,金剛明王,大梵彌陀,也為一代宗師。”
“此六大尸解便是世間絕頂人物”
“白玉京中,還有五宮,乙木青龍,辛金白虎,丁火朱雀,癸水玄武,己土麒麟,鎮壓天下,金丹無敵,甚有傳言已入尸解境界。”
“五宮之下,還有十二樓主,金丹之中亦是絕強。”
“百年前,天下以七宗為主,后雪神三宗墮入魔道,白玉京取而代之,還剩一儒三佛。”
“在浩氣宗與三佛門護持下,又有三宗得出尸解新興而起,重回七宗格局。”
“關鍵并非浩氣四宗,而在白玉京,若無白玉京出手,啟上古遺藏,四宗哪來靈寶,扶持新興尸解”
“白玉京左使,天下第一仙,果然名不虛傳”
“上古遺藏,何等兇險,陣法重重,禁止無數,更有魔物暗藏,縱是尸解仙人,也有隕落之厄,但卻被那位仙使輕易掃蕩,全數啟出。”
“也非全數,各大遺藏之中,最為關鍵的中樞并未被破解。”
“若破得中樞,那別說靈寶,就是仙器,也有指望”
坊市之中,酒樓之上,有人高談闊論,言說天下格局。
有人嘆服,但也有人不屑一顧,暗中冷語聲聲。
“哼”
“天下第一仙”
“好大的名頭”
“藏頭露尾,掩面小人,也敢稱天下第一仙”
“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欺此時世間無人罷了”
“左使,哼,此等地步了,還要裝腔作勢,究竟心虛什么”
“這般厲害,怎不見他滅了那圣血魔門”
“壓得天下修士,卻滅不得那圣血魔門,內中怕不是有什么見不得光之事”
心中暗語,冷嘲熱諷,但到底不敢真正出聲。
高談闊論,仍在繼續。
“百年時間,四宗扶持,尸解之數應當齊全了吧”
“不知白玉京是否會與七宗一起舉派飛升”
“若是白玉京與七宗共同飛升,那這天下形勢”
“舉派飛升,哪有那般輕易,除去尸解之力,還要以斬魔功德,還清天地因果。”
“聽聞白玉京已與尸解七宗達成協議,不日便會攻打九大魔域,猶若當年結束黑暗動亂一般,掃蕩天下魔流,以全功德之數,還清因果飛升。”
“九大魔域,是那么好打的嗎,更別說還有圣血魔門從中作梗”
“那血魔也是厲害,竟能從白玉京鎮封中逃脫,令圣血魔門死灰復燃”
“倘若白玉京與七宗飛升,獨留血魔于人間,那豈不是”
言語至此,氣氛漸凝。
“昂”
一聲昂嘯,驚震而起,直令百島動搖。
“這”
“怎一回事”
“玄武州”
眾人一驚,轉眼望去,只見百島中心,迷神所在,一道靈影震撼而現,龍首龜背,蛇盤身纏,正是玄武。
玄武背上,影影綽綽,不知駝負了多少人,四足踏虛,飛空而去。
“那是”
“玄武神舟”
“白玉京又有動作”
“看這方向,乃是陳國”
“不知又是哪家犯了忌諱。”
“難道是圣血魔門”
看著飛空而去的玄武之影,眾人心中一定,又是議論紛紛。
玄武四足踏虛,似緩實急,頃刻便過海境,直入陳國之地。
陳國,百獸山,一場激斗正在上演。
山林之中,猩紅遍野,盡是血流。
魔域成型,血流洶洶,魔影重重,有的為人身,有的為獸形,無論何種形態,皆被猩紅糾纏,大量血肉增生,似人非人,似獸非獸。
血流中央,還有一物,赫是一株血肉之樹,枝繁葉茂,猩紅欲滴。
樹冠之上,枝葉之間,掛著顆顆頭首,血肉構成的樹干中央,還有面目五官浮現,竟是慈眉善目,悲天憫人,口中念誦道““阿彌陀佛,般若魔羅,我魔慈悲,普渡眾生”
梵音陣陣,魔考聲聲。
“妖孽”
“受死”
兩聲厲喝,浩氣如劍,在血流之中轟然綻出。
正氣浩浩,鋒芒凜凜,欲要殺出重圍,開辟生路。
“噗噗噗”
然而,無數血腥魔物飛身而上,不顧生死,舍命攔截,硬生生擋下了凜凜浩劍。
“該死”
見此一幕,血流之中,好似孤島的飛舟法器之上,十余名修士的臉色難看無比。
十余修士,皆盡執劍,身有正氣浩流,正是浩氣宗弟子。
他們立于飛舟之上,望著周邊洶涌成圍的血流,還有中心處的那顆血肉之樹,面色難看無比,隱隱透著絕望。
誰能想到,一次尋常任務,竟然遭受伏擊,深陷如此絕地。
血腥魔域 “魔域已成,僅憑我等之力,無法殺出重圍”
“固守待援,宗門很快就會覺察。”
“太上長老與宗主皆在宗門,只要他們來援,這魔域必破。”
眼見重圍難破,為首的兩名金丹一咬牙,不再費力強攻,維持陣勢,固守待援。
血流洶洶,魔影重重,大量血腥魔物沖來,又被浩氣劍陣絞殺。
一時膠著,僵凝不下。
就在此時 “昂”
龍吟聲嘯,震撼而來,虛空立起漣漪,化作洶滾波流。
“噗噗噗”
血腥魔影,紛紛炸裂,血流亦見蒸騰,開始干枯收縮。
那顆血肉之樹也受影響,面目扭曲,痛楚非常,梵音魔考隨之中斷。
“昂”
虛空震蕩,玄武駕臨,壓入魔域之中,四足鎮踏血流,更有道道劍光飛落,絞殺一干猩紅魔物。
“白玉京”
“玄武宮”
“這”
眼見援手,竟是玄武,浩氣宗眾人也有些意外。
但此時此刻,也顧不上太多,即刻動起劍陣,一同絞殺魔物。
眾人各自出力。
玄武真靈亦是動作,張口吐出一道玄光,直直噴向血肉之樹。
“轟”
一聲巨響,雷霆炸裂,血肉之樹劇烈顫抖,似乎難承五行神雷。
“昂”
玄武昂嘯一聲,法力再催,周身迸起雷光,就要做絕殺攻勢。
卻不想 “砰”
一聲鏗鏘,玄武巨震,周身雷霆炸裂,背上血光猩紅。
一口魔刀,一口形如血蝎的猩紅魔刀,自從虛空斬出,重重劈在龜背,直將玄武重創。
玄武悲鳴一聲,奮力強撐身體,再度噴出一道癸水神雷。
然而,血蝎擺尾,魔刀一斬,便將神雷破碎。
破碎神雷之后,魔刀余勢不減,再向玄武頭首劈去。
就在此間 “妖魔安敢放肆”
一聲厲喝,浩氣長舒,天傾而來。
“砰”
鏗鏘一聲,魔刀崩碎,血蝎湮滅。
一人從天而落,兩指并劍,再出一道浩氣,射向血肉之樹。
“轟”
一聲巨響,浩氣穿身,血肉炸裂。
猩紅血流,亦是如潮退散,迅速蒸發干枯。
最后,血流全消,魔域崩解,至剩劫后余生的眾人如夢初醒。
“太上長老”
浩氣眾人驚醒,看著及時來援的孟扶搖,驚喜難以言表。
孟扶搖沒有理會,只望了一眼消弭刀傷的玄武,隨即縱劍而去。
片刻之后,浩氣宗門,正氣峰上 劍光回返,落至峰上,再現孟扶搖身影。
“師尊”
李乾坤迎上前去“如何”
“虛張聲勢,調虎離山”
孟扶搖搖了搖頭,隨即望向一旁的許陽“果然不出道友所料。”
許陽一笑,不置可否“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縱然萬一,也是變數。”
“確實”
孟扶搖點了點頭,問道“那血魔還是龜縮在魔域之中不出嗎”
“吾不動,他自是不出。”
許陽轉眼望去,目透蒼穹“他想調虎離山,吾也想引蛇出洞,奈何罷了,他不出來,吾去找他。”
“這”
聽此,孟扶搖不由皺眉“道友當真要攻打魔域”
“自然當真。”
許陽輕笑說道“如此,既全諸位功德,又試此魔根底,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這好吧”
聽他這么說,孟扶搖也不好再道其他,只能點頭說道“定在何時”
“三月如何”
“三月”
“那便三月”
三言兩語,便定下了時間。
許陽也不再多言“那便如此了”
說罷,便轉身而去,劍縱云海無蹤。
后方,孟扶搖沉聲不語,神色凝重。
這百年間,雖發生了許多事情,但對他們而言,真正重要的只有一件。
血魔重生那血魔竟然重生了如何重生的是封印的那半顆血種出了缺漏,還是之前他便留有后手 無人知曉,但他就是重生了。
血魔重生,原本被白玉京連同五臟丹法一同打擊,幾乎銷聲匿跡的圣血魔門也死灰復燃,并頻頻動作,明里暗里的與白玉京,還有他們尸解七宗針鋒相對。
如此,才有今日虛張聲勢,調虎離山的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