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古剎,通幽陰宅,眾人圍著篝火團坐,聽一人說書講古。
這等情景,也是奇妙。
眾人神情驚恐,但卻無可奈何。
說書人則一派從容,不知何來折扇,猶若醒木,敲在手心。
“諸位可知,山是什么山,樹是什么樹?”
眾人沉默,哪能言語。
說書人一笑,揭開謎題來。
“山是噬魂生死山,樹是通幽陰陽樹!”
“這個故事,就從這座山,這棵樹開始!”
“無盡歲月之前,太初之時,老君開天。”
“清氣上升,濁氣下沉,是為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天地一方,又分兩面,一面為陽,一面為陰,是為陰陽兩界。”
許陽娓娓道來,講述此世起源。
此方世界,亦有開天辟地之說,但開天者非盤古,而是太上老君。
道藏之中便有《太上開天經》一部,講述了老君開天辟地,教化眾生之事。
“老君開天,世分陰陽,兩界相隔,各司其職。”
“如此,陰間世界,有一黑山,存世已不知多少年月。”
“陰間乃輪回之所,生靈魂魄往來游走,自帶一股陰靈之氣。”
“千年萬年,陰氣積累,終使黑山生出一分靈智,化為山精!”
“黑山成精,自我漸生,便開始有意無意的吞噬陰魂,壯大自身。”
“如此千年萬年之后,黑山終成一方大妖,又逢元靈沉寂,仙神飛升而去,陰間無主,輪回崩壞,它便劃地為王,建起黑山枉死城!”
“是為——黑山老妖!”
許陽折扇一敲,書聲落定,再看眾人,卻是不明所以,唯見驚恐。
他們不知道,這個來歷不明,甚至不知是人是鬼,是妖是魔的說書人,為什么要跟他們說這些毫無關聯的事情。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現在他們的處境很不妙。
這蘭若寺,這說書人,處處都透著詭異。
眾人驚恐,許陽卻不理會,繼續說道。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黑山成精也給旁人帶來不少好處。”
“其中受益最大者,便是一顆生于黑山之上的槐樹。”
“此樹,乃是槐樹,并且天生奇異,有溝通陰陽兩界之能。”
“是為——通幽陰陽槐!”
許陽折扇一敲,沉聲說道:“黑山成精之后,這陰陽槐也化作妖魔,雖不及黑山這萬年老妖,但也有數千年道行,自稱樹妖姥姥。”
“一山一樹,相伴而生,可謂根深蒂固,尤其那樹妖,性命身家全被那黑山老妖捏在手中,根本不敢反抗,只能任憑驅使,為虎作倀。”
“天地有道,眾生有法,孤陰不生,獨陽不長,縱然妖魔,也不例外。”
“那樹妖與黑山老妖,皆為陰世精怪,陰屬妖魔,因此必須汲取陽世人氣修行,否則孤陰至絕,不僅修為難以進境,還有身死道消之危。”
“所以,黑山老妖控制樹妖,憑其陰陽通幽之能,打開陰陽兩界通道,屠戮了一座寺廟,將其化作陰森鬼蜮。”
說罷,許陽垂下目光,望向驚疑不定的眾人:“諸位可知那寺喚何名?”
眾人聽此,都是沉默,眼中驚恐更甚。
“寺名西峰。”
“后為蘭若。”
許陽折扇輕敲,看向眾人:“諸位能夠來此,也算運氣不錯。”
調笑話語,聽得眾人欲哭無淚,不知應當如何回應。
許陽也不理會,繼續說道。
“至此,蘭若鬼蜮,吞食生人,化作一雙老妖血食資糧,最后終是引來道法高人,出手鎮壓。”
“然而,少有人知,那樹妖不僅有陰陽通幽之能,還有空間挪移之法,只是消耗甚大,得不償失,所以少有施展罷了。”
“鬼蜮被封之后,生人止步,血食漸消,沒了陽氣滋養,不僅修為難以進境,更有走火入魔之險。”
“走火入魔?”
聽到此處,寧采臣終是耐不住好奇,出聲打破了沉默:“妖魔也會走火入魔。”
許陽一笑,解釋說道:“走火入魔并非墮入魔道,而是陰神肉身與法力內元失控相沖,暴亂自毀,修者皆有此險,妖魔也不例外。”
“原來如此。”
寧采臣點了點頭:“所以…”
“所以那黑山老妖坐不住了。”
許陽笑道:“只能一面令枉死城陰兵四下而出,抓捕剛死的生魂吞食,一面讓那樹妖施展其空間挪移的天賦神通,在各地創造通幽鬼蜮,吸引生人自投羅網。”
說罷,望向眾人:“諸位便是由此而來。”
“這…”
眾人惶然,疑問漸消,但很快又被驚恐填滿。
蘭若寺,陰陽槐,一雙老妖,嗷嗷待哺。
“公子饒命!”
眾人驚恐,還未言語,便見一旁少女起身,噗的一下跪倒在地。
正是聶小倩。
聶小倩跪在地上,看得后方的青蝶二人不知所措,但她卻渾然不顧,只向許陽,泣聲說道:“公子,我等本為無主孤魂,被那樹妖攝來,化作倀鬼,為它勾引男子,入這寺中,害其性命。”
“這…”
眾人聽此,都是一驚,尤其是那馮生,更加難以置信:“聶姑娘!”
聶小倩沒有理他,泣聲再道:“小倩自知罪孽深重,無可饒恕,但還是大膽懇求公子,為我等姐妹解去倀鬼之身,此后縱是魂飛魄散,也有一點真靈自由!”
說罷,便磕起頭來。
許陽看她,卻是一笑:“你倒是個聰明伶俐的。”
這話讓聶小倩心中一跳,知曉自己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對方法眼,趕忙拜道:“小倩大膽,欺瞞公子,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說罷,頭如搗蒜,連磕不斷,直接看呆了眾人。
許陽見狀,也是搖頭:“起來吧。”
“公子…”
聶小倩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他,隨后眼中漸起驚喜,又是一頭磕倒在地:“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許陽沒有多言,轉身向外而去。
確實沒什么好說的。
一個女鬼,孤苦無依,被那樹妖抓來,為虎作倀,身不由己,若是沒有幾分小聰明,幾點小心思,焉能活到現在?
鬼的世界,未必比人簡單!
所以,許陽并未去追究什么,給了她一條生路。
“李兄…”
眼見許陽轉身而去,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寧采臣急忙就要跟上。
聶小倩撐起身來:“公子小心,此地已非陽世,而是陰間,乃是那黑山老妖與姥姥合力營造的鬼蜮,且與黑山枉死城接連,十分危險…”
“轟隆隆!”
話語未完,便聽一陣轟隆響動,無數塵煙碎石落下,本就破敗不堪的古剎,直接就要崩塌下來。
“不好!”
“是姥姥!”
“公子小心!”
見此一幕,三鬼面色皆是一變,聶小倩更是驚呼提醒。
驚聲未落,便見黑影破空,無數藤蔓根須,猶若蛟蟒龍蛇,纏入蘭若寺中,絞碎建筑石木。
“轟隆隆!”
古剎崩塌,大殿破碎,亂石崩云之間,一顆巨樹參天而起,千丈身軀投下森然魔影,竟就扎根在這大殿之后。
地動山搖,亂石崩云,眾人驚駭躲避,但根本無路可走。
就在絕望之間…
“嗡!”
劍氣噴吐,光華璀璨,直將眾人視野吞消。
茫茫一片,不知多久,劍光方才散去,視野逐漸恢復。
驚魂未定的眾人望向周遭,只見自己身在一處荒郊野嶺之中,周圍林木影投,張牙舞爪,但卻不見之前的幽幽古剎,更不見那身姿挺拔的說書人,魔影森然的槐樹妖。
難道方才種種,只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幻之境?
可這…
眾人面面相覷,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彼此,還有聶小倩等同樣驚疑不定的倀鬼女魅,思緒更是混亂,一時難分真假。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之時…
“天路引歸,七星為劍!”
“起陣!”
一聲輕喝,四野八荒,道道劍光縱橫而起,璀璨相匯,針織密縫,立時化作一方劍界,照出內中一片森森鬼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