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后,徐州境外,一支騎兵倉惶疾馳,領軍者正是面色蒼白的宇文化及。
“兄長,已經離開徐州境地了,覓處稍作休整吧,你的傷…”
看著面色蒼白,牙關緊咬的宇文化及,策馬緊隨在旁的宇文智及滿是擔憂,連聲勸說。
數日之前,交易達成,宇文閥不惜代價,派來大隊人馬,以重金換取了他們自由。
隨后,他們便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倉惶無比的趕出了徐州,遠離這危機四伏之地。
對此,宇文智及沒有意見,那人如此可怕,自該避其鋒芒,但宇文化及似乎留下了心理陰影,不顧傷勢的策馬疾奔,一刻都不敢停留。
“我無大礙,不可停緩,另外派人先行準備船只,我等要盡快趕回江都!”
宇文化及面色蒼白,一手按在胸膛之上,不斷運轉罡元,壓制體內傷痛。
他傷得很重。
當日,許陽降龍一掌,不僅正面碾碎了他的冰虎噬吼勁,其余力還將他轟出百丈開外,當場就身受重創,瀕近死亡,幸虧許陽想要拿他換取贖金,及時將他帶回以生字卷治療,他才保住一條性命。
若否,他現在別說策馬奔騰了,能不能行動都是一個問題。
雖然許陽以生字卷保住了他的性命,甚至還助他恢復了幾分功力,但到底沒有完全治愈,這幾日縱馬急奔,觸動傷勢,痛楚非常。
但他依舊不敢停留,出了徐州也不敢停留,心中本能的想要遠離那人,遠離那個可怕的地方。
這是心理陰影,被那一掌打出的心理陰影。
現在,他只想立即回到江都,回到隋帝楊廣身邊。
如此,并不是因為楊廣那個蠢貨能給帶來他什么安全感,而是這能幫助他復仇,一雪前恥,抹去那人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恐怖夢魘。
楊廣有這樣的作用?
因為他代表著皇權,至高無上的皇權。
宇文化及相信,只要他篡奪到那份權力,那今日的一切恥辱都能洗刷。
這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而非無端由來的自信,皇權就是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以他宇文閥為例,宇文閥內分有兩大派系,一派以閥主宇文傷為首,專注于武林江湖,從來不過問廟堂之事,另一派則以他宇文化及為首,入朝為官,侍奉天子。
所以,他不能調動宇文閥的全部力量,處處都受到閥主宇文傷的節制。
但如果他能夠奪得天下大權,成為九五至尊,那宇文閥上下必將聽他號令,縱是閥主宇文傷,也要對他唯命是從。
不止是宇文閥,還有道釋儒三教,尤其是佛門釋教,已執武林牛耳數百年,為天下白道之首,慈航靜齋與凈念禪宗這兩大武林圣地便是代表。
天下爭龍,各方落子,三教都有“扶龍庭”之意,慈航靜齋更是以“代天選帝”為使命傳統,歷代傳人都是天子皇權最有力的支持者。
如今隋帝無德,內外失政,早已被三教所拋棄,否則也不會有慈航靜齋傳人再度入世,步履江湖,重啟“代天選帝”之事。
只要自己解決楊廣,取而代之成為新帝,并表示對佛門釋教的支持,那一定能得到慈航靜齋的垂青。
屆時,他便能以宇文閥之力,加上佛門釋教之助,蕩平天下各路反王,建元開國,創立新朝。
如此,區區一個許青陽算得什么?
徐州,給他就是了,且不說他那“李代桃僵”的做法,會惹得多少世家義憤填膺,人神共怒,就算他能收世家之心,也難敵他宇文閥合釋教之力,日后位登九五,大權在握,今日之恥,必定百倍奉還!
這就是宇文化及對未來的謀劃,也是他不顧傷勢也要趕往江都的原因。
天下時局,已然不穩,各路反王并起,楊廣這顆大好頭顱,還有那十萬驍果禁軍,可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那是他宇文化及的囊中之物!
就在宇文化及離開徐州,趕往江都之時,各路人馬也抵達了徐州。
數日前的徐州之戰,雖然算不上驚世,但也風云聚會,引來無數關注。
如此,徐州城內,一間平平無奇的客棧之中。
“拜見圣女!”
“起來吧!”
一名身姿妙曼,媚骨天生的粉衣女子赤著玉足,姿態隨意的靠坐在床榻之上,搖著一只滿是鈴環的手鏈:“打探清楚了嗎?”
“回稟圣女,那長生訣確實在那高句麗羅剎女手中,楊公寶庫之物也是出自她手。”
雖然美好風光在前,但手下人卻不敢抬頭,垂面恭聲說道:“半月前,這羅剎女與她收養的兩個小子,被宇文化及追殺,一路逃亡到徐州,尋求那神醫許青陽救治。”
“許青陽出手為她化解了宇文化及的冰玄勁,隨后又一掌將趕來的宇文化及重創,且動用了保安堂暗藏多年的力量,一支鐵甲精兵將宇文化及大隊人馬殲滅,宇文閥四大高手盡數被俘。”
聽此,那女子卻是不耐:“這些傳遍的事情,就不要浪費時間說了,我要知道那許青陽的底細,什么身份,什么來歷!”
“這…”
手下人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如實告道:“此人來歷,甚是古怪,十六年前,保安堂新開之時,便有人調查過他。”
“結果發現,他竟是徐州城內的一個乞兒,險些就要凍死街頭,結果不知從何處習得一手絕妙醫術,就此改名換姓,一發不可收拾。”
“此后十六年間,他明面廣收門徒,擴張醫館,暗里培養弟子,修煉武功,還以易容改面,偷天換日之法,讓弟子門人李代桃僵,悄然取代了徐州各大世家,江湖門派,不覺之間將徐州實控在手。”
“此外,我們還發現,通行天下的幾大商會,鏢行,馬幫,還有各大江河湖海的幫派船隊,都與保安堂有密切聯系,說不定也被他李代桃僵,滲透了許多。”
“憑此,他不僅培養了一支鐵甲精兵,還將徐州之地,百姓民心盡數掌握,無論州郡駐軍,還是各家私兵,又或者江湖各派的幫眾門徒,如今都對他唯命是從,將這徐州打造得如鐵桶一般,滴水不漏!”
“…”
聽著手下人的敘述,那粉衣女子也嚴肅起來,沉聲道:“又一個宋缺?”
“這…”
手下人遲疑了一會兒,最終也贊同說道:“此人行事,確實與那位宋氏閥主有幾分相似。”
“…”
這話讓女子沉默,隱隱透出一股無奈。
宋氏閥主,天刀宋缺,乃是一代武林傳說,其盛名絲毫不遜于三大宗師。
此人天縱奇才,兵武雙絕,早年登上閥主之位后,便著手整頓嶺南,平定夷亂,聯結諸雄。
后來一代雄主,隋帝楊堅掃蕩南方,欲統天下,他親領一萬精兵與之對陣,結果十戰十勝,打得楊堅狼狽不堪。
無奈之下,楊堅只能退出嶺南,封其為鎮南公,宣調不聽。
此為隋帝一生之憾事。
這便是宋缺兵法之能,可謂一代博通古今的兵法大家。
而論武道,他更是奇才,年少成名,威震天下,據說其武功已不下于三大宗師,縱是魔門最負盛名的邪王陰后,八大高手,也不敢輕易招惹于他。
對此,粉衣女子深有體會,因為她就是魔門中人,為了不觸怒這位宋氏閥主,他們多年前就將門中勢力撤出了嶺南,以避“天刀”鋒芒。
如今,徐州之地,難道又要多出一個這樣的棘手人物?
可徐州不同嶺南,嶺南乃邊陲蠻夷之地,占了也就占了,不影響天下大勢,而徐州…乃是中原腹地,關要所在,各方覬覦,勢在必得。
縱是天刀宋缺,也未必占得住。
此人還能勝過宋缺不成?
“你說此人只一掌,便重創了宇文化及?”
“是,當日大庭廣眾之下,此人一掌如龍而出,宇文化及傾盡全功也抵擋不住,險些被當場轟殺,那人疑似還有幾分留手。”
“…”
粉衣女子一陣沉默:“如此說來那長生訣已入他手?”
手下人點了點頭:“此人好收天下武學,之前還開口要宇文化及交出冰玄勁功本,長生訣若在那羅剎女身上,如今應該已為他所得。”
“…”
女子再度沉默,隨即說道:“那羅剎女蹤跡何在?”
“我等一直跟蹤,她三人已離開徐州…”
另一邊,徐州城內,靜安寺中。
清冷的月光之下,僻靜的禪房之中,一人看著手中的信件,微微蹙起眉來。
夜風之中,明月之下,她一襲青衫,飄逸出塵,絕美容顏,似鍾天地靈氣而生,驚艷不俗,若清水芙蓉,空山靈雨,如夢似幻,不在人間,一雙眼眸更是透著智慧禪機,大梵佛理,縱然蹙眉,也感慈悲。
她看著手中的信件,許久沒有言語,似乎有些失神,直至一陣清風吹來,吹亂手中信件,她才如夢初醒,抬眼望向天穹,喃喃自語起來。
“許仙?”
“許青陽?”
“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