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三日之后。
一支龐大的車隊駛入徐州城。
前有披甲兵丁,威武軍馬開道,后有豪奴健仆,武林好手護衛。
中央則是一輛駟馬并進的大車,華貴不凡,更顯威嚴。
自古車馬有制,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公卿駕四,大夫駕三,士人駕二,庶民駕一。
駟馬之車,乃是公卿之禮,可見車中之人,何等尊貴。
車中,兩人對坐。
其中一人文士打扮,文質彬彬,一派儒雅。
另一人則武人打扮,胡服騎射,顧盼之間,威嚴甚重。
那文士揭起窗簾,向外望去,只見街道之上,大路平整,車馬如龍,百姓如流,吆喝叫賣之聲不斷,各家店鋪也是客似云來,處處都透著一股活力與繁榮。
文士兩眼微咪,放下窗簾,轉眼望向對坐的武人:“士及,看出什么了嗎?”
武人神色平靜,一派沉穩:“勃勃生機,萬物競發,好一派盛世繁華之景!”
“是啊!”
文士點了點頭,感嘆說道:“此地繁華,不下東都,猶勝江南!”
說罷,他又轉眼向外望去:“方才來時,城外所見,田有其耕,村有其居,路不見流民,道不見餓殍,百姓均無饑色,可謂安居樂業,盡享太平。”
“如此…”
文士轉回目光,沉聲問道:“不奇怪嗎?”
“自是奇怪。”
武人亦是皺眉:“這些年來,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對內修造運河,營建東都,對外屢屢動兵,滅吐谷渾,征高句麗,多次加征于百姓,稅賦勞役甚重,以至民生凋零,各地民亂四起,烽火連天…”
文士一笑,接過話語:“如此,天下竟還有安居樂業之所,豐衣足食之地,豈不怪哉?”
武人皺眉,沉聲問道:“是何原因?”
文士搖了搖頭:“暫不知曉,但料想與那人脫不開關系。”
“那人?”
武人皺眉,試探問道:“你是說那位許神醫。”
“不錯,正是此人。”
文士點了點頭,喃喃說道:“此人乞丐出身,食不果腹,饑寒交迫,卻不知從何處習得了一手絕世醫術,十六年前拔除那州牧王博生小兒之頑疾,以此立足于徐州,開辦醫館保安堂。”
“如此十六年間,他懸壺濟世,徐州各大世家,名門郡望,皆受過他之救治,且都妙手回春,藥到病除,令他名望更甚,更累諸多家財。”
“他還廣收門徒,弟子過百,門生近千,每一人都得他醫術之真傳,不僅徐州城內的保安堂幾番擴建,還開出了諸多分館,于徐州境內遍地開花。”
“五年前,他又一改門風,大行義診,對百姓施醫贈藥,概不收費,深得民心,徐州之人,聽聞他名,無不贊頌一聲妙手仁心保安堂,急公好義許青陽!”
“更有甚者,在家中立起了他的長生牌位,日日夜夜香火供奉不斷,稱他是菩薩降生,佛陀轉世,大慈大悲,普度世人…”
文士這番言語,聽得武人眉頭緊皺,驚疑不定,隱隱駭然:“他這是要干什么?”
“對啊,他這是要干什么?”
文士感嘆一聲,喃喃說道:“施醫贈藥,大行義診,妙手回春,廣收人心,如此做法,士及,你想到了什么?”
“漢末!”
“張角!”
“黃巾!”
“反賊!”
武人眼神一凝,厲聲說道:“此人分明是想要造反!”
聽此,文士卻是一派肅容:“無憑無據,不可妄言!”
“要什么憑據?”
武人不解,沉聲問道:“他這般做法還不是憑據嗎?”
“是也不是。”
文士搖了搖頭,沉聲說道:“總之形勢未明之前,我等不可妄言定論,更不可輕舉妄動。”
“為何?”
“因為我怕他真的會反!”
“…”
“…”
一陣沉默,兩人無言,車廂之內的氣氛驟然壓抑了起來。
許久,才見那武人抬頭,沉聲說道:“徐州乃是中原腹地,兵家必爭之所在,我宇文閥欲行大事,此地必須把握在手,怎能容許此人盤踞?”
“自然不能,若否,兄長又怎會請旨,讓你我前來徐州赴任?”
文士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只是形勢未明,不可輕舉妄動,須得徐徐圖之,這許青陽來歷不明,深不可測,如今其勢已成,正面沖突,我宇文閥縱是能勝,也要付出慘痛代價,如此做法,殊為不智!”
“那你的意思是…”
“推波助瀾,驅狼吞虎!”
文士一笑,森森說道:“此人雖然非凡,但終究是賤籍出身,而這天下乃世家之天下,四大門閥,五姓七望,還有八大世家,哪個不是傳承數百近千年,底蘊之深,實力之強,豈是此人十余載積累可及?”
“此人如此做法,怕是早已令徐州世家不滿,只是攝于此人羽翼已豐,又有上任州牧王博生居中調和,這才勉強得以相處,如今那王博生年老離任,你我調為徐州之主,只要推波助瀾,必能引動雙方爭斗。”
“屆時,你我便可借世家之力,探明這許青陽根底,謀定而動,一擊功成!”
“妙哉!”
聽此謀劃,武人也是贊嘆,輕笑說道:“智及,你不愧是我宇文閥的智首謀主!”
“哈!”
文士一笑,受下贊語,車廂內的氣氛也放松了下來。
就在此時…
“駕!”
忽聞奔馬之聲,隨即車外響動,家丁揭開車簾,奉上一封書信。
“嗯?”
宇文智及接過書信一看,立時皺起了眉頭:“是兄長傳書!”
“哦?”
宇文士及探過眼來:“何事?”
“…”
宇文智及打開書信,查看起來,片刻之后皺眉說道:“兄長一路追殺那攜帶長生訣潛逃的三人,結果屢遭一股神秘勢力截擊,竟令那三人逃到了徐州之地,因此讓你我配合攔截,務必要取得長生訣。”
“這…”
聽此,宇文士及也是一怔:“成都與無敵都在化及身邊,那三人有何本事,竟能逃過我宇文閥三大高手追殺?”
“那三人武功只是尋常,關鍵是那股神秘勢力,另外…”
宇文智及面色一沉:“那三人前來徐州,乃是因為被兄長冰玄勁所傷,身受重創,性命垂危,需要求醫問藥,所以如今應當在那…保安堂!”
“…”
聽此,宇文士及沉默了。
“長生訣不容有失,改變策略!”
宇文智及放下書信:“馬上派出信使,以我宇文閥之名,請徐州各大世家之主前來聚首,你再持兵符圣旨,前往軍營調兵,以防徐州民變,兄長已在路上,待他抵達徐州,我們立即動手,除掉那保安堂!”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