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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劍來(終幕)

  咒殺將來,許陽卻不在意,仍在研讀手中道經。

  他雖一統南方多年,但礙于門戶之見,對各大道統法門,依舊不好直接求取。

  直至如今,蒼生大劫,再無門戶之說,不僅南方各大道統將真傳法門獻出,就連北方幸存的種子,也將身家性命,道統傳承一同奉上。

  如今他手上,不僅有各大道門用于斗戰斗法,護道護身的道法之術,還有昔日上古仙神遺留于世,利用天地元靈修行的功法竅門。

  憑此,現世修行,突破金丹,已無障礙,只要積累足夠,便可嘗試突破。

  可惜,沒有他心心念念,最想得到的借假修真之法。

  有些遺憾。

  不過只要此方世界不滅,許陽相信,終有一天,他會得此法門。

  悶雷再響,天色驟暗。

  許陽抬頭望去,又見殃云降來,大暗黑天。

  黑暗之中,隱見血光,扭成一張驚悚面龐,向他洶洶呼嘯而來。

  許陽神色不變,放下手中道經,獨坐于高壇之上,周遭早已貼滿黃符,更有諸多護持神魂,消解咒術的法器成陣擺放,但不少都已然裂紋滿布,觸目驚心。

  六日過去,五輪咒殺,全數被他擋下,但釘頭七箭,一箭強過一箭,他也付出了不少代價,各種符箓,丹藥,法器,損耗不知多少。

  如今,對方只剩最后兩輪咒殺,而他的底牌也即將消耗殆盡。

誰先撐持不住  得用事實說話。

  許陽方才閉眼,識海便遭扭曲,又到群山之間,三川五岳移走而來,四面八方合力一并,狠狠壓住他的身軀,只留一顆頭首在外。

  許陽不動,端坐虛空,周身金光閃耀,抵擋山岳傾軋。

  仍是金光咒。

  作為道門八大護身神咒之一,此咒絕妙,威能不凡,此前釘頭犁首五輪咒殺,也未能將護身金光打破。

  當然,咒法再強,也看修為,沒有足夠修為支撐,什么道法神通都是空中樓閣。

  如今,許陽將一身修為全數傾注此咒,可以說這道金光就是他最后的防線。

  金光一旦破碎,他將再無防御,咒術便可長驅直入,釘頭犁首碾碎神魂。

  所以,此咒不能破,此光不能碎。

  否則,便是道消身死之時。

  但這點對方也知曉,三山五岳,四面包夾,威力比之第一輪,增加不知多少,碾在金光之上,壓得星火四濺,陣陣鏗鏘作響,好似千錘百煉。

  “砰砰砰”

  現實之中,高壇之上,一件件法器炸裂粉碎,一張張靈符化作飛灰,就連坐下的九儀高壇都微微動搖,似在遭受什么恐怖的力量沖擊。

  釘頭之術,威能倍增。

  再看犁首之法。

  “哞”

  識海之中,一聲哞叫,上古青牛拉動天犁,風云雷電驚走而來。

  “砰”

  一聲巨響,天犁落下,同許陽頭顱撞在一起,盡被護身金光抵擋。

  當初第一輪咒殺時,這青牛只能拉動天犁一次,隨即崩毀,煙消云散。

  此后每過一日,每咒一輪,青牛拉動天犁的次數就會增加一次。

  如今,已是第六輪咒殺,這青牛可以連續犁他頭顱六次,且一次強過一次。

  第一犁,金光閃動。

  第二犁,靈符成灰。

  第三犁,法器破碎。

  第四犁,高壇搖晃。

  第五犁,金光生裂。

  五次犁首之后,許陽護身金光,已是裂紋滿布,搖搖欲墜。

如此,還經得住威力倍增的第六犁嗎  無人知曉,青牛更不留情,奮力拉動天犁,轟隆撞擊而來。

就在此時  一道劍光,從天而降,沒入修者天靈。

  劍光煌煌,似有偉力,注入天靈之中,立時助長金光。

  金光大漲,裂紋盡消,瞬間穩固如初,甚至更勝之前。

  “砰”

  一聲巨響,青牛撞至,卻未能夠撼動金光,反令自身破碎崩滅。

  青牛破碎,天犁崩毀,第六輪咒殺煙消云散。

  但許陽面上卻不見半點喜色。

  終究是他先打出了最后底牌。

  軒轅神劍,本命法寶,憑此他擋下了第六輪咒殺。

可是明日,第七箭至,他還能擋得住嗎  七箭之力,幾何倍增,這最后一輪咒殺,怕是比前六輪加起來都要恐怖。

  他未必擋得住,就是擋得住,也要身受重創,元氣大傷。

屆時,普渡慈航趁機突破,晉升八境,誰人能夠抵擋  “事到如今,已成絕境,唯有拼死一搏,才有一線生機”

  北地之中,京畿之外,都天法壇之上,神形見衰的長榮真君,向著一眾修士說道“明日就是第七日,我們必須在明日之前,攻破京城,毀去道場”

  “如此,道主才能出手,誅殺那頭妖魔。”

  “若否,七日咒殺,縱然道主性命能夠保全,也要元氣大傷,再難制那妖魔。”

  “生死存亡,皆在今夜,我等沒有選擇,只能豁命一搏。”

  話語之中,目光掃動,看著同樣神形枯槁的眾人,長榮真君心中也是無奈。

  五日猛攻,揮軍萬里,連破四關陣勢,雖將妖魔一方殺得節節敗退,但他們也付出了巨大代價,不知多少修士死傷,余下也是精疲力盡。

  法力損耗嚴重,神魂消磨更具,縱有祭儀加持,丹藥恢復,也難維持戰力。

  就連他這位道法天師,都因為連施大法神通而疲憊不已,但還是強撐不倒,甚至施展秘法,透支壽元命數,換取一時之力。

已是疲兵  但事到如今,他們已無選擇,只能拼死一搏。

  “道兄放心,我等豁出性命,今夜也要破城”

  眾修沉聲,已有死志。

  長榮真君神情凝重“那便開始吧,諸位切記,那妖魔有蠱惑人心之法,當初佛門對他深信不疑,極有可能就是著了它的招,還有那三尊妖神,恐怕也在不覺間做了他的傀儡,我等攻城之時務必小心。”

  “是”

  眾人應聲,各自而去。

  前方,作為先鋒的陰山大軍,如今已折損過半,五方鬼帥,只剩其二,手下兵馬死傷無數,就連增損元帥,都是傷痕累累,消耗不輕。

  但為先鋒,依舊奮勇當先,直向京畿而去。

  京畿之地,佛光璀璨,籠罩千里有余。

  眾修沖入陣中,便聞梵音禪唱,邪聲詭調而來。

  “南無,南無,阿彌陀”

  “南無,南無,阿彌陀”

  “南無,南無,阿彌陀”

  “這是”

  “不好”

  聽聞梵音,眾人色變,長榮真君厲聲喝道“真人之下,退出此地,其余人等,全力沖殺。”

  號令一出,軍陣立時分流,而佛光之中亦見潮水洶涌,無數妖魔席卷而來,為首者赫是三尊妖神。

  雙方交接,大軍絞殺,神圣佛域轉眼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與此同時  京城之中,道場之內,法壇之前。

  一僧獨坐,遠望蒼穹,周身佛光閃耀,照出一面玄境。

  玄境之中,九儀高壇,道人獨坐于上,亦是神色平靜。

  “你敗了。”

  普渡慈航望著許陽,言道“我之劫數,還未到來,你之命數,已近終末,不若飛升而去,避過此劫,圖謀來日”

  話語真摯,誠懇勸說,似乎眼前并非生死大敵,而是摯友親朋。

  許陽卻不在意,自顧說道“以佛鑄魔,以魔化佛,消減罪業,躲避因果,這不是此世應有的法門。”

  “不錯”

  普渡慈航點了點頭“我自外界而來,乃是域外妖魔,此法,亦是域外大法。”

  許陽一笑,神色不變“此法雖妙,但也有限,無法化消所有罪業因果,所以你不敢吞盡北地妖魔,否則必遭天譴雷罰,人神共誅”

  “不錯”

  聽此,普渡慈航仍是坦然“此世法門,借假修真,眾生有力,若我吞盡北地生靈,那必定怨力纏身,罪業滔天,引來雷霆劫難,讓伱有機可趁。”

  說罷,再看許陽“如今我固守京城,只要再拖延一日,七箭咒發,你縱不死,也無力阻我。”

  “屆時,京城內外,無論正邪,無論人妖,皆要為我血食,做我破境之資”

  許陽聽此,又是一笑“不怕天誅地滅”

  “我輩修者,本就逆天而行,何懼天誅地滅”

  普渡慈航,神色不變“無你阻攔,縱有天劫,又能如何”

  話語之間,轉眼向外“此世修者,確有不凡,可惜天命在我”

  說罷,目光轉回,再看許陽“你我皆為域外之修,何必為此舍命相搏”

  許陽聽此,卻是一笑“你覺得我會是不會”

  這話讓普渡慈航陷入了沉默。

  說這么多,他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

  那就是勸說許陽飛升。

  如今局勢,已然分明。

  他之修為,還在七境,因為懼怕怨力成業,引來天地雷罰,他不敢吞盡北地生靈,就連被他梵音影響,度成傀儡的三尊妖神,它都沒有吞吃。

  所以,他對許陽,優勢不大。

  倘若許陽趁著劫雷而來,天人合力,共誅妖魔,那他也難抵擋。

為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果斷動用了最強的手段,釘頭犁首七箭書  他要以此寶逼迫許陽飛升,然后再從容度過八境天劫。

可是,許陽會飛升嗎  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

  原本他認為,許陽會飛升。

畢竟,這是一個極有野心,極有手段的人  雖然這些年,他一直秉公執政,堪稱正道棟梁,但普渡慈航并不認為那是他的本意初心。

他若如此純粹,怎會偽裝身份,搞出郭北三修,恐嚇各方勢力這樣的人,必是梟雄梟雄之輩,怎會舍生取義  最多日后還報,尋仇上門。

可是如今  看著許陽,慈航普度,沉默無言。

  許陽見此,卻是一笑“你送我釘頭七箭,禮尚往來,我送你五雷轟頂。”

  “嗯”

  普渡慈航眼神一凝“五雷滅神咒”

  “非也”

  許陽一笑,站起身來“天人共怒,五雷轟頂”

  “嗯”

  普渡慈航眼瞳再縮,心中一陣莫名不安,但還是強撐說道“我有波旬魔佛之法,不受罪業纏身,不沾劫數因果,何來天人共怒”

  “波旬”

  “哈”

  許陽一笑,朗聲說道“我有一劍,可動天地,原是你命中該有此劫”

  “你”

  “此乃天意”

  驚怒話語,尚未出口,便見道人拂塵一掃,向天一禮,周身漸起光華,玄光之鏡,瞬時朦朧,隨即炸裂,光影紛飛。

  玄光鏡碎,一切消弭。

  但妖魔之心卻久久難平。

  普渡慈航僵立在地,心中陣陣波瀾不休。

  他之修法,來自域外,傳自欲界六天之主,大自在天魔王魔羅波旬。

  波旬者,魔羅也,相傳佛陀曾與魔羅相對,魔羅放言,末劫之時,佛陀入滅,魔將代佛,披袈裟,入廟宇,受供奉,佛土即為魔域,佛國既為魔界。

  為此,波旬創法,是為他化自在波旬心經,乃是以魔成佛,以佛化魔的無上大法,可化罪業,可消因果,劫不加身,反有功德。

  他雖未得完整法門,但在此世,亦可橫行,成就了一代圣僧普渡慈航。

可是如今  不安之感,陣陣難消,猶若驚濤駭浪。

不安何來劫難何來  普渡慈航,心知肚明。

  事到如今,只有一法,能夠誅他性命。

天人共怒,雷劫轟殺  可他有魔佛之法,可消罪業,可避劫數。

對方憑什么能引動他的天劫憑什么  普渡慈航不知,但他沒有選擇,只能運起波旬魔法,竭力消去身上怨力罪業,以此降低天劫威力。

  鳴霄觀中,九儀壇上。

  許陽向天一拜,周身華光漸起,猶若顆粒飄散。

  鳴霄觀內,積雷山中,因修為不足而未能出征的弟子道眾似察覺到了什么,紛紛抬頭,望向高壇。

  結果卻見,高壇之上,師者身影漸化成光,一瞬沖入九霄蒼穹。

  郭北書院,學堂之中,仍做祭祀。

  辛十四娘站在一張供桌旁,遠望北方,怔怔失神。

  忽然,冥冥之中,一陣驚心。

  轉眼望去,只見供臺之上,爐鼎之上,香火飛速燃燒,轉眼化作灰燼,一道香火煙氣,直向蒼天而去。

  “這公子”

  辛十四娘驚心欲追,但又不知追向何處,只能怔怔的望著天穹,不覺之間,已是朦朧。

  不止書院,南方七省,皆見此象。

  香火成灰,供品做蠟,不知何物缺失,竟感頭痛欲裂,心痛如絞。

  大行祭儀,萬民魂力,化作香火奉向蒼天。

  這便是許陽對普渡慈航的禮尚往來。

最后一劍,天人共怒,五雷轟頂  軒轅神劍,三法奉成,其中地法進境最速,畢竟許陽掃蕩了諸多妖魔,其中不乏黑山等山石金鐵之精,以此喂養神劍,自是進境神速。

  唯有天人之法,難以速成,所以軒轅至今,還是下品靈寶。

但是現在,許陽要以人身,向天借力,成就軒轅  京畿,佛域,戰場之中。

  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妖魔與人,舍命廝殺,慘烈至極。

  三尊妖神,已做傀儡,悍不畏死。

  長榮真君,青鸞仙子,還有增損元帥,同樣舍命相搏。

  殺殺殺,殺得天昏地黑,殺得日月無光。

  然而,妖魔無數,以逸待勞,又有佛域加持,陣勢固守。

  縱然修者無畏,道眾舍命,三軍奮勇,依舊無法沖開陣線。

  時間,在這血肉大磨緩緩流逝,不知不覺,黑夜將去,黎明將來。

  黑夜將去,到來的卻非光明,而是無盡的絕望。

  “砰”

  一道劍光,迸血而落,墜擊在地,現出一人身影,血跡斑斑,傷痕累累。

  正是梁蕭。

  二十年苦修,他竟天資過人,成功踏入修者五境,晉為蜀山主院劍修學子,也得參與此戰。

  然而,五境修為,在此戰中,實在微不足道,能夠走到如今,都是蒼天垂憐。

  “這就是最后了嗎”

  看著已然折斷的飛劍,再看體內透支枯竭的法力,梁蕭苦笑一聲,躺倒在地,眼簾漸垂。

  他已經盡力了。

  是生是死,就看這天意如何了。

就在眼簾將閉之時  “嗡”

  斷劍一震,鏗鏘爭鳴。

  一聲起,萬聲應,戰場之中,萬兵齊嘯,劍氣沖霄。

  “這是”

  “道主”

  “院長”

  “師尊”

  眾人眼神一凝,雖在戰中,但還是不住分神,轉眼瞥去。

  轉眼一望,便見南方天穹,一道劍光煌煌,撕裂黑暗天幕。

  劍來劍來,一劍煌煌而來,立時天地相應。

  九天之上,風云變幻,化出風暴漩渦,猶若天罰之眼,注視京畿之地。

  “昂”

  京城之中,一聲龍吟,佛光轟然破碎,化作無邊血海。

  血海之中,又見龍影,赫是一頭千足蜈蚣,血甲天龍。

  蜈蚣昂首,驚怒交加,千丈身軀如龍盤卷,護住身下法壇。

來了,來了,還是來了  劍引雷霆,天人共怒。

  魔佛之法,也難消減。

這便是它的劫數嗎  不,縱是命中死劫,他也要逆天改命,破劫而出。

  蜈蚣昂首,天龍咆哮,千丈之身盤成一團,欲要以此血甲,硬抗天雷之劫,神劍之鋒。

劍光煌煌,劍意凜凜,接天連地霎時,天地之間,劍氣自生蒼穹中,風云成劍,雷霆成劍,輝光成劍大地上,山川成劍,江河成劍,自然成劍人心間,魂神成劍,香火成劍,意念成劍  就連戰場之中,都有血流逆起,殘兵震動,凝劍成形,凜嘯而出。

這是天劍,這是地劍,這是人神之劍,這是軒轅神劍  天地萬劍而來,十方納流成海,凝出一口神劍,轟然斬入京中。

  “昂”

  一聲龍吟,一聲悲鳴,千丈血甲粉碎,化龍之身破滅,煌煌劍光,吞沒所有。

做了一夜,寫了又寫,總不滿意,所以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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