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轉眼三年。
小黃村,陸家大宅,后廚院中。
濃重的腥臊血氣彌漫,還有凄厲的慘叫聲響。
“快,摁住它!”
“這畜生好大的力氣!”
“摁住了,桶呢,快拿過來。”
“青山,快來…”
數名赤著上身的精壯漢子,將一頭肥碩的黑豬摁在石板上,但那黑豬肥碩力大,數人都有些摁它不住,一時手忙腳亂,盡是豬叫慘嚎。
就在此時,一名同樣赤著上身,顯出精壯肌肉的青年,提著尖刀大步來到了場中。
只見他一手便將那豬頭摁住,再一手將尖刀送出,精準無比的捅入咽喉,腥臭的豬血噴涌而出,落入下方的木桶之中,竟無一絲濺至眾人。
青年抽出尖刀,轉身而去,眾人也放開了黑豬,待血放完再將之吊起。
青年也折返回來,提刀剖開豬腹,動作嫻熟的解下內臟,心肝脾肺腎全數剖下,再從中將龍骨一分為二,一只整豬就這般行云流水的分成了兩扇豬肉。
青年提起一扇,丟到案板之上,再執刀進行分解,剔除龍骨,里脊,肋排,五花,前腿后腿,豬肘蹄膀…一扇豬轉眼就分割了干凈。
行云流水,賞心悅目!
一扇解完,再提一扇,在青年嫻熟的刀工之下,盞茶的功夫這一頭大肥豬就成了涇渭分明的肉塊。
“這些精肉送到廚房去,這些腿肉送到肉鋪,這塊小里脊留給張管家…”
許陽將這些豬肉一一分好,再抽出一塊帶著不少肉的龍骨,提刀便剁了起來,剁好之后又拿過一塊豬肝,一同丟進腳下的竹簍當中。
如此,他才放下斬刀,向眾人說道:“剩下的你們自己分吧。”
說罷,也不管眾人反應如何,提起裝滿豬骨與豬肝的竹簍便走。
一眾屠戶見此也不敢阻攔,直至他離開才有人低聲議論。
“青山哥是越來越大膽了。”
“可不是嘛,那塊龍骨起碼帶著斤把肉呢!”
“這要是被張管家知道,那還不得扒人一層皮啊?”
“張管家,得了吧,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張管家才不管呢!”
“就是,聽說青山哥每月的例錢,大半都孝敬給了張管家,張管家怎么會跟他為難。”
“更別說青山哥這般厲害,不僅殺豬宰牛的功夫厲害,爭強斗狠的本事也不差,前段時間跟李家人搶水,李老九那幾個人,聽說現在都沒法下床呢。”
“就憑青山哥這份狠勁,多拿幾塊肉怎么了,別說張管家,就是老爺知道了,恐怕也是睜只眼,閉只眼。”
“聽說老爺對青山哥也看重得很,已經準備將他調過去當護院家丁了…”
“得了吧,別亂傳,這李青山就是塊沒良心的滾刀肉,身為李家人對同宗同姓下手都這么狠,老爺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能在我們這混就不錯了!”
“就是就是,自己拿那么多肉,就給我們一些臭下水,打發叫花子呢?”
眾人態度,各不相同,有人敬,有人懼,有人厭惡卻又無可奈何。
但這與許陽沒有多大關系。
提著竹簍,回到家中。
“哥!”
已經長成半大姑娘的李紅玉出門相迎,笑嘻嘻的接過許陽手中的竹簍,打開一看,頓時驚喜:“這么多,還帶肉,今天殺了幾頭豬?”
“一頭,個大!”
許陽一笑,走進院中。
同樣長成般大小子的李青河也迎了上來,手里還提著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哥,今天我去砍竹子的時候,遇見了這東西,你看,肥吧?”
“不錯。”
許陽點了點頭,不吝贊賞:“中午先吃骨頭,這兔子留到晚上吧。”
“嗯嗯!”
在旁的李紅玉點了點頭,將竹簍中的豬骨與豬肝倒出,用清水浸泡起來,去除當中的腥臭血水。
這放在幾年前,是絕不敢想的事情,哪怕腥臭的血水,對他們三兄妹來說也是重要的營養,保留都來不及呢。
李紅玉開始忙碌,準備一日三餐中的午飯,許陽也將目光轉回到李青河身上:“怎么樣,這張弓還行吧?”
“何止還行,簡直就是神弓!”
李青河一臉興奮,解下身上的竹弓,比劃著說道:“那兔子離我起碼二十步,結果我一箭就射中了。”
“那就好。”
許陽點了點頭:“待會兒吃完飯,我們再進山一趟,晚上就一只兔子,怕是不夠吃。”
“好!”
古人飲食,平民百姓基本都是一日兩餐,只有王公貴族,豪紳大戶才能一日三餐。
但許陽來了自然不可能再按這標準執行,早在三年前他們兄妹便是一日三頓,頓頓吃飽,近兩年更是發展到了頓頓有肉,油水充足的地步,如今許陽雄壯強健的體魄,還有李青河李紅玉的個頭就是證明。
“吃飯了!”
炊煙裊裊,飯菜上桌,李紅玉照例給許陽盛了滿滿一大碗的糙米飯,再將一大鍋骨頭湯送到許陽面前:“哥,你的!”
“嗯!”
許陽點了點頭,毫不客氣,夾起一塊帶著許多肉的骨頭就送入了口中。
李青河與李紅玉則勺起肉湯,淋在米飯上吃了起來。
這些豬龍骨,原本就帶著不少肉,李紅玉只剔下了些許給自己與李青河,剩下全在骨頭上留給許陽。
許陽卻不分什么骨肉,將骨頭送入口中就咀嚼了起來,連肉帶骨,連骨帶髓一起嚼碎,吞咽入腹。
很快,一頓午飯吃完,李紅玉收拾碗筷,許陽則起身向李青河說道:“來,飯后消食,還是老規矩,只要能找到我,我就給你做一張更好的弓。”
“啊?”
聽他這話,李青河卻是苦起了臉:“不要了吧哥,都這么大了還玩小孩子的游戲,再說了,我們哪次能找到你,總是這樣你不膩嗎?”
“不膩,來!”
許陽卻不理會他的抱怨,獨斷專行的走出了屋子。
無奈,李青河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妹妹李紅玉。
李紅玉卻是一笑:“看我干什么,我還要收拾呢,你慢慢找吧。”
“老天爺啊!”
李青河欲哭無淚,但又沒有辦法,只能起身向外走去。
他要和許陽玩一個游戲,一個玩了三年,每日必修的游戲——捉迷藏!
三年前的某天,他這個大哥不知怎么了,突然拉著他們兩人跟他玩起了這個游戲,之后還玩上了癮,每天吃完飯都要玩個幾次,如今已玩了整整三年。
李青河不知道,自己這大哥是童心未泯,還是腦子抽風,但他與李紅玉為此是深受折磨。
許陽每天都要跟他們玩捉迷藏,剛開始的時候還好,兄妹玩耍還有那么一點童趣,可隨著時間推移,許陽越來越難找,這個游戲也變得越來越無聊。
發展到現在,已經成為一種折磨,他們完全捉不到人,每次都是白費力氣的尋找,直到游戲結束,許陽自己出現,簡直無趣到了極點。
可偏偏許陽樂此不疲,每天都拉著他們玩,甚至開出了各種獎勵誘惑他們,但都是看得到吃不到的大餅,搞得他們對捉迷藏這個游戲都有心理陰影了。
今天也一樣,李青河強打精神,在院內院外找了半天,還是找不到許陽的蹤影,直至中午,到了預定進山的時間,不知道躲在哪里的許陽才飄然現身,結束了這個無聊至極的游戲。
“哥,你剛才到底躲在哪里,不會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吧?”
“沒有,我沒出過院子。”
“那我怎么翻遍了都找不到你?”
“是你不認真,下次仔細點,一定能找到。”
“真的?”
“真的!”
“…”
結束了無聊的躲貓貓游戲,許陽走進屋內,從墻掛上取下了一張竹弓。
這張竹弓整體呈淡黃色,是青竹被火焰烤制后的結果,彎曲的弓臂貼綁著牛角與筋腱,增強整體的彈性與韌性,再加上中央緊繃的牛筋弦,整體透著一股強猛的力量感。
這張弓,乃是許陽近來的得意之作,超出了獵弓的范疇,踏入了軍械兵器的行列,價值不菲,威力更是驚人。
這樣的弓,用來狩獵,說實話有些大材小用。
所以,許陽又將它掛了回去,取下了另一張稍次的竹弓。
此時,李青河也背著竹簍,提著竹弓走了進來,興致勃勃的向許陽說道:“都準備好了,走吧?”
“嗯!”
許陽點了點頭,提著竹弓,帶著小弟,離家便向小黃山而去。
當晚,在鄰里眼紅的目光下,兩兄弟提著大大小小的獵物回到了家中。
“李家兄弟,又進山了。”
“好家伙,又打到這么多東西,那簍子里裝的不會是狍子吧?”
“怎么他們進山跟進貨似的,我家那死鬼連只野雞都打不到?”
“廢話,你家那口子能和人李青山比?”
“就是,你們是沒見過他那箭法,上次山里闖出來只熊瞎子,就是他帶隊射死的,好家伙,三箭過去,直接穿了那熊的眼珠子和腦殼!”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這沒良心的小畜生,他日子是過得紅火了,我們可就慘了!”
“就是,上次兩家搶水,他一點都不顧同宗情面,把我們李家人打成什么樣了,聽說李老九那幾個人到現在都還不能下床走動呢!”
“這個小畜生,沒良心的玩意,連祖宗都不要了,去給陸家人當家奴,做走狗,死后怎么有臉去見他們的爹娘和李家的列祖列宗?”
“這怪得了誰,叫伱們去吃人絕戶,欺人弟妹,你們做初一,別怪人做十五。”
“就是,當家奴怎么了,人家日子過得好著呢,不僅每月有主家發的例錢,平日里還能捎肉回來,租子也不算太高,甚至連獵稅都比其他獵戶交得少,交得輕松,你看這幾年,那三兄妹長了多少個頭。”
“有靠山就是好啊,早知道我也賣身給陸家了。”
“哼,想什么呢,李青山混得好,是因為人家有本事,不僅殺豬宰牛的功夫一流,動起手來,打起獵來也不含糊,所以才能讓陸家看重,多有照顧,你有這本事嗎?”
“我聽說陸員外都準備招他當上門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