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
山頂上的眾多妖怪,之前看到那只金錢大手抓下來的時候,也受到了強烈的壓迫,從魂魄中誕生出一種好像要窒息的感覺。
但轉瞬之間,蘇寒山就一掌把對方轟飛。
晴天白日的,天上突然又有繁星閃耀,隨即斗轉星移,整片星空追隨著蘇寒山遠去。
直到現在,遙遠的一聲劍鳴,淡淡的傳了回來。
妖怪們下意識憋著的那口長氣,終于松了出來,愣愣的看向遠方。
遠處的那塊星空,已經淡化消失。
蘇寒山左手托著一個灰蒙蒙的氣團,右手提著一把長劍,凌空踏步,回到了山上。
氣團灰黑氤氳,長劍青綠晶瑩。
但眾妖看見這兩樣東西的時候,莫名都看到了鮮血淋漓的模樣。
就算是麻九公,眼皮都抽搐了兩下,有些始料未及。
“你、你就這么幾招,就把他殺了?!”
鄧古剎百年之前,就已經是小虛空秘境的強者,雖然這百年以來,他也不算有什么大的進步,但好歹底蘊已經穩固。
蘇寒山呢,他不過是不久之前才突破的,可能他的小虛空秘境里面,還是純元氣的狀態,連一個實體的鎮物,都還沒有煉制,沒有安置好。
就算他已是天都仙府中的核心人物,通曉圣地秘法,能跟鄧古剎斗個旗鼓相當,或占上風,已經是麻九公最樂觀的估計了。
這么幾招就斬殺對手,帶來的已經不是驚喜,而是驚嚇了。
麻九公雖然知道,自己立場陣營,都跟鄧古剎截然不同,反而跟蘇寒山親近,這時候,還是難免本能的覺得有點脖子發涼。
“還不算殺干凈了。”
蘇寒山說道,“他的秘境依然穩固,而且生機勃勃,他的自我靈光,也只是被我鎮壓在劍中。”
七階強者的境界,終究不是那么容易打落的。
不管是失去聯系,還是虛空秘境被毀,至少憑自身修為,仍然可以觸動虛空本源之氣,只要休養過一段時間,也可以重新開辟秘境。
所以鄧古剎,實際還有七階的蘊,要磨滅掉,還要花費不少力氣。
“正好。”
蘇寒山橫劍胸前,吹了一下劍刃,聽到一聲輕微的蜂鳴。
“碧血鴛鴦劍,相比我現在的修為來說,還是有點單薄了,這位財神爺的自我靈光夠結實,等我以武圣煉寶法,把他和劍身熔鑄煉化,對這把劍大有好處。”
說話間,他挽了個劍花,反手握劍,劍尖朝向身后,平平送去,逐寸沒入虛空。
他的小虛空秘境,就在自己的純陽合道丹之中,這一下挽劍收劍,已經把長劍收回自己的秘境之中,鎮壓起來。
麻九公欲言又止,心中浮起一點荒誕的念頭。
怎么感覺,蘇寒山在斬殺七階強者,還有后續煉化處理上,都很熟練的樣子?!
“該死的人只要送去死就好了,這個秘境處理起來,要考慮的就多了。”
蘇寒山說著話,拍了拍那個秘境氣團,灰蒙蒙的虛空霧氣,被他拍散,秘境的外觀,變得澄徹起來。
能夠看到里面的山山水水,仿佛是微縮了億萬倍,都裝在這個氣團之內。
但沒有了主人遮掩后,麻九公也已經能一眼看出,秘境內部那些比針尖還小的人影。
“人族…人祭破禁?”
麻九公轉瞬間知道原委,臉色有點難看,他竟然從那些人里面看見了幾個熟人。
當年天命教和梁王在沿海叛亂的時候,他混在戰場上出沒過,對于當時軍中的一些人,也有點印象。
想不到這些人,幸運的挺過了亂戰,沒有犧牲在戰場上,卻又被妖族捕捉,當成奴隸祭品販賣過來。
這個時候,秘境里面那些宮殿,也飛出了一些人影,似乎察覺不對,有的焚香念咒,想要聯系鄧古剎。
有的竟然直接舍棄肉身,撲向那些法寶,似乎想要偽裝成寶物中滋生的靈性。
可他們的舉動,哪里逃得過蘇寒山和麻九公的觀察。
鄧古剎這個秘境里面的藏寶,實在是多。
對于第七階的強者來說,寶貝藏在哪里,都不如藏在自己的虛空秘境里面來的妥當。
所以,他不但把各種府庫寶物,收在自己的秘境之中,連當初卸去大司徒之職后,仍然追隨他的心腹部眾,平時也都收在這個里面生活。
篤!!
麻九公手里竹杖一抬,刺在這個秘境表面,碧血神光滲透進去,化作團團烈火,從天而降,如同一場大流星雨。
碧血真火和浩然神風,是儒門的兩個招牌,基本不管是儒門哪一脈的高手,修為足夠之后,都能夠練出這兩類神通。
其中浩然神風渾厚剛強,碧血真火,則頗具靈性。
這些火流星砸下去之后,專攻鄧古剎的部眾,對于那些珍貴寶物和被封在琥珀山峰里面的人族,即使是火光粘到了上面,也是一晃而過,沒有造成什么傷害。
那些部眾里面,并沒有六階天人境界的強者,四階五階的也屈指可數,豈能擋得住這樣的真火攻勢,很快就被陸續滅殺。
有個五階強者在瀕死之時,狂念咒語,詛咒敵人,匯聚周圍所有怨氣,又想把琥珀山峰里面的所有人族一起獻祭,卻被碧血真火擋住。
怨氣詛咒翻翻滾滾,竟然滲出了小虛空秘境。
青煙扭曲蒸騰起來,如同一個骷髏頭的形狀,正要撲向麻九公。
麻九公都不曾動手,只是放出氣勢,就把這股詛咒之力沖的向后退去。
然而,這骷髏頭剛往后一退,又觸碰到了蘇寒山的氣勢。
蘇寒山垂眸瞥了一眼。
骷髏頭的五官,露出崩潰的神態,炸散開來,變成一股不定型的青煙,直沖云霄。
千里之外,云霧繚繞的高山頂端。
數十個鳥頭人身的妖怪,都在運轉法器,推動調整著那些造型如同大炮的透鏡,窺探原道嶺附近的動靜。
他們只是情報組織成員,打工而已,心中并無什么惡意。
窺探的時候,也不敢真把視線落在哪個強者身上,只是大略的觀望環境。
因此約定俗成,也不會有什么強者,特地向這些人動手,以往的行動,還是非常安穩的。
只是今天,他們窺探到的那幾種大動靜,讓這些見多識廣的探子,都震驚不已,滿頭冷汗直冒,不停的擦汗。
“快撤,快撤,快把東西帶走,這種事情也敢派我們來看,我看組織上面,都是老糊涂了!”
好幾個探子頭目,一邊跺腳一邊催促。
有個頭頂一撮白毛的頭目,忍不住又湊到透鏡觀察口,看了一眼。
唰!!
他細長脖子上的那些羽毛,全都豎了起來,渾身的毛孔布滿了雞皮疙瘩,反而連汗都發不出來了。
這個探子神情恍惚的退了兩步,突然變回原形,振翅就走,連那些法器也完全不管了。
另外幾個探子頭目,疑惑之下也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一團青煙詛咒,破裂沖霄的場景。
數十只眼力最好的猛禽妖怪,就像是被掐住脖頸的水鴨子,一聲鳴叫也不敢出,紛紛振翅逃離。
不久之后,羊盤教主就收到了情報組織的回信。
他看著巴掌大小的銅鏡上顯示出來的文字,眉頭擰得死緊。
吼日尊者也在看著:“會不會…那些探子都中了幻術?”
“這數十方情報勢力,觀測到的都是相同的結論。”
羊盤教主沉聲道,“況且,鄧古剎方面,確實是聯絡不上了。”
吼日尊者喃喃道:“原道嶺這幫人,有點太極端了吧。”
“堂堂石靈王朝的財神爺,因為一點誤會,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直接被追殺到死。”
“他手底下那些人,四階五階的干將,竟然也一個不留,直接真火煉魂,焚殺致死。”
除非是有血海深仇,否則兩大勢力爭鋒,一方擊敗另一方之后,肯定要對四階五階之流的強者,嘗試招降。
這種強者,是世間真正的骨干,四階通玄,五階入道,也有極強的自主性,脫離原本的勢力,加入新勢力,都是正常的事。
蘇寒山和麻九公的所作所為,是義憤之舉。
但外人怎么可能想到,蘇寒山能直接看到同階強者秘境內的場景。
在吼日尊者看來,他們就好像走在路上,被樹枝蹭了下衣服,于是一怒之下,把方圓數百里大森林通通毀滅,連那些靈藥,也粉碎成渣,當垃圾揚了。
“重振山門,正是立威的時候,手段殘酷一點,也,嗯,不稀奇吧。”
羊盤教主遲疑兩句,道,“真正驚心的,還是此人的戰力。”
“情報中提到,前后不過幾個呼吸,鄧古剎的秘境就已經落在了那個劍客手上。”
“這樣的人,恐怕就是我親自跟他動手,勝算也不到一半。”
吼日尊者一驚:“師兄你已經練成三種不朽神通,又成功參悟九世恩怨一線牽的秘法,如果出其不意,動用這個秘法,同樣可殺鄧古剎吧?”
羊盤教主嘆道:“確實可以,但你怎么肯定,那人已經動用了全部手段?”
“況且我若是動用秘法,殺他不死,無異于自曝身份,我們這一脈的老仇家,恐怕還有活在世上的,消息一旦傳出,也許我們從此就要流離失所,到處躲藏。”
羊盤教主思索片刻。
“罷了,原道嶺的事情,我們暫且不管,還是籌備為純狐一族老祖賀壽的事情吧。”
“純狐一族聽說后,多半也要給他們那邊送請柬,到時我們自然有接觸的機會,順理成章,見過了面,再做斟酌。”
靈洲的情報組織,多如牛毛。
每一家擁有七階強者坐鎮的大勢力,除了自己培養的探子,還有許多隱藏身份,改頭換面,以其他手段扶植起來的部下。
另外,又有那些專門用來合營的情報組織。
就是說一個組織的最上層,并沒有統一的首腦,只有多人共同決策,而且這些決策層,十個席位,有十一個都蒙著面。
這就是各大勢力,心照不宣的用來交換情報的地方。
最初,據說是在歷次魔劫時期,大家仇怨甚深,礙于種種原因不好公然合作,卻又不能不采取合作,才用了這些掩耳盜鈴的手段,后來就成了一種風俗。
鄧古剎被鎮壓這件事,在報給羊盤教主的同時,也就等于,至少有十家勢力,已經得到稟報。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原道嶺上朗朗的讀書聲剛剛響起,忽然許多妖怪都嗅到淡淡的香氣。
那香味仿佛是某種草木,帶著草木清新微苦的氣息,又有野花淡淡的甜意。
但草木的香氣往往難以拿捏,近了就過于濃烈,久久縈繞,稍遠一些,就嗅不清楚。
而這個香氣,從剛出現那一刻開始,就是最清新好聞的狀態。
用力多吸,也不會覺得甜膩,心胸開闊,精神松弛,非常愜意。
蘇寒山向東方天空看去,只見一艘樓船,從云海中破浪而來。
這船并不算大,只有百丈左右,雕梁畫棟,精致古樸,船體周圍縈繞著朵朵香花,隨風飄揚。
那花都不是實體,而是樓船上散發出的香氣,自然而然凝聚出來的花形,離得遠了,就回歸一縷香氣的本質。
麻九公說道:“這船里面,肯定是有一朵夢幻空花。”
夢幻空花不是花,而是一種不朽神通的象征。
純狐一族善于入夢之術,又善于制香,歷代能夠修煉到小虛空秘境的高手,參悟的第一種不朽神通,大多都是代表夢里花香的“夢幻空花”。
以夢寐所求之心,觸及虛空本源,生出香花。
有夢幻空花,也就說明樓船中的主人,是一位虛空秘境的強者。
“東洲純狐,胡不知,特來拜訪原道嶺。”
樓船甲板上走出一群人影,兩邊都是少年男女,素衣長裙,分別提著燈籠,花籃,抱琴抱劍。
唯有領頭的一個,穿了身毛茸茸的寬大袍子,雙手空空。
狐族男俊女美,這胡不知五官相貌,生的其實也好,但臉相有點圓,氣質更是懶洋洋的,蓋過了那種俊美的感覺。
旁人看見他,第一反應肯定不是英俊,而是和煦親切。
“我們純狐一族,不久之后要辦一場壽宴,邀請很多親朋好友,遠親近鄰的聚一聚。”
胡不知拱手說道,“當年石靈王朝的大司徒鄧古剎,與我們純狐一族,就頗有些過節,聽說被原道嶺一位兄臺所斬,在下頗為感佩,特來相邀,也帶來一些謝禮。”
他禮數都做足了,這邊自然不會拒絕。
包拯起身,凌空兩步間,來到了小蓬萊的山頭上,說道:“在下包拯,暫居此地,追慕先賢,開辦書院,請!”
包拯才是續接道統之人,訪客前來,自然由他出面,但他那邊都是一些小妖怪,也不適合招待。
胡不知把樓船停泊在空中,帶著眾人飄然來到這邊山頂。
包拯又給他介紹蘇寒山和麻九公,說起真正斬殺了鄧古剎的人,乃是蓬萊散人。
鄧古剎的秘境,現在還懸浮在泉水之上,那些重傷的人族現在都在里面修養,得到了一場法酒大雨,調養生息。
只是秘境表面現在被青光遮蔽,胡不知也看不清內中情形,落坐在泉水邊上,開口笑談。
“那鄧古剎與我結怨后,我早就想找回場子,可惜他手段也頗為不凡,真是多虧蓬萊道兄出手,不知是儒家哪一脈的神劍,竟然能夠斬殺此僚?”
“我并非儒門,非要說個來歷的話,我可以算是龍泉道一員,比當今的龍泉道主,輩分還要高些。”
蘇寒山隨口說道,“我跟包兄是故交,又聽說這原道嶺,是起源于中古時的大賢伍胥山,曾是始祖龍淵劍的劍主,因此同來靈洲看看。”
龍泉就是龍淵,龍泉道這個名字,就是來源于始祖龍淵劍。
據說這把劍,是龍泉道的創派祖師最得意的杰作,但其劍心劍意,半是妙手,半是天成,反而跟他這個鑄造者不相符。
因此,龍泉道的第三代道主,把這柄閑置的鎮派神劍,贈送給了伍胥山。
始祖龍淵劍的名聲,也就是在伍胥山手上,達到了頂峰,人劍相得,在中古時代那一段歷史中,大放異彩。
雖然這把劍早就失蹤了,根本沒在原道嶺傳下來。
但只要這把劍沒有現世,就仍然有可能從原道嶺找到點蛛絲馬跡。
別管希望多渺茫,當個借口,已經夠了。
蘇寒山跟龍泉道也有交情,即使真有人跑過去找龍泉道主探問,也只會得到肯定的答復。
“原來是龍泉道的太上長老。”
胡不知果然沒有懷疑,反而還多了幾分“原來如此”的感想。
龍泉道可不是只會當鐵匠,同樣也是聞名中古的一大劍派。
當年,那位第三代道主,在送劍給伍胥山之后不久,就直接聯手一位好友,殺進了皇宮,跟那一代的中土至尊、古楚帝皇,同歸于盡。
新任楚皇登基后,號召滿朝文武,居然都分不開他們三大強者的遺骸血火,只能將三人一起埋葬。
伍胥山因為文治武功,冠絕一時,輔佐吳國,革鼎中土及八荒,才有莫大的名聲。
而那位三代道主,只此一件事,就足以彪炳千古,令后世歷代王侯,再也不敢有輕辱鑄劍工匠的風氣。
這位太上長老,如果走的道路,近似那位三代道主,也就難怪能劍斬鄧古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