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的河灘,河邊一大片亂石堆。
有四顆罡煞結晶,正放在其中一塊較為平坦的大石之上。
而在不遠處,兩道身影龍騰虎躍般的交手,碰撞,腳下的碎石大片大片破裂。
其中一個人,正是陳姓世家的公子,手持赤紅劍穗的松紋古劍,發出蒼勁的劍吟。
但他就算連退七步,竭力閃避,仍然被半空中抖出一個個圓圈的長鞭,纏住了手腕。
切金斷玉的松紋古劍,來不及碰到鞭身,陳公子就覺得內力在手腕處被截斷。
長鞭一抖,陳公子的手隨之一顫,古劍脫手而起,飛上半空。
達倫王子收回長鞭,并未乘勝追擊,輕笑道:“險勝一招,承讓了。”
陳公子接住自己的劍,收劍歸鞘,有些不甘的看了看石頭上的罡煞結晶:“愿賭服輸,我那兩顆,是你的了。”
“哈哈哈哈,小賭怡情而已,陳兄氣度不凡,雖然失去兩顆結晶,之后四天多的時間里,說不定仍能得到諸多結晶,反超我手中的數量呢?”
達倫王子長鞭一卷,四顆罡煞結晶,全部落入他手中。
大家都有神威大將軍賜下的玉佩,隨時可以退出,不管戰力有多少差距,想強搶別人的罡煞結晶,難度都太高。
所以達倫王子遇到陳公子之后,竟然提出一個賭局。
雙方拿出對等數量的罡煞結晶賭一把,點到為止,不傷和氣。
陳公子對自己的實力頗有信心,略作思忖,就同意下來,不料一番纏斗之后,還是輸了半招。
“承蒙王子吉言了。”
陳公子心中也有些肉疼,早知道就不把兩顆結晶都拿出來賭了。
他眼不見為凈,稍一拱手,就急速離開。
誰知走出三四里地,他就碰到了馮家公子。
他們兩個有些交情,此刻發現對方臉色都不好看,不禁停步對視,心中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
“難道你…”
“你也…”
兩人同時開口,同時住嘴。
陳公子皺眉:“我是遇到狼余王部的那個小王子達倫,跟他賭了一場,輸了半招,失了兩顆結晶。”
馮公子說道:“我也是遇到了他,纏斗一番,略遜半分,不過我進來之后,才找到一顆結晶,輸也只輸了一顆。”
世家子弟并非蠢人,立刻察覺到蹊蹺之處。
“我打聽過他進城那天的事情,連一個小和尚點的穴道都解不開,怎么勝你是稍高半招,勝我也是半招?”
陳公子說到這里,臉色一黑,轉身奔去。
兩人一起去到河灘邊,卻已經不見了達倫王子的身影。
馮公子嘆了口氣:“算了,也是我們自己貪心,才會答應跟他對賭。況且有大將軍的玉佩在,就算我們一起找到他,也不可能奪回結晶。”
“賭就賭吧,故意只勝半招,是說我還不配讓他使出真正實力嗎?”
陳公子憤憤不平,“大家都是天梯境界,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比我們強出多少,咱們追蹤過去,如果又看到他跟別人交手,或許就能看出底細!”
馮公子卻不贊同:“罡煞結晶,在我們家族中也有定額,憑我們的輩份,也不容易弄到一顆,與其去追蹤看熱鬧,不如抓緊時間,再去找找。”
陳公子想了想,說道:“五十多人搜索過后,要再碰到無主的罡煞結晶,幾率更小,如果漫無目的去找,說不定接下來四天,一枚都找不到。”
“那個達倫王子,先能找到你,又能找到我,我懷疑他是有某種法器,烙印北荒的尋人秘術,能在荒涼之地,感應生息所在。”
“與其四處亂竄,不如尾隨過去,看看情況,或許在他找到下一個人時,咱們還可以搶先約對方賭斗。”
馮公子猶豫道:“咱們身上可沒有罡煞結晶了。”
“但咱們還有法器,可以對賭,雖然法器和罡煞結晶用途不同,價值卻未必遜色。”
陳公子說道,“除了配劍,我身上另有兩件不需自家獨門功法,就能催動的法器,你們馮家養的煉寶師之多,人所共知,身上各式法器只怕比我還多吧?”
馮公子輕輕點頭:“也是,反正還有四天多,先跟一天看看,如果沒什么機會的話,到時候再想別的法子。”
兩人都跟達倫王子交過手,當下各施手段,從河邊追蹤過去。
小半個時辰之后,果然被他們在一片紅杉林間,發現達倫王子的蹤跡,遠隔百丈,藏在林間,小心觀望。
“哈蘭兄當真不愿意跟我賭嗎?”
達倫王子笑道,“我雖然是出了名的天資不佳,在眾兄弟中最為平庸,但極愛享受比武較技的這份樂趣,勝固歡然,敗也可欣。”
“哈蘭兄乃是賴丘王部的少將軍,勇武過人,我很想見識一番。”
王子對面站著的是個身穿金色衣袍的大胖子,表情冷淡,大肚如鼓,正是來自賴丘王部的哈蘭明鏡。
“你到底是平庸還是狡詐,我小時候就知道了。”
哈蘭明鏡淡然道,“咱們三大王部,經商百年,連你這點小伎倆都看不破嗎?”
達倫王子從懷里一掏,手掌上竟是六枚罡煞結晶,笑道:“我可以用六枚賭你三枚,若真是個合格的商人,哈蘭兄不動心?”
“罡煞結晶,確實是好東西。”
哈蘭明鏡目光微閃,話風一轉,“但神威大將軍的胸襟魄力,更令人驚異,不愧是百年之間,就從將軍之位,升為北部眾多大將之首。”
“咱們三大王部,還是應該認準這個盟友。”
達倫王子也有同感:“大楚雖老,畢竟未亡,就算有朝一日,大楚內部真的四分五裂,神威大將軍,也絕對是值得下注的人物。”
“窮奇部落真是不智,區區八大王部的一部分,又怎么比得上來日有可能驅逐淵父四部,代掌整個北荒的利益呢?”
哈蘭明鏡搖頭道:“咱們看好大將軍,他們看好梁王而已,天命教若是未敗,真被他們打穿北疆,內外連成一片,恐怕今日,反而是我們該被稱為不智了。”
“唉,你東拉西扯,看來是真不愿意與我一戰。”
達倫王子微笑,扭頭看去,“那么,不知道哈蘭兄愿不愿意跟他們兩位賭一賭?”
陳、馮二人見到達倫王子已經發覺,索性現身出來,但臉色更差了。
他們確實有搶對手的心思,但主動去搶對手,跟被叫破之后,這幅情勢,可是截然不同。
更令他們不悅的是,本來滿臉冷淡的哈蘭明鏡,見到他們兩個之后,突然露出笑容,熱切了起來。
“兩位公子也想跟我賭嗎?”
哈蘭明鏡笑道,“我這里有三枚罡煞結晶,只要有對等價值的東西,都可以賭,不知道哪位先來?”
陳公子冷聲道:“咱們還沒有交過手,你莫非以為可以吃定我們?”
哈蘭明鏡道:“我豈有此意呢?其實我也愛賭,但達倫這廝出了名的狡詐,令我不喜,輸也不想輸給他,與二位賭的話,無論輸贏,我心情還都承受得住。”
陳、馮二人都不說話,心中也在猶豫。
他們已經吃過一回虧,自然謹慎許多,本意是想,遇到一些年紀不小、出身平庸的天梯武者時,有足夠把握,再搶先約賭。
哈蘭明鏡卻是身份不俗,實力也難料。
“不如跟我賭。”
紅杉林中,又傳來一個聲音,“我說怎么這么多人走同一條路線,原來是有熱鬧。”
楊子文撥開垂落眼前的樹枝,步伐輕快,穿林而來,笑道,“我也弄到一枚罡煞結晶,不賭多,就賭一枚,如何?”
哈蘭明鏡瞧了瞧他:“那就賭一枚。”
楊子文看看另外幾人:“人太多了,我要是拿出來放在地上,不會趁我們交手的時候,有人搶走吧?”
陳公子冷哼道:“我們世家中人的風骨,還做不出這樣的事。”
達倫王子笑道:“行商最重信譽,我還不至于為一枚罡煞結晶,壞了名聲。”
“你要是擔心…”
哈蘭明鏡說了一句,“那就等分出勝負后再拿出來。”
若是楊子文勝,自然不用把自己的罡煞結晶再拿出來。
哈蘭明鏡這話,其實在不經意中,透露出極強的自信。
他之所以被起名為明鏡,就是因為生下來的時候,一雙眼睛天賦異稟,能察覺到人本命元氣散發出的光芒之強弱,察知病癥所在,或察看對手功力之盛衰。
這是他血脈返祖的征兆,雖然未至玄胎,血脈還不能挖掘太深,但光是目前擁有的功用,已經在許多事情上,讓他占了便宜。
楊子文功力平平,天梯境界,應該才只練到十四五節的程度。
哈蘭明鏡自忖功力之渾厚,怕是能勝過對面一倍,這才肯賭。
“好好好,那就現在開始吧。”
楊子文笑道,“請出手!”
哈蘭明鏡也不推辭,護體真氣彌漫周邊三尺,步步沉穩,向楊子文逼近。
雙方距離,很快縮短到一丈之內。
這個距離,對天梯高手來說,等于已經是短兵相接,圍觀者的眼神都嚴肅了幾分。
嗡!!
哈蘭明鏡一拳打出,護體真氣連帶著附近三丈地面、落葉、樹木,大量空氣,一起震動。
足有水缸大小的一個金色拳印,當空沖撞過去。
楊子文的身體,如同一片落葉,被這個金色拳印撞飛,緊貼在拳印之上,飄出去十丈開外。
哈蘭明鏡臉色卻是一變,低頭看去,只見一把飛刀,刺穿了他小腿的褲腳,緊貼在小腿側面。
刀尖上還凝聚著純青色的毫芒,久久不曾黯淡。
嗡!!
金色拳印散開,楊子文飄然落地,輕咳了一聲:“好沉厚的拳法,這就是賴丘王部的《金山名王印》吧。”
“名留金山,拳刻千年,真是使人神往,要不是你這一拳沒有使出十成功力,恐怕我也不能輕觸。”
哈蘭明鏡拔出那把小刀:“我竟然沒有發現你是何時出刀,如果這一刀有心傷我,我應該已經見血了。”
“愿賭服輸,這個歸你。”
哈蘭明鏡掏出一顆罡煞結晶,連同那把飛刀,拋了過去。
達倫王子贊嘆道:“你持刀時,不像是手持暗器,倒像是要用來刻字,莫非是儒門的武學?”
“刀刻春秋,絕筆于獲麟。聽說大楚東部,曾有一座獲麟書院,以飛刀、術算聞名,跟天命教三次約斗天機,惜敗于天命教主,滿門上下,被天機術算反噬而亡,絕筆飛刀,就此絕唱。”
“但看來大楚果然人才輩出,底蘊深厚,沒有了獲麟書院,儒門仍然有其他令人驚艷的飛刀之術。”
楊子文眼神微凝,嘖嘖搖頭笑道:“居然看見了我出刀的手勢,還好剛才不是跟你賭。”
他又看向陳、馮二人,“兩位公子,要不要賭一把?”
陳公子甩袖說道:“儒門中人,這么好賭嗎?本公子可不愿助你敗壞了儒門風氣。”
楊子文啊哈一笑,正要說話,忽然側耳傾聽。
達倫王子驟然扭頭遠望,閃身而去,哈蘭明鏡只稍慢了一步。
在場五人,不約而同沖出這片山林,踏水過河,極速奔走。
約在四里之外,一座斷裂的石碑前,足足覆蓋了方圓十丈的赤紅云光,翻翻攪攪,來回晃蕩。
云光之中,竟然隱約浮現火焰蛟龍的形影,發出悠長的龍吟。
達倫王子他們,正是聽到了這番動靜。
“少陽離火真罡,能夠凸顯出靈罡幻影,絕對的上品!”
達倫王子認出這罡煞種類,更是心頭一緊,手里長鞭向前一甩,抖起一個個大圈。
必然是有人已經闖入其中,才會刺激這團云光,發出龍吟。
為防被人捷足先登,達倫王子這長鞭一動,已經發揮了全力。
細長的鞭子,仿佛巨大沉重的鋼葉風葉在轉動,甫一抖動起來,立刻卷動磅礴的氣流。
周邊百十株青竹、樹木,全部被氣流拉扯,從兩側向著長鞭抖動的方向傾斜。
那方圓十丈的赤紅云光,頓時向這邊拉長,偏移過來。
這云光是罡煞結晶投射出來的元氣,云光一動,作為核心的那塊結晶,也必然移動。
然而,就在那赤紅云光延伸成一條長長溪流似的,朝達倫王子這邊飛馳過來的時候。
云光深處,陡然一震,所有赤紅云氣,砰的一聲,全部散去。
達倫王子長鞭一收,定睛看去。
只見斷裂的石碑上,站著一個玉簪挽發的白袍少年,耳畔兩縷黑發垂在胸前,相貌清秀,氣質文雅。
而在他右手之上,托著一個足有拳頭大小的赤紅晶體,形如蓮花花苞,顯然正是那少陽離火真罡的罡氣結晶。
“是你?!”
陳公子低斥一聲,認出了這個殺死司徒停云的兇手,“蘇寒山!!”
哈蘭明鏡眼珠微轉,注意到蘇寒山腰帶上方那片地方,略微鼓起。
他身形修長,腰帶是銀色,寬約一掌,扎緊了之后,寬松的長袍披在外面,垂在兩邊,更顯得腰肢矯健有力,也就更容易讓人注意到,衣服里揣著的那一大把堅硬的小物件。
除了多出來的罡煞結晶,還能是什么?
看那個樣子,只怕足足有七八枚!
“哈,這么大的秘境,幾位還能聚在一起,真是有緣。”
蘇寒山掃視眾人,輕笑一聲,“再見!”
兩個字吐出來的剎那,他的身影驟然淡去,重現在十丈之外。
“蘇兄可愿再多得幾份罡煞結晶?”
達倫王子并未追趕,只是揚聲呼喊。
“哦?”
蘇寒山身在半空,腳下似乎并未接觸實體,但身邊氣流逆轉,竟然又將他送回到那塊石碑之上。
“什么意思,莫非你們發現了什么自己無法降服的絕品罡煞,要找人同行嗎?”
眾人見他露了這一手,各自凜然。
這種身法著實巧妙,就算不動用大將軍的玉佩,蘇寒山施展這種身法想走的話,眾人恐怕也追不到他。
陳、馮二人原來聽說他斬殺司徒停云的事,也只認為是三人合力,尤其是廣明禪師水月身的那一拳,至關重要。
現在才覺得低估了蘇寒山,心中有些打鼓。
“若真有絕品罡煞的核心,眾人同去,又要如何瓜分呢,當然不是那么回事。”
達倫王子掏出六枚罡煞結晶,肅然道,“是我想跟蘇兄賭一把,用這六枚罡煞結晶,賭蘇兄的少陽離火,如何?”
這六枚罡煞結晶的總量,其實并不遜于那一枚少陽離火真罡,甚至猶有過之。
但用罡煞之氣養身增功時,頻繁更換屬性,對普通天梯武者來說,會有更多的浪費。
總的算下來,這六枚罡煞結晶,賭一枚少陽離火,倒是相差仿佛了。
而對于蘇寒山來說,他對罡煞結晶的吸收效率更高,卻不會有過多浪費。
“賭?”
蘇寒山目光在那六枚罡煞結晶上頓了頓,微笑道,“現在開始嗎?”
轟!!!
達倫王子身上,突然爆發一股銀白色罡氣,把周圍七尺的地面都壓得下沉,形成了一個凹坑。
強風蕩開,哈蘭明鏡等人都有些不解的扭頭看去,不知他怎么還沒動手,就突然把護體罡氣催動到極致。
“蘇兄!”
達倫王子笑道,“還是等我做好準備再開始吧。”
蘇寒山笑容微斂:“看來你知道我一些手段?”
“溯光回影之時,我剛好也看了。”
達倫王子肅然道,“揮劍前的驚鴻一瞥,旁人可能不曾注意到那金光具體是什么,但我卻認出來了,蘇兄這樣的對手,我又豈敢大意?”
蘇寒山把少陽離火結晶也塞進懷里,道:“看過我的戰斗,還要跟我賭,看來是對你自己也有很深的信心。”
“我倒真想借機見識見識,北荒王族部落的武學。”
兩人已經把話說定,視線相對,周圍的氣氛頓時沉重起來。
楊子文等人,都退開更遠,目不轉睛的盯著這一戰。
風聲停,竹葉落。
達倫王子忽然抬手,但并未攻擊,反而退后一步,將手里的軟鞭往旁邊一丟。
這個舉動,大出眾人意料。
就在他們不自覺的看向那條軟鞭,眼中露出一點意外神情時,突然發現,達倫王子已經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轉移焦點,猝然出擊。
達倫王子這一手,簡直起到了近乎隱身消失的效果。
就算是有人面對面站著,注意力被一牽動,也可能失去達倫王子的蹤跡。
而他本人,已經到了那斷裂石碑前,一拳打向蘇寒山的膝蓋。
熟料,他這一拳打出去的時候,石碑上,蘇寒山的身影,竟然也只剩個虛影。
達倫王子反應絕快,另一只手直線打向石碑。
轟!!!
眾人好像只聽到了一聲碰撞,在那塊石碑上,已經多出來整整十六個孔洞。
這塊石碑,又大又寬又厚,就算斷裂之后,仍然有一人多高,寬約五尺,顏色呈現一種灰青色,顯得異常堅硬。
可是在天梯高手面前,這種石碑,本來應該跟豆腐沒什么差別。
竟然有兩個天梯高手,對轟十六拳,每一拳都是各打穿一半的石碑,兩個拳頭對撞之后又收回。
十六次碰撞下來,這塊石碑上雖然多了十六個窟窿,卻連一點多余的裂紋都沒有。
這兩個人對于功力的內斂,都到了一種讓人覺得苛刻的程度,所有的沖擊,完全只作用在對方身上,反震的力量,則全然被自己化解,沒有任何多余的波動,散失出去。
蘇寒山用的是玄陰六煞神拳。
達倫王子用的則是《天狼鬧海神功》,也是一種剛柔并濟的最上乘武學。
他平時用軟鞭,并不是因為他的兵器是軟鞭,只不過是要借軟鞭,來揣摩拳法上的柔韌力道。
哈蘭明鏡深知達倫王子的拳法厲害,卻想不到,對面那個少年人竟然跟他不相伯仲。
這簡直令哈蘭明鏡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錯。
之前看楊子文略有失誤,好歹楊子文內力確實不行,靠的是飛刀絕技。
可現在,蘇寒山是實打實的拳頭硬碰,為什么哈蘭明鏡剛才觀測之中,會覺得蘇寒山在天梯境界中,比達倫王子少了六七節的造詣呢?
須知,天梯境界的高低,并不只在于內力強度、肉體強度。
畢竟有些人天生丹田深厚,肉體蠻橫,或許能在天梯境界較低時,與天梯巔峰硬碰,可其他方面的奧妙,終究是比不上的。
脊椎骨是人體的中軸,也是無數隱性經脈糾纏發源之處。
正是因為有這些細微經脈的存在,人的腦子,才可以接收到身體內外各處的感覺,痛癢脹縮、寒熱軟硬等等。
并再通過這些經脈,將腦海中的指令傳達到身體各處,使人體對外界情況,作出種種應變。
比起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來說,隱性經脈非常難以察覺,更難以進行精微的調控、養煉。
武者在修煉到天梯境界之后,每淬煉一節脊椎骨,都要嘗試感受到更多的,從這節骨頭上發散出去的隱性經脈,從而進一步的滋養,加以利用。
這樣做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身體各方面感知更敏銳,反應速度更快,療傷能力更強,對毒性的抵抗更高。
而在戰斗中最明顯的,則是對于內力沖擊后的承受力更強。
兩個強者對拼,就算不被對方的內力侵入體內,自己的功力也會在沖撞之后產生強烈的反震。
掌握的隱性經脈越多,就相當于體內已經加固過的可用河道更多,反沖回來的力量,會在無數分叉之中,極速被分流化解,讓人能夠以更高的效率,重整攻勢。
所以,在天梯境界之中,淬煉完成的脊椎節數越多,所能達成的全力攻擊頻率,就越高。
可是,如蘇寒山這樣,以氣海極境突破到天梯境界的,不但脊椎骨淬煉達成的品質更高,而且每一節脊椎淬煉后,能感受到的隱性經脈數量,也明顯比尋常天梯武者,多出一大截。
所以,現在他雖然只完成了尾骨,骶骨,腰椎,胸椎的淬煉,還有頸椎七節骨頭,沒有淬煉完成。
但所掌握的隱性經脈之多,已經比一般的天梯巔峰武者,還要略勝一籌。
達倫王子其實也知道這一點。
他看出蘇寒山施展的是凝光革氣時,就已經略微猜到,但還是親身體驗之后才確信,硬碰硬,對方確實已不遜于自己。
于是,在十六拳之后,這王子果斷無比的雙眼一閃,兩個眼珠陡然變得血紅,再也分不出眼白和瞳仁。
血色的光芒,從他眼中射出半尺來長,而他渾身上下,也在這一瞬間,蒸騰起一層血色的霞光,氣勢煊赫到了極點。
哈蘭明鏡又是一驚:“暴血秘術!!”
天梯境界,淬煉脊椎之后,脊椎的造血功能大為增長,血液的品質,也明顯蛻變。
一般來講,人的血液也有使用壽限,使用一段時間,舊血就會被轉化排泄掉,被人體造出來的新鮮血液,會頂替上去。
三到五個月,人全身的血液就會更換一遍。
可是到了天梯境界之后,人的血液功能更加強悍,使用壽限,也漸漸延長到半年甚至一年。
這個時候,武者體內所含元氣最充沛的部分,一是丹田,二是脊椎,三就是血液。
丹田和脊椎都只有一個,不能妄動,血液卻有了更多的利用余地。
北荒的暴血秘術,就是在人體并未失血的情況下,強行刺激脊椎,創造更多擁有充沛元氣的血液,并將這些新血蒸騰提煉,爆發出遠超常態的戰力。
這種秘術,對人體的負擔也很大,尤其是對心臟和大腦,如果維持超過三息,就可能出現明顯損傷。
三息!!!
達倫王子亂發沖揚,七竅都在散發紅光,再度出拳,血色霞光暴蒸之際,讓他的身影在扭曲的光暈中,好像比剛才整整高大了一倍。
殘破的石碑本來比他高,現在在他面前,卻像是一塊低矮的沙土胚,仿佛是拳頭向前推移時,不必被拳擊中,只用氣勢,就可以將其摧毀成殘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