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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蒼山噴薄星斗氣,東海妖國半落定

  “好!!!!”

  司徒道子一聲長嘯,震動四野,不斷回蕩。

  高空中的那一塊夜幕,驟然淡去,天地間好像變得比原本正午之時,還要更明亮幾分。

  環繞著這個深谷的三座險峻山頭,那些嶙峋的石塊,翠綠的青苔,各色的雜花草地,老樹藤蔓,也全都變得更加鮮艷。

  但是下一刻,伴隨著司徒道子的嘯聲,三個山頭同時震動,山體表面迸射出無數縫隙,都在向上噴射元氣。

  細微的元氣合并,形成三股浩浩蕩蕩,如同長河的宏大氣流,逆沖天際,直刺云霄。

  山體表面的植被,都在這種激烈的變化中,枯萎,干瘦,消失。

  剩下三座光禿禿的石山,甚至也在逐漸變矮。

  山體變得越矮,噴射出的氣流就越發宏大,氣流中更有激亮的輝光,如同點點星芒,滿空光點,冉冉上升。

  三山噴薄星斗氣,浩浩泱泱貫天地!

  紀不移等人趕到半路,就見到星斗氣沖霄而起,更似乎能從中看到無數劍法招路,渾渾劍意,心神不由為之所懾,放緩了速度。

  蘇寒山此刻存在于司徒云濤的心海一角,也能夠察覺到外界的元氣變化,沒看出什么高深劍意,神色中卻透露出無比的好奇。

  那三座山頭本身也不是什么靈山福地,他能夠感覺到,山體里面游離的天地元氣,跟別的荒山林野沒有什么差別。

  司徒道子要想發動極招,似乎應該向更遠處,更大范圍的牽動元氣才對。

  可是,剛才那一聲長嘯的過程中,平平無奇的三個山頭中,卻釋放出了遠超過蘇寒山預估的山體總量。

  “是通微化合之法!”

  赤紅獅子用意念發出言語,瞬息之間,就附帶了大量含義,粗略的提及其中的道理。

  天地萬物中的實體之物,都由微粒組成,而這些微粒的交互變化,往往伴隨著元氣的收納與釋放。

  比如生石灰遇到水的時候,釋放出大量熱量,就是這樣一個過程。

  修成武道元神的人,已經可以直接用自己的意念,干涉到這個層面的微粒變化。

  甚至按照自己的功法路數,操控這些微粒,促成自然界中本來不會發生的反應形式,從而用看似平凡的同等事物,釋放出更龐大的元氣。

  不過,這個層面的微粒,本身結構還比較紛繁多變,彼此反應,釋放元氣的過程,會經過多道工序的變化,自然也不會過于狂暴猛烈。

  假如司徒道子修煉到更高境界,能夠控制更深層的本原粒子內部結構,就可以把一些輕質的本原粒子,化為重質。

  在彈指之間,促成一整個山頭重質本原粒子的激烈變化。

  那樣的話,從山中噴發出來的,就不會是星斗元氣了,而是直接爆發出擾亂元磁,摧毀群山的太陽真火、星辰真火。

  “雖未修成實際的星辰真火,但這樣通微化合而來的元氣,是最貼合自己功法的特質元氣,比起大范圍牽引種類繁多的天地之氣,再經過分門別類的轉化,要高明強勢得多。”

  “司徒道子到這個地步施展的通微之法,竟然還能囊括三座山體,若非已經重傷,今日還真留不下他。”

  司徒云濤心念雖然感慨,手上卻分毫不慢。

  在山中星斗氣噴發出來的同時,地遁太火神符的妙用,也被司徒云濤激發。

  那一張纖薄的玉版上,所有的神文篆字,都是以鏤空深雕的形式存在,玉版是實,篆字是虛。

  但在持有者一抖手之間,仿佛虛實逆轉,玉板融入了虛空,消失于無。

  符篆字體,卻突然清晰,宛如實質,在半空中輕輕一跳,消失不見。

  誰也不知道,那符篆到底是去了哪里。

  可是,雪嶺郡南部這莽莽群山之間,有什么東西,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蘇寒山不知為何,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大地上的山川河流,都變得模糊虛淡起來。

  他的視線,好像在俯瞰山河之時,能夠直接穿透過去,看到大地之下,數之不盡的褶皺紋理。

  這些紋理是暗淡的,密集的,斷裂的,彎曲的,但只要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其中好像蘊含著某種規律。

  而制造出這些褶皺紋理的東西,正是數之不盡,發著各色光暈的地下脈絡。

  有的地脈浩大無比,奔流也急,周邊形成的褶皺,就顯得更新更密,乃至多有斷裂。

  有的脈絡,悠長淺淡,緩緩流動,形成的褶皺,也較疏較緩,起伏不大。

  無邊的大地,無盡的氣脈,彼此分出千百萬種不同的深度,也流向不同的方向,大約只需要從中挑出一兩條中下規模的,借力過來,就足以摧折地表上的大片山川。

  地遁太火神符,卻沒有從中借力。

  如果把視野放到更大,就會發現,大地中所有新舊不同,各奔東西的氣脈,其實都被籠罩在一種更緩慢,也更偉大的韻律之下。

  那仿佛是要以千年為尺度,才能完成一次的呼吸,以百萬年為標準,才能初具規模的樂曲。

  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而亙古以來的造山運動,地勢地理,地熱深淺的變化,正是大地之吹息!

  司徒云濤抬手之際,從大地吹息中,沾來了滄海一粟般,最最微不足道的力量。

  但用在人間,用在這區區一隅之地,表現出的卻是足以彌漫山野的無形之力,轟然而發。

  三條足足有千丈長的星斗氣流,凝聚成氣劍斬下,被這巨力一沖,當即轟得稀薄散淡。

  三把氣劍都保持著傾斜未能斬落的姿態,在半空中停頓顫抖,直到徹底分崩離析。

  司徒道子抬頭看著那一幕,眼中滿是癡迷,喟然嘆息,無形之力,已卷襲而至,把他直接沖飛,砸入山體深處。

  最南面的那座禿石荒山,最先晃蕩垮塌,緊接著兩側的山頭,也受到影響,陸續崩裂滑坡。

  三山之間夾起來的那片谷地,差一點點,就被大瀑布般傾瀉下來的沙塵泥石填平。

  地面蔓延起來的大片塵埃,如同團團厚重的黃云,飄向半空。

  鐵英散人、東方新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見飛沙走石,撲面而至,將他們淹沒在天地俱昏黃的塵土煙霾之下。

  眾人各施手段,排開塵埃,趕過去的時候,只見司徒云濤站在一座山根廢墟之間,正揮出一道道火紅罡氣,排開大片碎石。

  片刻之后,碎石之間露出了個背倚巨巖,頭顱低垂的身影。

  司徒道子的身體上,正飛散出大量如鏡子般的碎片,鏡中有悲歡離合,有沙場征戰,有酒宴謀算,有練劍練功,閉關靜養…

  那是元神崩散的標識,記憶影像離體,都在陸續崩潰。

  司徒道子的肉身本來就傷勢極重,全靠心念把持不破,等到元神碎片喪失殆盡,那具肉身也噗的一聲,化作蒼白粉塵。

  “我們…勝了?”

  東方新從前也只在那些隱秘典籍之中,見到過關于神府境界高手逝世的描述,今天卻是第一回親眼見證。

  他在雪嶺郡這么多年,對于司徒世家老祖宗的威名,聽到耳朵都可以生繭子了,就算是沒有人在他耳邊說起,自己心里頭也始終無法忽視那么一個存在。

  今天看到了這一幕,他好像心里頭有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忽然被移走,移得干干凈凈,一絲一毫都沒有留下。

  餓虎刀歸鞘,東方新的手掌垂落,沒一會兒,又摩挲著臥牛刀的刀柄,似嘆似笑,呼吸輕快。

  鐵英散人也盯著那雪白的粉塵,良久之后,仿佛還愿般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無量天尊!”

  他們兩個的氣息,都有微妙的變化,意念上的靈明,必將讓他們在今天這一戰之后,有明顯進益。

  “還沒有完。”

  紀不移卻在這時開口,“鹿鳴湖船隊里面那些,司徒世家的心腹盟友,被邀請參加大典的各方首腦。”

  “司徒朗照養得三萬郡兵,還有郡守府里的那些司徒族人,全部都要及時安排,該殺的殺,該抓的抓,別的也要震懾住。”

  “否則要是消息先傳到他們耳中,都想收拾金銀細軟,跑出郡治之地,去別處藏身,我們可沒辦法把所有小路野路都攔住。”

  司徒云濤點頭:“鹿鳴湖就請東方老兄和散人去處置,不移去郡兵那邊,我去司徒家。”

  紀不移提醒道:“海無病這個人來歷蹊蹺,你在司徒家的時候要仔細一些,看看能不能找到跟他有關的線索。”

  東方新道:“之前駕馭你肉身的,真是在這一屆神威宴上奪魁的蘇小友?他現在如何了?”

  “他沒事。”

  司徒云濤笑道,“等把手頭上的急事辦了,我送他回歸真身,到時候能以真面目,再跟你們碰面。”

  紀不移寡淡落拓的臉上,也露出笑容:“那敢情好!我和連波,也還不算是真正見過他呢。”

  玄胎高手的行動力,真正如風如雷。

  四人議定,立刻動身。

  僅僅在一日之間,整個雪嶺郡就都被鎮住場子,改天換日,雖然各地還有手尾,至少大的變故,是鬧不起來了。

  司徒云濤之所以說蘇寒山給了他大驚喜,就是因為,如果那個時間里,沒能干掉敵方玄胎,他們分散隱藏一下,司徒云濤也絕難找出來,潛藏各地的變故,必然遺害不絕。

  如今大局得定,司徒云濤在朝廷里早有打點,將奏章修飾潤色一番,便不必游思,當即上報。

  不久之后,他就會真正成為雪嶺郡的主官。

  只是,在他的奏章還沒有送出去的時候,皇都一座山莊別院之中,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雪嶺的變化。

  山風鼓蕩,懸崖邊的老松,探出虬枝,隨風輕動。

  瞳孔發紫,須發如銀的老人,在松樹旁的石桌上煮酒,身披錦袍,夜觀星象。

  “萬川皆紅的異象之后,中土各處的氣運變動,在朝夕之間,就變得紛繁了十倍不止,縱然是以老夫觀星望氣的造詣,而今不能算計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多了。”

  紫眸老者把東南西北的星天氣象,都觀望一遍后,目光在北偏東那個方向上,微微停留。

  “嗯?雪嶺那片地方的氣數,居然平定下來不少,看來當地倒是有個能人。”

  他剛露出少許欣慰之色,陡然覺得不對。

  精通觀星望氣者,看的并不是天空中真正的星星,而是某種介乎于虛實有無之間的氣數星局。

  如今天空中的浩渺繁星,雖然沒有變化,但在紫眸老者眼中,東方諸多星宿間,卻透出一股黃中泛黑的異芒。

  “王氣?妖氣?”

  紫眸老者臉色微變,聚精會神的掐算著,“是東海九郡。”

  “梁王已死,現在東海九郡,哪來那么一股強盛王氣,更有妖氣混雜其中?”

  片刻之后,紫眸老者的臉色,已經徹底沉下,忽然起身,一步跨出,就消失在虛空中。

  皇都周邊,陸續有幾座軍營中,出現紫光閃耀的門戶,營中主將接到命令,率眾拔營而起,穿過門戶,進入虛空秘境。

  同一個夜晚,同一片天空。

  東海九郡,偏南的矮嶺山崖間,到處都是河流干涸的痕跡。

  連綿數年的九郡大災,時而大旱,時而大澇,別說是老百姓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就算是很多樹木,也爛根枯萎,消瘦凋零。

  偏偏殘余的樹干樹枝,并不會因為單純的氣候厄難,而被夷平,使得群山中仿若立著無數鬼影,高低參差,張牙舞爪。

  星月的光芒之下,那些較深的溝谷山壑,更是常有鬼火飄動,有幽綠的眼珠閃爍,有大如燈籠的光團,成群結隊,蜿蜒移動。

  深就是黑,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怪物蠢蠢欲動,更可怕的是,怪物之中還不知道有多少,藏著如人般的智慧。

  它們的低笑絮語,似乎在教導著那些吃飽喝足、野蠻愚昧的精怪,帶來更多的兇惡與智慧。

  不知何時,云鬢高堆、娥眉笑眸的女子,出現在一座孤峰之上,黑色的裙擺,仿佛全是由光線編織而成,遠比絲綢和流水更加順滑,沿著整座山頭蜿蜒鋪蓋下去。

  在她仰頭觀星之時,皎潔的月輪,恰似掛在她的身側,為了襯托她的側影而存在。

  直到天空中烏云翻滾,破壞了這神秘幽靜,詭奇美麗的場景。

  黑云沉厚,遮蓋星月,天地間更加黯然無光,西方極遠的云層里面,卻有一點紫光閃亮起來。

  針尖大小的一點光芒,傳出了滾滾蕩蕩,吹卷山河的聲浪。

  “海外妖族,自立國統,不服王化,已是罪過,爾等竟還想趁東海九郡大災,精怪橫行,妖孽滋生之際,聚煉妖怪氣運,割據中土的疆域,再造一座陸上妖國。”

  “既被老夫察覺,還不速速退去!!”

  “退去!!”

  “退去!!”

  “退去!!”

  浩蕩聲浪,徘徊不去,震得許多不牢靠的山石,隆隆滾落,砸向谷中。

  女子眉間微蹙,輕笑一聲:“范兄,五百多年不見,你也不再務實了。大楚的太師,就是不一般,人還在千里之外,拿這一套千里傳音的功夫,就想要我退兵。”

  “但東海九郡是你們人族自己糟蹋的,這數年來,精怪化妖的機緣,還要感謝你們。”

  “也因中土早有衰頹亂象,我的手下才能順勢而為,讓東海九郡附近各郡,都引爆矛盾,陷入爭斗,借外圍諸郡的氣運連番變動,掩蓋東海九郡的氣數變化。”

  女子向北看了一眼,“雖然有一點小小失利,被你提前察覺,但終究,我們才是順天而為。”

  “要想讓我們退,就看今夕的大楚,還有沒有重執天意的力量吧。”

  轟隆隆!!!

  紫色的雷電,猶如倒掛生長的大樹,從天空上垂落無數枝杈。

  每輪閃電轟鳴的時候,紫電的末梢,都會覆蓋整片山地。

  電轟雷閃,由遠及近。

  只剩最后五十里的時候,倒垂的電光,突然凝固,紫色的閃電枝椏,好像形成了一扇扇緊挨著的門戶。

  數以萬計的兵甲旌旗,在門戶后方的秘境空間里顯現,結陣將出。

  紫眸老者出現在這千百座門戶前方,手提長劍,劍身一面刻紫微,一面刻羅天。

  “妖孽談天,不值一駁!”

  冷淡一語后,人間的太師與妖國的王者對視。

  時隔六年,東海再掀戰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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