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光影閃過,蘇寒山眼睛眨了一下,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家里,還是坐在自己房間的輪椅之上。
他有心測試自己能不能從異世界帶一些東西回來,所以當時在躺椅上坐起的時候,左手已經扣住躺椅的扶手,食指還勾住了轉輪王劍的劍柄。
可是現在,別說躺椅、長劍了,他蓋在身上的那條薄被,都沒帶回來。
但是他這身衣服也是在異世界換的,卻都帶回來了,左肩傷口敷的藥、纏的繃帶,也都還在。
“莫非要貼身捆綁嗎?”
蘇寒山心中略一思索,就把注意力放回眼前。
自己失蹤十天了,也不知道二叔他們得急成什么樣子。
不對。
蘇寒山忽然覺得有些怪,轉頭觀察了一下。
房間里的所有擺設,好像都跟自己剛走的時候沒什么兩樣,連輪椅都還在原地。
如果真的已經過去十天,這房間里至少該多一些灰塵吧。
難道說,大楚王朝這邊的時間流速跟異世界是不一樣的,異世界過了十天,這邊卻只過去了一兩秒嗎?
蘇寒山注意到自己臉盆架子上掛著的毛巾,毛巾已經完全晾干了。
看來既不是過去了十天,應該也不只是過去了一兩秒。
松鶴武館,主要分為前院、正廳、天井、內廳、后院,兩側有走廊相連。
天井那個院子,東西兩側有涼亭、荷塘,是武館弟子們平時休息、聚談的地方。
內廳兩側,分別是倉庫和廚房,后院的東、西、北三邊是廂房。
蘇寒山的小院,就在后院東側,他推著輪椅出了自己的小院,順著走廊往前去。
武館里現在格外安靜,不但廚房里沒有人,前院本該在練功的那些師兄師姐,好像也都不在。
蘇寒山一直到了前院,都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怕是發現我不在,都出去找我了。”
蘇寒山想著,要怎么才能盡快通知他們自己已經回來了呢?
他記得武館里有專門制作的傳訊煙火,雖然在上午燃放,不如夜晚使用的效果那么好,但應該也有些用處。
那些煙火平時是放在倉庫之中吧?
蘇寒山轉動輪椅,想要去倉庫找找。
恰在此時,武館大門被推開,外面走進來一個病容青年,穿了身洗得發白的藍色布袍,頭頂用一條布帶束發,發帶的兩端垂落在耳側,手掌瘦白,身形單薄。
蘇寒山扭頭看去,驚喜喚道:“大師兄!”
那人正是武館的大師兄,周子凡。
他憂心忡忡的推開大門,就聽到這聲呼喚,抬頭一看,頓時激動起來,慌忙幾步走到近前。
“小師弟,你回來了!”
周子凡把手搭在蘇寒山肩頭,似乎要確認一下,眼前是不是個真人。
不過他剛說了一句話,眉頭就微微一皺,另一只手下意識的按住了自己心口,臉上沒什么血色,膚色蒼白,嘴唇卻顯紫黑,呼吸也變得粗重了些。
“大師兄別急,你不能激動。”
蘇寒山連忙抓住周子凡的手腕,口中說道,“真是我,我沒出什么事,好端端的在這兒。”
周子凡輕喘了兩聲,穩住呼吸,說道:“你昨天去哪里了,師叔他們居然完全沒發現你離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原來是過去了一天的時間嗎?
現在好像也是清晨,就是說,異世界過去整整十天,大楚王朝這邊過去整整一天,十比一么…
蘇寒山殺了曹武伯之后那幾天里,除了練功養傷之外,也思考了不少事情。
像蘇鐵衣、周子凡這些人,他自然是信任的,但仔細斟酌之后,還是決定暫時有所保留,換一種說法。
“昨天我被一個怪人帶走,他說他開創了一個適合殘廢學習的心法,我的情況,剛好貼近他的構想,所以讓我去練著看看。”
蘇寒山說道,“雖然時間不長,但我經歷了不少事情,他抓的人不止我一個,我還得先跟其他人對戰,才能證明有學習那套心法的資格。”
周子凡聽了這話,大皺眉頭。
大楚王朝本就幅員遼闊,若是放眼整個中土的話,那地域更是大得沒邊了,地方大,人口多,很容易冒出那種喜歡到處亂逛的習武之人。
所以某地某人,幸運得到路過的高人指點武功,這種事情屢見不鮮,有的徒弟家里,甚至還能借機拉攏師父,壯大自家在當地的實力底蘊。
但是,不聲不響擄走一個身有殘疾的少年,逼迫其與他人對戰,還要練一套草創的心法,怎么聽都不像是正道中人的行徑。
“大師兄不必擔心,那套心法我已經學到手了,沒什么問題,反而大有好處,而且那人也并非窮兇極惡之輩,這不是還給我上過藥,送回來了嗎?”
蘇寒山話題轉的很快,說道,“大師兄,你收斂一下自身功力,來體驗一下。”
周子凡五年前,就已經是接近氣海圓滿的境界,但當初那場秋獵之中,他先是力斬了兩頭精怪,又遭遇偷襲圍攻,回來的時候,雙臂骨折,心肺俱損。
尤其是心脈的創傷,讓他當時幾度停止心跳,要不是蘇朝東和蘇鐵衣不眠不休為他灌注功力,恐怕他已經深眠于九泉之下。
現在他空有一身渾厚功力,卻根本不能跟人交手,甚至情緒一有激動,都會心痛如絞。
蘇寒山事先提醒他一句,也是怕直接給他灌輸內力的話,會引得他的內力本能反抗,又刺痛心脈。
周子凡略一遲疑后,就盡量收斂了內力。
小師弟自小專注,天賦雖佳,經驗卻不夠,若是那套心法真有問題,他也未必察覺得出來。
還是自己體驗一番,看看能不能發覺什么…
周子凡腦子里這些想法,突然被一股輕松的感覺給打斷了。
他低頭摸了摸自己心口,眼中滿是茫然。
咚、咚、咚…
他耳中傳來自己心跳的聲音,這并不新奇,近幾年,他每天晚上都是伴著自己亂如擂鼓的心跳,輾轉反側。
可現在這一輪心跳,卻不像往日里那樣,讓人頭昏腦脹,心慌意亂,反而很穩定,很有力,讓他的頭腦也感覺變得清醒了些。
五年以來,周子凡的心臟,就像是變成了一個不堪重負的空殼,根本不足以支撐起他的身體,更別說支撐住他一身武藝的發揮。
松鶴純陽功若運轉稍急一點,那不爭氣的玩意兒,就會發出紙燈籠架子被壓得即將垮塌的聲響。
可是現在,一種暖融融的感覺盤踞在他的心口。
那空殼之中,似乎有了一團暖氣支撐,雖然依舊遠不如往昔完好之時,但比起重傷后的這些日夜,已經是天壤之別。
“這…”
周子凡喉結滑動一下,聲音干得不行,“這是,那套心法的作用?”
蘇寒山點點頭。
周子凡愣了一會兒,從懷里摸出一個拇指粗細的小竹筒,旋開上下兩端的蓋子,把下面的引線拔掉,上端朝天。
特制的煙火,從那小竹筒中噴發出去,離地二三十丈。
連著三聲吹哨般的尖響后,才是一聲沉悶的炸響。
天空中的煙火,形成一個惟妙惟肖的圖案。
蒼蒼郁郁,宛若云朵般的一棵古松之下,有仙鶴引頸,展翅將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