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說的有理。”
短暫權衡之后,陳三石果斷答應。
就從之前的情況來看,自己未必能從此人的手里活下來,其余的修士也不一定會救自己。
最關鍵的是…
自己確實和此人無仇。
“魔頭”的稱呼,無非是爭奪脈靈而已。
最關鍵的也在于此。
自己沒資格參與,也不打算參與。
所以,他不在乎靈脈的爭端。
“這就對了。”
船艙之內的聲音平和不少:“老夫最不喜歡打打殺殺,都是他們逼我的,你可不要被什么魔頭的名號嚇到。”
“我懂,我懂。”
陳三石敷衍著,就想要離開。
“你急著去哪,老夫一路枯燥,好不容易結交你這么一位朋友,不妨就進來陪老夫說說話,如何?”
陳三石沒急著動彈。
在他身后,凝香的瞳孔綻放出粉色靈光。
“叫伱那位朋友停下,非要逼老夫嗎?”
陳三石示意凝香兩人退下。
他能看得出來,對方確實沒有動手的意思,否則也不用廢話到現在,便保持著警惕狀態走進艙門。
只見船艙內。
一名白發老人放松地坐著。
在他身邊,一名修士睡的十分安詳。
老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面孔:“來,坐。”
“在下張癩子,見過前輩。”
陳三石在旁邊坐下。
“嗯,老夫鬼七。”
鬼七打量著他:“面生,散修還是凡俗尋仙之人?”
“尋仙之人,從大徐來的。”
陳三石操著一口標準的南徐口音。
“徐國人啊老夫是大澤坊市里的人。”
鬼七幽幽道:“這船需要十日才能抵達目的地,且等著吧。”
語畢。
兩人陷入沉默。
鬼七開始在死去的修士身上摸索,半晌之后也沒找出東西,低聲罵道:“這群饕餮,出來之前十有八九是把家底都留在修仙界內,和他們打殺真是純粹白白浪費力氣。”
陳三石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似乎是覺得無聊,鬼七把修士的尸體丟進海里后,便掏出一根線來,末端帶著魚鉤,綁在那柄昨夜奪來的大錘之上,透過窗戶開始在海里面釣魚。
船已經開始行駛,詭異的是,陳三石對此絲毫沒有感覺,是無法再看到碼頭之后才有所察覺,他們早就沒入到茫茫大海之中。
偌大的核桃船上,幾乎沒有人說話。
所有修士都在閉目養神,顯得格外安靜。
陳三石擔心遭到惦記,不敢把中品靈石露出來,硬生生和鬼七玩了四五天的干瞪眼,然后看著這老頭兒一點點的變煩躁,因為一條魚也沒釣上來,有好幾次看著有大魚跳出水面,險些都要直接跳進海里去抓魚。
釣魚佬都這樣容易氣急敗壞?
直到第六天。
鬼七才終于在釣上來一條小臂長短的赤紅海魚:“來,一起吃點。”
這魚體內的靈氣和那日在客棧見到的差不多,價值非凡,陳三石沒有客氣,連著吃下半條魚,這才借助得到的稀薄靈氣開始修煉。
此時的大船,早就進入到茫茫大霧之中,甲板上幾乎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在行駛的過程中,船體表面時不時會亮起金色的結界,其上有玄妙的符文流轉,竟然會和白茫茫的霧氣發生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難怪凡俗之人無法出海太遠,若是沒有特殊的方法,這大霧和吃人的猛獸沒有任何區別。
“癩子道友。”鬼七倚靠在座位上,“我觀你武道玄象,即便在凡俗之中高官厚祿也是唾手可得,為何還是要冒著生命危險千里迢迢的前往天涯海角?”
陳三石沒有正面回答。
他只是說道:“前輩何必說我,前輩的武道境界若是放在凡俗之中,只怕是無人能敵,還不是要和這滿船的修士為敵,獨占一條靈脈?”
“獨占靈脈?”
鬼七聞言笑了兩聲:“老夫什么時候說過這話,不過是他們自行臆測后強加在老夫身上而已,再者說靈脈復蘇之后,覆蓋的范圍幾乎相當于一整座山脈,我一個人哪里守得住?”
陳三石心中好奇不是想獨吞的話,又是想做什么。
但他和對方畢竟不熟,也就不好再問下去。
誰成想,鬼七語出驚人地主動說道:“老夫找靈脈,是要將其連根拔起然后毀掉,免得再生禍端。”
“前輩說什么?”
陳三石不解道:“好端端的靈脈為何要毀掉?”
按照莫老頭兒的說法,靈脈復蘇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大好事,有了靈脈之后,修士們才能多一個修行的地方,要是毀掉的話,此方世界豈不是要繼續處于隔離狀態。
鬼七卻是不再回答。
他轉而問道:“癩子道友,要不要留下來助老夫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必然是有你的好處。”
“前輩說笑。”
陳三石連忙拒絕道:“晚輩修為淺薄,這種事情恐怕是沒資格參與,就算是想幫助前輩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尋思著。
靈脈這種東西。
既然是天地之大造化,只怕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去摧毀的吧。
“也罷,世人皆向往登仙之路,老夫曾經也不例外,但是…”
鬼七頓了下,“癩子道友,我想問問你,你的出身如何?”
“甚好。”
陳三石脫口而出:“否則的話,哪里來的這一身武藝。”
他心中卻是明白,自己不過是山野獵戶,即便算上前世,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蕓蕓眾生的一員。
“這樣啊,那就難怪了。”
鬼七感慨道:“本就處于高位的人,是很難跟普通人共情,你我不是一路人,就此別過吧。”
兩人說話間。
外面傳來徐友亮的聲音。
“諸位道友,準備下船了!”
不知不覺間,核舟漸漸駛出大霧。
透過窗戶,能夠清晰地看到在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之中,一座島嶼浮出水面,岸邊更是聳立著一座高達數十丈的石碑,上書“天涯海角”四個大字。
核舟的速度開始放緩。
鬼七消失不見。
陳三石趕緊回到自己的船艙內。
凝香見到他平安無事,長長地松了口氣:“那人莫非…”
陳三石點頭表示默認。
“這魔頭好生厲害。”
凝香忌憚地說道:“先前隔著船艙,奴家才要施法,他就提前預知…而且還能難以察覺地混入修士眾多的船上,又神出鬼沒地離開。”
“是啊。”
陳三石也覺得此人深不可測。
而且毀掉靈脈…
怎么聽都覺得不像是正常人要干的事情。
大船停泊。
修士們陸陸續續下船,無人在意船上少了一人。
只見海島岸邊,提前聚攏許多人。
陳三石放眼望去。
其中有一部分武者,也有一部分修士,只是境界低微,有相當一部分甚至還沒有入道。
他們紛紛朝著核舟聚攏過來。
“仙人!”
“仙師!”
“能不能給我等一個機會!”
“這位仙師,能否收我為徒?”
“我是種地的,收什徒弟?”
“不收,散修哪里來的資源分給別人。”
在這里聚集的,全部都是來自九洲大陸的尋仙之人。
但真正的修士們并沒有理睬眾人,有不少直接御空而行,迅速離開此地。
倒是也有一部分留下來。
只是他們也并非是做好人好事,而是索要好處。
就比如莫竹牽著毛驢:“兩塊靈石,老夫給你指條明路…”
陳三石估計,老頭兒這一趟能賺不少。
而且莫竹似乎還跟那名絡腮胡漢子見過,兩個人言談間還投來眼神,不知在議論何事。
他也沒有得罪過對方。
當初那條魚也識趣地讓出來,應該不至于有什么麻煩。
“靈石?什么是靈石?”
有些人壓根就不知道何為靈石,甚至也不知道修仙境界的劃分如何,完全是靠著運氣摸索到這里來的,單純是為“尋仙”。
“靈石?這個是不是就叫做靈石,這東西我有啊!”
忽地。
一名少年打開身上的行囊,里面裝滿五顏六色的靈石。
這一幕。
令在場所有修士為之一怔。
“小子,你過關!”
徐友亮搶先一步,猛地抓住少年的手臂,往其體內灌輸一縷靈氣:“下品三靈根,也算是湊合,跟我走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你這些靈石就是拜師費,沒意見吧?”
少年歡天喜地的把靈石雙手奉上,當場磕頭拜師。
其余修士眼神之中,羨慕、嫉妒等種種情緒夾雜在一起,最后又只能依依不舍地離去,顯然是不敢招惹徐友亮。
“起”
徐友亮雙手掐訣,召喚出一把飛劍,領著少年凌空飛行離去。
少年興奮大叫:“我有仙人師父了!”
“還真有傻子能找到這里。”
凝香稱奇。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靈石珍貴,還對少年十分羨慕,只恨自己沒有那種會發光的石頭。
“莫道友。”
陳三石找到老頭兒,詢問道:“能不能透露一下,既然你們可以自由來往,為何不帶一些人回修仙界?”
“這個啊”
莫竹不吝賜教地說道:“先前聊過,此方天地是有封印的,我們是能自由通行不假,但是需要通過傳送陣,強行開啟天地一線,每次只能通過一個人,還需要消耗大量的靈石。
“這次的傳送陣,也是坊市里的幾大家族出靈石開啟的,為了找靈脈可是下了血本,就連我們也只有一次免費通行的機會。
“凡俗修士,自然不可能輕易占得到便宜。
“十二塊靈石,老夫帶著道友通過,如何?”
“在下實在是沒有這么多靈石。”
陳三石打探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
“那就只能依靠玉牌,找到古傳送陣的位置。”
莫竹講解道:“古傳送陣只有玉牌能齊用,據說這玉牌要是拿到坊市當中,能值不少靈石,道友可有此種玉牌?”
陳三石搖搖頭,哀嘆道:“在下一無靈石二無玉牌,這趟只怕是要白走一遭…”
“倒也不一定。”
莫竹說道:“每次到五十年古傳送陣開啟的時候,也會有一些修仙界的勢力出來收徒或者找人,前者需要是天才,后者需要是凡俗的武道之圣。
“言盡于此。
“道友要是沒有靈石買傳送名額的話,老夫也要趕著回去了。”
語畢。
他便是騎著毛驢離去,很快消失在視野當中。
“莫老頭兒!”
絡腮胡子漢子追趕而來:“咋樣,那個凡俗散修有沒有玉牌?一塊玉牌,能換到一座一階上品的洞府呢!”
“問過了,沒有。”
莫竹往嘴里灌著酒:“我說李胡子,你這趟出來怎么盡打些歪心思?”
“還不是窮的,還差些靈石才能買到的突破瓶頸的丹藥,只能出來尋摸尋摸。”
李胡子罵罵咧咧地說道:“那個徐友亮的運氣可真特娘的好,遇到個大傻子,兩百塊靈石就這么到手了!不行,我得去傳送陣附近守著,說不定能逮到有玉牌的人。”
“李道友,你這是要干劫修的勾當啊。”
莫竹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有多少人都因為貪心太大而斷送性命。”
“我劫的不過是凡俗修士,又不會被通緝,怕個甚?再者說,我等修士漫漫長路,不就是奪天地之造化機緣么?你說對吧,老莫!”
李胡子話音未落,背在身后的雙手轟然朝著騎在毛驢上的老頭砸下,其上攜帶著熊熊烈焰,勢要吞天滅地。
“轟隆——”
地面上留下一個巨大的深坑。
但是莫竹早已在數十丈外,手中捏著一張黯淡無光的符箓,質問道:“李胡子,你這是想干什么?”
一擊失手,李胡子也不再追擊,臉皮極厚地說道:“開個玩笑,莫道友不要生氣。”
“李胡子,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莫竹用酒葫蘆指著對方,絲毫不懼地說道:“一張遁符足足值五塊靈石,就這么被你的玩笑毀掉,我可要去坊市告你的狀!”
“我賠,我賠還不行么?”
李胡子瞇著眼睛:“再說了,來到凡俗之后的事情坊市是不會管的,你告狀也未必有人理你,還是和氣生財比較好。”
莫竹冷哼一聲,消失不見。
“玉牌竟如此珍貴。”
陳三石心中盤算著,回頭和凝香兩人匯合。
“陳三石!”
昭昭扛著比她還要高的裝滿兵器的匣子小跑過來,有些氣息不勻地說道:“我在那邊找到好多人,聽說是有宗門要收弟子,我師父叫我喊你一起過去看看。”
“嗯。”
陳三石叫他在前面領路。
“喂,東西能不能你自己拿著?!”
昭昭忿忿不平地說道:“你真把我當成丫鬟使喚啊?幫你背一路了。”
陳三石沒有理睬。
來到凝香所在的位置。
在這座荒蕪的島嶼上,竟然是有一座道場。
此時的道場上搭起高臺,有許多煉氣大成乃至圓滿的修士聚集在此地,數十名前來求仙的凡俗之人排起長隊,似乎在挨個接受什么檢查。
“這位弟兄。”
陳三石隨便拉住一人,詢問道:“前面是什么人在收弟子?”
“聽說在修仙界都是大宗門!”
“要是能成為他們的弟子,就能直接一飛沖天!”
那人說著激動地擠上前去。
“師父。”
昭昭躍躍欲試地說道:“咱們要不要也過去,以前在書上看,要是能進入修仙界的大宗門,能少走很多彎路。”
“呆瓜。”
凝香平靜地說道:“他們說自己是名門正宗,你就真信?當心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陳三石的想法也是如此。
他們初來乍到,可以說是“人生地不熟”,還是不要貿然去接近任何勢力比較好,就算真的需要,最好也要等到熟悉修仙界的環境之后。
更別說觀察之后,這個宗門對于“資質”的要求極高。
他這個五行俱全的劣等靈根,還是不要上去自取其辱了。
收徒的宗門不止有一個。
“金木水火土,還是劣等靈根,你還是老老實實回凡俗種地吧!”
一個年輕人備受打擊,癱坐在地上久久沒有動彈。
陳三石總覺得自己被罵。
這場測試,持續兩個時辰,在場來自九洲萬方百余人,絕大多數人都連邊都沾不上,最后只有一名年輕女子被收走,其余的全都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仙人們飛天而去。
“凝香。”
陳三石問道:“你是什么靈根?”
“我呀,有點特殊。”
凝香賣了個關子:“以后你自然會知道。”
陳三石也懶得再問,他轉而道:“古傳送陣的位置呢,找到沒有?”
“路是明著的。”
凝香已經探查清楚:“跟我來吧。”
沿著他們所在的位置往東二十里后,就瞧見一條通往島嶼深山的古道,岔路口處,聚集著七八人,有些是修士,有些是純粹的武者,其中還有兩名武圣。
“這位兄臺。”
一名抱劍的年輕人注意到陳三石:“你也是要去古傳送陣的尋仙之人吧,要是有玉牌的話,不如和我們結伴同行?”
陳三石沒有急著說話。
領頭的一名武圣身后背著巨刃,他過來解釋道:“這位兄弟不必過于謹慎,情況是這樣的,據我所知,玉牌在修仙界頗值些靈石,因此遭到一些修士的惦記。
“古傳送陣十日之前就已經開啟。
“有不少尋仙之人獨身前往之后,遭人襲擊而死。
“所以我才沒有過去,而是在這里等候,準備聚集一些有玉牌的尋仙之人,大家結伴而行,這樣安全也更有保障。”
他說著,直接把自己的玉牌亮了出來。
其余幾人,也跟著照做,通過這種方式來展示他們的誠意。
有觀氣術在。
陳三石基本上可以確認他們真的都是尋仙的凡俗之人,再加上手里的玉牌也都是真的,應該暫時可以信任,在三思之后,答應下來。
他和幾人簡單認識。
這名武圣名為陸伯欽,來自一個“大離”王朝,據說是再此島嶼的北面。
“咦?”
陸伯欽疑惑道:“張道友,你怎么還帶著兩個家眷?”
旁邊的人熱心解釋道:“張道友還不知道吧,一枚玉牌只能綁定一人,是沒辦法帶同伴的。”
這個。
陳三石還真不知道。
“沒關系。”
戴著面紗,穿著普通衣裙的凝香開口,聲音又變了個人似的,十分清冷地說道:“我們本來也只是護送表兄的,還請這位陸大哥讓我們兩人同行。”
“想跟著就跟著吧。”陸伯欽頓了下,“不過丑話說在前頭,你們若是敢動歪心思,我等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這是自然。”
凝香平靜說道:“小女子把表兄送到之后,自會離去。”
商議完畢。
一行足足有七八人結伴同行。
這些人的仙道境界或許不高,但是武道境界最低也都是玄象境界,結伴在一起,還是頗有威懾力的,一直抵達目的地,也沒有遇到任何不開眼的來招惹。
島嶼深山之巔,在萬丈懸崖之上。
一座圓形的巨大石臺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充滿歲月痕跡的石臺上,雕刻著密密麻麻符文,這些符文綻放著湛藍色的光芒,以特定的軌跡流動著,就好像擁有生命一般,隔著數丈遠,都能夠感覺到其中可怕靈能波動。
這便是天涯海角通往修仙界的上古傳送陣。
每五十年,會隨機開啟十到二十天的時間。
如果錯過。
對于普通人來說,基本上等于不會再有任何進入修仙界的機緣。
“陸大哥!”
幾名武者問道:“這傳送陣該如何使用?”
陳三石彎腰,撿起石子屈指一彈,就把從附近飛過的一只老鷹打了下來,然后直接把昏迷的老鷹拋向石頭,只聽得“轟”地一聲,老鷹在可怕的靈力激蕩下,直接化作肉泥血雨。
“嘶…”
眼前的場景,令在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最后。
還是那名抱著劍的年輕人湊上前仔細觀察:“你們仔細看,整座石臺被劃分成十二塊區域,每個區域上面有個凹槽,好像跟咱們手里的玉牌形狀契合,我推測,是不是只有拿著玉牌的人才能夠安全站在上面,把玉牌放在凹槽上之后,就能夠傳送離開。”
話是這么說,可剛才的那只老鷹的下場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有人往里面丟了幾塊巨石,也都是頃刻間化為齏粉,自然沒有人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去嘗試。
“陸大哥,你、你這是做什么?!”
大概沉默幾個呼吸后。
陸伯欽毫無征兆的出手,攜帶著滾滾真力的拳頭化作虎首,悍然朝著一直對其尊敬有加的抱劍年輕人砸去,后者猝不及防,護體罡氣怦然爆的同時用劍鞘格擋,可即便如此身體還是失去和地面的接觸,飄飄然向后而去,穿過激蕩的靈氣之后重重砸在石臺之上。
他當場吐出一口鮮血,好在身上的玉牌閃耀著光輝將其庇佑,沒有像之前的老鷹一樣血肉橫飛,說明確實拿著玉牌就能夠安然無恙。
“陸大哥,你怎能如此?!”
抱劍少年勃然大怒。
這是拿他當成實驗品!
陸伯欽滿臉無所謂的說道:“呵呵,湯兄弟莫怪,既然想法是你提出來的,當然應該由你來查,而且這不是也沒事嘛,皆大歡喜。”
他的如此作為,眾人雖有不滿,但也都沒有說什么,反正都已經到地方,自然不會有人為一個不相干的人發聲。
姓湯的年輕人,自然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畢竟對方堂堂武圣實力強大,就算是暴起把他殺掉,也不會有任何代價。
‘這同盟真是夠脆弱的。’
陳三石一直都走在隊伍的最末端,就是擔心類似的事情發生。
“既然如此。”
陸伯欽沉聲道:“大家還等什么,傳送陣開放的時間不確定,隨時都有可能關閉。”
他說著率先走進傳送陣。
其余人也紛紛效仿。
“你二人帶著千尋,找個安全的地方在這里等我。”
陳三石轉身交代。
凝香應道:“表兄放心去便是,我們會把馬照看好的。”
陳三石這才跟著走上石臺,學著其他人的動作,把玉牌放入腳下的凹槽當中。
霎時間。
他們八個人都被刺目的白光包裹。
凝香、昭昭連同白鵠馬的眼睛都險些受傷。
等到她們好不容易睜開眼的時候,傳送陣上早就變得空空蕩蕩,先前的八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一,消失的無影無蹤。
“師父。”
昭昭嘆息一聲:“咱們跑這么一大趟,好不容易修仙界近在咫尺,最后還是進不去。”
“別著急。”
凝香倒是十分平靜:“有件事情你可能還沒明白。”
昭昭在石頭上坐下,把沉重的匣子放在地上:“什么事兒?”
“咱們要是繼續留在尋仙樓,大概率要老死在青樓。”
凝香望著空空如也的石臺,幽幽道:“可現在就不一定了。”
昭昭還是沒聽明白。
她歇了一會兒后,就想趁著姓陳的不在,騎著馬回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白鵠馬突然不受控制地沖向石臺。
“誒?!”
凝香想要施法阻攔都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進入到傳送陣中。
出乎意料的是。
處于石臺上的白鵠馬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反而是再次觸發傳送陣,頃刻間消失不見。
“轟——”
陳三石覺得身體陷入到一個永遠不會有盡頭的深淵當中,眼前更是一陣天旋地轉,只能看到五顏六色的靈光,身體感到極度的不適。
這個狀態大約持續有十幾個呼吸。
等到他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仍舊在石臺上,其余八個人也都是如此,就連腳下的玉牌也都還在凹槽當中,但放眼周邊的環境,早已換了人間。
這里…
好像是一片森林。
陳三石用觀氣術觀察,也沒有在附近發現靈氣,看來所謂的上古大戰,對大千世界都造成嚴重的破壞,倒是天地間的駁雜之氣明顯要少許多。
“呼…”
他平復呼吸,取下玉牌后站了起來。
一行八人走出石臺后,傳送陣就消失不見。
“果然!”
湯敖說道:“跟我看到的記載一樣,古傳送陣的位置是一定范圍內隨機的,這里應該不會再有修士蹲守我們了。”
“既然如此。”
陸伯欽說道:“那我們就繼續結伴,去尋找能修行的地方吧。”
七人在前面走著。
陳三石趁著他們不注意到的時候沒入叢林當中。
傻子還繼續跟著一起。
先前是沒辦法。
一路上有不少修士虎視眈眈,單靠自己九成九走不到地方,如今…
那兩名武圣就成了最大的危險。
要是再遇到什么情況,八成又要抓人來當擋箭牌。
陳三石伸手一抹,恢復成本來的面目,又把身上的兩層衣服里外顛倒,徹底換了一個風氣,然后才繼續往前走。
“千尋?”
他的心中有所感應。
不久之后,白鵠馬就出現在視野當中。
先前遇到不少修士,倒也沒有人特意注意過千尋,說明它表面上看起來沒什么特殊的,不會遭到覬覦,所以跟著來完全沒問題。
之所以留在島上,完全是因為不確定玉牌能不能連帶著坐騎一起庇佑。
想不到千尋竟然自己跟過來。
它沒有玉牌,是怎么跟著過來的?
陳三石問道:“那你能不能不用玉牌就帶人啟動傳送陣?”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好吧。”
陳三石翻身上馬。
不管到什么地方,不需要自己走路,終歸是件令人舒坦的事情。
技藝:御獸(未入門)
進度:0/100
效用:暫無 面板浮現。
這么說…
千尋的真的進化成靈獸了。
陳三石沒有過于驚訝,騎著馬就正式出發,他也有些好奇,修仙界究竟是什么樣的。
在原本的想象中。
修仙界的修士們,就應該是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的快活日子。
可不論是從梅先生口中,還是途中的見聞,都能看出不是那么回事兒。
尤其是作為貨幣的靈石。
說明修士們也需要勞作,也會有各種各樣的爭端。
“有人煙?”
陳三石看著正南方向的天空上一道道的裊裊炊煙,立即讓千尋加快速度趕去,大概半個時辰之后…
一座山野小村就浮現在面前。
沒錯。
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落,簡易的磚瓦房,來來往往的百姓,以及嬉戲打鬧的孩童,和互相追逐的黃狗,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凡俗中再常見不過的畫面。
有那么一個瞬間,陳三石甚至出現自己回到燕邊村的錯覺,仿佛自己剛剛打完獵準備回家。
“靈禾?”
視野寬闊之后。
大片大片的農田映入眼簾之中。
這里的百姓種植的農作物主要是稻谷,基本上每一片農田,都有著將近四成靈禾,有些地方更是足足有一半都種植著靈禾。
“哈!”
“呵哈——”
村口的大槐樹下,一名看起來六七歲模樣的孩童,手里拿著一柄木頭削出來的劍,沒有任何章法地胡亂揮動著。
“小娃娃。”
陳三石在他身邊停下:“這里是什么地方?”
沒有理睬他。
孩童繼續專心練劍。
陳三石翻身下馬,問道:“你這么小,練劍做什么?”
“殺仙人!”
男娃頭也不抬地說道。
“哦?”
陳三石繼續問道:“你為什么存殺仙人?”
“殺了仙人,就不用再種毒草,我娘親就不會餓死,我爹就有銀子治病!”
男娃字字沉重,手里毫無章法的木劍也隱隱有了幾分殺意。
陳三石俯下身子:“我教你劍,你學不學?”
“你是什么人?”
男娃終于停下,他用充滿敵意的目光,掃視著眼前的外鄉人:“你也是仙人?!仙人的劍,我不學!”
“我不是仙人。”
陳三石答道:“我跟你們一樣,也是普通百姓,最后問你一遍,我教你劍法,你學還是不學?”
聽到對方不是仙人,男娃的態度才變得緩和起來,他認真地問出一個自相矛盾的問題:“可你不是仙人,你教的劍,能殺仙人嗎?”
“那…”
陳三石頓了下:“就要看你的水平了。”
“好,我學!”
男娃重重點頭,然后直接跪倒在地:“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這倒是有些突然,陳三石毫無準備。
他把對方扶起。
目前他所會的最好的劍法,便是“點蒼劍法”,能夠一直修行到武圣境界,于是就想試著先傳授兩樣樁功給這孩子。
結果實踐起來。
陳三石發現此方世界由于駁雜之氣中“廢氣”較少,所以修煉起來給身體帶來的副作用應該會小上許多,意味著可以從很小的年紀就開始修煉。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小子竟然是一遍就把樁功連同呼吸法記了下來。
“武圣之體。”
陳三石上手一摸,便摸出其骨骼與眾不同。
這也是夠巧的,他初來乍到,隨便在一個荒野鄉村,就收了個先天武圣之體的徒弟,這大概…也是緣分吧。
眼下也沒有特別著急的事情。
他就想著多教一會兒。
結果便有一個老頭兒匆匆而來,一樹枝打在男娃的身上:“平安,不是讓你去放牛么,你又在這里干啥呢!?”
“爺爺,我學到劍法了!”
李平安躲也不躲地說道:“我以后可以殺仙人!”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
老頭兒慌忙捂住男娃的嘴巴:“你想要了全村人的命嗎!趕緊給我回去!”
“老伯留步。”
陳三石問道:“能不能告知一下,這里是什么地方?”
“外鄉人?”
老頭兒有些警惕。
“哦,你放心,我不是仙人。”
陳三石連忙保證。
老頭兒這才開口說道:“這里是九天宗下轄的天水洲,我們這里叫做小石村,等等…你連這個都不知道,該不會是從外面世界來的?”
陳三石沒有否認:“但我真的不是仙人。”
“這…”
老頭兒猶猶豫豫,最后四處張望后說道:“你跟我來吧。”
陳三石跟著爺孫兩人,來到村子盡頭的一個籬笆院內。
院子里有一頭驢,然后就是大捆的柴火。
“平安。”
陳三石閑聊道:“你家的牛呢?”
“師父,我家哪來的牛?”
“先前你不是說放牛嗎?”
“那是黃老爺家的牛。”
陳三石微微怔住。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實際上成為“有錢的老爺”很長一段時間,以至于都快忘記,像這種過于貧窮的村子里的百姓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牛的,有不少都是靠人力耕種,需要的時候,回去找老爺們“租”牛。
“你坐吧。”
老頭兒請他在長條登上坐下。
一名顫顫巍巍的老婦人,拿著破舊的土陶碗,倒了一碗熱水。
熱水便算是普通百姓招待客人的禮數。
要知道柴也是很值錢的。
可這里…
不是修仙界么?
“老伯,你是獵戶?”
陳三石注意到墻上掛著的反曲弓。
“我哪里打得動獵,那是我兒子的,他沒銀子看病,已經死了…”
聊了一盞茶的時間后。
陳三石算是對此方世界有了相對比較深入的了解。
他沒來錯地方。
這里就是修仙界。
只不過仙人們只會定居在特定的地方,一般情況下不會到凡俗來。
而且這里的統治方式和外面不同。
這里的王朝只是傀儡。
真正的主子是各大仙宗。
農田里種的靈禾,就是上繳給仙宗的稅。
‘看樣子,靈禾在修仙界有固定需求的資源。’
陳三石聯想到大盛。
皇帝老兒怎么也上繳靈禾?
難不成也是送到這里。
他很早之前就跟此方世界的仙人甚至仙宗聯系上了?
“你也是個尋仙之人吧?”
老頭兒似乎見過不少。
他指著東南方向:“你沿著這個方向一直走五百里,那里有一個大澤坊市,就是距離最近的有仙人的地方。”
“師父,你不是說,你不是仙人嗎?!”
李平安有種遭到欺騙的感覺。
“我真不是。”
陳三石解釋道:“你沒看我連飛都不會?我就是過去看看。”
他把熱水喝光,然后從懷里掏出幾錠銀子。
“多謝李老伯款待,我就不繼續叨擾了。”
“千尋!”
陳三石騎上馬背。
“你…”
李平安拿著木劍追出來:“那你還教我練劍嗎?”
“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