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171章 逼宮政變

  人群當中。

  立即有人認出唐王的身份。

  李恭?

  陳三石沒有見過此人。

  當初永樂府城破之后,李恭就是失蹤不見。

  想不到,會出現在這里。

  當時負責攻城的,是孟去疾。

  據陳三石所知。

  孟去疾,是皇帝留在東境的唯一心腹。

  皇帝總不會自己抓人刺殺自己?

  再不然…

  太子?

  可問題是。

  太子鬧這么一出,對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三名玄象,一名武圣。

  除去四名高境界武者后,四面八方又涌現出十幾名化勁、通脈的蒙面刺客,同樣是直接無差別攻擊。

  “轟——”

  就在短短幾次交手之后。

  錦衣衛、虎賁軍、西廠,各路人馬接踵而至。

  李恭還不作罷。

  他竟然硬生生在兩名武圣聯手的情況下,邊打邊退,最后一躍跳下山崖,順著陡峭的巖壁深入山谷,很快消失不見。

  黃鴻、范天發對視一眼后,一起追了過去。

  其余人,則是包圍住剩下的三名刺客。

  “保護陛下!”

  身穿緋紅官袍的陳三石身上沒有兵器,就這么赤手空拳地護在皇帝身前,臉色煞白,嘴角溢血。

  時至此刻。

  秦王、齊王才反應過來,從錦衣衛手里奪過一把刀后,爭先恐后地沖過來,擋在皇帝的身前:“父皇莫怕,有兒臣在,刺客絕對傷不到父皇一根毫毛!”

  錦衣衛指揮使十二皇子曹芝,也提著繡春刀匆匆而來,他看了眼陳三石,表示關切,然后提著刀就去跟刺客搏殺。

  “鐺鐺鐺!”

  兵器撞擊、撕裂的甲胄的聲音響起。

  三名刺客很快徹底被吞沒。

  最后留兩名活口。

  一場混戰宣告結束。

  “陛下!”

  慌亂的群臣紛紛詢問:“陛下可有受傷?”

  “臣等死罪!”

  “死罪啊!”

  “太醫,傳太醫!”

  “轟!”

  樹林中傳來打斗聲。

  幾名太醫,一人提著一具刺客的尸體來到皇帝面前:“陛下安然無恙乎?”

  從頭至尾。

  隆慶皇帝都站在原地一動未動,就這么古井無波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跟他沒有關系,直到事件塵埃落定,才緩緩朝著人群中走去。

  他看著地面上七皇子的尸體,龍目平靜,看不出情緒。

  “快!”

  幾名太監招呼道:“護送陛下回寢宮!”

  “寢宮?”

  終于,隆慶帝幽幽開口,似冥龍出聲:“養心殿,朝會。”

  “朝會!”

  “還愣著做什么,百官上朝!”

  留下錦衣衛等人處理后續事務。

  百官陸陸續續來到養心殿內。

  “師弟,你不要緊吧?”

  房青云推著輪椅靠近:“傷的深不深?”

  “還行。”

  陳三石控制的還算不錯,不會影響接下來自己辦事,又確確實實受了傷。

  他是真的不想參與這些破事。

  可問題是…

  偏偏讓他跟皇帝走在一起的時候刺客動手。

  這種情況下,他別無選擇。

  要是不護駕,就等于死罪。

  怎么也要演上一演。

  “狗日的。”

  汪直趁著周邊無人,壓低聲音說道:“你們說,是誰干的?太子不會這么蠢,如果是陷害的話,手段同樣有些低劣。”

  “看著就行。”

  房青云淡淡道:“與我等無關。”

  等到所有人來到養心殿內后。

  隆慶皇帝早已在嶄新的龍椅之上端坐。

  這龍椅,是半年前打造好,耗費極大物力從京城運過來的。

  在太監的示意下。

  群臣行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只是在呼喊萬歲的時候,大部分人還心有余悸,畢竟許多同僚前一刻還在身邊說話,后一刻就倒在血泊之中,以至于聲音都有些發顫。

  隆慶帝沒有說話,只是抬手示意平身。

  然后,就把他們晾著。

  一晾,就是一個時辰。

  老皇帝自己,則是依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直到黃昏時分,夕陽的光輝斜斜地灑入大殿內。

  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和虎賁軍統帥范天發,以及孟去疾等人趕回來匯報情況。

  “如何了?!”

  嚴茂興厲聲質問道:“刺客抓到沒有?”

  “陛下,臣死罪!”

  孟去疾跪倒在地,重重磕頭:“刺、刺客跑了!”

  “跑了?!”

  全場一片嘩然。

  “你在胡說什么,怎么能跑了?”

  秦王站出來,問道:“山上里里外外加起來有兩萬余兵馬,伱們三個武圣,能讓李恭一個人給跑了?”

  “陛下,臣等無能!”

  范天發愧疚道:“追到山崖之下后,那李恭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忽然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黃公公?”

  白發蒼蒼的內閣首輔嚴良緩緩抬頭,投去目光。

  司禮監掌印太監,自幼和皇帝一起長大的太監黃鴻出聲:“陛下,范將軍和孟將軍說的都是實話,李恭確實消失了。”

  “荒唐!”

  嚴茂興憤怒地指責道:“一個敵國刺客,在萬軍從中刺殺諸多官員,其中甚至還包含一名皇子,然后…就這么走了?有內鬼,一定有內鬼!”

  “對啊對啊。”

  “肯定是有內應。”

  “否則的話,他連上山都不好上。”

  “抓內鬼!”

  “千刀萬剮!”

  “一定要把這該死的內鬼抓出來!”

  文武百官七嘴八舌地說著,他們各個都感到憤怒,一方面是覺得恐懼,另一方面是覺得屈辱。

  掌印太監黃鴻緩緩起身,來到皇帝身邊站定。

  他看著閉目的皇帝,在得到微微點頭的肯定后,開始問話:“孟將軍,永樂府是你攻打的,李恭也是你領人去追殺的,你來說說吧,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臣、臣不知啊!”

  孟去疾臉色難看:“當初全殲永樂府內的慶軍以后,臣率領三千輕騎朝著西邊追殺,逼得他們棄馬而行,可是等到五寨山一帶時,他們忽然就消失了,臣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會出現在這紫薇山之上。”

  “臣有一言!”

  小閣老嚴茂興打斷道:“自從四月起,紫薇山的清理和安保工作,都是由玄甲軍和虎賁軍來負責,直到十日前,京城的金吾衛才前來接替核心區域。

  “但是外圍之地,還是由虎賁軍和三千玄甲軍負責。

  “所以,最有可能放他們進來的,無非就是陳大人的玄甲軍和虎賁軍!”

  玄甲軍和虎賁軍。

  眾所周知,玄甲軍是皇帝親手培養的兩大京軍之一。

  就算陳三石要刺王殺駕,玄甲軍也未必會聽命。

  更別說,這位陳姓將軍和朝中各個勢力牽扯不深,根本就沒有理由這么做。

  那么…

  小閣老這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虎賁軍!

  “咚!”

  “陛下!”

  范天發五體投地,惶恐萬分地說道:“臣有疏忽,臣甘愿領罪,可、可是人絕對不是臣故意放進來的啊,陛下明鑒啊陛下!”

  “好啊,你這就招了?”

  嚴茂興攻擊道:“范天發!你勾結敵寇行刺陛下,圖謀不軌,意欲何為!”

  “招?我招什么了!”

  范天發慌忙道:“嚴大人,你可不要胡說八道!當時攻打永樂府的時候,我還在綠嶺山和慶國大軍血戰!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到李恭!當時都有誰在永樂府,最有嫌疑保住李恭一條性命,你們自己好好想想!”

  孟去疾。

  嚴黨門生,陛下親手一路提拔。

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范天發顯然是在反擊。

  “胡說八道!”

  嚴茂興駁斥道:“范將軍,你當時確實不在永樂府,但是有人在!”

  話中之意。

  直指太子!

  聽到這里。

  老態龍鐘的嚴良神情明顯一變,他斜著眼睛瞥了眼自己的兒子。

  這一幕。

  陳三石收入眼簾。

  看來…

  嚴茂興還真的是背著他老子參與皇儲之爭。

  秦王跪在地上,往前攀爬數步:“父皇,今日那刺客謀害父皇不成以后,明顯是沖著兒臣和八弟來的,兒臣險些…險些就再也沒辦法孝順父皇了!”

  “是啊陛下!”

  嚴茂興補充道:“臣觀李恭出手,本意似乎并非陛下,而是秦王和齊王,是什么人,非要殺死秦王和齊王呢?”

  秦王、齊王一死。

  除去鎮南王之外,就再也不可能有人爭奪皇儲之位。

  誰受益最大,自然就是誰。

  一時間。

  群臣紛紛把目光投向跪在地上保持沉默的太子,紛紛議論起來。

  “太子爺”

  龍椅之上,隆慶皇帝閉著眼睛,刻意加重最后的“爺”字:“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咳咳咳…”

  太子先前受到戰斗余波的沖擊,孱弱的身子變得更加虛弱,咳嗽半晌后,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兒臣無話可說!虎賁軍是兒臣負責的,出了紕漏,自然是兒臣的責任!”

  “陛下,事有古怪啊!”

  兵部尚書高渤幫腔道:“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在故意栽贓陷害,陛下明察秋毫,想必一定不會被這種低劣的手段蒙蔽雙眼!”

  “栽贓陷害?”

  嚴茂興瞪著眼睛:“高大人倒是說說,在座的各位,還有誰能控制得住李恭,讓他老老實實賣命,誰有這個能力!”

  “嚴大人!”

  高渤反問道:“你不如明說,你到底什么意思?!”

  “陛下,臣有本啟奏!”

  嚴茂興從懷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奏章:“這些,都是高渤高大人這些年來和大盛各地官員的來往通信,在信中,高大人各種許諾官爵,拉攏人心,上至一品大員,下至七品知縣,脈絡之廣,簡、簡直觸目驚心,其中甚至還包括不少軍政要員!

  “就在東境開戰之后,高大人就修書給孟去疾將軍,說只要他點個頭,將來就給他封國公。

  “那可是國公!

  “高大人一個兵部尚書,他有什么資格去給一名封疆大吏封國公?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代替陛下行天子之事?!

  “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陛下!”

  言談之中。

  句句不提太子,句句又都是太子。

  “陛下…”

  先前被咬一口,正處于憤怒狀態的孟去疾附和道:“嚴大人所言不假,臣不久前確實收到過一封信,但是臣絕對沒有理睬!”

  “高大人。”

  隆慶皇帝先是喊人,停頓數個呼吸后,才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要不要看看,給朕也封個什么官兒當當?”

  “陛下,臣、臣絕無此言啊!”

  高渤連忙解釋道:“臣下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說出這種話來,嚴大人這是瘋了,他想用這種栽贓陷害的方式,來掩蓋他貪贓枉法的事實!

  “去年,他們工部光是修戰船,就花費上千萬兩銀子,結果最后就造出來四艘船,給的借口,是出海的時候沉了!

  “這一沉就是十艘,這不是騙傻子的話嗎?

  “還有前年修賀州運河,也是他們負責的,結果修好不到半年,就被一場洪水沖垮!

  “還有南方的絲絹案…

  “如此種種!

  “臣敢打賭!嚴大人家中的銀子,只怕是比我大盛朝的國庫都要多!”

  “你放屁!”

  嚴茂興絲毫不顧斯文,在朝堂之上破口大罵:“你說的這些,每一條損耗都寫的都清清楚楚,對得上帳!”

  “是啊,對得上。”

  高渤冷哼道:“查糧倉就起火,查土地就死人,怎么可能會對不上?”

  “高大人,你休要血口噴人,顧左右而言他!”

  嚴茂興意識到話題偏移,急忙說道:“今日我等再議論是誰行刺謀逆!”

  八皇子齊王開口:“兒臣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事情!如今父皇和一眾文武大臣都在紫薇山,負責衛戍的兵力主要有三,孟將軍的鎮東軍,虎賁軍,和金吾衛!在這種情況下,高大人拉攏孟將軍的鎮東軍,意欲何為啊!真要是讓高大人成功的話,他一聲令下,豈、豈不是十萬大軍就能包圍紫薇山!”

  “朕聽明白了。”

  隆慶皇帝睜開雙目,他身子微微前傾:“你們是不是想說,朕的兒子想殺朕?”

  此話出口的瞬間。

  方才還熱鬧非凡的養心殿,一下子安靜的落針可聞。

  這話。

  一群的大臣可不敢說。

  “父皇。”

  這時,齊王開口道:“其實,這件事情也未必跟大哥有直接的關系,兒臣和四哥,都相信大哥絕對沒有謀逆的心思!”

  “對對對。”

  秦王附和道:“嚴大人,你也不要太過激進,太子殿下以仁孝治天下,他是斷然不可能做出如此悖逆天理之事的!只是…”

  他頓了下,“但大哥手底下管著的人太多太雜,就算太子殿下沒這個心思,他手底下的人未必沒有這個意思!”

  “四哥說的好!”

  齊王跟他一唱一和:“這些人居心叵測,自己想在朝廷上更進一步,就瞞著太子殿下胡作非為!”

  “說的就是你,高渤!”

  嚴茂興絲毫不拐彎抹角:“高大人不僅僅想當內閣首輔,他甚至曾經在酒醉過后,放話想要讓我大盛朝恢復相制,他想當宰相!

  “只是想不到…

  “他狼子野心到此種地步,竟然連這種手段都用出來了!

  “這不僅僅是謀逆,也是在陷太子殿下于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真該千刀萬剮,最后再五馬分尸!”

  隆慶皇帝聽著喋喋不休的狀告,手里慢慢地翻閱著彈劾兵部尚書高渤的折子,最后統統往前一拋,灑落得滿地都是。

  “陛下!”

  “陛下息怒啊!”

  群臣重新叩首,額頭緊緊貼在地面,只聽得耳邊傳來不怒自威的悠長雄渾的聲音。

  “紫薇封禪,本來是我大盛朝百年來的頭等喜事,怎么就被你們搞成這副樣子。”

  “一會兒是朕的兒子要殺朕,一會兒又是朕的愛卿要殺朕,天底下哪里有這么多人要殺朕?還是說,朕真的就這么不堪?”

  “陛下息怒啊,臣等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嚴茂興解釋道:“臣等只是想鏟除奸佞,還我大盛朝廷一個朗朗乾坤吶!”

  “陛下。”

  高渤不甘示弱地說道:“究竟誰是奸佞,只需要去家中一查便知…”

  兩人雖然還在爭論。

  但是隨著皇帝的發話,聲音愈來愈小,不敢再大聲喧嘩。

  “諸位大人,不要再吵了。”

  掌印太監黃鴻開口,語氣中帶著警告的意味:“今日之事究竟如何,陛下自有圣斷,不是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的。”

  嚴茂興,高渤立即閉嘴。

  只見一襲道袍的隆慶皇帝,緩緩從龍椅上站起,恰巧一陣清風刮進殿內,吹得長袍鼓蕩,胡須飄飄,他沒有急著給出結果,而是念誦起詩詞:“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余說,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在青天水在瓶!

  “你們這些人,有些是水有些是云。

  “奸佞?”

  他揮動拂塵,目光在百官身上一一掃過,繼續說道:

  “哪里來的奸佞?

  “在朕眼里,你們沒有奸佞,都是忠臣,無非是所做的事情不同罷了,在朝堂之上爭來爭去,像個什么樣子?

  “朕的兒子要殺朕,朕打死也不信。

  “高渤要殺朕,朕也不信。”

  “陛下,明鑒!”

  高渤五體投體。

  “不過你們有一點說的是對的。”

  隆慶皇帝看著不斷咳嗽的太子:“太子殿下監國多年,累壞了身子,朕聽說現在每天喝的藥比吃得糧食都要多,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從今日起,監國的擔子,太子就先放一放吧。

  “太子爺,你意下如何?”

  “全憑父皇吩咐!”

  太子沒有半句反駁。

  一場朝堂爭鋒。

  到此,基本上落錘定音。

表面上看  皇帝沒有直接給此次刺殺嫌疑最大的太子定罪,但還是拿掉其監國的位子,對于秦王、齊王來說,算是大功告成。

  安靜看戲的陳三石,注意到到一個問題。

  太子和其他幾位王爺的矛盾不是一日兩日,有兩位王爺甚至遭遇永久圈禁,秦王和齊王也一直低著頭做人,好幾年都躲在封地不敢回京。

  直到最近兩年。

  也就是云州十日之后。

  秦王和齊王的勢力,一夜之間變得壯大起來,能夠在朝堂之上說得上話,顯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

  能夠有這個能力的,怕是只有老皇帝了。

  四十年前,隆慶修道,只在內閣開小會,幾乎不上朝。

  四十年后,隆慶出關。

  可是太子的黨羽已然遍布朝堂,上至朝廷大員,下至縣城的芝麻官。

  就比如當初的向庭春,就相當于是太子一脈最末端的底層。

  太子的控制力,已然來到此等地步。

  真要是造反成功,江山不會出現任何動蕩,會平穩到極致的完成過渡。

  隆慶皇帝能忍嗎?

  他想收回權力的最好辦法,自然就是直接換太子。

  說白了,卸磨殺驢。

  但這種事情,他自然不會親自動手。

  于是乎,秦王和齊王自然成為達到目的的最好工具。

  但是…

  今日這場刺殺,還是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

  李恭不太像是皇帝派來的。

  當時的情況,只差一點點,就能夠逼皇帝出手,顯然是來真的,更別說死的好幾個老臣外加一個七皇子,皇帝老兒,是真的憤怒。

  他沒有大吼大叫,但每個人都聽得出來語氣重的帝王怒意。

  也正因此。

  更不像是秦王、齊王派出來的。

  他們真要是敢用如此粗糙的手段,只會給皇帝留下壞印象,即便沒有證據,太子倒臺后只怕也輪不到他們兩個人。

  事實上,這種壞印象,大概率已經在皇帝腦海中留下。

  太子…

  就更不可能了。

  他圖個啥,明知道單純武圣殺不死皇帝,還來這么一出,上來就把監國的位子玩丟,圖個什么?

  還有第三方啊…

  誰獲利,誰就有嫌疑!

  陳三石的腦子里,漸漸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

  好一招攪混水!

  “報——”

  “急報——”

  一封來自邊境的戰報層層傳遞,最后由守在養心殿門外的太監呈遞到龍椅前。

  “告訴他們吧。”

  隆慶皇帝輕輕掃過,就拿給身邊的太監。

  “東境來報。”

  黃鴻念道:“負責鎮守遙州邊境玉山府的詹臺明起兵謀反,和慶國邊軍里應外合,糾集八萬大軍,準備反攻凌州,直撲紫薇山!”

  “轟隆!”

  這道戰報,好似一道晴天霹靂打在眾人身上。

  詹臺明!

  此人本來是金吾衛中的一名主將。

  在凌州開戰之后,就把他派到東邊來當孟去疾的副將,讓二人揚長補短。

  戰事結束之后。

  詹臺明就負責坐鎮邊境。

  怎么會謀反?

  “這、這可如何是好?”

  群人再度陷入慌亂之中。

  “一旦讓他們打進來,凌州境內就再也無險可依,一路暢通無阻,紫薇山危矣!”

  “怎么會這樣!”

  “詹臺明將軍,可是金吾衛出來的人啊!”

  “他此次立下戰功,馬上就要接受封賞,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叛國?根本就不符合邏輯!”

  “如今”

  黃鴻繼續說道:“其余兩府的人已經把他們攔住,但是兵力不足,希望朝廷至少抽調兩萬人前往邊境馳援。”

  三萬!

  東境之地,大盛如今有十幾萬大軍…

  但,那是分散在三州各地的!

  剛剛收復三州,每個重要的府城都需要大量的兵馬來維護穩定,短時間內根本沒辦法抽調出來,最快的方法還是凌州境內。

  孟去疾手里還有兩萬鎮東軍,虎賁軍還有兩萬,再加上五千金吾衛和三千玄甲軍。

  這里是孟去疾的地盤。

  正常來講,他需要立馬帶兵過去鎮壓。

  不管慶國是用什么手段和條件引誘玉山府的守軍造反,里面終究是有孟去疾的舊部,包括其余抵抗的兩府也都是他的部下。

  派孟去疾立即前往是最優解。

  可這樣的話…

  就會造成一個局面。

  紫薇山。

  只剩下太子的虎賁軍!

  這樣以來,就真成了太子的天下!

  如果說,先前還有些官員認為太子造反是無稽之談的話,那么此時此刻,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相信。

  詹臺明是京城的金吾衛出身!

  也就是說,太子是有機會買通他,然后親手捏造出眼前的戲碼。

  目的。

  就是把鎮東軍全部調走!

  “這可如何是好?”

  “該派誰去?”

  兵部尚書高渤提議道:“自然是派孟將軍去最為合適。”

  “陛下,臣愿往!”

  孟去疾抱拳:“臣不知道詹將軍為何如此,但其中肯定有古怪,而且他用的也都是我的人,臣過去的話,應該很快就能平息這股戰亂。”

  “萬萬不可!”

  嚴茂興連忙否決:“陛下,臣以為,還是派范天發范將軍,率領虎賁軍前去比較合適!”

  “臣附議!”

  武官們紛紛贊同。

  任誰都看得出來,今天這檔次事情過后,絕對不能單純把虎賁軍留在紫薇山上。

  “范天發。”

  隆慶皇帝沉聲道:“你愿不愿意去?”

  “臣愿往!”

  范天發抱拳道:“陛下放心,臣必定以最快的速度平息叛亂,不負所托!”

  “陛下”

  內閣首輔嚴良,說出他此番朝會的第一句話:“老臣以為,陛下應該移駕回京,推遲紫薇山封禪日期,等到一年后東境局面徹底穩定下來也不遲。”

  “是啊是啊。”

  群臣附議。

  “陛下,您是萬金之軀,可千萬不能留在這里冒險啊。”

  “朕哪也不去,朕就在這紫薇行宮里等著,封禪大殿也不允許有半日推遲。”

  隆慶帝起身,拂袖而去。

  片刻后。

  黃鴻返回來,傳遞皇帝口諭。

  “今日負責鎮守山門的玄甲軍和虎賁軍,統統斬首示眾。”

  “責令懷遠將軍陳三石,率領玄甲軍負責后續紫薇山的衛戍工作,另外配合安東侯孟去疾繼續搜查,務必找到唐王李恭的藏身之地,不得再出現任何意外。”

  “退朝——”

  “臣,領命!”

  陳三石抱拳。

  朝會結束。

  群臣在竊竊私語聲中陸陸續續離去。

  今日這一遭,可謂是熱鬧到極點。

  先是有人刺王殺駕,然后又是詹臺明造反,明明是一天,對于群臣來說卻像是一年一樣漫長。

  表面上,太子殿下沒有遭到處罰。

  但實際上,失去監國之職,不得再參與政事,不出兩年,手底下積攢多年的勢力就會被其他幾名皇子瓜分個一干二凈。

  太子之位,也會變得搖搖欲墜。

  “這個反,太子還造不造?”

  陳三石心中嘀咕。

  他還等著天下大亂以后,在想辦法取走深潭里面的寶物呢。

  “大哥!”

  一身飛魚服,腰間挎著繡春刀的十二皇子曹芝小跑而來,他拿出一個裝滿療傷寶藥的瓷瓶:“大哥,今日護駕小弟看到你受傷了,情況怎么樣,要不要緊?”

  “見過殿下,臣不打緊。”

  陳三石躬身一禮。

  “大哥,你瞧瞧,又來這一套。”

  曹芝摟著他的肩膀:“都說了,一家人,不用這么客氣。”

  “殿下,臣還有事情,先行告辭了!”

  陳三石沒有多說,找個借口離開。

  “大哥,你把藥拿著誒!”

  曹芝沒能喊住對方也不惱怒,只是笑著把藥重新收回懷中,又掏出一把花生米往嘴里慢悠悠地丟著。

  “殿下!”

  錦衣衛張昭趕來:“南鎮撫司里的那幾個釘子都死了,死的幾個老東西,有一半應該也能換成咱們的人,就是可惜剩下的太難處理。”

  “七哥啊七哥。”

  曹芝嚼著花生米,看著遠處在打掃血跡的太監:“你說說你,弟弟我就這么一個保命的差事,你還總想著搶走,何苦呢。”

  太子接下來會怎么做?

  就連虎賁軍都調走,等到這一仗打完,恐怕里面大大小小的將領也要清洗,到時候,太子爺可就真的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他就真準備這么等死?

  陳三石不信。

  策劃籌備多年的大計,僅僅因為一場意外就破滅?

  他也沒閑著。

  當天夜里,就變身成為張癩子,來到山神廟之中。

  不多時。

  “張大俠!”

  曹樊的身影出現,他急忙上前:“張大俠,你來的正是時候,計劃有變,我們準備在紫薇山封禪之前動手,今夜就要商討大事,張大俠快快隨我等一起前往!”

  “本大俠說過”

  陳三石拖著腔調:“要幫你們了嗎?”

  “張大俠,你這…”

  曹樊一時語塞。

  在他的身后,云霄子和凌虛子臉上更是露出殺意。

  “呵呵”

  陳三石冷冷一笑:“逗你的,帶路吧!”

  他好說也收下人家那么多東西,要是再不答應實在有些說不過去,而且這也關乎到后續能否拿到深潭寶物,自然是要過去看看的。

  “就知道張大俠是個講信用的人!”

  曹樊大喜,竟然是放下架子,恭恭敬敬地請對方先走。

  他們在夜色中悄然前行,最后離開太湖府,來到城外一座荒廢的破廟當中。

  昏暗的大殿內,破落的神像之前,幾支蠟燭不斷搖曳,散發出微弱的火光。

  在這里,陳三石見到幾名熟人。

  范天發、崔從義、四名太監、幾名錦衣衛,再加上幾名金吾衛的將軍等等…

  加起來,足足有二十余人!

  基本上,每個機構都有太子的人,真是釘子遍布朝堂上上下下。

  “真該死!”

  范天發忍不住罵道:“我等的計策,本來是萬無一失,怎料今日半路殺出來個李恭,徹底打亂了咱們的計劃!”

  “四叔、八叔他們徹底瘋了,竟然下這么毒的手!”

  曹樊皺著眉頭:“他們一旦露餡,自己也會跟著完蛋!”

  “是啊。”

  崔從義跟著說道:“就算不露餡,恐怕陛下的心里面也會有疑慮,對他們將來沒有什么好處。”

  “只是不知道…”

  曹樊說道:“李恭是他們從哪里弄來的,當初我是跟著孟大帥一起追殺的,真是走著走著就不見了,跟人間蒸發一樣!”

  “還有今天不也一樣?”

  范天發瞇起眼睛:“兩個武圣去追都沒追上,罷了,決勝的時候到了。”

  決勝…

  陳三石聽出。

  太子這是要放手一搏。

  可是這個范天發,明天就要出征,難不成今晚就動手,未免也太倉促些。

  而且這人手也不夠吧?

  先不說皇帝自己,身邊還有個太監武圣,金吾衛的統帥姜元伯也是武圣,錦衣衛之中也有一名武圣,據說是十二皇子的舅舅。

  光是這些加起來就有三名武圣。

  破廟里面,好像就范天發一個。

  去送死?

  “還有人沒到齊吧?”

  陳三石問道:“你們可不要浪費本大俠時間!”

  “什么都瞞不住張大俠。”

  短短幾日,曹樊學會放下架子低頭,姿態極低地說道:“還請張大俠稍微等等,我們還有兩名武圣參與起事,馬上就到!”

  破廟之內,一下子陷入寂靜當中。

  門口,兩名香火神教教徒負責放風。

  直到半個時辰后,才終于響起腳步聲。

  緊接著,兩道身影走入殿內。

  為首一人,是個穿著黑色袈裟的和尚,手中拿著一串佛珠,在他的體內,蘊藏著濃郁的紫色香火玄氣,深不可測。

  另一人…

  穿著粗布麻衣,由于身材過于高大,進門的時候,甚至還要微微低頭,行走之間,更是給人一種莫名的威圧感。

  大師兄!

  呂籍!

  昨日。

  四師兄房青云還告訴陳三石,近些日子,大師兄也會來參與封禪,之后接受封賞。

  想不到,竟然會出現在這里!

  他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起了波瀾。

  但仔細想想。

  這完全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猶記得當初選鋒。

  曹樊破解了自己的槍法!

  當時在場的,有誰能教他?!

  只怕是在很久之前,大師兄就歸屬于太子黨了。

  師父知不知道?

  竟然不去管?

  平日里和太子有關系也就罷了,如今…

  可是誅九族的謀逆大罪!

  他也要參與?

  一旦出事,恐怕整個八大營都要遭受牽連。

  “呂大哥!”

  曹樊激動上前,稱呼親昵:“大哥,你可算是來了。”

  “嗯。”

  呂籍微微點頭:“前幾日領著一隊人馬,去草原上殺了兩陣,來的有些遲了。”

  “大哥。”

  曹樊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在密信中提到過的張癩子,張大俠。”

  呂籍掃視癩子頭一眼,微微點頭示意。

  陳三石斜著眼睛,將其無視。

  “大哥別介意。”

  曹樊連忙打圓場道:“張大俠性格有些孤傲,但人很靠譜。”

  “無妨。”

  呂籍沉聲道:“來的都是生死同盟,呂籍豈會因為這一點點小事而掛懷。”

  陳三石暗自尋思。

  還有一名武圣沒有來…

  放眼凌州,他是想不到什么人了。

  莫非也是從其他地方調過來的?

  聽聞鎮南王和太子關系不錯,莫非是鎮南王?

  “阿彌陀佛!”

  黑衣僧人撥弄著佛珠,幽幽道:“最后一位施主來了。”

  最后一人。

  踩著沉穩的步伐,身形挺拔,氣息綿長,他來到破廟門前之時,似乎有所猶豫,停頓了片刻,不過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跨過門檻。

  “孟將軍!”

  曹樊上去迎接:“此次,全靠你了!”

  “是啊老孟。”

  范天發感慨道:“想不到關鍵時刻,你還是答應跟我們一起。”

  “孟某人生平從不弄險。”

  孟去疾嘴角掛著一抹苦笑:“唯二弄險,一次是和陳三石一起打仗,第二次,就是答應跟你們一起,行此謀逆之事。”

  孟去疾!

  陳三石先前還在思考。

  就算他們能湊夠三名武圣。

  可接下來呢?

  還有兩萬鎮東軍。

  在凌州僅剩的虎賁軍掉走之后,他們不可能再拿出兩萬兵馬來和鎮東軍對抗。

  想不到…

  孟去疾,竟然也投了太子!

  “孟將軍。”

  曹樊承諾道:“此番之后,你至少也是國公之爵。”

  “免了。”

  孟去疾目光深沉:“我最后答應,可不是沖著爵位去的,而是覺得不能再讓那位繼續在這個位置上坐下去了。云州十日,我等有多少邊關將士遭受無妄之災!

  “都說孟某人是撤退將軍。

  “但這一次,孟某不打算再躲下去了!”

  “孟將軍大義!”

  范天發說道:“當初整個云州一切都過于詭異,鎮守安定府、恒康府的人忽然投降,都是有人在幕后指使的!當初殿下想要徹查,可是查到最后…”

  “阿彌陀佛。”

  黑衣僧人開口道:“人已到齊,接下來,就是聊正事的時候了。”

無線電子書    從箭術開始修行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