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一聲令下,箭如雨下。
白溝縣的眾人根本就沒有防備,幾輪箭雨下來,除去練骨武者外,基本上死的七七八八。
“大人!冤枉啊大人!”
胡文慌忙解釋道:“白溝縣城墻薄,我們人少,根本就守不住。”
“放你娘的狗屁!”
汪直怒目而視:“城內上萬百姓,發動起來,守不住?!”
“賤民,賤民會幫我們守?”
“懶得跟你講道理,你不配聽!”
“殺——”
箭雨結束后,便是軍陣沖鋒。
白溝縣只有一名煉臟武者,被馮庸趙康聯手斬殺,其余人更是一個都沒有剩下。
而涼州兵馬,則是做到零死亡,只有幾個人受了輕傷。
預備營再差勁,也是跟八大營比起來。
跟其余州府的衛所兵比起來,都是全副武裝的精銳,更不用說一個小縣城的武館弟子加少量的巡城軍,根本就是不堪一擊。
“這群人,留著也是早晚叛國!”
趙康說著,又往尸體上多砍兩刀。
“三石,搞定了!”
汪直追上來:“一群孬種!”
“好,師兄傳我號令,全軍追擊!”
陳三石倒是要看看,奇兵天書,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
“師兄…”
汪直自嘲地笑笑。
趙康馮庸都煉臟了,他還是個練骨圓滿,怎么配得起師兄這個稱呼。
“出發!”
一千五百騎兵稍作休整之后,很快就在南城門聚攏,全速奔赴下一個戰場。
陳三石正要策馬離開,身后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他回過頭。
看見是方才的小女孩兒。
她也不再哭鬧,只是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帶著血的小手緊緊抓住千尋的尾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圈發紅,就這么望著馬背上的將軍。
“伱這是想清楚了?”
陳三石從行囊中拿出干糧丟過去:“丫頭,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我打完仗回來接你,如果到時候你還能活著的話,就說明你我有緣分。”
小女孩兒拿著干糧,繃著嘴一言不發,只是聽話地松開白鵠馬的尾巴。
“希望你我有緣吧。”
“駕!”
陳三石很快消失不見。
府里多養個孩子倒是沒什么,也用不著他帶,有司琴墨畫照顧,也好給還沒出生的孩子做個伴,但現在實在是不方便。
這場仗,還不一定要怎么回事呢,帶個孩子,確實是個累贅不說,刀劍無眼,還有可能會害了她。
至于能不能在人間煉獄中活下來,就只能看她自己的命數了。
白鵠馬速度飛快,好似蹄不著地,凌空而行。
技藝:御馬 進度:
效用:日行三千里,馬首是瞻 馬首是瞻:凡麾下統帥戰馬,皆聽從白鵠馬號令,不驚不懼,配合有度,至死方休。
這個詞條,本該是用來形容屬下聽從上級的命令,竟然也能用在“馬”身上。
陳三石低頭看著馬鬃:“你也要當將軍?!”
千尋甚至還停下來,點了點頭。
“你是妖精吧!”
陳三石心說怪不得天天想吃靈禾藥膏,這畜牲絕對有自己的思想,而且隨著時間推移還在不斷“進化”。
他問道:“咱家的騎兵,你都能指揮?”
千尋又點點頭。
“好啊好啊。”
陳三石知道麾下將士的戰斗力將會再度提升。
以前的軍陣,需要騎兵操控戰馬來配合。
但現在,在千尋的指揮下,戰馬可以主動配合,兩者展現出來的效果不可同日而語。
并且不驚不懼。
意味著就算發生什么意外,戰馬也不會散掉。
甚至晚上休息的時候,都不需要專門拴馬、看馬,一切都可以交給千尋來處理,好一個馬中將軍,還是個女將軍。
騎兵一路朝著南方追擊。
途中,還遇到少量逃亡的流民。
一個半時辰后。
他們終于追上叛逆,赤眉軍!
這些人身上都穿著罩甲,手里拿的也是制式兵器,頭上裹著紅巾,眉毛都用顏料涂成紅色,故此得名赤眉軍,他們在前面走,中間還推著幾輛車,有擄掠來的金銀財寶,甚至還有漂亮年輕的女子,看起來還沒有碰過,只是用繩子五花大綁,也不知道是準備回去獻給誰。
“車懸陣!”
“馬弓手!”
“放箭!”
“沖鋒!”
赤眉軍在前面走著,只聽得身后忽然間響起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接著是宛若傾盆大雨般的漫天箭矢。
“敵襲!”
“結陣!”
七百多名赤眉軍,在死掉一百余人迅速反應過來,紛紛拿起鐵皮圓盾,擺開陣勢和騎兵短兵相接,他們的陣法果真是操練有素,在這種突發情況下沒有混亂不說,還完全能夠施展開來。
“狗日的官兵!”
“殺了朝廷的走狗!”
“弟兄們,殺啊,殺啊——”
“誅殺叛逆!”
白庭芝一馬當先,沖在最前方。
兩方人馬廝殺在一起。
“氣!”
陳三石沒有急著入場,而是勒馬在旁側觀察。
直接陷進去的話,是沒辦法更清晰的看清楚局面的。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便是如此。
通過觀氣術來判斷,這七百名赤眉軍,大多數都是陣卒,有少量練骨,只有兩名煉臟,不存在化勁或者更高。
但他們戰陣表現出來的戰斗力,根本就不比預備營的將士們差多少。
一方面是因為陣法確實詭異。
似乎每一個腳步都在跟天地呼應,借助天地之勢,就連陳三石也無法第一次遭遇就徹底看透,需要專門花時間來研究才行。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
陳三石目光深沉。
他看到赤眉軍陣法的上方,有著一股別樣的氣。
這股氣從外觀上來看,跟習武之人體內的透明的氣很像,但根本不是一回事,他能感覺得出來,也無法用來修煉法術,只能用來暫時強化軍隊的戰斗力。
“這就是奇兵天書真正的作用吧?”
陳三石恍然大悟。
在這股氣的加持下,再搭配上詭異精妙的戰陣,從而做到起兵之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路推進直到有了今天的結果。
但“氣”不是無限的。
而且也有強弱之分。
面前的小股流寇等級的叛軍,擁有的這股神秘力量,自然不可能跟赤眉軍的主力媲美。
步兵陣法在氣的加持下和預備營相差無幾。
他們是騎兵!
這就是天然的巨大優勢。
陳三石雙目如炬,很快鎖定到“玄氣”的來源。
一名煉臟小成左右的將領處于戰陣核心的位置,一縷縷的“氣”從他的頭頂涌出,像是霧氣一樣彌漫開來,加持在其余人的身上。
他找到目標后,沒有再耽誤時間。
實際上,從一開始交戰到現在,也不過是幾個呼吸而已。
“咻咻咻——”
頃刻間便是三箭射出。
赤眉軍的煉臟統領揮刀格擋兩箭,第三箭射穿他的手臂。
與此同時,陳三石殺將過來,所有膽敢阻擋他的赤眉軍,都活不過一個眨眼,五虎斷魂槍在勁力的加持下,直接扎穿鐵皮盾牌,繼而穿透赤眉統領的肩膀。
他故意留下活口問話,確保其重傷無法逃走后,就繼續屠殺其余赤眉軍。
一場遭遇戰,持續大概兩盞茶。
七百名赤眉軍盡數被殲滅。
而陳三石手底下,犧牲四個人,七個受傷,白庭芝的部下則是犧牲十幾個。
對方陣法就算再強大,士卒的質量終究低下,數量也不多。
而且,陳三石麾下的弟兄也是有各種詞條加持的,如果不是赤眉軍有“玄氣”加持,戰損比只會拉得更低,做到零傷亡也不是沒有可能。
戰場上,只剩下那名赤眉軍統領還在掙扎。
白庭芝沖上去,把他拖了回來。
“你們這些朝廷的狗官!”
赤眉統領面目猙獰地唾罵道:“只會欺負我們這些百姓,都該下地獄,下地獄!”
“傻狗!”
朱仝罵著,沖上來就是一頓掄錘子,直接把這家伙的手臂砸成肉泥才作罷。
“我問你。”
陳三石拎著他的衣襟:“你是什么人,在赤眉軍中是何職位?”
直接問天書的事情,是不可能問出來的。
不是此人肯不肯說的問題,而是他的地位最多也不會超過千總,不可能知道這么高級別的機密。
“老子是眉山出來的綠林好漢!”
赤眉統領咬牙切齒地說道:“現在,是赤眉軍里的千總,接受過梁大王的天書賜福,專門來殺你們這些狗官!”
“天書賜福…”
陳三石問道:“你見過天書?”
“天書是仙人賜予梁大王的,哪里輪得到我等凡人見識?”
赤眉統領滿臉不屑:“梁大王是仙人選出來的,早晚顛覆這江山,你們這些朝廷的走狗,就等死…”
“鏗!”
陳三石一劍砍去其腦袋,沒有繼續廢話。
“回白溝縣!”
剿滅完叛逆后,眾人回到白溝縣外休整。
陳三石沒有再見到那個小丫頭,不知道躲到哪里去,還是已經被城內的什么幸存下來的人殺掉。
他鋪開地圖。
再次研究起當前的局面。
穿過劍門峽谷后。
四萬大軍,相當于進了一個巨大的口袋。
只不過這個口袋,東、西、北方都是自己人,只有口袋最底部的南方是敵軍叛逆。
陳三石開始反推。
他在思考。
這種情況下,到底怎么做,西齊國才能夠收益最大化。
他們一直拖到現在。
假設他們有著必勝的把握。
那么明州內部,出現什么樣的變化,才會讓他們贏?
拋棄邏輯,完全當成臆測。
陳三石把自己當成西齊國的皇帝,他如何才能拿下明州,看著長城位置,一個可怕的想法在心中漸漸萌生,要是明州總兵董安投敵的話,不就可以了嗎?!
抬起頭,他和許文才四目相對。
“大人,我想到了!”
默契之下。
幾乎不需要說出來,兩人就知道想到一塊去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那么情況就會圍剿叛逆,變成被叛逆圍剿!
只要把劍門峽谷封死,就等于羊入虎口,在劫難逃!
“壞了!”
許文才開始原地踱步:“真是這樣的話,赤眉三萬,明州八萬,說不定還要加上西齊國的一部分兵馬,算下來十幾萬大軍,吃掉咱們四萬,易如反掌!”
在這種可能性下。
陳三石再重新從里面尋找邏輯。
他說道:“老許,這個董安的資料,你還記得嗎?”
“記得,癡迷于兵法。”
許文才用羽扇指著董安大本營的城池:“很多年前,他是房將軍一起參加選鋒的,但是那年他的成績第二,干脆連內門弟子的名額也不要,直接又去參加武舉,成了第二年的武狀元,后來陛下一路提拔,他一步步做到今天的位置。明州巡撫兼任總兵,統管一州的軍政大權。”
“看得出來,此人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心里可能也對房師兄羨慕妒忌,要是心眼小的話,有會記恨,但是還不夠,造反的理由還不夠。”
陳三石手指敲打著輿圖,分析道:“選鋒失敗,又拒絕內門弟子的身份去參加科舉,基本上等于跟八大營切割干凈,陛下對這樣的人喜歡還來不及,自然會多家重要,培養起來后是限制督師府的死忠勢力。
“所以,受到陛下如此多的恩惠,他的地位本身又很高,再過幾年突破武圣境界,封侯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完全沒有叛國的理由。
“但他…
“還是兵癡!”
“大人說的沒錯!”
許文才如醍醐灌頂:“房將軍跟我提到過,這人當年還和他競爭誰能先復原出九宮八卦陣,最后慢了一步,據說氣得練武的時候出了岔子,大病一場。
“按照這個思路的話,一切就都通了!
“有那么一種人,他們只想贏,其余的什么都不在乎,名、利,都無所謂,只要能贏,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都可以。
“對于一個兵癡來說,還有什么比奇兵天書的誘惑力更大?神仙之物,就是最大的變數!
“假如,赤眉軍的統帥梁紀年,用他手里的寶物作為交換,西齊國那邊再許以承諾,比如封侯、封地,就完全有可能把他拉過去。”
“真的假的?”
白庭芝站在邊上,跟趙康等人都聽得糊里糊涂。
“大人!”
許文才拱手道:“接下來如何是好?”
“我把想法寫下來,呈遞給趙總兵他們吧,但是夠嗆能聽,畢竟只是猜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而且這個猜測有些過于…荒誕。”
陳三石和老書生,完全是以西齊國必勝,我軍必敗的方向來強行推測的。
連他們自己都不確定,這種情況是不是真的會發生。
寫好書信。
他吹響口哨,喚來海東青,把情報送往前線。
然后,所有人在白溝縣休息一夜。
等到次日天明,于松派來傳令官,帶他們前去陽春府外兩百里的地方集合,接著就地安營扎寨,開始維護糧草的運輸。
戰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尤其是涉及一州如此大的戰局。
一晃,就是十幾日過去。
陳三石填飽肚子后,就找了個片無人的地方練槍,來到明州之后,由于準備充分,熟練度的長進一點兒也沒耽誤。
暴血狀態下,他不斷通過龍象之血催生著勁力,消耗掉,再催生,如此循環,日復一日,不斷淬煉著勁力的強度和純度。
他能感受到,隨著時間推移,勁力有一種要沖出肉體的力量,但每次不等離開皮膚,勁力就會消散,只能咬牙堅持,繼續枯燥的重復。
終于。
在陳三石筋疲力盡的前一刻,一股勁力順著手臂流淌而出,通過槍桿傳遞到搶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突破外勁!
功法:鎮國龍槍.化勁 進度:0/1000
效用:…、蓄勁 在原本詞條的基礎上,增加了新的效果。
蓄勁:積攢勁力,一次爆發 化勁境界功法精通之后,是為化勁中期的“外勁”,在整個大境界當中,算是過度,為小成的“勁力持兵”做鋪墊。
主要作用,就是做到勁力離體。
通俗點講,就是隔空打物。
陳三石把長槍插入地面,一拳打出,拳頭明明沒有接觸到樹干,但還是輕而易舉地把面前一顆碗口粗細的樹木攔腰打斷。
這個境界的武者,拿起兵器的話,效果其實一般。
因為他們的外勁無法持續,就像是弓箭一樣,只能一支一支地發射出去,而且很弱,但要是可以蓄勁的話,就完全不同了。
陳三石握著拳頭,能夠感覺到勁力在手臂上慢慢積蓄,很快就遠遠超過外勁境界應該有的強度,只要有足夠的時間蓄力,完全可以在某一次攻擊中,爆發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靈砂用完了。”
他的法術也沒有落下,又重新積攢出一次劍氣術。
術法:劍氣術 進度:35/500
只是熟練度的進展可憐。
靈砂也徹底消耗干凈,變成一堆毫無光澤的普通砂石。
等到回去之后,務必要拿到慈云觀的香爐才行。
陳三石出發前,不光觀主和監院關進大獄,整個靈霧山都被封山,查清楚之前所有道士不得離開山門半步,香爐自然等于被牢牢保護著,不必擔心丟失。
能不能回去,什么時候才能回去,是眼前該考慮的問題。
他傳遞給趙無極等人的情報得到回復。
內容很簡單,他們會注意。
事已至此,前線早就安營扎寨,開始跟赤眉軍主力對峙,想原路返回也來不及了。
陽春府的糧草運輸,倒是還算順暢。
“希望是我想多了。”
陳三石看著漸漸落下的夕陽,自言自語道。
又是十日過去。
“五日之后!”
回到營帳,于松下達新的指令:“預備營全軍開拔,前往鷹嘴山,加入主戰場,參與決戰!”
“連預備營都要上嗎?”
謝思述問道:“于參將,前方的情況如何?”
“三勝一負,剿滅八千赤眉叛逆,我軍戰損三千。”
于松沉聲道:“這群反賊士氣甚高,仗著他們有神仙賜的天書,居然能夠做到敗而不潰,而且這兩個月,又從宗門、各地山峰,再加上訓練出的新陣卒,又籠絡出來一萬人。
“等于打到現在,他們還是三萬余人。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董總兵留下副將吳悠鎮守長城,親率三萬人前來參戰,馬上就會趕到金泉府,到時候兩面夾擊,半個月內就能殲敵半數,兩個月內,平復全境!
“到時候,咱們就能夠回涼州了!”
又籠絡出來一萬人。
真可怕啊,才多長時間?
這樣算起來,幾乎等于半個明州的宗門子弟和江湖武者,都加入赤眉軍。
這就是“神話傳說”的魅力。
“仙人賜寶”,而且賜的還是專門打仗用的奇兵天書,含金量無異于“受命于天”,而且是貨真價實有神仙背書的。
光憑這一點,接下來就還會有更多的人投奔。
如果不是有“天書”,這場叛亂根本就鬧不大。
換句話說。
不論接下來的局面再糟糕,核心點都在于眉山的梁紀年,只要把眉山府拿下,讓叛軍們失去心中堅持下去的“信仰”,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
當然。
前提是打贏接下來的這場大決戰。
他的職位還是太低,能做的事情有限。
“王力。”
陳三石問道:“劍門峽谷有消息了嗎?”
“快了。”
王力回答道:“再有幾天,趙康他們應該就能回來。”
“好,去吧。”
陳三石數日前就派人回劍門峽谷打探情況。
如果他的推測成真,那么西方邊境肯定會有大批兵馬繞到后方,在劍門峽谷附近安營扎寨,封死他們的退兵之路。
眉山府城。
知府宅邸。
“手握乾坤殺伐權,斬邪留正解民懸。
“天書奇兵承仙賜,詩章憑據誦爺前。
“龍潛眉山恐驚天,暫且偷閑躍在淵。
“等待風云齊聚會,飛騰六合定江山!”
“好詩,好詩!”
廳堂內。
一名書生提筆,雪白的墻壁上寫下一首詩詞,引得眾多將領拍手叫好。
書生本人卻并沒有興奮之意。
他緩緩放下筆,掃視著諸將:“烏水以北的情況如何了?”
“回大帥的話。”
一將抱拳道:“大帥神機妙算,賈五爺他們敗了幾陣后,成功誘敵深入,涼州軍已經跨過鷹嘴山一帶,還把最后方的預備營也拉上來,準備在金泉府外決戰。”
“董安呢?”
梁紀年問道。
“也已經就位!”
項田回答道:“董總兵率領的五萬大軍已經趕到金泉府,到時候我們會再敗退一陣,然后假裝跟他們合兵一處,他們做夢倒不會想得到,援軍是來要他們命的!
“此計若成,四萬涼州兵馬,必定全軍覆沒!”
“劍門峽谷呢?”
梁紀年手中拿著戒尺,指著沙盤上的地形:“劍門峽谷務必要攔住,不許放走一個,還有陽春府也要做好準備。”
“大帥用兵謹慎,我等實在欽佩。”
眾人又是一頓吹捧。
梁紀年拂袖道:“行了,快安排下去吧,千萬不要貽誤戰機,我等身家性命,皆系于此一戰!”
“大帥,你…你還沒有賜我等天書神力!”
堂堂玄象境宗門宗主,項田單膝跪在書生面前:“請大帥賜法!”
他一跪,立馬跟著跪倒一片。
梁紀年眉頭微皺:“此戰將會是八萬對四萬,還是突然襲擊,這也需要本帥賜法?”
“大帥!”
項田抱拳道:“咱們赤眉軍最近一個月過的太苦了,每天風餐露宿的,弟兄們只有得到您的仙法賜福,才能夠士氣高昂。”
“法不可輕傳,更不可濫用!”
梁紀年扔下戒尺:“傳本帥的口諭,就說天書上寫了,這一戰是必勝的,只要贏下這一戰,就挑一座小城,獎賞弟兄們屠城三日!”
明州窮,他們赤眉軍窮,所有的物資,要么是靠西齊國供給,要么是靠臨近府城搶來的,平日里根本沒有什么能獎賞給部下的,也只有屠城才能夠激發出最原始的渴望。
“遵命!”
項田等人領命而去。
廳堂之內變得空空蕩蕩。
梁紀年坐在太師椅上,感受著體內的仙物,臉色難看:“怎么會這樣…”
“夫君。”
一名女子端著食盒款步走來,她動作嫻熟地往桌面上擺放著碗筷:“來吃點東西吧。”
“沒胃口。”
梁紀年閉著眼睛:“娘子自己吃吧。”
“夫君都快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高佩雯拉著男人:“來嘛,就當陪我一起吃點。”
“好,那就吃點。”
梁紀年這才起身。
“唉聲嘆氣的,這是怎么了?”
高佩雯一邊為書生盛湯,一邊問道:“是不是那東西…”
“嗯。”
梁紀年點頭道:“快用光了,之前每次打勝仗都會暴漲,但最近…應該是局面僵持的原因,等到接下來這場仗打完,肯定就能鍛造出一支真正的無敵之師。”
他是真正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從投奔眉山山寨開始,能被一群群窮兇極惡的家伙推崇為首領,全靠手里的仙物,要是沒有仙物,第一個死的就是他。
相反,只要牢牢把東西掌握在手里,這些人就會乖乖聽話。
“夫君,不然算了吧。”
高佩雯擔憂道:“你我二人遠走高飛,何必整日打打殺殺。”
“婦人之見!”
梁紀年慍怒道:“都到這一步了,你覺得還有可能脫身嗎?而且等到這場仗打完,西齊國就會封我為明州王,給我大量的封地!到時候,我就能招兵買馬,養精蓄銳!
“只要時間夠,再加上仙物,這江山,我也未必不能爭上一爭!
“一開始,我只是想中個舉人,現在,我要殺光天下的舉人!
“我要叫他們,再也不敢抬頭看我!”
鷹嘴山。
“再有最后兩天!”
“馬上就要到了!”
“咱們預備營左部,是最后一個到的,精神點,別丟份!”
前方傳來消息。
赤眉軍又敗一陣。
如今,涼州兵馬已經追至烏水河岸一帶。
陳三石看著輿圖上的位置,只覺得心驚膽戰。
這樣以來,基本上就等于把背后完全交給金泉府,局勢的發展,越來越跟他的猜測吻合,赤眉軍不像是敗退,更像是誘敵深入。
也不是涼州兵馬缺心眼,只有他跟許文才聰明,只是除掉他們以外,誰也不會去匪夷所思地聯想明州巡撫投敵,這可是朝廷一州的封疆大吏,明面上看,什么都不缺,將來還有機會封侯,吃飽了撐的用身家性命去冒險投敵。
不對,有一個人可能會聯想到。
四師兄!
他和師父很早之前就離開涼州,說是去京城,也沒有聽到京城傳來什么消息,倒是擴營的事情在他們出征前開始有序推進。
明州平叛的事情,也不是八大營規劃的,而是京城兵部,遠程遙控指揮的。
呂籍、候保、趙無極等人,都只是負責執行。
但是這么久過去。
師父和四師兄,也該知道了,甚至有可能,已經做出彌補。
但路途遙遠,聯系的遲滯性太強。
“陳千總,你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心急。”
“竟然還要留到最后護送糧草,也不怕趕到以后黃花菜都涼了。”
“我們先走了!”
路書華、謝思述等人覺得不可理喻,要不是見過此人當著大家的面強殺溫秋實,都要覺得這家伙是怯戰,害怕了。
看著他們漸漸遠去,陳三石仍舊沒有加快半點速度,再加上要負責押送糧草,會比其余人晚個三五日才能抵達目的地。
“趙康還沒回來?”
又是兩日過去,他正要派人去催促,就看到大后方揚起的塵土。
只見趙康渾身是血地回來,帶出去的十騎只剩下最后兩騎兵。
許文才猛地跺腳:“壞了!”
陳三石懸著的心總算是死了。
接下來趙康的匯報,跟他猜想的幾乎一字不差。
“大人,出…出大事了!
“劍門峽谷,不知道從哪里多出來三萬伏兵,西方更是發現大量西齊國的兵馬入境,具體多少人不知道,咱們的四萬兵馬,馬上就被前后包抄了!
“怎么回事啊大人,西境長城難不成已經被攻破,明州總兵董安手底下的人,難道都是吃干飯的嗎!”
早有心理準備,陳三石合上雙目,短暫的思考后,迅速做出決斷:“扔掉所有糧草輜重,在前面山谷設伏,準備接應我方敗軍!”
“是!”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還是照做。
翌日黃昏。
守在山谷附近的將士們,先是看見漫天灰塵,接著是…
兵敗如山倒的涼州兵馬!
他們在見到山谷有伏兵以后,險些嚇得二次潰散,直到發現是自己人以后才慢慢穩住陣腳。
“你…你早就猜到了?!”
沙文龍身上的甲胄都爛透掉,旁邊的曹樊同樣負傷。
他沒有多說,只是下令道:“全軍后退兩百里,在兩百里外的龍陽縣休整,然后、然后再做接下來的打算!”
敗軍繼續后撤。
直到遇到悻悻而歸的于松等人后,才弄清楚前面究竟發生了什么。
“通敵,通敵!!!”
于松雙目血紅:“在烏水河決戰之際,一直在后撤的赤眉軍忽然發動反攻,董安更是率領五萬大軍從側后方的金泉府殺來!
“幸虧…幸虧趙總兵聽了你的意見,對董安他們有所防范,沒有合營一處,否則的話,恐怕已經全軍覆沒!”
“陳千總,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謝思述滿臉驚恐:“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往前,你早就猜到董安叛,為什么你能猜到,你有什么情報嗎?!”
路書華同樣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只是沒有開口說話。
白庭芝扯著嗓子說道:“早點讓陳將軍當大帥,哪里來這么多狗屁事,草包,什么狗屁沙文龍袁岱,還有那個趙無極,全都是草包!”
陳三石沒心情議論這個,他急忙問道:“于參將,情況到底怎么樣了?”
“天狼營損失三千兵馬,主將袁岱和前后右三部參將,全部戰死!
“涼州兩萬衛所精銳,只剩下最后七千,其中四千跟著我們逃回來,另外三千人包括趙總兵在內被打散,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預備營同樣損失慘重。
“折算下來,四萬大軍,損失過半!”
損失過半!
“快,快離開這里!”
“你們這點人數的伏兵擋不住的,后面有五萬大軍追殺,快走!”
“先去龍陽縣!”
“如今袁岱死了,趙總兵失散,沙文龍就是最高指揮!”
“快走!”
“要是被追上來,一個都跑不掉!”
“撤——”
全軍火速撤退。
一路上,丟棄糧草輜重無數。
三日之后。
大家在龍陽縣城集合,商議接下來如何是好。
遭遇如此大敗,整個軍營內,士氣無比低落。
更加可怕的是,在得到完整的情報后,大家發現已經不僅僅是要打敗,而是要全軍覆沒!
劍門峽谷封死之后,西齊國六萬大軍從西邊一路奔襲而來,南方更是有赤眉軍、明州叛軍累計八萬,加起來十四萬大軍!
整個明州,成了一個封死的大口袋。
他們全部都要,被悶死在口袋里面。
一個都,跑不掉!
明州,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援軍,我們還有援軍!”
深夜。
一只海東青飛回來。
帶來最新的情報。
十日前,涼州從幽州、稻州調集五萬兵馬,再加上接壤的雁州三萬,其中包含榮滟秋的朱雀營、二師兄的白虎營。
鳳州空虛,只能拿出來不到一萬人,但是已經有八萬皇帝親衛軍從遙遠的京城趕來,準備穿過大荒,從明州最南方加入戰局。
這一切,都是在房青云和孫象宗在知道兵部的部署后,立馬做出的彌補。
甚至很久之前,四師兄就跟朝廷提到過這件事情,奇兵天書很有可能會誘導董安叛變,但朝廷懷疑八大營是想清除異己勢力,就沒有理睬,從而釀造出如今的局面。
而且這件事情的主動權,真就掌握在西齊國和梁紀年的手里,姓梁的不愿意交出來的話,即便最后兵敗也會將其毀掉,絕對不會,不存在董安親自去奪這一說。
最后兩邊總計,大盛朝十七萬對西齊國十四萬。
這場戰爭從剿滅赤眉叛逆,一夜之間轉變成為國運之戰!
然而。
就算援軍再多,最快的一批也要一個多月以后才能抵達。
而他們目前的情況,根本活不到那個時候。
如何撐過去,就成了眼前的首要問題。
陳三石看著明州輿圖,看著洪澤河和烏水河,以及最南面的大荒出口,勉強找到一線生機,但前提條件是,所有人都聽他的!
“去陽春府!”
中軍大帳內。
曹樊手掌按在陽春府的位置:“現在離我們最近的,可以堅守的城池,就是陽春府,叛軍在東邊兵力空虛,三日之內就能拿下此城!里面說不定還有糧草,運氣好的話,可以堅守一段時間!”
“不行!”
陳三石立即否決道:“沙將軍!陽春府去不得,我敢肯定,先前運輸出來的的糧草是用來迷惑我們的,現在里面絕對沒有糧草!這個時候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哦?”
沙文龍獨眼投來目光:那依陳大人的想法,我們該去什么地方?”
“渡河!”
陳三石說道:“東渡洪澤河,攻打河對岸的城池!”
曹樊反駁道:“陳大人,洪澤河東岸的城池,都是些小縣城,墻薄又矮年久失修,根本就守不住,一旦敵軍兵臨城下,就只有死路一條。”
“那就不守!”
陳三石解釋著戰術:“總比被困住強,我們的目的是不斷迂回,然后尋找機會南下,進入大荒,逃出生天!”
“荒唐!”
沙文龍冷冷道:“你以為叛逆都是傻子?從此處過河再南下,其中花費的時間,完全足夠敵軍在大荒前方布下重兵,無異于自投羅網!
“世子殿下說的是對的,當今我等唯一的活路,就是快速攻打下陽春府,然后堅守不住,等待救援!”
“沙將軍!”
陳三石加重語氣:“還請你慎重考慮!此戰損失慘重,再這樣下去,是會全軍覆沒的!”
沙文龍一拳砸在桌子上,厲聲質問:“不聽你的,就要全軍覆沒?”
“難說!”
事關重大,陳三石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到底。
“混賬!就算本將軍死了,也還有參將指揮,什么時候輪得到你一個千總?!”
沙文龍正要發作,但看到旁邊曹樊投來的眼神后忽然間想到什么,他頓了下,沉聲道:“你確定,你想要渡河去打那幾個縣城?”
“陳千總,董安叛變的事情,你確實料事如神,但是…”
于松跟著勸說道:“我也覺得守陽春,是目前唯一的上策,你還是老老實實服從命令吧。”
陳三石堅決道:“我確定!”
“好!”
沙文龍態度毫無征兆地翻轉:“休說本將軍不聽諫言,既然陳千總這么堅持,那就納了你的策略!
“于松聽令!
“我命你率領預備營左部三千人馬,按照陳千總說的,東渡洪澤河尋找落腳點,要是出現重大傷亡,你們兩個就自行了結!”
“我?”
于松有些懵逼:“沙將軍,末將沒有說過要東渡,我也想留下來一起守陽春。”
“就這樣定下了!”
沙文龍沒有理睬:“其余諸將都有,即刻隨我動身,前去攻打陽春府!”
自此,涼州敗軍分兵兩路。
一路三千人馬東渡,另一路一萬八千人馬攻打陽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