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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謀事

  “姓廖的,你別太過分!”

  汪直傷勢尚未痊愈,他猛地拔刀:“給你臉,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一路急行軍,哪里隨身攜帶黑袍?”

  陳三石客氣道:“不如進城之后,再尋黑衣來,如何?”

  “嗯,也行!”

  廖方似乎對他的態度還算滿意,他喝了口酒,忽地又靈光一現,指著白袍身側的白馬:“三石小兒!

  “白袍配白馬!

  “你以后既然不穿白袍,那這匹馬也是不是可以給我?!”

  陳三石的腳步一頓,臉上沒有表情,咬字清晰地說道:“你喝醉了。”

  “喝醉?我沒醉!”

  廖方越看白馬越覺得喜歡得很,便指著白袍說道:“三石小兒!我救了你們十幾萬人的性命!你怎么連一匹馬都舍不得給我?!”

  “呔!”

  也就在他說話的同時。

  一道身影四處張望,趁著無人注意悄摸離開隊伍,然后佝僂著身子一路登上城墻,接著都城墻上的士卒反應過來之前陡然加速,三兩個箭步就沖到“白衣謀士”的身前,一把扯住對方的衣襟,好似拎雞仔般提了起來。

  “呔!安敢當眾侮辱我家大人!”

  “老朱!”

  趙康這才注意到朱仝早就不見,他連忙制止:“他是功臣,你瘋了?!”

  “去你娘的,我管他功臣不功臣!”

  朱仝見人就罵,直接把廖方腦袋死死按在城墻上。

  “你、你是誰?!”

  受驚的廖方緩過神來,他趴在城墻上,側目去看攻擊自己的人,不禁大怒:“你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廖某人馬上就是大盛朝的國公爺,你敢對我不敬,可是死罪!”

  “雜種!”

  朱仝直接抓住他的頭發:“少廢話,當著弟兄們的面,給我家大人磕頭謝罪!”

  “快把他拿下!”

  城墻下,童曉初急忙下令。

  不論怎么說,此人也是功臣,他們如若是對功臣不敬,以后還有何人敢來相投?

  趙康已經在狂奔不止的路上。

他知道,這家伙恐怕不是不敬的  這廝是真的沒有腦子。

  一直到現在,稱呼陳三石還在喊石頭,是他們拼了命的幫忙改口,才總算是變成大人。

  “誒喲喲!”

  廖方武道境界低微,哪里承受得住如此力氣,疼得齜牙咧嘴,心里憤怒更盛:“匹夫!你家大人也要讓我三分,你有什么膽子這么跟我說話?!

  “我看你干脆也別讓我下跪了。

  “有種的,你就把我殺了?

  “你敢嗎,你敢嗎?!

  “哈哈哈…”

  “啪——”

  笑聲戛然而止。

  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道黑影落下,只聽得好似西瓜爆開的“啪嘰”一聲,紅白之物四處飛濺,化作血肉之雨從城墻上落下,灑在城門外的將士鎧甲表面。

  只見。

  城墻高處,白袍謀士廖方…已經沒了頭顱!

  唯有一柄黑色的大錘,懸停在鮮血噴涌的斷頸前。

  朱仝赫然是一錘,直接把他的腦袋砸碎!

  全場死寂。

  “好大的膽子!”

  童曉初瞪大眼睛。

  要知道,廖方的功勞已經上呈,侯爵之位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他沒記錯的話,這糙漢好像,只是是洪澤營里的一個千總。

  一個千總,殺了侯爺,而且還是收復邙山的大功臣!

  這何止是自己的腦袋不想要,簡直是要帶著家眷一起死。

  但是,既然是洪澤營的人,就輪不著他來管了。

  “陳帥。”

  童曉初抱拳道:“此人該如何處置?”

  陳三石看著無首尸體,輕輕閉上眼睛,下令道:“押下去,聽候發落。”

  “是!”

  當場,就有人上去把朱仝按住,押了下去。

  一場鬧劇宣告結束。

  大軍得以入城。

  “大人!”

  趙康等人來到中軍大帳,求情道:“童將軍他們都說朱仝是死罪,難不成真要殺他?老朱他就是沒腦子。”

  “是啊是啊。”

  熊秋安附和道:“而且我愛說實話,那廖方難道不該死么?”

  “嘩啦!”

  大帳掀開,汪直大步流星地邁入,說道:“我剛才去廖方的住處,找到幾名女子,都是他今天早上進城之后搶來的。”

  “哦?”

  陳三石放下手里的軍伍折子:“你確定?”

  “千真萬確!”

  汪直篤定道:“人我都帶到軍營來了,隨時都可以作證!按照咱們北涼軍的規矩,強搶民女,也是死罪!朱仝只不過是提前行刑罷了。”

  “對對對!”

  其余幾人連忙紛紛跟著說話。

  “好歹也是侯爺加功臣,就算殺也輪不到他來,先關著吧,等回涼州之后再做處置。”

  陳三石此言一出。

  幾人頓時都松了口氣。

  “行了,都下去吧。”

  陳三石擺擺手,把他們趕出大帳。

  戰事結束。

  按照原本的安排。

  他需要在這里等候升云宗的人接收邙山,然后就可以回北涼了。

  西齊和落葉谷大敗。

  南徐的靈寂洞和東慶那邊,不知道會動靜如何。

  還有京城的四師兄房青云,應該也快回信了。

  大慶。

  皇宮。

  清和殿,百官朝奏。

  “陛下!”

  “前方傳來戰報!”

  “陳三石于四月火燒塢城,之后三十日內大破西齊軍,斬殺仙師無數,如今西齊和落葉谷的修士,俱已經退回到境內。”

  “兵部以為,我邊境大軍應該先撤回境內。”

  “還請陛下圣斷。”

  奏畢。

  群臣俯首,靜靜地等待著女帝的答復。

  然而,沒有人知道。

  金橙色的幔帳后方的龍椅之上,坐著的并非女帝,而是他們的長公主“沈熙芷”。

  ‘石哥兒又贏了啊。’

  顧心蘭操控著語氣,模仿著妹妹說話的方式,姐妹兩人聲音本就相似,只是氣場不同,刻意模仿之后幾乎一般無二。

  “退兵吧。”

  “臣,遵旨!”

  “除此之外,老臣還有一事請奏。”

  一名緋袍武官走上前來,稟告道:“這次陳兵邊境,我們和盛朝雖然沒有大規模開戰,但是小規模的交鋒卻是日日夜夜都在發生。

  “敵我雙方互有損失。

  “值得注意的是,盛朝的那個呂籍,經常屠戮我軍,來進行血祭修煉邪法,此人如今已近乎妖人!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陛下能夠派遣幾名仙師找機會將其斬首,否則的話以后只怕是后患無窮。”

  呂籍?

  顧心蘭在心中記下,準備回頭告知妹妹和石哥兒,她對身邊的女官使了個眼色。

  女官心領神會,走出幔帳,代替皇帝對著百官傳達口諭道:“如果沒有其它事情表奏的話,諸位愛卿就退朝吧。”

  朝會結束。

  顧心蘭直奔御書房而去,面頰上浮現出憂慮之色。

  自從大盛和西齊開戰,滿天都是仙師亂飛之后,她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阿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發生。

  她來到御書房外,就聽到有人在說話。

  大概是在說什么“宗門”、“師尊”、“筑基丹”之類的,顧心蘭也不甚聽得明白。

  許久之后。

  便有一名氣宇軒昂的年輕修士從殿內走出,御空而去。

  “阿姐,進來吧。”

  大慶女帝清冷的聲音響起。

  顧心蘭踏入殿內。

  幽幽熏香,金帳四懸。

  靜謐而肅穆的環境內,將近三歲的陳渡河在和一只靈獸幼崽追逐嬉鬧。

  這靈獸通體白毛,頭上長著金角,看起來有些類犬,但奔走間又透著股雄獅般的威風凜凜,不知是從哪里抓來的稀罕玩意兒。

  “阿妹。”

  顧心蘭率先開口道:“聽你們剛才說話,你要走啦?”

  大慶女帝寒潭般的雙眸從一人一獸的幼崽身上挪開,落在長公主的身上,輕聲詢問道:“阿姐,要不要跟我走?我答應帶上渡河。”

  顧心蘭沒有立即回答。

  女帝便已經知道答案。

  “也罷。”

  女帝緩緩起身,拖著黑金長裙款步走動:“既然阿姐心有所屬,朕也不好再勉強,阿姐可以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便將你和渡河送回大盛涼州。”

  顧心蘭眸光閃動,連忙問道:“阿妹這是不打算回來了?”

  “筑基之后,受到大道壓制,是無法蒞臨東勝神洲的。”

  女帝解釋道:“不過若是有朝一日祖脈復蘇,封印破除,我便能自由來往,這一日應該也不會太遠。”

  “好吧。”

  顧心蘭明白妹妹一心求仙問道,轉而問道:“那阿妹和我都走,大慶怎么辦?交給我沈氏其他族人?”

  和其他王朝一樣。

  他們大慶在各個州府,也是有皇族后人的。

  “那些庸才豈能治理好大慶?”

  女帝冰冷的聲音帶著些許鄙夷:“我走之后,會隨便挑選一位沈氏族人來穩定朝局,之后由宗門擔任國師輔助朝政。

  “但是你放心。

  “我已經和他們說明,等到東勝神洲祖脈之事了結,大慶就是阿姐和渡河的,如今兇險,阿姐還是先不要留在這里比較好。”

  “交給…”

  顧心蘭有些困惑:“宗門修士治理?”

  “嗯。”

  女帝看著遙遠的西方,淡淡道:“天下早已劇變,如今這東勝神洲的四國,除去盛朝那個老皇帝之外,都不過是天水洲宗門的傀儡罷了。”

  顧心蘭思量著:“這么說,盛朝的老皇帝還是個有手段的?”

  “他是有手段。”

  女帝語氣加重:“就怕把手段用到阿姐一家人的身上。”

  京城!

  中覺殿。

  “捷報——”

  短短一個多月,前方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每日焦頭爛額的折損戰報,變成接連不斷的捷報。

  “好啊!”

  晉王曹煥堵在心中長達一年多的郁氣終于是盡數吐出,他總結道:“此次西征,我大盛朝廷雖然損失慘重,但總算是守住疆土,重挫西齊賊人!”

  “陳三石…”

  戶部尚書田光說道:“再立天功啊。”

  提到這里。

  氣氛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吏部尚書尹鳴春,認真地說道:“不知道此次,該如何封賞白袍?”

  “功勞太大…”

  田光嘀咕道:“再往上,只怕是就要國公了。”

  “諸位!”

工部尚書嚴茂興打斷眾人,開口道:“大家是不是忘記了什么?從兩年多前的狼居胥山開始,陳三石就屢次三番抗命  “后來孫象宗去世,下旨調他入京,也是推三阻四,各種找借口。

  “這次西征,對于兵部的調令和金牌也是視若無睹,誠然他有自己的主意,但最起碼的解釋也應該有吧?

  “而且屢次三番如此,陳三石會不會習以為然,長此以往發展下去,豈不是就完全無視朝廷的調令?

  “如此以來,朝廷的威嚴何在,陛下的天威何在?”

  抗命。

  自古以來就是朝廷為官中禁忌中的禁忌,對于武將來說更是如此。

  不論這個人立下多大的功勞。

  都意味著他…

  不聽話!

  一個不聽話的武將,手底下又掌握著兵馬,休說是大盛朝,縱觀數千年任何一個朝廷都覺得不允許。

  “還有。”

  兵部尚書明青鋒補充道:“前方傳來的戰報上寫的很清楚,在塢城之戰的時候,陳三石對戰武圣之上的‘鄒虎’之時,使用過法術,可以說,如今他也是仙師,但這些,陳三石從來都沒有在給朝廷的奏章里寫明過。”

  這叫做欺上瞞下!

  最近幾年,仙人的面紗漸漸揭開,對于大家來說不再那么神秘,就算陳三石偶得機緣,或者是孫象宗留下來的修煉方法,他也應該主動呈給朝廷。

  如此這般隱藏,像極了有所圖謀!

  而且說嚴重了,是欺君之罪。

  “諸位。”

  晉王曹煥開口道:“陳三石畢竟是為大盛朝立下汗馬功勞,即便是有些事情處理不當,倒也不至于各位說的這么夸張。

  “依本王來看。

  “不如先把他調入京城,然后再商議該如何封賞。”

  “他愿意來嗎?”

  嚴茂興說道:“上次孫象宗去世,他就推三阻四,此次若是強行征調,他可是在邊境,手里又有重兵啊。”

  “這樣吧。”

  晉王曹煥深思熟慮之后說道:“我先去稟明父皇,讓父皇來做決定。”

  萬壽宮。

  安詳的殿內,繚繞著古樸的音樂。

  編鐘的音色清冽而深邃,像是從遠古的歲月里傳來,鐘聲與月光交織,仿佛整個天地間只剩下這一片寧靜的樂章,幽幽的鐘音伴隨著月華,如流水般淌過每一寸空氣。

  “恭喜大盛皇帝陛下,大軍得勝!”

  殿后湖邊。

  涼亭之內。

  兩名修士在得到消息之后,不禁都面露喜色。

  這兩人,法修是煉氣十四層之上,而武修則是真力境界初期。

  煉氣九層即可筑基,但也有人為提升一絲一縷的筑基成功率,修煉到十二層之后,還在繼續往上修煉。

  他們兩個,都是升云宗懸賞而來的修士。

  本來是準備參戰,幫助大盛朝奪取邙山祖脈,結果姍姍來遲,但好在,邙山已經拿下,他們只需要火速趕往助陣,接下來只需要等候,等候祖脈復蘇,建立傳送陣法,讓上宗前來接管這一方天地。

  “朕與爾等同喜。”

  大盛皇帝絲毫沒有因為兩人是所謂的“仙師”,就展示出過多的禮遇,對待他們的態度,和普通臣子沒有區別。

  “大盛皇帝放心。”

  修士開始道:“等下一次傳送陣再開啟之時,就會有人帶著筑基丹,呈給皇帝陛下,我宗絕對不會食言。”

  ““邙山祖脈雖然已經到手,但那落葉谷的賊子恐怕不會死心。”

  隆慶皇帝掃視著兩人,古井無波地說道:“朕又馬上要閉關,恐怕是不可能親自去坐鎮。”

  “這個,皇帝陛下也無需憂慮。”

  修士說道:“我宗已經雇傭一整個武道家族,不久之后就能前去邙山坐鎮,自然能夠應付落葉谷、靈寂洞的賊人。”

  “如此甚好。”

  隆慶皇帝揮動拂塵:“來人啊,帶兩位仙師下去歇息吧。”

  “是!”

  立即便有西廠太監出來,領著兩名修士離去。

  走出萬壽宮后,武修嘀咕道:“此人這么著急要筑基丹?突破之后,他豈不是就要舍棄自己辛苦維持一甲子還多的江山?”

  “非也。”

  法修搖搖頭:“據說此人有寶物,能夠抵御天道壓制,即便是筑基之后,也能夠安然無恙地留在這方天地之中。”

  “還有此等寶物?!”

  武修詫異道:“倘若他筑基,豈不是在‘仙途’,登臨此方絕頂。”

  “他已經是了。”

  法修說道:“此人多年前就已經煉氣圓滿,由于拿不到筑基丹,就一直疊加,法力早就深不可測,這次邙山祖脈,他因為經脈受到煞氣侵蝕才沒有親征,否則的話會容易許多。如果不是此人有兩把刷子,你以為宗門為什么會跟他合作,而不是收服?”

  “真是想不到。”

  武修仰天道:“在這種靈氣匱乏的地方,還會有這樣一名天才。”

  也就在兩人閑聊間,一名太監攙扶著一名年邁官員,和他們擦肩而過,徑直去往萬壽宮了。

  內閣首輔嚴良在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來到涼亭外,在馬扎上坐下,喘息許久之后,才發出蒼老的聲音:

  “想不到。

  “在糧草耗盡的最后關頭,陳三石竟然能夠絕地反擊,還突破到傳說中的武圣之上。”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隆慶皇帝幽幽吟誦:“何止是蠻族,就連西齊賊人,也要懼怕白袍,朕得此良將,實乃社稷之大幸。

  “兩年前才封狼居胥。

  “如今又陣斬兵仙,拿下邙山祖脈。

  “嚴良,你說說該如何封賞?”

  “臣以為。”

  內閣首輔嚴良說道:“應該重重封賞,直接封為‘魏國公’,昭告天下,讓全天下人都知道皇恩浩蕩,對白袍恩典如山。然后,就可以宣他入京,在京城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進行正式的封賞。”

  “這件事情,就由你安排吧。”

  隆慶皇帝說完,緩緩閉上雙眼。

  嚴良立即起身告退。

  “嚴閣老。”

  黃鴻邊走邊說道:“調令下去以后,倘若陳三石還是跟上次守孝一樣,找各種理由推脫呢?如果來硬的,邊境可是還有十幾萬大軍,他暫時還是統帥。”

  “黃公公,你還是不懂人心啊,督標軍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擔心。”

  嚴良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吃力:“首先,督標軍上上下下的文官武職,都是朝廷安排的人選,就算是當初糧草耗盡,投敵的也是一小部分,絕大多數人對朝廷還是忠心耿耿的。

  “其次,才經歷過一場生死大戰,督標軍的將士們好不容易才從閻王爺手里撿回一條命,又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背上‘反賊’的稱號,再次陷入生死博弈的局面?

  “最后。

  “老夫把話說難聽些。

  “就連洪澤營,陳三石能不能完全掌握住,都還很難說,別忘了,楚仕雄等人都是你我二人親自精挑細選出來的。”

  “還是嚴閣老考慮的周到。”

  黃鴻問道:“那接下來具體怎么安排。”

  沉吟過后,明明從來沒有指揮過戰事的嚴閣老,卻是走出一步步哪怕比起兵仙韓湘都不遑多讓的棋,他不急不慢地說道:

  “沒記錯的話。

  “如今有兩批仙師在趕往邙山的路上,讓他們負責傳遞調令,就以讓陳三石養傷為借口卸下他的帥印,還是交給童曉初來掛帥。

  “然后,再派仙師去涼州,他的家眷還在涼州,不可能不聽話。

  “東慶撤軍以后,我大軍也撤回涼州,以防萬一。

  “做好這一切后。

  “才是下圣旨,調他進京。

  “如果他還是不從。

  “就只能來硬的。

  “也不要怕他動手,一旦殺了太多北涼軍,他也就失了人心,難以成氣候。

  “如此安排。

  “應該在幾個月之內,就能把他調到京城來。

  “一旦來到京城,有陛下親自坐鎮,他就等于是沒有爪牙的老虎,這個‘忠臣’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他沒得選。”

  “嚴閣老安排縝密。”

  黃鴻發自內心得贊嘆道:“即便是棄文從武,領兵打仗,想必也是一把好手。”

  “呵呵,老了,馬上就要連青詞都寫不動了。”

  嚴閣老補充道:“還要,三府的事情要做干凈。”

  “這個嚴閣老放心,咱家會辦利索的。”

  邙山。

  又是兩個月過去。

  陳三石等候調令的同時,也沒有忘記修煉。

  幾個晝夜不眠之后,他重重放下龍膽亮銀槍。

  數十日下來,他竟然是沒能再洞開下一尊景神。

  武道步入真力境界之后,修煉的難度就會再次指數性的增長,畢竟再進一步,就是相當于法修的筑基境界。

  法修筑基,都足夠組建一個修仙家族,確實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之事。

  根據記載,哪怕是修行天賦上乘的武道修士,真力初期入中期,也需要五到十年,若是有丹藥輔助的話會快一些。

  而修煉武道的丹藥、材料等也鮮少有人售賣。

  至少,陳三石在大澤坊市沒怎么見到。

  武道因為耗費資源、不增加壽命,沒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更不要說達到一定高度之后還會斷絕前路。

  “真力境界。”

  陳三石腦海中,不禁想起在魚龍集內遇到的白家。

  白家便是武道家族。

  他們每代人都能夠有真力境界坐鎮,肯定是有獨特的辦法,例如丹藥之類。

  正好,抽個時間把對方需要的真武丹煉制出來,完成交易的同時拜訪一下。

功法:吞火決.煉氣三層  進度:355/800

  陳三石來到三層之后,一階下品丹藥“黃龍丸”的藥效也越來越低微,后續也該煉制中品的“清靈丹”了。

  除此之外,各項法術的修煉,他也沒有落下。

術法:萬劍天來.二階  進度:587/2000

  法術:厚土決(精通)

  進度:218/1000

  技藝:射箭.圓滿(破限三階)

  進度:(516/2000)

  修煉完畢。

  陳三石就在山野之間找了塊空地,拿出儲物袋,“嘩啦啦”倒出來一地的戰利品。

  戰事結束后,光是儲物袋就到手十二個之多,若是讓外人看起來,簡直比修仙界的劫修還要劫修,簡直像是修仙界的山大王。

  其中最多的都是中品法器,又以飛劍居多,各式各樣,有九成九新的,也有破破爛爛的,奇形怪狀的也不少。

  飛行法器也很多。

陳三石挑挑揀揀,最后把一片葉形飛行法器收入到儲物袋當中,準備留到將來自己用,剩下  的東西回去也可以給凝香她們挑一挑。

  丹藥方面,倒是有幾顆清靈丹,再高品階的則是沒有。

  畢竟品級越高越珍貴,修士們一般買了之后都會吃進肚子,來到東勝神洲之后又沒辦法修煉,連攜帶的必要都沒有。

  再然后。

  就是功法。

  宗門修士的功法都禁止外傳,身上也不會攜帶。

  但是散修例外。

  陳三石從在西齊先鋒軍殺死的老年修士手里,找到兩套功法。

  一本《金元術》,可惜只有煉氣期功法,他的火靈根提升完畢之后,早就是筑基之后了,用不上。

  另一本《御劍訣》,不管什么靈根屬性都能夠修煉,主要適用于劍修,也沒什么用,不過好像可以給小呆瓜。

  要說陳三石最感興趣的,還是韓湘留下來的一套符箓之術,名曰《真符典籍》,里面有整個一階的許多種符箓畫法,甚至還有一些材料和符筆,有時間就可以開始學習。

  技多不壓身。

  在不影響修煉進度的情況下,修仙百藝自然是學到的越多越好。

  剩下的亂七八糟,比如韓湘的棋盤、鄒虎的神威金剛環之類的。

  陳三石也都收起來,要實在用不上的話,到時候找個機會去黑市里統統賣掉,又是一筆不小的靈石收入。

  整理完東西,也恰好天亮。

  他就準備下山回軍營。

  也就在這個時候。

  青鳥帶著信封落手臂上,是來自京城的密信。

  陳三石緩緩打開,待到看完信紙上的內容之后,明明修煉火行呼吸法的,渾身上下卻透著股陰冷。

  這是四師兄房青云的回信。

  只有短短六個字。

  “先歸家,后謀事。”

  但是沒有否定,已然說明一切。

  他在前方搏命,后方沒辦法援助便罷,居然還要插刀子,把他連同十幾萬大軍,一起坑殺在官渡!

  而目的。

  陳三石想都不想,就知道是什么。

  筑基丹!

  這些修士打生打死,不就是為筑基丹嗎?

  當時的情況,眼看著官渡就要支撐不住,京城那位十有八九是擔心沒辦法從升云宗手里要到好處,于是就出賣掉他們,來跟落葉谷換筑基丹。

  一如云州十日!

  陳三石不得不帶著兄弟們和數萬百姓從鄱陽一路逃亡。

  他又被賣了。

  在這曹楷的眼中,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個人“內帑”,需要時候,就拿出來換取自己的修煉資源。

  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

  這次突破筑基需要筑基丹,下次再遇到瓶頸,還不一定需要什么大藥呢!

  荒謬!

  哪怕是家里養的一條狗,死了以后正常人也會傷心不已。

  更何況。

  他們在前方賣命!

  “轟!”

  真力翻涌。

  烈焰灼燒。

  信紙化作灰燼。

  陳三石瞳孔也泛著紅光,許久之后才熄滅,邁步下山,回到城內。

  他估計。

  不久之后。

  自己就會被卸掉兵權,換成更多修士來接管邙山軍伍。

  而且西境糧草不足。

  陳三石在這里,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來。

  當初如果把塢城的糧食留著,會遭到西齊大軍的瘋狂反撲,食物可比恐懼更容易引起困獸之斗,所以才燒掉一半,來把戰損降低到最低。

  少死一個,是一個。

  最關鍵的一點。

  孫璃、陳云溪,以及督師府上上下下將近百號人,還在涼州啊…

  師兄說的對。

  先歸家,再謀事。

  不出所料。

  陳三石才回到軍營,就看到趙康迎上前來:“大人,又來了兩個‘仙師’,手里還拿著兵部的調令。”

  “我知道了。”

  他坦然的進入城內。

  作為中軍大帳的宅院門前,監軍太監郭奉節早已經等候多時,他的身后還站著六名修士,俱是圓滿之境。

  其中。

  有王竣、曲元象…

  剩下四人,都是戰事結束之后才陸續趕到的。

  其中有兩個,一人超過煉氣十二層,估摸著有十四層,另一個是真力初期的武修。

  “冠軍侯陳三石聽令!”

  監軍太監郭奉節尖銳刺耳卻又格外洪亮的聲音響起:

  “冠軍侯陳三石西征首功,戰事圓滿,即刻繳納帥印,率領本部兵馬回涼州休養,等候京城封賞,立即動身,不得延誤。”

  “臣遵命。”

  陳三石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從儲物袋中拿出帥印,遞交過去。

  郭奉節遣小太監用托盤取走帥印,然后掛著笑容說道:“陳督師還等什么,快快收拾一下,準備動身回涼州吧。朝廷這是知道你在塢城之戰中受傷,讓你好好休養呢。

  “而且咱家透露一句。

  “這次立下大功,陳侯爺不久之后,就要變成國公爺了。”

  “是么?”

  陳三石淡淡道:“那在下就告辭了。”

  看著白袍遠去之后。

  監軍太監郭奉節朝著修士們拱手,恭恭敬敬地說道:“另外,需要兩位仙師跟著他們一起回涼州,不知道誰愿意去?”

  “那破地方?”

  曲元象喝著道友從修仙界帶來的靈酒,醉醺醺地說道:“去那干什么?”

  “監軍。”郭奉節回答道。

  “啥是監軍?”曲元象問道:“是不是就是管著他們的?”

  “正是。”

  郭奉節如實說道:“監軍就算是看著他們的人,而且必要的時候可以…總之,只有各位仙師有這個能力。陛下說了,愿意監軍的仙師,賞五百塊靈石。”

  “嘿,還不少。”

  曲元象打了個酒嗝兒:“行,再過去玩玩。”

  “曲師兄。”

  王竣將其拉住,眼神示意拒絕。

  “五百塊靈石,能買不少丹藥呢,不要白不要!”

  曲元象不以為然。

  “我和他一起去吧。”

  王竣說道:“我不要靈石。”

  “仙師哪里的話,只要愿意去的,都有靈石。”

  郭奉節安排完畢:“今夜洪澤營就要離開,那就請兩位隨陳大人一起去準備吧。”

  “曲師兄,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王竣跟在后面:“你難道看不出來,氣氛有問題嗎?”

  “能有什么問題?!”

  曲元象喝著酒,含糊不清地說道:“這一趟殺來殺去,最后好東西都讓姓陳那小子收進兜里了,我還不能掙點靈石?”

  提到此事。

  他就來氣。

  當初陳三石一來掛帥,就說什么要把他軍法處置,用他來立下馬威,簡直是欺人太甚。

  戰事結束之后。

  大部分儲物袋也都到陳三石的手里。

  曲元象只收集到幾個窮鬼的破爛,簡直是虧大發了。

  他恨不得找個機會偷襲,把白袍一劍刺死,然后把所有儲物袋都收走。

  只可恨,執行宗門任務,實在是規矩太多!

  當天黃昏時分。

  陳三石就率領洪澤營的將士們,陸陸續續離開崇明府。

  “老朱,走了!”

  牢房內。

  趙康打開大門,扯著渾身纏滿拖鏈的朱仝往外走。

  “走?”

  朱仝張望道:“去哪?”

  趙康和劉金魁對視一眼,互相十分默契地唉聲嘆氣起來。

  “你…”

  朱仝怔怔地說道:“你們兩個這是啥意思?”

  “我這里還有壺好酒。”

  劉金魁從腰間摸出一個酒葫蘆:“快喝吧,喝完上路了。”

  “上路?”

  朱仝的神色頓時有些頹然,但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沉聲道:“我知道了。”

  “唉,老朱,你實在是太沖動了!”

  趙康使勁拍打著他的肩膀,說道:“不管怎么說,那廖方也是侯爺,連圣旨都寫好了,馬上送到地方,結果被你一個千總殺了,實在是保不住啊!”

  “可不是么。”

  劉金魁與其一唱一和:“大人也保你來著,結果連帥印都被卸了。”

  “怨我!”

  朱仝奪過酒葫蘆,一口氣喝個干凈:“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連累大人!”

  見他這樣,趙康忍不住調侃道:“你不怕死?”

  聞言,朱仝猛地把酒葫蘆砸在地上:“怕個屁!再給我一條命,我還是要砸碎那廝!你們就在這里動手吧,別磨蹭了,總好過死在其他人手里。”

  “真是個憨貨。”

  劉金魁搖搖頭:“行了,逗你的。”

  “逗我的?”

  朱仝問道:“不是要殺我?那是要去哪?”

  “仗打完了,回家。”

  半個時辰之后。

  洪澤營將士就離開邙山,朝著涼州城開拔。

這一戰  洪澤營的將士戰死五千。

  但是后來攻打塢城的督標軍精銳愿意留下,所以還是滿編狀態的一萬五千人。

  這一萬五千人…

  只怕從最初開營到現在,已經換了足足一半的新面孔。

  “狗日的,仗才打完就趕我們走,一口氣都不讓我們喘,還著急忙活地把帥印收走,這是卸磨殺驢啊!”

  汪直坐在黑風馬上,罵罵咧咧地說道:“有種的,以后打仗別用我們洪澤營。”

  “以后不會了。”

  陳三石淡淡道。

  “不會了?”汪直有些沒聽懂:“什么意思?”

  “以后。”

  陳三石一字一頓:“沒人能再指揮我們了。”

  汪直品味出其中的意味,神色頓時變得憤怒起來:“真是朝廷干的?”

  在得到默認之后。

  他數次按捺住掉頭去京城方向的沖動!

  “先回涼州吧。”陳三石說道:“然后再做打算。”

  “成。”

  汪直頷首。

  兩人商議間。

  夕陽西下的古道之上,又出現兩匹快馬。

  不是別人。

  正是在大澤坊市結下緣分的魏玄夫婦二人。

  “老魏?”

  陳三石勒馬而停:“你們不回坊市,留在這里做什么?”

  “不回去了。”

  魏玄釋然地說道:“血契任務完成,懸賞也都已經拿到,老夫我年紀大了,再回修仙界,這輩子恐怕也沒辦法突破到真力境界之上,所以就打算留在這里休息一陣子。我想去陳小兄弟的涼州做客,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只是…”

  陳三石正色道:“在下直言,最近多事之秋。”

  “嘿!你這人,老夫好歹也和你算是在戰場上過命的交情,去你那里住兩天都不愿意?莫非你們東勝神洲的人,都是如此摳搜?”

  魏玄根本不等對方拒絕,就和妻子一起騎著馬,和他并肩而行:“放心,我們兩個不會給你拖后腿的。”

  聽到后半句話,陳三石頓時了然他的意思。

  魏玄提到過,他曾經也鎮守一方城池,說是江湖人,但也算是朝廷的領兵之人。

  今日卸帥。

  又派兩名修士監軍。

  魏玄只怕是察覺出異常來,想要跟著一起,要是有什么情況的話出手相助。

  好一個大俠!

  江湖中倒是真有義士。

  只聽得魏玄繼續說道:“上次你殺了陸伯欽之后,畢竟是執法堂搶我東西,他們也怕面子不好看,影響坊市的生意,所以就又補償給我一顆景神果。

  “拿到邙山之后,我夫人也得到一顆。

  “我二人是數十年的武圣,積淀已久,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也能突破到真力境界。”

無線電子書    從箭術開始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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