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落黃葉,枯樹枝丫禿。
尚云芳雖是練武之人,可他傷勢還未完全好轉,仍在將養階段,所以穿的衣服是注意保暖的皮襖,可動作并不臃腫。
將手中的盒子遞給陳苦,說道:
“我藥王堂有大大小小丹方、藥方,共一百二十四張,最珍貴的一張丹方,叫做‘五行大還丹’,乃是一張‘六品丹方’,對應著第六境武夫…”
陳苦點頭,道:“弟子聽說過,據說這一顆五行大還丹,不僅能起死回生,而且有療治一切內、外傷及增加功力之效,一顆丹藥,就可得三十年的氣力灌頂…”
“起死回生是夸張了,生死有命,壽數乃天定,若想打破生死,非得是自身逆天而行,踏入傳奇之境界,非一顆丹藥可以為之。”
尚云芳先是否認了最假的‘起死回生’的說法,又道:
“但療治大部分內外傷勢,增功三十年氣力,卻是不假,只可惜,自藥王堂創立至今,百五十年有余,也就當年的藥堂祖師爺成功煉制了出來,一次成丹九顆,在我整個藥王堂當中,就算是大掌柜,畢其一生,也只能服用一顆,外人休想得見,更別提外售了。”
“連大師傅也沒有資格得到一顆?”陳苦好奇問道。
尚云芳搖了搖頭:“若是早五十年,或可能行,但時至今日,五行大還丹的數量,大抵不會超過兩顆,甚至有可能只剩下一顆…”
陳苦明白了。
寒風吹臉,陳苦在院子里聆聽教誨。
尚云芳緩緩說道:“跟你說這個故事,原因也很簡單,歷代藥王堂中人,能夠煉制出來五品丹藥來,卻無一人能再煉制出祖師爺的那顆六品丹藥,這就是一代不如一代的悲哀…所以,我才一定要找一個天賦根骨都勝于我的。”
陳苦看著手中的盒子,小心問道:“這盒子里的丹方是?”
他還沒自戀大膽到,盒子里會是那張六品丹方。
“我屠解院當中有二十四張百獸丹方,數量上雖然比不過其他兩院,但質量上絲毫不差…”
尚云芳指著陳苦懷中的盒子,說道:
“這是一張一品的七血丹的丹方,以三種妖魔血,四種大補猛獸血,一共七血,再佐以七種髓、七種骨,一共二十一份獸藥。”
陳苦打開丹方一看。
七血丹。
一丹之中,取黑靈鴿血六兩三錢兩分五厘、鐵角鹿血八兩七錢六分一厘,藍羽鷹血五兩…虎血十斤、豹血十斤…
虎髓、牛髓、鹿髓、牛髓…
穿山甲骨、象骨、豹骨…
陳苦記下了這份配比。
“制藥煉丹,最重要的就是配比,少一厘多一分,影響藥效,不能成丹,還是小事,有些藥性互相沖突,差的就是那么個平衡…一旦打破平衡,不成丹,反倒成毒了。”
尚云芳對陳苦說道:
“這七血丹所需要的二十一種原材,我都給你分別準備了二十一大份,你現在跟我進屋里來,自己一個人,自己研磨,打粉,配置,最后配上十顆丹的材料,我看伱配的失誤有多少,若能有一份能完美控制份量到任何一項,我們今天就可以嘗試煉丹。”
“嗯,那我先去配藥了。”
當陳苦成為弟子之后,制藥房對他便不再是雷池禁地,他這大半個月內,也經常去觀摩藥師制藥…
但,卻從來還沒看過丹師煉丹。
顯然,丹師這種身份在藥王堂內,大多幾乎都是秘密保護的人物,不輕易對外界公開信息姓名,隱姓埋名。
連陳苦現在都不知道具體為藥王堂煉丹的丹師,都是哪些人,只知道他們確實存在著,平常就是普通的師傅,甚至有可能是后廚顛大勺的大師傅。
身份保密。
不僅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安全,也是為了保證藥王堂的丹方機密,不會被有心人盯上,綁架,然后泄密。
所以,涉及到煉丹的事宜,更不會去藥房抓藥,都是私下里秘密授予。
而煉丹閣那個地方,更是有一半護衛院的高手白天夜里守護著。
走進了尚云芳的屋子內。
地上一共十四個罐子,七個大袋子,袋子里裝的是虎骨,豹骨這些…
罐子里裝著的,有的是經過炮制后的血粉,有的則是新鮮的血液…
旁邊還有小稱,以及一些研磨的工具。
尚云芳看著陳苦蹲在地上,他則坐在太師椅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打算慢慢等。
陳苦便在地上開始了分揀,炮制,研磨,一點一點的按照丹方里的配比,小心翼翼的稱重,因為沒有現成的七血丹給他參考,他就只能將靈娥變掛了上去,讓自己的精神更加專注,確保不會出錯。
精神力加持之下,陳苦又換上了金睛雕的眼睛…
憑借著,可以自由調控的視力,能夠在最細微的地方,區分出完全適量的血、髓、骨。
尚云芳給了陳苦一天時間。
一邊坐著喝茶,一邊也在觀察著陳苦,覺得是不是時間有點緊張了。
畢竟,要讓丹藥的配比絲毫不差,這是個精細活兒,要慢工出…
還是一共十份。
就算是他在當年第一次煉制這丹的時候,也是足足配了三天三夜,才勉強配出不出錯的一份而已。
但他又期待陳苦,更夠比自己更出色。
尚云芳很快就發現了陳苦的不對勁。
“等等…他這…”
他一沒留神,看到陳苦把骨頭碾碎成粉之后,就開始了配藥。
那份認真投入的專注,還有紋絲不動,穩如泰山的手指和藥匙,詭異得很,竟仿佛讓尚云芳看到是自己已故的煉丹師傅在配藥…
他的師傅,藥王堂一位已故的五品丹師,曾成功煉制出了三種五品丹藥來,一生更是掌握了藥王堂六十門丹方,整個人就是活脫脫的鎮堂之寶。
但,老人家早已經故去黃泉三十年了。
一個恍惚。
尚云芳竟好似重新看到老師傅在這里配藥,那么穩的手,那么認真專注的神態,像是整個人都入神到配藥這件事上去了。
讓他不自覺的就開始恍惚回憶當年自己還是個小學徒的時候,在藥房里配藥的回憶。
老年人常思既往,回憶泛黃。
忽的,陳苦的聲音驚醒了不知陷入回憶多久的尚云芳。
“師傅,我配完了,十份,您看看,好像沒有出錯,十份都是可以用的。”
尚云芳微微回神恍惚。
“哦,配完了…”
他便微微起身。
忽然,
抬頭,似聽錯了般,看向陳苦:
“你剛說什么?十份?都沒出錯?”
尚云芳不可置信,都覺得自己耳朵壞了。
但見陳苦微微側身,讓開了背后的桌子,只見桌子上一共放了十個大罐子,十份七血丹的原料,都在其中了。
尚云芳其實已經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丹味兒,但還是立即到了十個大罐子面前,一一看去。
只見十個大罐子當中,已經是十盆藥漿,血色上面浮著一層淡淡的金色。
“這,竟然都是黃金比…”
尚云芳不可置信,這正是七血丹配比完美的狀態下,才能呈現出來的黃金比,只有這樣,煉出來的七血丹,才不是血紅色,而是淡淡的金紅色。
才能配叫做“丹藥”。
“你,你怎么做到的?”尚云芳激動的嗓音震顫。
陳苦含蓄的說道:“就,精神專心一點,眼睛看得仔細一點,手再輕一點,就分好了…”
誰讓他有雕的眼,犬的鼻,還有多出一個人的精神力呢。
“就這么簡單?”尚云芳喃喃道:“就這么簡單?”
此刻的他,再看向陳苦…
他這一身的東西。
徒不如師,留之何用?
徒強于師,留之何用?
他今年八十歲了,才終于收了陳苦這么一個弟子,內心里想著的就是能將自己的所有東西,都教給徒弟。
若弟子不爭氣,學不會,他的那些經驗和傳承干什么?只能帶進棺材了。
但若弟子比他還要強,他又留著干什么,恨不得拿東西追著喂,全都灌進去!
“走,我們現在就去煉丹!”
尚云芳只感覺全身上下的血都熱起來了。
第一次配藥,就能配出十份黃金比的丹藥,這完完全全就是天生的‘藥師’。
如果再能將這些黃金比的配藥,放入丹爐當中,提煉雜質,凝聚精華,采火精之氣,匯聚于一粒。
那藥王堂,豈不是要多出一個只有十七歲的丹師?!
尚云芳完全就是火急火燎的帶著陳苦帶著這十壇子原藥,來到了藥王堂最機密的煉丹閣,這里面有六個大丹爐。
開了最小的那個丹爐。
“煉丹最重要的是火,這丹爐下面用的火,不是普通的柴炭,煤炭,而是火山之中產出的一種‘火精石’,燃燒之后,可以最多燃十天,火力穩定…煉七血丹,需要文、武火來回七次,丹方上都有寫,在什么時辰用文火,什么時辰用武火…你來試試。”
尚云芳期待的道:
“把原藥都從這十個孔眼倒下去,丹爐里面千回百轉,最后能不能成丹,就看明天早晨了。”
陳苦照做。
然后,這個晚上,就在煉丹房內度過了。
尚云芳陪著陳苦,讓他注意丹方,在什么時候該扇火成武火,什么時候,該取火成文火。
第二天。
金雞報曉。
“好了,開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