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冰天雪地中,傳來一聲犬吠,姜離聞聲飛去,就見到地上的一處大坑中立著大鼎,旁邊有一只赤紅大狗蹲坐著。
它昂起頭,晃了晃腦袋,脖頸上帶著的一串玉符閃著光芒。
這只大狗自然就是嘯天了。
至于它脖子的玉符,則是此戰的戰利品道果。
雖然素女被打入了空間裂縫,廣力菩薩逃走了,但其余的敵人就沒那么好運了。彼時來不及收拾,且道果也沒析出,就任由他們的尸體落下了,不過姜離卻沒忘了這些戰利品。
他只是將舔包的工作交給了嘯天而已。
“干得不錯。”
姜離落到地上,怒搓狗頭,同時拿過串在一起的十幾枚玉符。
這一串玉符中主要還是上五品的道果,下四品的量產道果則是暫時存在嘯天的肚子里。
姜離一一感應,九位羅漢的道果皆在其中,還有云九夜的天仙白云子、姜別鶴的惠岸行者木吒、甘露太子金吒。
嘯天昂著頭,享受搓頭待遇,還瞇起了眼。
這搓頭舒不舒服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人認為它舒服,那就得表現出舒服,否則它可能就要不舒服。
嘯天吃三家都吃出經驗來了。
“做得很好,獎勵四品道果一個。”
正在享受搓頭待遇的嘯天猛地睜眼,不自覺地張大了嘴巴。
四品道果 沒有讓它多想,姜離已經輕輕抬手,掌心處出現了一只白色細犬的虛影。
道果哮天犬屬類妖契合條件犬類晉升儀式成為姜離的狗神通真君道兵、萬里追蹤、利齒兇鋒、遁形無蹤真君道兵清源妙道真君之道兵,功力和真君相通,肉身隨著真君祭煉而增強,且還能受到真君的功力加持萬里追蹤天地無極,萬里追蹤。可通過氣機來追蹤目標,不拘人、物利齒兇鋒仙犬修成號細腰,形如白象勢如梟;銅頭鐵頸難招架,遭遇兇鋒骨亦消。利齒堪比神兵利器,可破諸般不壞遁形無蹤藏身匿跡,來回無蹤 哮天犬這個附屬道果也是有信息的,甚至真要較真起來,這條狗的實力完全能爬到四品。
沒辦法,誰叫它是二郎神的道兵呢。
道兵便是特殊的法寶,實力的上限取決于主人,主人越強,道兵的實力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哮天犬本身的戰績也頗為醒目,曾經一口咬了齊天大圣的小腿,扯了他一跤,也曾咬下九頭蟲的一只頭。于封神之戰中,還趁趙公明不備,咬傷了他的脖頸,逼得駕虎逃遁。
當然,以上種種戰績基本都是偷襲,這條狗相當不講武德,多數都是配合著主人打襲擊,講究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不過,其殺傷力還是不弱的,尤其是那一口利齒,傷過孫猴子,重創趙玄壇。
前者那時候已經偷吃蟠桃和仙丹,煉成了金剛不壞之體,后者本身也是根腳非凡,雖無不壞體,但本身實力不弱于人。
嘯天接受了這道果之后,今后姜離與人相爭,也能讓人感受一下大圣的同等級待遇了。
“來。”
姜離反手一按,白犬的虛影就飛入了嘯天的腦袋,無形而有質的先天一炁也隨著道果的融入而灌進嘯天體內。
“汪”
嘯天瞪大了一雙赤紅狗眼,只覺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在身軀中,道果牽引著先天一炁,正將它給煉化。
道果正在將它煉成狗形法寶,成為類似大圜劍一樣的附屬物。
壞了,這今后給女主人報信的動作豈不是要瞞不過主人了大狗心中悚然。
而姜離則是瞇起了眼睛。
作為道兵,尤其是哮天犬這種道兵,只要姜離想,它便是連一點心理活動都瞞不過姜離。
所以,事泄了。
你這家伙,又背叛我。姜離有種殺狗的沖動。
萬萬沒想到嘯天這家伙竟然又開始吃兩頭了,背地里當了天璇的狗。
主人突起的殺機讓嘯天突然打了個激靈,一雙清澈的狗眼看向姜離,似是帶著某種單純的愚蠢,要讓姜離看到自己的無辜。
奈何這三姓家奴現在怎么都和清澈愚蠢搭不上邊,早就近墨者黑,被姜離給同化了。
迎著那雙裝無辜的眼神,姜離掛起一絲冷笑,讓嘯天的狗毛都炸起。
“汪汪汪那個小個子好像遇到了急事”
電光火石的剎那,嘯天鼻子聳動,剛剛得到的神通讓他察覺到了殷屠龍在移動,當即就伸出左爪,指著天空直叫。
姜離當即也收到了嘯天的心念,在送出哮天犬道果之后,他已是無需用自己的大宗師智慧去解讀嘯天的肢體語言,直接就能領會意思了。
“殷屠龍正在飛回玉虛觀”
姜離眉心處的豎痕閃光,鎖定了殷屠龍的身影,“玉虛觀出事了”
駕著風,帶著狗,姜離飛入了玉虛觀內。
嘯天在前方帶路,用萬里追蹤循著殷屠龍的氣機,在變化的陣勢中穿梭。
不多時,姜離就和嘯天來到了玉清殿前。
此時,玉清殿的大門洞開,殿內正有兩個道人在盤膝打坐,二人的臉上都有著疲色,更有難掩的怒意。
殷屠龍手托著一座鐘罩,內中真火熬煉著一股邪氣,顯然是已經成功收了何羅神的分身,但他并未因此而有喜色,而是繃著一張小臉,臉色陰沉得像是能結冰渣子。
而廣乘道人這位玉虛觀的觀主則是看著大殿盡頭的神像,不言不語。
姜離也看去,發現十三座神像中如今有六座還流轉著氣韻和仙光,比起之前的八座少了兩。也就是說,有兩個道果被取走了。
其中一座神像上的木鞭也消失了。
很顯然,這是道果失竊了。
并且,留守玉虛觀的應該還有申侯,如今卻已是不見了他的蹤影。取走道果的人會是誰,幾乎是一目了然。
姜離留步停在殿門,沒有過去多摻和別人宗門的事情,只是在外等著。
少頃,殷屠龍冷哼一聲,“我去把他追回來。”
火光自殿內飚射飛出,載著小道人的身影,呼嘯著沖過了玉虛觀的陣勢。
之后不久,廣明道人和另一個道人從殿中行出,向著姜離點頭見禮,然后便不做多言,喪氣地離開。
玉清殿中就只剩下廣乘道人一個。
姜離這才走入玉清殿內。
“申侯師弟背叛了玉虛觀,貧道沒想到他也是姜氏的人。”
廣乘道人看著并列的神像,幽幽道“他帶走了打神鞭,此物專克神屬道果,尤其是天庭體系之中的神屬,而大周天下的各地縣令、郡守,皆是地只。”
果然是打神鞭。姜離看著那座少了木鞭的神像,確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這神像果然是姜子牙的神像。
雖然姜子牙在封神之戰中表現的很菜,但在人道之中的地位卻是相當之高,被稱之為“兵家之鼻祖,軍事之淵藪”,乃歷代供奉的武神,另外還享有一系列的封號。
姜子牙的道果品級,該是不低的,就好比那儒家的大成至圣先師,都是典型的實力也許差,但道果品級高。
打神鞭配合姜子牙的道果,哪怕是沒人能容納此道果晉升,也足以對神屬道果造成極大克制,尤其當今大周的官員體系就是以神屬為主。
姜氏主家的目標,也許一開始就是打神鞭和姜子牙的道果,圍殺姜離都屬于次要的。
甚至他們還意圖以此來建立新的體系,取代大周舊有的官員體系,倒是謀劃深遠。不過 姜離看著廣乘道人的背影,輕聲道“申侯似乎提醒過廣乘道長。他說,若是姜氏主家當真選擇了佛國,那只能說明佛國高層中就有姜氏主家的人。”
“此事,貧道記得當時道友可是在玉虛觀之外。”廣乘道人聞言,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說起了當時的情況。
當時姜離剛度完雷火二劫,因定風珠而無法引動天劫,正在雪峰上療傷。
并且在廣乘道人和申侯談話時,周邊并無他人。
“只是視覺比較敏銳,外加通曉一點唇語而已。”姜離笑道,“一點小把戲罷了。”
以廣乘道人的境界,應該沒人施法竊聽或者偷偷接近,可要只是單純的視力好,那就不一樣了。
沒有一點氣機,也不會有神念的波動,只有樸實無華的視力,只要稍微注意點,只關注唇形而不關注其人,別被感應到視線的注視就行了。
最好的竊聽之法就是如此的簡單粗暴,沒有一點技術含量,直接用看的就行。
“而且,我給予道長的那道劍氣,道長應該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來了吧,”姜離接著道,“能夠窮究生克,不只需要智慧,更需要對元氣的理解,甚至可以說,需要對萬氣了如指掌。而當今世上,最有可能做到此事的便是我姜氏的氣墳。”
廣乘道人微微沉默,然后點頭,“確實如此。當年貧道和文殊交手時,沒能截取到其劍氣,且他在彼時也有所保留,以致于貧道都沒能看出端倪來。一直到道友將那道劍氣交給貧道,貧道方知內情。”
也正是因為這道劍氣的存在,文殊才對自己的暴露不感到驚訝。
他在來此之前,就已經默認廣乘道人知曉他的身份了。
文殊,便是姜氏主家的人。
“佛國文殊成名過百年,在百多年前佛國東傳佛法之時,他就已是三品,沒人想到他和姜氏有關。”廣乘輕嘆道。
“但是若無文殊接應,姜氏主家的人可沒那么容易融入佛國,如今海外的主家之人也不可能那么容易相信佛國,與其聯手。”姜離對此卻似不意外。
他在發現文殊和姜氏的聯系后,就已經有這方面的猜測了。
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矛盾,文殊如此針對姜離,不是因為他當真心眼小到那種地步,因為被姜離坑了一遍便不惜血本地出手,為此甚至還與廣乘道人對上。
這一切的根本,是因為他本身和姜離是敵人,不可調解的敵人。
就是不知那佛國的覺者知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系了。
“如果申侯當真泄露了秘密,那么他的背叛,是否又早已為人所知呢道長。”
姜離看著廣乘道人的背影,聲音變得悠遠。
如果申侯的背叛是已知的,甚至可以說他主動提醒了背叛,那么這所謂的“背叛”,怕是就要換一個說法了。
佛國和玉虛觀為敵多年,甚至玉虛觀的一個門人也死于佛國強者之手,三品道器都被奪走,化作了文殊師利菩薩。要是有機會能夠給佛國以重創,廣乘道人是絕對不吝于進行謀劃的。
“道果即是因果,我輩修行者容納道果,也在無形之中受到了因果的影響,貧道只不過是利用了這種影響而已。”
廣乘道人沒有正面回答,但他的話語卻是已經解釋了某些問題。
申侯容納了申公豹的道果,他如今離開玉虛觀,正是應了一樁因果,而接下來 姜離想想“道友請留步”的來源,不由為申侯如今的友方捏一把冷汗。
風暴的殘響還在雪原中徘徊,申侯乘著龍須虎,突破了一道道寒風,飛落到一片銀裝素裹的樹林中。
在一棵沐浴著佛光的樹下,他看到了文殊的身影。
文殊依舊是一襲紅色的華服,上綴著佛門七寶,凌空盤坐于蓮臺上,寶相莊嚴,自內向外散發著佛光,遍照諸方。
見到申侯前來,尤其是看到他手上的木鞭,文殊露出了一絲微笑。
“善哉善哉,雖是讓別鶴身亡,但這打神鞭,終究是落入了我等之手。”文殊豎掌道。
龍須虎落到地上,對著佛光露出了警惕之色,申侯翻身下虎,手握著木鞭,面容冷峻,沒了往日的不正經。
“他本來不用死的,姜氏本來也不需要背叛玉虛觀。”申侯用毫無起伏的聲音說道。
“貧僧本也無意背離玉虛觀,但奈何,造化弄人啊。”
文殊聽出了申侯的怨氣,笑容收斂,“甚至于貧僧當年因緣際會得到加入佛國的機會時,一開始是想著設法替玉虛觀取回被奪的三品道器的。可惜,最終這道器沒取回,反倒是被貧僧給容納了。”
“覺者親自提拔了貧僧,將改頭換面的文殊道果賜給了貧僧,然后在佛國諸菩薩的幫助下,貧僧順利晉升,并且立下了永遠秉持佛道,光大佛法的宏愿。就這樣,貧僧永遠留在了佛國。”
佛國內部實際上斗爭相當之激烈,但永遠維持在斗而不破的地步。因為佛國的菩薩都會以菩薩乘立下宏愿,秉持佛道,弘揚佛道,他們因此宏愿而壯大實力,也因此而不得背離。
文殊就是因此被綁在了佛國這條船上,并且他容納的,還是已經被改易了根本的文殊師利道果。
覺者親自出手,將文殊廣法天尊化為文殊師利菩薩,將這道果留在了佛國,也將容納此道果的文殊留在了佛國。
“背離的根源早就已經埋下,并且,打神鞭關系重大,廣乘又豈會愿意將它輕易交出”
文殊解釋著,也勸誡著申侯將心中的怨結放下,“貧僧知你心中有怨,但是如今姜氏既然以貧僧為首,就注定了和玉虛觀難以再聯盟。而且,玉虛觀無法助姜氏東山再起,但佛國可以。并且”
佛國,未必不能是姜氏的,或者說自己的。
覺者確實是厲害,當年輕而易舉地就埋下了姜氏和玉虛觀背離的根源,但他因為業如來而閉關數十年,對佛國的掌控已是大不如前了。
若你當真和業如來有關聯,那么佛國首座之位,貧僧也不是不可一坐。
文殊微微垂眸,掩住了眼神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