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雜著怨氣和狂熱的念頭飛入血紅窟窿,無論是針對黃天還是針對蒼天,都被一股腦地送入了同一處素白的云氣破壞了血洞的形體,三股力量碰撞,讓那血洞如同太陽隕滅般爆炸 一幕幕場景倒映在眼眸中,讓屹立在山崗上的白衣青年心生一種莫名的沖動,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讓這具身體的血液流動加快,忍不住想要出手破壞。
這種感覺,該叫憤怒。
然后,他突然面容一怔,臉上出現了波瀾。
“我”
“哪怕是舍棄了那部分殘渣,我也依舊免不了受到影響···不,不對,不該是我,是蒼天舍棄了那部分力量”
青年面色變化,只覺自己從來沒有這么不正常過,而越是發現不正常,情緒就越為不正常。
好半晌,似乎已經適應了如今的狀態,他才終于恢復了平靜。
“天若有情天亦老,這倒是一種難得的體驗。創出如此法門,便是放眼人族歷史,你也可列前茅。”
青年低聲說著,身影逐漸在風中淡化,“但是,不從道果上尋求精進,反倒是以功法為主,姬繼稷,你發現了什么嗎?”
另一邊,姜離正盤坐在一處山洞中,左眼中有光芒閃爍,頻率不定,時快時慢。快時,他的右眼的瞳孔就開始淡化,漠然無情,慢時,右眼就有了人性的色彩。
好半晌,那光芒閃爍的頻率終于穩定到一個平穩的趨勢,左眼的瞳孔顯露出來,一個又一個的卦象圍繞著瞳孔,形成八卦,周轉不息。
“天若有情天亦老啊。”姜離出聲嘆道。
血洞破壞時,姜離能夠感應到蒼天趁勢舍去了那部分被侵蝕的力量,其余兩位應該也察覺到了。
畢竟他們也都和蒼天有著或多或少的關聯。
然后,三人同時爆發,各自奪到了部分的蒼天之力。
姜離因為之前和蒼天同化,搶奪到了和自身相匹配的八卦推衍之能。不過也因此,他也遭到了這股力量的影響,出現了人性淡化的征兆。
也就是姜離有著因果集的鎖定,加上本身還修持天遁劍法和心魔秘劍,在反復嘗試之后,終于是壓下了影響。
不過這也讓姜離察覺到了人心墮天之法確實有效用。
若是當真讓太平教取得了天下,祭祀黃天,說不定還真能讓黃天徹底取代蒼天,將其吞噬殆盡。
‘甚至于,造天法儀也可能和祭天有關。’
姜離左眼中八卦轉動,做出推衍。
這蒼天之力,并非精氣神任何一種力量,也非是天地靈機,和五濁惡氣也搭不上邊。以姜離的切身體會,推衍之能更近似于道果神通,他的左眼就像是成了一種道器,亦或者說是外置處理器,能夠增強算力,還能減輕自己那驚世智慧帶來的負擔。
總體而言,算是有利的。
之所以說算是,那自然是還有負面影響,只不過是利大于弊罷了。
‘如此一來,我怕是要和大尊以及掌門兩方給對上了。’
姜離這般想著,放在膝上的雙手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對旁邊那個半躺著的贅婿施展雷霆一擊。
最后的三方碰撞令得敵我皆傷,無論是太平教人馬、還未被收走的難民,還是己方之人,都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天兵大半,鼎湖派的同門也死傷不少,要不是殷屠龍和申侯施以援手,說不定就全軍覆沒了。
作為明面上的五品,風滿樓也受到了重創,此時正和同樣身受重傷姜離一同被安置在這處山洞里療傷。
不過這只是明面上的。
實際上,姜離是為了要壓下蒼天之力的影響,外加還要進一步穩固肉身,才會在此。之前的碰撞雖然慘烈,三敗俱傷,但托太素之身和蒼天的福,姜離最嚴重的傷勢就是肉身崩解,現在恢復了,也就沒什么傷勢了。
至于風滿樓 他就算受重創,也不會是因為什么余波。
傷勢可能是真的,但受傷的未必是“風滿樓”,而是另一個參與者。
——大尊!
而現在,姜離發現自己可能要和大尊對上了。
若是身上這蒼天之力當真來自于伏羲道果,那姜離得此力,是不是會影響到道果的完整。且他們三人各自奪得了部分力量,天然就有了對立的矛盾點。
所以,姜離當即就露出了凜然之態。
“行了,別裝樣子了。”
一旁半躺著,靠在山壁上的風滿樓面如金紙,卻還是翻了個白眼,道:“現在你師父怕是時刻感應著你的氣機,你可比我安全多了。”
看起來,是姜離和他風滿樓獨處,而天璇則是帶著公孫青玥去收拾殘局,處理后續。
但實際上,這邊一有異動,某位愛徒如命的師父就會立即殺到,可能還會帶上其余的四品。
風滿樓若當真是大尊,以他現在的狀態,怕是也不好對付一個三品。宙光神通雖能倒轉時光,但若是連他身上的傷勢都倒轉了,那也無需隱藏了。
會隱藏,就說明這傷勢連宙光神通都不好處理。
“兄長何出此言?”姜離微微瞪大眼睛,做驚異狀。
“還裝傻,我就不信你們這一大一小兩只狐貍沒看出什么端倪來。”
風滿樓撐起身子,盤膝坐著,道:“事到如今,我也無需多加隱瞞了,不錯,我就是大尊”
姜離的目光鎖定了風滿樓。
“的手足兄弟。”他補上了后半句。
姜離:“”
你猜我信不信?
他是一點都不信,但風滿樓卻是一副自己信了的模樣,“你因為和我結拜,也和大尊有了兄弟關系,算是和我風氏結盟,如今更是有了伏羲血脈,說是我族之人也不過分。為兄再怎樣,都不會害伱的。”
姜離一言不發,只示意風滿樓繼續。
風滿樓則是微微一笑,直接語出驚人:“賢弟,你可知曉,早就在洪災爆發之前,陰律司就已經在梁州布下了五道輪回,吸收各地慘死之人的殘靈。如今梁州百姓傷亡之數難以估量,即便其中有殘靈被五濁惡氣給泯滅了,五道輪回怕是也少說吸收了過百萬的魂靈。”
“而陰律司這些年之所以不斷收集殘靈,除卻煉制陰兵以外,也是為了給土伯療傷。這般數量的魂靈,土伯便是傷勢再如何重,也能恢復了吧?更別說,還有”
“黃天。”姜離低聲接言。
從過往的線索來看,土伯該是遭了天譴,他十有八九和當年姜氏那位持有赭鞭的三品有關。而赭鞭,最終由掌門公孫棄在姜氏遷居海外之時取出。
換言之,土伯和公孫棄有所聯系。
如今公孫棄雖未真正奪取蒼天之道,卻也非是沒有收獲,若有他出手,土伯就是沒能得到洛書河圖,也完全可以恢復。
公孫棄完全可以用這個來拿捏土伯。
“是啊,黃天,”風滿樓輕笑道,“哪怕此戰擊退了那位,也依舊不代表贏了他。張指玄未真正出手,還有蜀王,他也可能和對方有聯系,讓大尊一直沒能找到人,若是陰律司此時倒戈”
后面的話無需多言,姜離猜都能猜到。
偏偏陰律司還真可能倒戈。
且不說姬氏本來就有人和太平教有勾連,就說對方現在可以擁有的牌,也完全可以拉來陰律司。
——蜀王。
若是他們掛著蜀王的名頭,那就不是造反,而是清君側,是奉天靖難了。
那就成姬氏自己人的內斗,陰律司無論倒向哪邊都說得過去。
甚至于——
‘公孫棄一直沒使用三品神通,沒暴露自己的身份,他這公孫家至強者、鼎湖派掌門的身份,也還是能做文章的。’姜離暗道。
相比較對方來,己方看似占優,但情況依然不容樂觀。
“我再送賢弟一消息,太平教的左路兵馬,已經被擊退了,乃是鼎湖派掌門大弟子云九夜,攜開陽長老以及上清派四品,再加上陰律司派人支援,共同擊退的。”
風滿樓接著道:“這消息應該很快就能送到此處了。”
姜離聞言,左眼中又開始閃爍起光芒。
“兄長當真是好口才,便是佛國的舌燦蓮花,都不及兄長之言啊。”
他不由如是感慨,然后直言道:“兄長是想聯合?”
他知道,這一次不是單純的立誓,而是真正的合作,是攜手并進,共同對付公孫棄以及其余的敵人。
“合則兩利,荒神教雖然名聲狼藉,但若有大尊相助,天璇也不懼那位天君再回鼎湖,而我風氏,也是可以順理成章地回歸的。”
風滿樓則是不疾不徐地道:“并且,關于賢弟替代姜氏主家,位列三公之事,雖有天璇同意,但我家那位以及一些皇室中人,其實也是有些顧慮的。有為兄在,可保證擺平此事。”
姜離這下是真的驚訝了,“兄長還能替長公主做主?”
“那是自然,”風滿樓一揮手,“休看為兄是駙馬,但真要有什么大事,賤內還是得聽為兄的主意。倒是賢弟”
風滿樓睥睨地看向姜離,一副“你行嗎”的表情。
“如此,小弟也代公孫家應下了,”姜離胸有成竹,“小弟也是有幾分話語權的,師姐諸事都依我,師父也是愿意聽小弟的意見的。”
“賢弟好能耐。”風滿樓贊道。
“哈,彼此彼此。”姜離謙遜地道。
兩人相視一眼,皆是哈哈一笑,自有一番英雄惜英雄的氛圍。
至于他們之后怎么辦,那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反正他們都認為自己有能耐獲得同意,也都知道聯手的必要性,共識已經達成。
既然已知勢在必行,那么順勢給自己爭幾分面子,也是理所當然的了。反正風滿樓認為這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姜離,輸人不輸陣,總不能在這種時候怯場了吧?
而且他自認為比起風滿樓來,自己說的話還是比較貼合實際的。
雙方表露了意向,達成共識之后,姜離便接著道:“張指玄未出手,可能對方還有后招,而我方則是戰力折損不小,小弟覺得,眼下有一事迫在眉睫,便是威懾各方。”
佛國、陰律司,乃至還有太平教,他們都可能攻來,尤其是佛國,被姜離借了后天人種袋,肯定不會罷休。也就是佛國三品未至,或者依舊受限于三品的潛規則,不好出手,否則先前那一戰,他們定然會參一手。
“賢弟的意思是”風滿樓眉頭一挑。
直覺告訴他,這位賢弟又在打鬼主意了。
姜離眼中的八卦轉動,道:“小弟之前得蒼天之助,眼下若是再顯露相同之氣象,當可震懾各方,可這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
他體內的真氣運轉,通過一尺之捶恢復的八炁早就彌補了消耗,自周身穴竅出體,匯聚成八重若隱若現的異象。
化八卦為太極,姜離已經知曉了三墳合一之途徑,但想要踏出第一步,卻非是一時半會兒能成的。
他需要一點幫助,而風滿樓,正好能幫他。
時間,姜離需要時間。
他需要時間梳理八炁,需要時間統合法門,也需要時間修煉。之前合化太極,是有蒼天之力助推,現在想要再來,就只能靠自己了。
而時間對于風滿樓···的手足兄弟大尊來說,最是不值錢。
風滿樓見狀,當即就猜到了姜離的需求,他頓時有點牙疼,心知這位兄弟是斷定自己的身份了。
“賢弟啊,有時候太過篤信某事,反倒會忽略背后的危機的。”
風滿樓帶著些意味深長的意思說著,點頭道:“好,我給你時間。”
說著,風滿樓伸出手掌,無數的黑白符號從掌中飛出,如周天星辰,排列出五行,陰陽,天地之象,剎那間,姜離感知中的世界加速了變化,物質運動加快,他的思維也在加速運轉。
時間,加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