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又一次朝會舉行。
陰律司一方暫時退出,紫微殿上不見幽王,二皇子一派的人也是偃旗息鼓。
至于大皇子那一邊,也是獨力難支,再加上太尉孟鈞繼續摸魚,是以這一次朝會進行得很順利。
總結來說,就是在以長公主姬陵光的領導班子堅強引導下,在姜司空的驚世智慧指引下,朝堂諸公一同向著國泰民安的美好盛世努力奮進,為大周再度偉大而奮斗。
國朝在經過天子臥病南苑,梁州大難,太平教造反的低谷之后,終于又開始走上坡路了。
我們的王朝正在蒸蒸日上。
長公主繼續監國,姜司空輔佐,攝理朝政,待天子回宮再行還政。
無論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現在都得憋著,至于其他宗室,看到陰律司落敗之后,就算有意見也不敢多提了。
姜司空雖未直接攝政,但到底是穩穩地坐住了權臣的位子,還有權臣三件套,一時間權傾朝野,出殿時都已經有不少官員主動跟隨了。
“姜司空,好生威風啊。”
姜離剛一出紫微殿,就聽到帶著點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他循著聲音看去,只見那失蹤了好幾天的好大哥倚著殿前的檐柱,一副久候的樣子。
周圍的官員見狀,很是自覺地行禮離開,給兩人讓出談話的空間。
這兩位如今可都是大人物,姜離就別提了,另一位如今也是夫憑妻貴,雖是形容贅婿的駙馬,但在長公主徹底把握朝局的情況下,誰也不敢小覷這位長駙馬,免得他晚上吹枕邊風,給自己小鞋穿。
至于風滿樓和大尊同族的身份,若有人有非議,新上任的宗正會很嚴肅的警告他,不利于團結的話不要說。
現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羨慕長駙馬端著的這碗軟飯。
要是再加上姜司空這個贅婿預備役,如今朝中最耀眼的兩個男性竟然都是吃軟飯的。
軟飯之道,恐怖如斯。
姜離待到其他人都走開后,走向風滿樓,先天一炁自發溢出,充塞周邊,鎖住聲音,然后······
“大哥又被嫂嫂給罰了?”姜離開口就是一個重磅問題。
風滿樓:“?”
在這一瞬間,風滿樓都開始懷疑姜離是否已經在易術上超過自己了。
“怎么可能。”
遲疑在心中閃過,剎那都不到的時間里,風滿樓就矢口否認,“我豈是那等懼內之人。”
夫妻間的事情能叫懼內嗎?那叫情趣。
反正風滿樓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懼內的,他要堅決捍衛自己的家庭地位。
姜離無視了風滿樓的否認,道:“你失蹤了幾日,定然是有你的打算,可現在未見波瀾,只能說明你的打算落空了。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長公主能夠制止你了。所以,你被她懲罰了,還是跪火蓮?”
完全不管風滿樓的否認,就認定他遭重了,這讓風滿樓少見地感到棘手。
而且,不是因為察覺到什么痕跡,也不是通過易術,而是推理出情況,并且從姜離的話語中,還能知曉他已經猜到了一些事情······
這小老弟是越來越厲害了。
不過這種事情比起身為男人的尊嚴來,就不值一提了。
無論如何,他風滿樓都不是懼內之人。
所以風滿樓果斷趁機轉移話題,道:“厲害,竟然能看出為兄的計劃。不過為兄也不是故意不歸的,主要還是李伯陽那老道太難纏了。”
“道君!”姜離正色起來。
姜離果真如風滿樓之意,略過了懼內的話題。
“道君”李伯陽,他就有這樣的重量,讓姜離直接撇下看樂子的心態。
一百年前,在雍州先敗姬繼稷,壞其肉身,又去往佛國阻覺者,還促成了業如來的崛起。這一連串的耀眼戰績,甚至讓道君隱隱有冠絕當世的趨勢。
姜離現在也不過是四品,雖有越級之力,但相比較起至強者來還是差得遠,更別說這位可是有敗至強的戰績的。
姜離可不敢小覷道君。
“是啊,老道不講武德,三個打我一個,為兄可是好不容易才擺脫了三清元神。”
風滿樓一臉感慨之色,“這老道,論道行,可謂當世第一,又有‘道蒞天下’這樣的流氓神通,無論誰對上他都不敢說有十足的勝算,甚至他現在還創出了九天蕩魔真訣,論功力也不弱于人了。”
‘你可沒資格說人家神通流氓。’姜離撇了風滿樓一眼,心中忍不住嘀咕。
當世六位至強有多強,看姜離這位四品至強就能大概估計了。
功力、道行、功法,都是一等一的強,沒有短板,而且道果神通是一個比一個無賴。
天子與國一體,論功力無人能比,在三品至強者之中也是獨枳一樹,一力降十會的典型。若是在全盛時期,并且還是處于神都,復數的至強者來了都拿不下他,可謂是先天立于不敗之地。
大尊的宙光神通,更是將耍流氓演繹到極致,縱橫天下這么多年,開辟妖神教到處攪屎而無恙,可見其含金量。
大尊如果沒有宙光神通,就算他不晉升二品,也有大片的三品來圍殺他。
還有覺者,洞悉因果,高深莫測,也是個狠人。
至于業如來,能夠觀想出一個洞天福地掛在腦后,能容納火宅佛獄眾人,也能直接砸人,誰看了不說一聲流氓。
這年頭沒個流氓神通,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至強。
風滿樓還在毫無自覺地說著“道蒞天下”的流氓程度,完事后不忘補一句,“既有天君作亂,又有李伯陽那老道當攪屎棍,為兄就算有心幫襯賢弟,也是雙拳難敵四掌啊,所以便想著讓賢弟快快增強實力,你我兄弟齊上陣,打得這兩家伙滿地找牙。”
你幫我增強實力的方式就是讓我容納天子道果?
姜離冷笑道:“我是不是還要謝謝大哥啊?”
“那倒不用,”風滿樓一揮手,“畢竟事沒成,等什么時候事成了,再謝為兄也不遲。”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身,看向遠方離去的百官,似笑非笑地道:“下一次,就無需為兄幫伱了。”
姜離也轉身看去,目光落向大皇子和二皇子兩派系的人身上,尤其關注太尉——也即是孟家的老家主孟鈞。
土伯敗退,論武力,是長公主和姜離這邊占據絕對優勢。并且,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還在五品,就算有天子道果在手,也是無法晉升的。
要是此時放出了天子,并且取回了天子道果,那就會出現一個相當尷尬的局面——只有姜離有資格容納天子道果。
實力不占優,又沒法絕地反擊,那就只能忍了。
等到大皇子和二皇子任意一人晉升四品,這些人才會再度開始反抗。
并且到那時,仙后和天璇的合作也該結束了。
大尊只需要在他們試圖解封天子時放一下水,就能給他們反抗的機會。到那時候,姜離就算不搶天子道果都不行了。
無論是天子,還是容納天子道果的下一代天子,應該都容不下姜離這樣的權臣。
“到時候,賢弟若有心,為兄愿意鼎力相助。”
風滿樓留下意味深長的話語,就要離去。
到那時候,可不只是朝中的這些人,還有太學祭酒,他也會涉入其中啊。
風滿樓很是期待彼時的場面。
留下這話后,風滿樓轉身就走,那灑然的背影是一點都見不到計劃失敗的沮喪,自有一份從容在心。
姜離最見不得這種裝逼的人了。
于是乎,他開口道:“元希之前和嫂嫂見過,說要感謝嫂嫂牽紅線。我深以為然,擇日將拜訪兄嫂,再度致謝。”
風滿樓的灑然氣質憑空消去。
姜離直接道出天璇的本名,那是演都不演了,直接告訴風滿樓,紅線牽成功了。但是,風滿樓一點都不覺得驚喜,反倒有種驚嚇的感覺。
他完全可以想到,長公主在被道謝時心中燃燒著怎樣的怒火,這是當面跳臉的。
眼下長公主的火氣是過了,但姜離再度上門,那就是別怪火氣又升騰起來了。到時候,風滿樓這個出謀劃策之人的下場是可想而知。
“呵呵。”
風滿樓發出了一聲干笑,然后沉默少頃,道:“為兄定當掃榻相迎。”
這個時候要是向姜離服軟,不就相當于說出自己懼內嗎?
風滿樓是個體面人,他不能這么不體面。
何況他之前可是親口說出自己不是懼內的人的。
所以,風滿樓還是直接離開了,帶著男人的體面。
“果然,無論怎么不要臉的男人,在涉及家庭地位之時,都是要面子的。”同樣不要臉的姜某人如是感嘆道。
這方面,他是相當有發言權的。
區別是姜某人并不需要強要面子,天璇在這方面是相當給自己男人面子的。
否則的話,哪怕姜離在某方面再生猛,天璇非要壓姜離一頭,他也沒轍。師徒間斗來斗去,那是師門傳統,也是情趣,而不是當真要把對方踩在腳下。
至于公孫青玥 紙老虎那是真的不太行。
說著,姜離又為風滿樓默哀了下,然后看著已經要出皇城的官員背影。
‘等待時機嗎希望你們的時機快點來到,別讓我都晉升三品了,還要欺負四品的弱者。’
他心中頗有閑情地想著,從始至終,無比從容。
另一邊,太尉孟鈞回到了自家的府邸。
朝會時一直低眉垂目的孟家老家主回了家,就如蘇醒的巨龍般,也不見如何作勢,便換了氣質,不怒自威。
他屏退了下人和迎來的家中子嗣,獨自一人來到府中一處別院。
這里偏僻清凈但不荒涼,綠樹成蔭,剛入春就已是生機盎然,沿著小道往前走,還能看到湖光山色。
孟府占地極廣,這座別院中甚至有空間人為布置了一座小山,依著一片大湖,山清水秀的,實乃府中最佳之地。
在大湖之畔,建著一座精致的水榭。孟均沿著路行到水榭中,就聞琴聲回響,似高山流水,恍如天音,又有青鸞振翅,于湖面上翩翩飛舞。
水榭中有竹簾垂下,隱約可見一女子在簾后撫琴,還有一衣著華美的婦人,正在添水煮茶。
孟均認識這美婦人,她正是蜀王的正妃,也是昆虛仙宮的四宮主。
那撫琴女子,雖不見其面容,但多半也是仙宮的宮主之一。
而仙后此時則是背對著孟均,正憑眺望,觀湖山之色。
“長公主已是開始控制朝局,其勢已不可擋,老夫雖然盡力穩定人心,卻還是無奈有些人見勢不妙,選擇歸附。”
孟均慢吞吞地說著,言下之意是相當不妙。
而這,便是他按照仙后所言行事的后果。
若是不依仙后之言,太平教之亂也許還不會結束,朝中也是依舊僵持,而不是現在這般一面倒。
“撐過些時日,自會緩解。”
仙后淡淡說著,清冷的聲音帶著高高在上的孤傲,但對時局卻是了解得很是透徹,沒有不識人間的無知。
“佛國東傳佛法,江南之地,多有世家子弟拜師上清,此二者足以讓姬陵光和天璇難以全面整合朝局。待到佛國退離,本宮也將完成晉升儀式,屆時,便是你等的時機。”
仙后晉升時,天璇必定會插手。對于這一點,仙后萬分確定。
她們二人明爭暗斗多年,可不會因為暫時的合作而化解所有矛盾。
若仙后成功晉升,天璇必遭報復。
對此,天璇也該是清楚的。
屆時,天璇出手,神都這邊必定會缺少戰力,到時候就是大皇子圖謀天子道果的機會了。
而神都生亂,也是給仙后制造機會。
“本宮親自作餌給你們制造時機,你的外孫才有染指天子之位的可能。所以再多的不滿也得給本宮忍著。”
仙后淡淡說著,言語的清冷和淡漠,讓孟均忍住了繼續勸說的想法。
他本是想要訴苦,好讓仙后出面,別讓長公主那邊太過分,好減少損失。
可惜仙后并非不通政事,她對于朝局也有相當充分的了解。
所以,就只能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