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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回轉神都,申侯再出

  兩刻鐘后,戰局終于宣告終結。

  遁甲陣勢簇擁著公孫青玥到來,她一手拿著無字天書,另一只手則是握著一桿幡旗。殘破的旗面上繡著一個人形的蝗蟲魔神,正是蝗神的幡旗。

  “我那位世叔從未親身到來,他一直都是以這類似身外化身的手段來行走,真身應該還在封地。”

  公孫青玥一邊說著,一邊召出寶蓮燈,給姜離療傷,但看她的神情,似乎對于姜離的慘狀并不是太過在意。

  好吧,又是一個認為姜某人在釣魚的人。

  明明是枕邊人,竟然這么信不過自己,明明自己向來是以誠待人的。

  姜離思前想后,得出結論,這絕對不是自己的問題,是師姐的問題,看來有必要作為師公給師姐進行一頓棍棒教育了。

  隨后,一陣細雨飄來,雨師元君現身,墨門的大匠師龍岳亦是邁著步伐行來。

  龍伯巨人那龐大的身軀隨著行走逐漸縮小,到了近前時,已經變成了近丈高。雖然對于常人來說依舊是很高了,但至少算是處于相近的尺寸了。

  再之后,太學明少微也來了。

  他雖是對付蝗神的主力,但本身卻處于大軍之中,蝗神的旗幡都是公孫青玥收拾的,明少微的到來也是慢了一步。

  “老夫無能,沒能截住那上清派的魏元舒,還請恕罪。”龍岳聲音低沉地道。

  先前那上清派的長老被逼得飛行離開,撞上了墨門的布置,若是談無為不反水,親自主持機關布陣,倒是能困住他,然而談無為背叛了墨門,跑去晉升了······

  上清派作為法修大派,內中飛遁逃脫的奇門妙法可謂是數不勝數,一旦被得了空暇,想要遁走并不難。

  龍岳能夠在戰中看出對方的身份,叫出真名,已經是盡力了。

  他說恕罪,實際上不是為沒能攔住魏元舒,而是為那反水的談無為。只是因為此事終究是丟臉皮,龍岳自然不好細說,反正在場的人都知道詳情。

  “白蓮圣母之事,墨門亦是受害者,大匠師無需自責,”姜離搖頭道,“而且,到底是我們贏了,不是嗎?”

  說話之時,姜離觀察其余人,發現他們竟然都對自己的傷勢熟視無睹,這······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姜離得出這么個悲傷的結論。

  而龍岳聞言,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言。

  這一次撇開最后的談無為晉升,確實是一場大勝。太平教已是注定覆滅,哪怕其余各州還有余孽,也掀不起什么風波了。

  生死簿就在公孫青玥手上,回頭找個陰神讓其晉升,然后直接把那些小卡拉米都給抹了壽元便是。

  現在的關鍵,是梁州。

  “連連遭遇天災人禍,如今還有瘟疫橫行,不知要多少年,梁州才能恢復一點元氣啊。”

  姜離說著,看向明少微,“太樂令,太學那么多士子,可有愿意前來梁州一展抱負的?”

  沒有過多的試探,就只是這么普普通通的詢問了,卻讓明少微心中一震。

  只因姜離這詢問,他竟是覺得理所當然,仿佛姜離就是能夠替梁州做決定一般。并且,姜離直接問上太學,怕不是已經看出了太學祭酒讓鐘神秀來此的用意。

  ‘經此一戰,姜離在朝廷中不光是站穩了腳跟,甚至已是踏上了風頭,已是成勢矣。且他心思莫測,適才那一問,我甚至有種當初朝見天子時的莫名之感······’

  明少微心中下意識地出現想法,心知姜離已是越發莫測,又在心中有些啞然,‘太多心了,天子道果之缺陷姜離也知,他應當不會為此道果而舍棄未來。’

  就是沒有天子道果,姜離也能夠成為三品至強。

  明少微可以這么斷定。

  而在另一邊,太學既然要給鐘神秀鋪路甚至進一步廣傳儒學,就少不了插手梁州之重建。

  就算現在拒絕,之后還得想辦法加入進來。

  “濟世安民,本就是我輩該有之擔當,太學當盡全力重建梁州。”明少微應下此事。

  “甚好,”姜離當即拍板,“背叛的梁州刺史蕭西涯,也交予閣下處理了吧。”

  梁州刺史蕭西涯,親自下令下開城門迎太平教入首府,可說是梁州淪陷的開端了。在太平教即將覆滅的當下,此人是必然要處理了。捉拿此人的行動交給太學,也說得過去,只是這樣一來······

  明少微眼神怪異地看了下姜離,總感覺這位姜家主如今都還未正式上位,就有權臣之風了。

  說起話來就像是下一任梁州刺史由太學來定一樣。

  別說是他了,就連姜離自己都覺得自己畫風有些偏差了。

  “咳。”

  姜離戰術咳嗽,道:“太平教雖是平定,然黃天卻是始終未曾現身。諸位也該對黃天的身份有所猜想,知曉其神通廣大,姜某的意思,是需要繼續追索黃天,無暇顧及其他,只能讓太學多擔待了。”

  相比較起這邊的旁枝末節,黃天那邊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梁州的重建固然利益巨大,甚至能夠借機安插官位,但于姜離來說,也就是那樣了。

  無論權力、勢力,想要變現都將訴諸于暴力,而姜離現在便是手握暴力的人。未來,他的重心也會在這方面上,其余的都是次要的。

  與其想著忙這忙那安插人手,倒不如多吃幾碗公孫家的軟飯,那樣反倒更為輕松。

  得到這個回復,明少微和龍岳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當下二人便是告辭離去,一者是糾集太學的人手,處理梁州之事,另一個則是要趕緊去向矩子匯報情況。

  他們走后,姜離和公孫青玥同時看向雨師,然后親眼看到雨師元君那輕薄面紗下的容顏出現了變化。

  姿色天然而清雅,眉若彎月,清眸璀璨,如湖水般深邃,比之先前的容貌竟是還要絕麗三分。其年齡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正值風華正茂的歲月,和天璇相若。

  這也算是女修的基本特點了。

  男性修士若處高位,多數會以四十左右的中年形象示人,凸顯威嚴之余也顯露穩重成熟,以定人心。也不乏一些人喜歡任由時光在臉上刻下痕跡,如普通人般容顏老去。

  而女修,無論是十八歲,八十歲,八百歲,基本喜歡將容貌保持在二十到三十之間,絕不扮老。

  這位前天璇長老自然也是如此。

  這么些年來,姜離也就只見過談無為這么一個女修任由容顏衰老,現在連這唯一的例外也沒了,談無為也變年輕了。

  “果然是羽流長老。”公孫青玥笑道。

  公孫羽流雖然離開宗門多年,但其形象還是以影像的形式留在宗門之中,作為公孫家的未來家主,公孫青玥自然不覺陌生。

  不過雨師卻是不喜道:“還是稱我為元君吧,雨師也行,長老什么的,平白將人給叫老了。”

  至于名號,說實話,已經很多年沒被人直呼其名了,先是當了幾十年的天璇長老,又做了幾十年的雨師元君,早就習慣了類似稱呼,本名反倒是基本沒用上。

  雨師元君說著,眉目生波,看向側面,“仙后,遇上熟人,不出來見見嗎?”

  不知何時,淡渺的云氣出現在雨師所看的方向,隨著她的話語,白衣高雅的仙后從中行出,淡漠的眼眸看向雨師,少見地露出波動。

  “原來是你,難怪當年會與天璇聯手。”仙后淡淡道。

  看她這模樣,顯然還是沒能攔下觀世音。

  談無為晉升為三品,破空遁去,自然也會相助觀世音脫身,仙后雖強,也不好攔下兩個三品。

  不過看仙后的模樣,并無甚惱意,這心境倒是不俗。

  “仙后看上去似乎對多出一敵人不怎么在意啊,”雨師狀似揶揄般說道,“就不怕本座也晉升了三品,再阻你道一次?”

  “因果已定,你已無法制衡本宮了。”仙后神色淡淡,依舊不為所動。

  ‘因果嗎’姜離在一旁聞言,心有所動。

  按理來說,四品是不可能成為三品的阻道之敵的,本身實力就有偏差,仙后完全能凌駕于四品之上。奈何當年天璇牽頭,聯手其余兩位敗了仙后一次,以實打實的戰績定下了因果。

  沒有抹去這因果,就算仙后的實力超過了三人,也依舊無法奠定自身女修之首的地位。

  同樣的,現在雨師和長公主皆已認輸,新的因果定下,就無法再阻仙后之道,除非她們再敗仙后一次。

  西王母道果的判定方式,就是建立在因果之上。

  見仙后神色淡淡,雨師便知自己是動搖不了她的心神了。相比較當年,仙后如今的心境勝出不知多少,當年奏效的手段,現在怕是不好用了。

  思及此處,雨師便收起了試探的心思,轉向姜離問道:“你說要去尋黃天,可知黃天現在何處?”

  “當在神都附近。”

  姜離一邊收起甲胄,一邊變化衣著,掩去了傷勢,然后說道。

  他一口斷定,顯然是早有把握。

  “師父都沒聯系師弟?此地連番激戰,兇險異常,師父應該時刻關注才是,”公孫青玥露出異色,“她到現在都沒聯系師弟,看來神都那邊確實是出變數了。”

  雨師:“?”

  為什么天璇沒聯系姜離,就是神都出變數了?

  要聯系的話,難道不該是聯系公孫青玥這個繼承人嗎?難不成公孫青玥在天璇心中的地位還不如一個贅婿?

  雨師不懂。

  雨師大為震撼。

  離開鼎湖派和公孫家的這些年,似乎出現了一些了不得的變化。

  以雨師元君對天璇的了解,此中必有蹊蹺。

  ‘師姐這小心眼的,現在就開始為報復埋伏筆了。’姜離見狀,心中暗道。

  他敢保證,公孫青玥的那句話絕對不是失言,而是刻意泄露,這是想給天璇上點強度啊。

  ‘她這是覺得自己又行了啊。’

  心中失笑之余,姜離打算不做任何干涉,只輕咳一聲,看向仙后,道:“仙后也是要往神都一行吧,可是要同行?”

  孟家的立場出現偏移,還是因昆虛仙宮而起,于情于理,仙后都該去神都孟家一趟。另外,她估計也是要和天璇見一面,商量接下來的對佛國事宜。

  姜離的猜測倒是沒錯。

  “你倒是膽子夠大的。”

  仙后聞言,看著姜離說道一聲,隨即輕輕搖動素色云界旗,“若是不怕本宮出手,本宮也不介意捎你等一程。”

  話音落下,云氣彌漫,將眾人一同包裹在內。

  梁州,岳陵城。

  梁州刺史蕭西涯在城墻上來回徘徊,時不時看向遠方,以往梳理得干干凈凈的白須打結了都無心思顧及,衣衫也是有些骯臟。

  自從開戰以來,蕭西涯便一直守在城墻上,遙望東林方向。

  雖是相隔甚遠,但彼處戰勢之激烈,還是讓蕭西涯能夠勉強感應到氣機的激烈變化。

  尤其是那影響千里之地的劇震,更是讓蕭西涯面色慘變。

  在那時,他就感覺不對,到后來瘟氣似開始流散,更是令他心生不祥。

  “刺史大人。”

  一個校尉慌慌張張地跑上城墻,給蕭西涯的心神再添陰霾。

  “神像,城中的神像裂了。”

  蕭西涯身軀一震,雙手都開始發抖。

城中供奉著太平教四神、巨靈神以及張指玄的神像,一旦供奉對象出現情況,與其建立聯系的神像就會  “天亡老夫啊。”蕭西涯悲聲道。

  早知太平教如此,當初還不如死守到底,或者棄城也行。

  無論怎樣,都好過現在。

  一時間,絕望之感涌上心頭。

  作為地祇,蕭西涯離開梁州的話,那就是一普通老頭。可要是留在梁州,朝廷的清算到來,那就是必死無疑。

  普通老頭在這紛亂的世道中難以生存,保留實力則是必死無疑,兩者基本都是死,讓蕭西涯心生絕望。

  他都想著干脆自盡算了,可仔細想想,都已經為性命放棄了這么多,現在再自盡,未免不值得。

  于是蕭西涯打算潛逃。

  好死不如賴活,就算沒了力量,也可能還有機會活著。

  想到這里,蕭西涯就要去換一身普通的衣服,離開岳陵城再說。

  也就在這時——

  “蕭刺史請留步。”

  一個道人遠遠呼喚一聲,騎著老虎乘著風飛來。

  他手上,一桿古樸的木鞭正流溢出一絲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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