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春入秋,殺生入滅。
生機有多強,殺滅之時的威能就有多大。
此招雖為劍式,但不拘泥于劍,姜離以三尖兩刃刀順天地之生殺,刃光所制,便是金風襲來,天候瞬變,赫然是從三月的春季化為了金秋。
狂風襲來,萬類凋零,無數道或真或假的影子在金風之下泯滅,無支祁真身顯露!
他正在這道刃光之前。
霎時間,自然演化之殺伐便映入無支祁的一雙金睛之中,那如自然循環般的大勢令他毛發豎起,頭顱兩側噗嗤噗嗤地又長出了四只耳朵。
在姜離的殺勢之下,無支祁現出了六耳,以火眼金睛洞察軌跡,以六耳察聞八方,手中金箍棒一反先前的狂暴,舞出玄妙的軌跡,像是一縷鴻毛,又重如泰山。
“鏘!”
三尖兩刃刀和金箍棒強強碰撞,就見刃光被長棒架住,刃芒摩擦著金箍棒前刺,從無支祁的臉側劃過。
他擋住了這自然循環的一擊。
無支祁一雙金睛燃火,金箍棒上積蘊著排山倒海的力量,渾身都散發出雷鳴般的聲響。
本就是大妖之軀,又具備了金剛不壞之身,無支祁之體魄確實如他所說那般,儼然有超出四品的趨勢。此時他架住這正面的刃光,身形不動,硬受那萬類凋零的金風。
任憑風勢如刀似劍,斬在其身,都碎了個七零八落,連毛發都不動分毫。
擋下這極具殺勢的一擊,無支祁身形開始暴漲,就要進行反擊。
然而,三尖兩刃刀也在此時爆發沖天煞氣。
由春入秋,殺生入滅,乃是循自然之理,但到了生機凋零之時,此招卻還未勢盡,反倒是衍生出更極端的破滅。
都天神煞!
天空陡然變得陰沉,如末日降臨般,三尖兩刃刀上神煞爆發,壓下金箍棒,姜離轉刃橫掃,直取無支祁首級。
這一擊若是得手,無支祁就要以脖頸來試試都天神煞的威能了。
他當即就是身形一幻,就要故技重施,再施展變化,孰料就在這時,一道赤影突然纏上了無支祁的左腿,銳光乍現,落在小腿上。
無支祁全心應對姜離,且這道赤影來得詭秘莫名,竟是遭了創。
“嗚!”
赤紅的大狗神出鬼沒地出現,一嘴巴咬上了無支祁的小腿,那利齒竟是將金剛不壞之軀咬破了少許,有兇煞惡氣通過牙齒注入其中。
那是風災、火災、兵災之氣,更有都天神煞。
嘯天乃是姜離的狗形法寶,而既然是法寶,那經受主人的力量灌輸,也是完全沒問題的吧。
災禍之氣奈何不了無支祁,但都天神煞可就不一樣了。哪怕只是咬破一層皮,這涂了神煞的狗牙也還是讓無支祁的變化出現了遲滯。
霎時間,三尖兩刃刀在金箍棒上摩擦出大片的火星,直落在無支祁的脖頸上,破滅萬象的都天神煞爆發——
“轟!”
三道金光突然在無支祁的脖頸上出現,其中一道金光迎上了三尖兩刃刀,就見金芒撞神煞,當空震蕩開一道金色的漣漪和狂烈的煞風,無支祁的身影虛化做一道金光,倏然一閃,挪移出數百丈之距。
嘯天的狗嘴因為失去了目標,上下頜碰撞,發出一聲金鐵交擊般的響聲,三尖兩刃刀則是橫空掃過,留下了一道深邃的痕跡,如同天空受了傷痕。
而在無支祁原來所在位置,一縷金光徐徐飄散,內中一根金色的毫毛隨著金光一同泯滅。
“救命毫毛······”
姜離淡淡道:“手段不少。”
這顯然是孫行者的道果神通,被無支祁用在了此處。否則的話,都天神煞這般掃過去,無支祁就算是不死,也要遭重創。
金剛不壞之身確實厲害,但姜離的都天神煞也不差。
且在先前的交手中,姜離摸透了無支祁的氣機,又布置下了嘯天這一手,可謂是占盡了先機。如此優勢之下,卻在緊要關頭被無支祁脫身,不得不說一聲可惜。
逃離了險境,無支祁凌空一個翻騰,半蹲在浮現的祥云上,忌憚異常地盯著站在龍首上的姜離,同時不忘掃過那條偷襲的狗。
“竟然與狗聯手,當真是不要臉,”無支祁齜牙咧嘴地嘲諷道,“暗藏殺招,真真陰險。”
“不要臉?陰險?淮水真神也是老江湖了,怎么還這么天真。嘯天可是孤的道兵,和兵刃毫無區別。你一人在此,孤會帶著嘯天對陣,你便是千軍萬馬在此,孤也可只帶著嘯天應對。”
對此,姜離只是微微一笑,還以顏色,“至于暗藏殺招······這大概就是有腦子和沒腦子的區別了。沒腦子的淮水真神只需要一個勁地攻殺就行了,孤這有腦子的需要考慮的就多了。”
說話之時,姜離輕輕動了動腳,示意應龍追擊。
雨師有些不滿地晃了晃腦袋,但還是張開雙翼,引得天象變化。
姜離實際上故意漏了雨師這個戰力沒說,甚至此刻正在暗自動用心魔秘劍,試圖誘導無支祁暫時將注意力集中到一人一狗上,忽略雨師的威脅。
既然遇上了,可不能讓這只猴子就這么走了。
不過無支祁先前已經吃了注意力過度集中的虧,此時可不會再踏入同樣的大坑。火眼金睛盯防著姜離之余,六耳也在察知八方,將雨師元君的動向,乃至飛島上的眾人都納入感知之中。
也是在這時,無支祁突然咧嘴一笑,“千軍萬馬······這可是你說的。”
這只猴子的話音落下,天風呼嘯,一條白龍破空而來。
八部天龍廣力菩薩!
對方的援軍來了。
姜離頓時殺勢暴起,腳下的應龍亦是呼嘯而起,風雨雷電霎時從空中傾瀉而下。
“嗷!”
白龍咆哮著飛掠過無支祁的下方,同樣是載著他飛起,一道道佛氣隨著龍騰而飛旋,化出道道龍影,和風雷碰撞。
雙方同時駕龍沖鋒,風雨雷電和佛氣轟然碰撞。
佛國修行者皆是凝練身外法相,論總體的力量絕對要勝過其余的修行者,但雨師元君的應龍變已是大成,更駕馭風雨雷電四神道果,論力量絕對不下于廣力菩薩。
應龍和白龍當空撼撞,余波分裂天云,令得蒼穹俱震,兩股驚天大力硬碰硬地撼撞,蕩起的波瀾化作狂潮,席卷天穹。
風雨雷電同時轟擊在白龍身上,應龍怒嘯,沛莫能御的力量令得白龍渾身劇震,鱗甲間爆出了血氣。
正面的撼撞,無疑是雨師更勝一籌。
而在雙龍之上,姜離已是覆上了銀色甲胄,念動間,心外物化施展,軍神五兵中戮亡戈、斷生矛一同顯化,都天神煞破滅萬方,所過之處一片混沌。
但也就在這時,受創的白龍張口,吐出一道金光。
“阿彌陀佛。”
就聞佛號聲響起,另一股雄渾的佛氣顯現。
天眼清晰地看到了一尊菩薩法相閃過,和一個黑衣僧人化為一體。那僧人取下身上斜挎著的念珠,向著破滅之煞擲來。
“阿彌陀佛!”
更為宏大的佛號從九顆成人拳頭大小的念珠中發出,如烏木般的色澤蛻變為金質,內中隱隱現出了輪廓。
這九顆念珠,赫然是九顆髏首。
毫無血肉的骷髏首級本該顯得陰森,但在此時卻是莊嚴神圣,帶著一股沛然佛氣,那氣機至精至純,源源不絕,帶著一種天生的慈悲和宏大,竟是頂住了姜離的都天神煞。
“髏首?”
姜離的天眼落到僧人身上,八卦之相運轉,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絲如流沙般的氣韻。
“該不會是金身羅漢吧?”
說金身羅漢也許陌生,但說到沙悟凈,那就萬分熟悉了。
取經四人組中,唯獨沙悟凈最慘,被封了個金身羅漢,雖然前面加了個金身二字,但依舊是羅漢果位,和佛陀果位的猴子還有唐三藏那是絕對不能比的,甚至連菩薩果位的小白龍都比不上。
不過若是單論羅漢這一層次,金身羅漢·沙悟凈道果可謂是頂尖中的頂尖,乃實打實的五品頂級道果。
眼前這僧人在五品時,容納的應該就是此道果,而他所扔出了念珠······
要是姜離沒猜錯的話,這八成就是唐三藏前面九世被殺之后留下的首級所化了,且觀其氣象,很有可能是真品。
九顆念珠所散發的佛氣精純到四品都不足以具備,硬是能和都天神煞相抗,更兼姜離洞察到對方的一絲根底,使得那個猜測被姜離所落實。
‘好好好,感情你們這還是一個組合。’
‘一個孫悟空,一個小白臉,還有一個沙悟凈,取經五人組來了三個,這是要和姜某人來個三英戰呂布嗎?’
姜離心中思量之時,都天神煞撼擊佛氣,心外物化所擬造出的軍神三兵撞散了念珠,卻也讓自身再難支撐,崩散于無形。
沛然的氣浪直接震飛了欲要偷襲的嘯天,也讓姜離直面金箍棒的重擊。
無支祁身上都帶著金光,已是從白猿變成了金猴,只見他縱起金箍棒,蕩空直擊姜離天靈。
“吃俺一棒!”
“有這么容易嗎?”
姜離直面天柱般落下的金箍棒,雙手運轉元炁和煞氣,天地都似在此刻化作黑白。
“皇極經世,以元經會。”
黑白太極之形在身后顯化,隨著姜離雙手一擴,恍如無窮無盡的黑白之氣彌天極地地擴張,將天地都染成黑白之色。
“以會經運。”
天柱般橫落的金箍棒初時迅猛,直如山傾,卻在那黑白之氣下越來越緩。
整個天地都似淪為了姜離的領域,他與天地共生,與萬物為一,一重又一重的力量纏繞在金箍棒上,連消帶磨,令其逐漸凝滯。
哪怕是對方有了強援,想要擊敗姜離,也依舊非是簡單之事。
當金箍棒減緩到極致之時,姜離運轉玄功,就要······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身后的空間突然塌陷,顯化出一片虛空。虛空中有無數的白蓮盛開,一道又一道虛幻的身影在白蓮上高頌著經文,禮贊著無生老母的慈悲和威儀。
一襲白衣的談無為從虛空中步出,一指點來,指尖凝聚出純凈的白光,化作一個鑰匙一般的形狀,破開了黑白之氣凝滯的領域,直點向姜離的后心。
道果神通·破邪顯正鑰。
就在姜離和無支祁三者共斗之時,在他全力出手之刻,三品的談無為突兀現身,一指襲殺。
“談無為!”
飛島上的墨門矩子墨玄空幾乎是立即就有反應,墨色的身影一閃,化作一道凌厲的鋒芒,貫空而來。但在同時,赤紅色和水藍色的神光交錯著顯化,分分合合,如一個漩渦般扭轉了空間,牢牢吸攝牽扯住墨門矩子的身影。
“施主,請留步。”
同樣是一身白衣,卻顯得柔和而慈悲的觀世音從空中降下,離合神光交錯扭轉,牽制住墨門矩子的支援。
襲殺,牽制,兩者明顯是有備而來。在姜離和無支祁等人交手之時,佛國的兩位三品已是布下了無形的大網。
姜離的靈覺在瘋狂地提示著危機,甚至連許久沒有產生作用的福神如意都在刺激著他的情緒。
危機是如此的明顯,如此的劇烈,以致于難以對三品層次的襲擊起預防作用的玉如意都有了效果。而天眼則是在談無為出現的瞬間就已經察覺到了她,卻難以對現在的局勢起到什么幫助。
太突兀了,襲擊來的是如此的突兀,更掩蓋了天機,甚至都沒讓姜離產生心血來潮。
說時遲,那時快,談無為坍陷空間,一指的光芒之下,短暫的空間連千分之一個剎那都沒堅持住,她的眼中浮現出星光,倒映出姜離的背影,看著那白光將姜離給貫穿。
‘這便是未來。’
談無為心中低語著,指尖白光點在了姜離后心上。
黑白之氣被洞穿,太極之形被貫穿,姜離的身體被擊穿。
白光向內收縮,接下來······
‘他的身軀將要塌陷成虛空。’談無為心中道出隨后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