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家族長老輩,后來的敵人,到現在 他將要成為一個死人。
哪怕其本體還在,鼎湖派前任搖光長老呂天蓬,也已經要死了。
姜離的話音落下,三尖兩刃刀再度推進,刃尖從呂天蓬身后刺出,都天神煞彌漫全身。
哪怕是能夠擁有神農之相,御使軍神五兵,呂天蓬也不可能無視神煞的兇戾。僅是瞬息間,本就傷重的身軀就被神煞絕滅了生機,甚至還要順著某種無形的聯系攻入另一端。
呂天蓬身后,一只巨大的豎眼出現,但黃天的力量卻未顯化,只是投射出一道虛影。
在那瞳孔中,一道影子映出,近乎透明的眼眸和姜離對視。
然后——
三尖兩刃刀再刺,刃尖貫入了豎眼之中。
那道虛影都還來不及多言,就被姜離給泯滅。
隨即,姜離的視線越過了呂天蓬,看向遠方的巨靈神和雷神電母。
“不好!”
巨靈神當即發出一聲低呼,罡勁透發。
而遠方的姜離則是身形一變,從肉身變成了光質的結構,光影一轉,竟是瞬間出現在近前,其速之快,令得三人都難以捕捉痕跡。
“巨靈崩天捶。”
巨靈神突兀抬手,粗壯如山峰的拳臂向前搗出,罡勁一漲又一縮,前方的空間出現了扭曲的弧度。
一道劍光便在此時出現,凌厲的鋒芒剛撕裂出微末的黑隙,就被罡勁強行壓住,巨靈神之拳便一擊轟在了劍光之上。
“當!”
金鐵相擊般的聲響傳蕩,那道劍光之后,姜離的身影乍現,依舊保持著法天象地之軀的他從劍光中抽出一口劍器,揮動間,數百丈長的劍氣如江河般橫天落下。
但巨靈神亦是身現無儔之力,雷霆在雙眼中跳動,形成兩個雷印,拳勁外放,從內斂的壓縮轉變為極端的霸道,轟然炸響的雷音震動半空,一股生殺予奪的意志浮現,本就龐大的拳鋒恍如能充塞天地。
“轟!”
拳劍相接,罡勁與劍氣震蕩,空氣連連炸爆破,周邊斷裂的山峰再遭重擊,猛地晃動。
巨靈神的力量比之先前強上了數倍都不止,一股磅礴之力隔空傳入其身,化作雷勁爆發。
正面的拳鋒強行接住了劍光,巨靈神目光一凝,萬雷自其身轟出,霹靂電光形成了雷水,化作了浪潮涌向前方。
“走!”
他一聲斷喝,龐大的身軀倏然向后一撤,從數十丈高低變成了近丈,與雷神電母同時退走,化作霹靂電光破空而去。
與此同時,山谷中的神像上有氤氳神光席卷而出,彌漫周邊,那在余波下幸存的太平教教徒們突然就如遭神力灌頂,氣機大盛,不少受了重傷的都回過氣來。
但還不等神光完全擴散,一道劍光辟開了雷水,掠空而過,釘在了神像的眉心處,也將內中的香火給牢牢封鎖,不使其外泄。
姜離的身影從中行出,天眼遠照千里,鎖定了掠走的霹靂電光,卻又緩緩黯淡下來。
‘能和我交手,看來是張指玄騰出手來了。讓他們逃過一劫了,不過這香火信仰卻是休想逃走。’
姜離的目光落在那神像上,視線停留在淡化的蒼穹異象之中。
公孫棄到底是沒向姜離出手,他選擇了離開,只是他能走,這神像中的香火卻是不好走,最終只能被姜離給壓住。
并且,呂天蓬死后,他所持有的軍神五兵也都落入姜離手中了。
‘這個招呼,算是打好了。以風滿樓那攪屎棍的性子,此刻定然已經選擇開戰,大舉進攻,說不定都已經和太平教的人馬短兵接觸了。可惜’
姜離搖了搖頭。
哪怕是事前雙方未通氣,風滿樓也絕對能夠抓住這個機會,攪屎棍要是不懂得把握時機,那也枉費那天下第一攪屎棍之名了。
但是很可惜,敵方亦是早有準備。
破開大行山脈,溝通兩州氣候,強行改變一州之地的天候,如此手段,姜離也不得不稱一句大手筆。
眼下瘟氣出現,很快就要迎來爆發,己方想要一舉奠定優勢那是不行了。
‘以瘟疫為兵,果決至極,狠辣至極,但是,我的心也未嘗不狠,真要是戰局有變’
姜離的目光落到地面,看到那些殘存信徒的仇恨目光,輕輕揮手。
颶風席卷,清洗了殘余的生靈。
論心狠手辣,姜離又何嘗弱于人,只不過是看需要不需要而已。
數十丈高的身軀緩緩變回了原形,輕輕招手,將呂天蓬的尸體和軍神五兵攝來,姜離踏空而行,走到那神像的頭頂,將那依舊在躁動的香火給強行鎮壓。
雷光閃耀,電蛇在天空中躍動。
張指玄手持著九節杖,立于一處山頭,氣機鎖定著前方出現的身影。
“墨門矩子。”他沉聲道出對方的來歷。
“太平教主。”
戴著寬大斗笠的墨門矩子一襲黑袍,如同一個江湖浪客,一只手按著腰間的長劍,給張指玄的稱呼給予回應。
在這等關鍵的時刻,張指玄本是要回去坐鎮,穩定人心,卻被墨門矩子給攔住。
原本是打算讓巨靈神拖住姜離,自己即刻返回,可現在也不得不改變計劃。
墨門矩子的名聲流傳不算廣,在三品中是比較低調的人物,但既然成了三品,就無人會簡單。墨門矩子這一關,不好過。
“你想要阻本座?”張指玄沉聲問道。
“兵對兵,將對將,張教主若要出手,我自當奉陪。”
墨門矩子淡淡說著,天志劍已是露出一截劍身。
無形卻森然的氣息,鎖定了張指玄。
墨門的當代矩子曾經容納了刺客道果,若是刺客也有排行,那他便是天下間最頂尖的刺客,無人敢小覷他的威脅。
他既然出現在此處,張指玄就不好脫身了。
“難怪姜離有信心出手,原來他還有墨門鼎力相助。”
張指玄臉色沉肅,卻不顯陰沉,似乎眼前這攔阻并不能讓他放在心上,只聽他道:“你以為攔住本座,就能擊敗本教?”
“至少能多一分勝算。”墨門矩子聲音平淡地道。
森然的氣息依舊鎖定著張指玄,表述著墨門矩子的堅定意志,今日張指玄絕不能過此。
而張指玄雖是依舊鎮定,卻也心知這是太平教即將遭遇的最大難關。
若是能過關,則進可出梁州,直逼神都,退可入雍州,繼續發展。若是不能 那么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太平教的高層能夠走脫,最差的則是太平教就此覆滅。
太平教已是來到了一個關鍵的轉折點。
‘姜氏小兒,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將我教逼到如此地步。不過,越是危難,反倒是越能夠逼那邊出力。此前天君的示弱之計和現在的情況配合,陰律司也該動一動了。’
雖然如今情況危急,但好在己方早有應對,甚至于朝廷那邊還有己方的助力。
張指玄心中權衡之后,得出一個結論。
——優勢在我。
這一仗,還有得打。
現在就等土伯發力了。
就在張指玄想著讓土伯發力之時,神都中,陰律司之主幽王此刻卻是相當的傷腦筋。
半個時辰前,陰律司的勾魂使者通過陰間來傳遞消息,告知了姜氏祖地中的族老攜族人南下,欲要回返神都。
陰律司的信息傳遞渠道比南天司的神行太保要快捷,令幽王提前收到消息,但這提前,也提前不到哪里去。
姜氏回返,神都這邊定然有人接應,幽王都不需要多想,都能猜到那個接應的人是誰。難怪那天璇直到此刻還未前往梁州,原來是等著這一茬。
一想到這位公孫家的家主又要胳膊肘往外拐,幽王就覺得自己的陰神之軀奇跡性地出現了生人的表現——血壓升高了。
而現實也確實如此。
幽王才剛剛在陰律司的大殿內來回踱了幾步,麾下的判官鐘無期就大步走進,匯報道:“王上,公孫家主召集朝臣,欲要商談姜氏回返之事。”
“果然!”
幽王步履一停,扯出冷笑。
他就知道,這女人又要搞事了。
在這種時刻召回姜氏,當真是 “好手段!”幽王憋出三個字。
盡管敵視姜氏,幽王也不得不承認天璇的手段之上佳。
只因如今的姜氏經歷過低谷,主家至今未歸,剩下的分家已是喪失了與姬氏為敵的實力。如今的姜氏已是不能成為勁敵,回返神都也只會成為附庸。
沒見到現在的家主姜離都成為贅婿了嗎?甚至在某些人看來,姜離就是吃軟飯起勢的。
是以,迎姜氏回歸神都決定,可未必是全面反對。天璇那扶持姜氏分家,打壓姜氏主家的主張,其實也是頗有市場的。
如果沒有姜離橫空出世,幽王其實也覺得此舉頗佳,是持贊同態度的。
但若是加上姜離——
“姜氏小兒,天生狂悖,此前他就敢殺戮我族之人,待姜氏回歸,取得權位后,定然更生反心。天璇此舉,糊涂!”
幽王拂袖道:“姜氏絕不能回返。”
還沒真正成為姜氏家主,位列三公,就敢殺宗正,一旦讓那天生邪惡的姜氏小兒取得權位,他會做什么,幽王簡直不敢想。
此等人物,必須重拳出擊才行。
盡管論起事實來,是宗正先出手,姜離完全是自衛,但是很可惜,幽王不講責任,只講立場。
姜離是敵人,那么既然是敵人,自然什么都是錯的。
與他同樣想法的人也不少,比如孟家的老家主,還有二皇子所屬。
扶持姜氏分家固然是一步妙棋,能夠得姬氏中的部分人贊同,但此舉卻是要從朝中其余各方身上割肉。
當年姜氏離開,一鯨落而萬物生,各方吃飽,如今姜氏回歸,他們怎么著也得吐出來部分。
是以,哪怕此舉在姬氏之中頗有市場,幽王也依然就信心將其打壓下來。
然而,正當幽王要出發之時,濃郁的陰冥之氣突然在大殿之中積聚,一只巨大的火眼緩緩睜開。
“梁州,開戰了。”土伯那祥和的聲音中透出一絲冷厲。
“姜氏小兒突襲太平教重地,斬殺呂天蓬,鎮壓了太平教匯聚的香火,風滿樓趁機出兵,將要和太平教交戰。”
短短一句話的信息,在幽王腦海中勾勒出驚心動魄的一幕幕場景。
姜離在那邊動手,太平教如今處于下風,正需陰律司相助。
可如今天璇就在神都,和監國的長公主聯手,把控朝局,若是陰律司這邊分出太多力量前往梁州,天璇這邊就要動手,強行通過姜氏回歸之事甚至還要對陰律司下手了。
別以為那個女人做不出來,她的膽子向來不小。
須知此前對天子動手,請天子移駕西苑,就是她帶頭的。
更別說土伯之前還攔截過天璇。
一旦陰律司有所動靜,尤其是土伯,他若是離開陰律司,天璇定會有所動作。
鬼門關就在天璇手上,她若想來,也只要土伯能擋住。
“她留在神都,不只是為了接應姜氏回歸,還是為了現在。”幽王低聲道。
此言道出,土伯的火眼中裂紋加深,從那些如同巖漿地縫的裂紋中可以看到數不盡的微小魂靈在哀嚎,見證著土伯心中的怒火。
之前是土伯攔截天璇,現在角色反轉,變成天璇攔截土伯了。
只是這現世報未免來得太快了,都不需要三十年,甚至不需要三十天,報復就來了,并且精準地打中了要害。
不過天璇看起來比土伯厚道得多,至少給出了選擇。
是選擇前去梁州支援,還是選擇保家?
一旦陰律司抽出太多力量,那么哪怕土伯還在,天璇怕是也要對陰律司下手。她可不是孤身一人。
所以怎么選?
幽王反復想了想,最終苦笑搖頭。
當敵人給你選擇時,那恰恰是你最沒有選擇余地的時候。
該怎么選,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鐘判,隨本王去皇城吧。”幽王說道。
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行動,但比起之前來,幽王身上平添了三分頹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