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的問題自然需得他給個交代,但是那成濟方才是三名刺客中的主謀。”
“血主可否代我走一趟,拘了那成家一族上下前來,拷問個干凈!”
武庸坐在坊市的高臺中間,望向站在最外圍的血神子。
“謹遵號令!”血神子微一拱手,血河裹起煞營猖鬼們就朝著成氏的族地而去。
在抽魂成濟時,血神子早就將丹陽望族-成家的底細摸清楚了。不過四名術士的小家族,單憑血神子一人,不過盞茶功夫就能將他等盡數拘了過來!
雖然明知這事大概率是各世家博弈設下的局,但只得拿這些入局的小家族來祭旗。
武氏的出路只有兩條。
第一,入局,引得趙氏下場,只要能撐過趙氏的第一波反撲,郡府、巡江道史、江北的黑山郡,甚至那遠在壽春的袁郡守都怕是會忍不住下場指責趙氏。
屆時,只怕是這個丹陽第一世家也得四分五裂!
這江運的利益,他把持不住了。
當然,武氏在這其中也是什么都撈不到,即使有人愿意補償他們,他們也沒能力把這份補償拿到手。甚至在趙氏的打擊下,窮途末路!
第二條路,那便是與趙氏明牌,拿到一個臺階,借此下了臺階乖乖的從丹陽退走出去。
只是,以趙氏那個傲氣,沒有了丹道法師的武氏真的值得他們妥嗎?在他們眼中,恐怕只會逼得武氏走上第一條路........
“真是麻煩啊!”武庸揉了揉眉心。
這丹陽的水是越來越深了。
此刻那什么水麒麟、分水將軍早就被他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時他要面臨的是四個法師上修的丹陽趙氏,是隱藏在暗處的諸多世家、道史。
他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如何安全而不失體面的離開這個漩渦!
“宗子,趙氏來人了!”一道人快步走到武庸身側,輕聲道。
“唔........你且讓人接待一番,我去去就來!”
武庸揮手遣走了這道人,而后摘下甲袍,換上了一襲青衣道袍,將頭發梳起,結了個道簪,稍顯體面的去見這趙氏的來人。
丹江坊市在經過這一插曲后已經關閉,只有零零星星幾個好事的店家還呆在坊市中。
武庸輕理道袍,走進了這間大堂,只見右首上坐著一中年男子,下方則是一青年。
此二人便是趙氏的宗子與長公子了!
場中陪侍的的術士見得武庸到來,默默地起身離開,將這間大堂留給武庸三人。
武庸邁入場中,也不生氣,只是對著二人輕一拱手,落座到主位上。
開口道:“在下于今日未時受到了三名術士的狙殺,那三名術士,一為趙氏旁系,一為趙氏麾下的供奉,為首之人卻是那丹陽望族成姓。”
“敢問,兩位是怎么個說法?”
三人的尸首還在外面掛著,這讓趙氏的宗子面色頗為難看。
武家剛到丹陽可是送了重禮拜門的,他也收了人家的東西,這現在卻是來了這么一出!
趙氏的宗子輕捋美髯,面色陡然一凝。
冷聲道:“這吃里扒外的東西,合該這等下場。”
“此事我會給你個交代!只是他二人的尸身須得讓我斂了,省的在外徒惹事端!”
“我奉勸武家宗子你一句,早日離開這丹陽,莫要做了他人的刀,傷了兩家的和氣。”
趙氏宗子-趙敬德,行事倒頗有風范,把此事的主次矛盾捋得清楚。
只是,這解決方案,著實少了些誠意!連空頭支票都沒有,直接就是要打發走武庸?
武庸灑然一笑:
“這丹陽已然是成了棋局,我武庸反倒成了這棋盤上的第一個過河卒。”
“我這過河卒想囫圇的要退出這棋局,總得有個理由吧?”
“這事吧,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成家的成濟是這次狙殺我的領頭人,那這事他成家就得負起這個責。”
“我為丹江坊市一案被誘入丹陽,若趙氏道兄于江上嚴查一番,替我平了這丹江坊市的風波,庸轉身就離了丹陽,絕無二話!”
“如何?”
說白了就是舍了成家,給武庸個交代,補全了他的面皮。
丹江坊市也好辦,區區一個水上流寇,他趙家富有朱江,若那水賊真敢再來,將江上一鎖,保準讓那分水賊,有進無出!
趙敬德輕捋頷下美髯,腦海中飛速的權衡,片刻后,點了點頭。
武庸這兩個條件倒也算合理,給他一個臺階下,也省的后面的人再推著事態發展。
“可!”
“今日吾便收了那兩人尸首,此事我族內必會將其刨根問底,最終的結果,也會寄予你東郡!”
“武家宗子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三言兩語便定下了名分,趙敬德領著長子轉身就走,毫不停留。
直至跨出門檻時,轉頭斜眼睥睨著武庸,悠悠道:
“對了,那名罡煞術士似乎是交州人士,而巡江道史,上一任參職便是在交州任了百年的通判.......”
“你心里有數就好!”
趙敬德帶著其長子大步流星的跨出坊市,袖袍一甩,紫霞彌漫,法力滔天,直直將那兩根槐木生樁崩斷,將那趙氏的旁系劍修與供奉術士尸首收入了囊中。
虎目一掃,環顧四周各式打量的目光。
沉聲喝道:“此事,非我趙氏所為,若有宵小之輩想要借機陷害,只怕是打錯了算盤,哼!”
言罷便是法力激蕩,沖天而起,漫天霞霧裹著二人直直飛回趙府。
霞光中,趙氏的長公子,趙敬德的嫡長子卻是眉頭微蹙,提醒道:
“父親,那成家恐怕三房不會輕易舍了!”
那成家是三房嫡子的母族,也是三房最忠實的支持者。
恐怕,趙敬德這一決定會惹出不少麻煩來!
“三房?混賬東西,管不好自己門下的狗,想要拉著全族跟他們陪葬嗎?”
“你可知郡府的老不死、江上的那位老道、黑山那幾位今天全在盯著這里!”
“武家好處理,但那是東洲少有的靠蕩魔平亂起家、功勛卓越的勛族,難不成讓人抓一個落井下石、欺虐忠良的名頭嗎?”
趙敬德威然大喝。直直將他長子罵醒!
“回去后,族里要查,大查特查!”
“今天他們能控制我們的人去狙殺武庸,明天就能操控我們的人去襲擊道宮學子,后天就敢頂著我們的名頭去捋那些頂級世家的虎須!”
“回去后,給我好好查,把這些吃里扒外的東西剝下一層皮來.........”
他身為趙氏的宗子,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家族的處境,趙家看似花團錦簇,實則一旦踏錯就將跌入深淵。
那新上任的巡江道史,在交州那等蠻荒之地任職多年,手下有一大批兇徒道吏擁壘,為人更是走慣了野路子,最是可恥、可恨。
內斗數百年的黑山郡,前些年也被整合起來了,一窮二白的黑山,時刻想著在對岸的丹陽撕下一塊肥肉來果腹。
偏偏丹陽郡守又不和他一條心,群狼環顧下,饒是他趙家坐擁四名丹道法師也倍感乏力!
族內甚至還極端主義盛行,仍舊借著這丹陽第一世家的名頭橫行州郡。
趙敬德頭疼的揉了揉眉心,調整一番情緒,對著長子溫聲言道:
“乖兒,你得去好生安撫著三房,那成家也并非不保!”
“只需推出幾人領了那罪名,那成濟吃里扒外、襲殺武庸,卻讓我趙氏為他背書,哪有那么好的事?”
“將那成濟一脈推出領罪也就罷了.............”
霞光生發,漫天紫霧挾裹著二人迅速的遠去。
坊市周圍各方的暗探也都偃旗息鼓,沒了動靜!
武庸坐在坊市口,就連他也沒有想到趙敬德會這么爽快,兩句話就把這事拍板下來了。
看來這個趙氏的陪祀宗子,也是個雷厲風行之人!
此刻丹田竅海中,萬鴉壺圍繞著那扶桑木上下翻飛,二者的炎道靈韻不斷的交融,相互醞養,而那流轉著的氤氳之氣也不斷補充著武庸體內的靈力。
武萱幾人侍立其身后,等待著煞營提那成家望族的主事之人來見。
“所以,我們下一步怎么說?”武萱雙手抱胸,立于武庸身后,追問道:“還去海上逮那個匪修嗎?”
看著她那躍躍欲試的面容,武庸嘴角也是不由得微微抽動。
“不去了,拿了那成家諸修就回東郡。”
“丹陽怕是要亂起來了!”
武庸微微感慨道。
連趙氏這種大族,族內子弟都出了這么大的簍子,只怕他們的對手不是什么守規矩的人。
接下來還不知道丹陽會鬧出什么事兒來!
“外祖,舅父!趙敬德答應了丹江坊市的后續由他來擺平,想來我們離了丹陽,坊市這邊也能安定下來。”
“我觀這趙氏現在也成了漩渦的中心點,但也別和他們走的太近!”
話畢,武庸突然又自嘲一笑。
“你們老成持重,比我這初出茅廬的菜鳥明白多了,倒是不該由我來多說這話!”
第一次出手,可謂是大敗而歸。
剛進丹陽就入了人家的局,武庸自認為自己斗不過這些老狐貍,還是離他們遠點!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好在也未太過墮了武家的威勢!
何老爺子披了一身蓑衣青袍,蓑衣外背著一把露著寒芒三尺吳鉤,頗有些肅殺之氣!
點了點頭:
“我們省的!回去之后你當潛心修行,武、何兩家的未來都押在了你的身上!”
老爺子手杖在地上輕輕一杵,語重心長道。
“須知我等博的是一個長遠道途,無需爭那一時之氣,只待你練就罡煞,提上一營猖兵鬼神,尋常法師也得賣你一個薄面!”
只是此刻,能忍就忍罷。
武庸聞言,雙目微閉,輕輕點頭應是。
正在眾人心緒低落之際,一道紅云自天際飄來,待到愈來愈近,才發現那哪里是什么紅云,分明是一條血河自天邊掛下。
定睛一看,原是血神子已經挾裹著成氏族人回了此地!
滔天血河似幻若實,臨近地表時陡然一縮,隨即便像是下餃子一樣,骷髏妖、披甲獸蠻,以及大批道人修士.......
嘩啦啦的落了一地!
成家主脈修士剛剛被那恐怖道人攝入猩紅的血河中,正混混沌沌間摔了個眼冒金星。
待到反應過來已然是被人團團圍住,有那猙獰的獸人......有恐怖的烏骨骷髏......有身騎龍馬的道袍甲士.......也有頗為熟悉的丹陽市何家.......
當頭幾名術士腦袋一縮,看向那高臺上橫坐著的英武青年!
“好一個成家!”
“成濟當街欲弒殺武氏宗子,如今人贓并獲,伱等有何話說?”
何苗站在臺下,橫眉冷叱。
武氏的道人衛隊當即上前,把成家的修士一一按到在地,三尺馭風令就懸于他們頭頂,隨時準備著取了他們的性命........
坊市的幾條街上,陸陸續續的有散修鋪主扎堆,遠遠的吃著瓜。
“現在是如何的情況了?”一名剛到坊市的攤主問道。
“趙氏的兩名術士尸身贖回去了,聽聞那成濟是這起大案的幕后主使。”
“這會兒在提審他們成家呢!”
那剛好坊市,還沒搞清楚情況的攤主大驚道:
“不是只有州牧才有提審州郡世家望族的法理嗎?”
“武家這是僭越了啊!”
“道律還規定,襲殺世家大宗、小宗,當由道庭降旨,五路道兵齊發,夷滅三族呢!”小竹樓的朱掌柜微微撇嘴。
道庭早就不太理事了,近來數個甲子都是由各洲的州牧全權理事,哪里還有人管什么僭越不僭越?
看著被押倒在坊市外跪了一地的成姓望族,坊市內的散修們倒都是一副看熱鬧的不閑事大的樣子,更有甚者還掏出了留影符記錄下了整個過程。
坊市外的成家修士被押倒在地,也是各自面露慍色。
“我成家是丹江望族,是趙氏的姻親,你安敢如此對待我們?”
“武氏上修不該如此對待我等,事實并未查清,還請給我們一些時間!”
“對,這是成濟一人干的,與我們整個家族又有什么關系,你們處理了成濟一脈不就行了?”
一時間各人有各相,但都只是是口頭上表示抗議,沒有任何人哪怕反抗一名武家最最普通的練氣道人。
實在是那血主的威勢太過駭人,煞營二十四骷髏妖祭起五馬浮屠鎖,眨眼間就將整個成家的族地陣法沖個稀碎。
在成家眾修還沒做出應對時。
十二披甲獸蠻宛如那太古兇猿,幾個縱身就越過高墻跳入了其族地,蒲扇大的手掌左右橫掃,一手一個,直接拍碎這些道人的護體法器。
如同拎雞仔一般把這些修士一個個抓起,夾在腋下,丟進了血河中。
這般兇蠻的手段一度讓在場的眾人早早就吃足了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