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棠雙耳一動。
已經聽到正有人朝這邊快速接近,腳步雜亂,動靜不小,恐怕得有上千人。
陳棠朝雪團兒、白猿打了個手勢,讓它們不要輕舉妄動。
對方是什么來頭,意欲何為還不清楚,沒必要上來就爆發沖突。
沒過多久,附近的叢林中就冒出來不少人,臉色不善的盯著陳棠幾人。
看到人群中的雪團兒和白猿,這群人都面露異色,下意識的握緊手中兵器。
“可能是燕州的流民嘯聚山林,盤踞在這鬼哭嶺,已經成了規模。”
梅映雪小聲說道。
這兩年,大乾天災人禍不斷,流民增多,各州匪患四起。
不過,像眼前這群人,看上去裝備精良,甲胄兵器一應俱全,一個個精神飽滿,倒不像是活不下去的流民。
而且,陳棠留意到。
這群人之中,為首的一群人都上了歲數,修為不弱,竟都修煉出了內氣。
這些人年紀雖大,面有皺紋,眼神中卻偶爾會閃過一絲寒芒,老練沉穩,不像是江湖中人,反倒像是久經沙場的老卒。
有幾個老卒太陽穴高高鼓起,明顯已經修煉到了四品開竅境!
陳棠觀察眾人的同時,這群老者也在打量著陳棠一行人。
幾位老者目光老辣,看出陳棠一行中,有兩位年紀稍長的女子修為不弱。
三個年輕人中,一男一女也都修煉出了內氣。
為首那個高大的黑袍青年,倒是沒顯露什么修為,但站在那氣定神閑,面對這種局面仍是從容不迫,這份氣度就很不一般。
而且,站在這黑袍青年旁邊的兩頭猛獸,看著更加不凡!
“諸位朋友請了,不知有何見教。”
陳棠微微拱手,面帶笑意。
其中一位山羊須的老者道:“幾位風塵仆仆,遠來辛苦,眾位兄弟特來邀請幾位上山坐坐。”
他們人數雖眾,卻沒敢貿然動手。
陳棠笑道:“多謝諸位朋友好意,只是我等有要事纏身,只能改日再來上山拜訪。”
“哼!”
一個短發消瘦的年輕人晃了晃手中的橫刀,寒聲道:“進了鬼哭嶺,上不上山,由不得你!”
這話一說,便撕破了臉,沒了回旋余地。
燕綺冷笑一聲,道:“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劫道,還搶我們頭上了!”
燕綺畢竟曾經是朱雀衛,大乾四司之一,坐鎮京城,何等身份地位,怎會將這種小毛賊放在眼中。
“姑娘好大的口氣。”
那位山羊須老者嘿嘿一笑,道:“我這徒兒話雖說的直了些,但進了鬼哭嶺,有些事還真由不得你!”
“是嗎,劃下道來吧。”
燕綺微微冷笑。
“師父,殺雞焉用牛刀,我來!”
方才那短發青年提著橫刀,挺身而出。
那位山羊須老者道:“這位姑娘交給為師,你去找那三個年輕人比劃比劃。”
短發青年倒也聰明,很快反應過來,師父是在好心提醒他,面前這女人不好惹。
他目光一轉,在陳棠三人的身上掠過,略一沉吟,指著陳棠道:“小爺給你一個機會,咱倆比劃比劃!”
在他看來,陳棠身后的梅映雪和孟涼玉,兩人一個背負利劍,一個腰懸長刀,看上去都非易與之輩。
為首這個黑袍青年看上去身形高大,頗為強壯,但畢竟赤手空拳,多半只是外強中干。
“有眼光。”
孟涼玉忍不住吐出口中的竹簽,贊嘆一聲。
梅映雪剛剛修煉出內氣,正想找人試劍,當即站了出來,道:“我來會會你!”
另一邊,山羊須老者拔出腰刀,盯著燕綺緩緩道:“姑娘,老夫試試你的手段!”
雙方沒說幾句話,各自亮出兵器,纏斗起來。
那山羊須老者的刀法,確實是出自戰場中,刀法簡單直接,沒有任何多余花哨的虛招,刀刀致命。
只是,他畢竟只是四品開竅。
燕綺乃是三品通脈,雙方差了一個大境界。
倏一交手,這山羊須老者就落入下風,意識到不妙。
另一邊,那個短發青年只是七品武者,根本不是梅映雪的對手,只是幾個回合,腿上、肩膀便已中劍,痛得哇哇大叫。
沒過幾招,陳棠便輕咦一聲,面露異色。
那山羊須老者腳下的步法,一縱一躍,明顯出自《伏虎拳》。
除了刀法,另一手的反擊,也是《伏虎拳》中的招式,很是標準,已經得了真傳。
“手下留情。”
陳棠提醒一聲。
梅映雪將那短發青年逼退之后,便收劍而立。
燕綺招式一緩。
山羊須老者立即抽身后撤,看到弟子受傷,臉色一沉,連續發出三聲長嘯,兩短一長。
“閣下的《伏虎拳》很是標準,可是前朝人?”
陳棠看著山羊須老者,突然問道。
在場的幾位老者臉色微變,對視一眼。
一人緩緩道:“年輕人有點眼力,既然認出我等來歷,就更不能讓你們離開了!”
陳棠心中一動。
莫非武帝在燕州?
之前曾鐵伐烈說過,這兩年頻頻有前朝余孽的蹤跡出現,在這些前朝舊人的身上,或許能得到一些武帝的線索。
“你們頭領是哪一位?”
陳棠仍是面帶微笑。
山羊須老者卻不答。
那短發青年在眾人面前負傷落敗,臉上掛不住,不禁咬牙說道:“師父,咱們一起上,將他們亂刀砍死算了!”
“閉嘴!”
山羊須老者呵斥一聲。
五人之中,方才與他交手那位女子是三品,另一位年紀更大的女子,修為也不弱。
他們這些人一擁而上,就算能殺到眼前五人,也會損失慘重,得不償失。
沒過多久,便有兩道衣袂破空之聲傳來。
聽聲音來人功夫不弱,身法奇快!
轉眼間,兩道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兩人都已將近古稀,頭發花白,但目光炯炯有神,氣度不凡。
到了這個年紀,只有踏入先天,煉化出先天真炁,才能有這等精氣神。
兩位二品先天高手!
陳棠神色一動。
其中一人,他看著有些眼熟,稍一思量,便回想起來。
山羊須老者上前說道:“徐將軍,寇將軍,這幾人來歷不明,功夫不弱,還認出我等前朝身份,只能請兩位將軍出面。”
那位寇將軍目光轉動,在陳棠幾人身上一掃,隨后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目不轉睛的盯著陳棠。
“你…”
寇將軍微微皺眉。
陳棠微微一笑,抱拳道:“前輩,煙雨村一別,數年不見,別來無恙。”
這位寇將軍,便是陳棠、陸傾、元青默、長孫鳴幾人在煙雨村頭,見過的這位說書老頭。
此人乃是前朝龍虎衛之一,寇振山。
當時,各方勢力齊聚煙雨村,其中白虎司的人就是沖著寇振山來的。
寇振山逃出去之后,便沒了消息。
數年不見,他修為再進一步,已經踏入先天。
“真是你!”
寇振山心中大喜,面露笑容,大步迎了上去。
畢竟這幾年,陳棠早已褪去青澀,身形氣質變化不小。
他一時間還不大敢確定。
直到陳棠說出煙雨村,他才真正確定,這個高大青年就是他在煙雨村中見到的那位。
“陳棠,對吧?”
寇振山試探著說道。
當時,這幾個年輕人雖然都是用的假名,但煙雨村事變之后,寇振山活下來,聽說了不少關于陳棠的消息。
陳棠笑著點點頭。
“這位是…”
旁邊那位老者見寇振山與陳棠相識,便收起敵意,好奇的問道。
“徐兄弟,我給你介紹一下。”
寇振山將那位徐將軍拽到身邊,指著陳棠說道:“這位小兄弟可是少年英雄,豪氣沖天,當年在煙雨村中,就是他帶著咱們少主的女兒殺出重圍。”
“后來,青州屠蛟,也是他的手筆。”
“哦?”
那位徐將軍眼前一亮,對陳棠沒有絲毫架子,正色抱拳道:“小兄弟好,在下徐嶺,武朝龍虎衛。”
寇振山道:“小兄弟,上次我能從白虎衛的手中逃出生天,多虧了徐兄弟相救。”
“見過徐前輩。”
陳棠拱手還禮。
“對了徐兄。”
寇振山又道:“江湖傳言,這位小兄弟是咱們陛下的親傳弟子!”
“此話當真?”
徐嶺心頭一震,連忙問道。
寇振山也滿懷期待的看向陳棠。
陳棠笑而不語,只是四下看了眼。
寇振山恍然道:“你看,我這有些高興過了頭!小兄弟,走,跟我們一起上山,有什么話,到山里坐下來再聊。”
“這些也都是武朝老卒吧。”
陳棠目光掃過人群中的一些老者,問道。
“不錯。”
寇振山有些感慨,道:“其中有些都是虎賁軍,龍驤鐵騎中的舊人,當年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小伙子,轉眼四十載,都已經老啦。”
“老吳,都是誤會,別板著臉了。”
寇振山看著那位山羊須老者,呵斥一聲,道:“這位小兄弟,跟咱們少主都認得。”
那位老吳點點頭,勉強對著陳棠笑了笑。
陳棠心中一動,突然問道:“前輩口中的少主,可是陸先生?”
“是。”
寇振山道:“不過,少主當年為了隱姓埋名,才改姓陸,現在已經恢復原名了,你可別叫錯了。”
能讓寇振山這群人心甘情愿稱為少主的人,恐怕只有武帝之子,秦熙。
只不過,當初在煙雨村,秦熙喚作陸千山,讓陳棠等人稱他為‘陸先生’。
后來,煙雨村事發,陸先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時過境遷,這位陸先生非但無恙,還躲在燕州境內聚集不少前朝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