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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

  府衙的大院里,眾家主之中,縱使有人心中暗罵別人是軟骨頭丶慫包,見了面,依舊熱情寒暄的打招呼。

  「丁老爺,你這咳嗽得如此厲害,莫不是感染風寒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胡舉人對面前一位乾瘦的員外說道。

  「沒——」」」沒事。」丁員外忙用帕子捂住嘴,趁機塞了顆藥丸進嘴里,好一會兒喘過氣,說道:「府尊相召,必然是事關鄉里的大事,區區一點風寒算什麼。」

  他一副鐵膽忠心的樣子,看得胡舉人面皮一抽,平日里就你罵官府最得勁,

  還以為你是一條硬漢,真是看錯人了!

  「胡老爺,怎麼貴府老太爺沒來。」有鄉紳「關切」問道。

  這時候大家紛紛圍過來。

  反正何知府都沒來,他們先聚起來,開個小會。

  胡老太爺是致仕的天京侍郎,逢年過節,何知府都要過去問候。若是這次胡老太爺出面,他們心也安穩許多。

  槍打出頭鳥嘛!

  這沒有頭兒,大家怎麼避禍。

  胡舉人忙說道:「老太爺近來身體不好,而且府尊只說是各家管事的人來,

  沒說要老太爺來。」

  「不是吧,我看上次徐解元的文會,胡老太爺就來了,連拐杖都沒帶,氣色看起來和年輕小伙差不多。」有人驚訝道。

  胡舉人暗罵一聲,天下事就敗壞在你們這些喜歡窩里斗的畜生手里。

  他何嘗不明白這些家伙的意圖,無非是想找個牽頭的人跟府衙丶徐青他們對著干。

  你們有種,倒是自己上啊。

  胡舉人臉一青,忙掩面而泣。

  眾人一臉無語,好端端怎麼哭起來,正要靠攏詢問。

  胡舉人連忙放下袖子,生怕旁人湊近就聞到他袖子里辛辣香料的味道。昨晚是誰給他袖子里,放這麼多料。

  效果倒是真的好,眼淚嘩啦啦流,根本止不住。胡舉人哀嘆一聲:「正是那日文會,老太爺見本府出了一位解元太高興了,多喝了幾杯,回去之后,不小心摔了一跤,眼下還在家里躺著呢——..」」

  他越說哭得越起勁。

  于是丁員外勸道:「為人子,當以孝義為先。胡老爺,不如你先回家照看老太爺,這里的事有我們頂著,絕對不會讓你們胡家吃虧。」

  胡舉人:「

  他還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想的,他要是回去,估計今天就胡家吃虧。

  老東西的算盤珠子打得都快蹦他臉上了。

  難怪別人叫你丁算盤。

  他忙道:「家父常說,君父君父,君在父前。為君盡忠,便是為父盡孝。為人子,怎麼能不聽老父的話。」

  眾人大叫可惜。

  也不知道在可惜什麼。

  這時候,有人甕聲甕氣道:「大伙兒閑的沒事干,盡說些家長里短的事,怎麼不合計,府尊找我們做什麼?」

  眾人看過去。

  只見說話的人,乃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跟他這群斯文人格格不入。

  但對方勉強也能歸類到豪強。

  此人乃是本府有名的武舉人雷老爺。

  本朝武舉考試比較粗獷,名額也十分稀少,但武舉人理論上,與文舉人享受的特權差不多。

  因此考中武舉人,勉強也能歸類在鄉紳里面。

  問題是,大家平日里都不是一個賽道。

  要說賽道,雷老爺和林天王那廝,才是一個賽道的。

  原本他們都以為這鄉巴佬會去造反,學林天王在山里當大王,沒想到這廝去年居然去混了一個武舉人回來。

  按理說武舉考試可比鄉試黑了不知多少。畢竟天京的兵部沒錢的時候,都喜歡向朝廷申請舉辦武舉創收。

  而且武舉人要候補官位,可比文官要難等許多。

  即使當了官,也是武官,遠比文官地位低。因此連許多老百姓都知曉,武舉人不頂用,來投獻的人都少。

  因為國朝百姓投獻士大夫,往往是看影響力來的,問他們老爺們能免多少人口的賦役和田稅,他們也不懂。

  所以,這次徐青中解元,才給這些豪紳找到了機會。

  你名頭大,投獻的人肯定多,他們再推波助瀾,讓你自食苦果。

  若是徐青全都收下,那就等死吧。

  他們肯定會找人上告的,連徐青的巡按御史老岳父,都別想包庇住。

  另一方面,此時雷舉人主動開口提起話茬,其馀人一下子心里合計上了,

  對,就讓這個莽夫去牽頭。

  有人陰側道:「估計是為鄉人投獻土地的事吧。雷老爺,你家免稅的土地,是不是有些超額了。」

  雷舉人立刻道:「怎麼可能,雷某一向最奉公守法。」

  「對對對,只怕府尊丶徐老爺他們不怎麼想。要莪說,大家的家業都來之不易,不管待會是什麼事,我們一定得團結一致。」

  雷舉人點頭,惡狠狠道:「反正誰要是砸雷某的碗,我就砸他的鍋。」

  「好樣的!」胡舉人一時振奮地拍手。

  他連忙意識到不對,忙收回手,看周圍人都在給雷舉人拍馬屁,說什麼雷老爺勇氣可嘉·—··—·

  反正是一頓不要錢的馬屁使勁用上。

  根本沒注意到他。

  胡舉人大松一口氣。

  這才對嘛,有人出頭,事情好辦多了。

  如此才是熟悉的做事節奏。

  胡舉人不得不承認,天下的風氣越來越壞了。這年頭,士林里連愣頭青都不好找。

  而且復社也不是東西,講學都是講得經世致用的東西。

  這些內容,本來是豪紳看家的本領,若是給貧寒學子都知曉了,他們的子弟做了官,相比其寒門學子,也沒多少優勢。

  此外,復社還鼓勵自知鄉試無望的士子去做衙門的書吏之類,或者當幕僚,

  做師爺,還專門免費培訓。

  尤其是做幕僚師爺這行當,專門請了干這行的老師爺過來傳授經驗這也是徐青請吳巡按的錢師爺出面,憑藉錢師爺的人脈關系,找了現在奔波不動的老行尊。

  可以說,復社雖然是社團,教的內容,逐漸充實,經營起來比有的書院還用心。

  干的事,甚至是在挖豪紳們的根子,大家自然不高興得很。

  偏偏徐青很會掌控輿論,讓底層讀書人和諸多復社社員給他當喉舌。

  最搞的是,復社每月還開一場文會,專門談論天下大勢。請喜歡談論時勢的士子,將自己代入內閣丶六部尚書這些大人物,去思考天下間的政事。

  這一招搞得,許多豪紳家不爭氣的子弟都成了復社文會的擁。

  回來之后,對著老輩兒高談闊論,指手畫腳。

  加上改稻為桑一樁樁事下來··

  簡直是可忍熟不可忍!

  故而有豪紳悲痛高呼,「大家再不反抗,長此以往,江寧府非我輩所有。」

  都是被逼的啊。

  雷舉人在一聲聲恭維下,頗為得意。只是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狡。

  在眾人鬧哄哄的過程中,王護衛等人過來,請各家的家主去花廳一敘。

  眾人于是收斂起來,不過走到雷舉人旁邊,還是有人低聲道:「雷老爺,別給咱們江寧府的老爺們丟份兒啊!」

  「靠你了·——」

  諸如此類的奉承之言,滔滔不絕。

  雷舉人都得意地點頭回應。

  大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

  不多時,眾人走到了府衙的花廳。眾人發現,各自座位上居然還有紙貼著自已的名字,新鮮之馀,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

  于是眾人更加慶幸,還好來了。

  不然誰沒來,一目了然。

  因為花廳很大,眾家主位置隔得很開,這時候竟然不好交頭接耳。

  這時候,有仆役陸續上茶。

  眾人閑得沒事,只好開始品茶。

  要說大家也是吃過見過的主,沒想到這茶香沁人肺腑,別有一番風味。許多人,甚至心里盤算,事后問問茶葉的出處了。

  畢竟大家魚肉鄉里,終歸是為了享受以及壯大家業,福澤后人。

  不知等了多久,茶水都涼了一半,外面終于有人再進來。

  來的不是何知府,而是徐解元。

  胡舉人等紛紛起身打招呼。

  徐解元果然記性很好,不但說出名字,還感謝了對方送的賀禮。

  無論名字,還是禮物,都分毫不差。

  雷舉人看著別人都禮節十足,怪不好意思道:「徐解元好,我送的是一本黃歷。」

  眾人哄笑道:「雷老爺,你放心,徐解元不是記仇的人。

  徐青笑了笑,「我記得,那黃歷用金線穿的,還有天師宮開光過的符篆,雷老爺有心了。」

  眾人這才知曉,雷舉人有點東西。

  但不多。

  雷舉人笑道:「你喜歡就好。」

  他武舉人,沒資格參加解元文會,所以這是第二次見徐青。

  隨后,一番見禮完畢,眾人見徐青直接坐了主位,心下一突,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徐解元,府尊何在?」

  徐青此刻臉上笑容消失,神色淡淡,說道:「這次找諸位碰頭,乃是徐某自己的主意,跟府尊無關。」

  「這—」

  花廳的氣氛,一下子凝滯,似乎還冒起一陣陣寒意。

  有人禁不住給雷舉人使眼色。

  雷舉人這時候,似乎人都呆住了,目不轉晴,根本不理會旁人。

  于是氣氛就這樣尬住了。

  好一會,丁員外咳嗽一聲,眾人如同找到救星,說道:「丁老爺,你想說什麼?」

  丁員外一臉無辜,他就是忍不住咳嗽了。

他這時候只好硬著頭皮說一點,說道:「那個,徐解元是咱們江寧府的瑰寶,我近來常聽人說,江左徐郎,乃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老夫聽后深以為然咳咳———那個  」他接著咳嗽不已,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大堆,最后眾人聽道:「徐解元找我們來,必有高論,丁某洗耳恭聽————.」

  眾人一臉無語,你這含糊不清說了一大堆,到底說了啥?

  徐青聽了之后,笑道:「丁員外不愧是咱們江寧宿老,言論老道。就是對徐某太過譽了,慚愧慚愧。」他說著說著,目光落在胡舉人身上,朝胡舉人拱手:「徐某常聽說,胡老爺是嵩陽書院山長的高徒,今日不知可有什麼高見。」

  眾人目光登時匯聚到胡舉人身上,仿佛在說,「胡老爺別怕,我們在你身后,問他到底葫蘆里賣什麼藥,我們直接跟他干!

  胡舉人連忙起身拱手作揖,然后坐下,緩緩開口:「這些日子跟徐解元做了幾場文會,胡某獲益良多。回去之后,思前想后,徐解元當真是我江寧府的在世星宿,言行皆有深意。若要問我有什麼高見,我只能說,徐解元光是鄉試文章的微言大義,都夠胡某鉆研半生,要說有什麼高見,那也是徐解元的高見——.」」

  他一臉贊嘆,似乎還在回味徐青鄉試文章的馀韻,搖頭晃腦,陶醉不已。

  眾人頓時喪氣。

  徐青淡然一笑,說道:「胡老爺謬贊。算了,我也知曉,諸位是想弄清楚,

  徐某找各位前來,到底有什麼事。」

  眾人見徐青主動回到正題,舒一口氣。

  不過這時候,他們也看清楚身邊人不可信的本質。明明徐青是一個人,他們人多力量大,根本不怕他。

  但剛才一番對話,反而使他們不得不承認,他們這些人就是一盤散沙。

  故而心里放松之后,忍不住發虛。

  加上,他們之間的座位隔了距離,此時更不好交頭接耳,心里愈發不踏實起來。

  幸好徐青沒有讓眾人再度冷場,接著說道:「徐某年少德薄,不知平日里哪點沒做好,居然激起諸位前輩的惡意,非要置我于死地。還請諸位前輩明示。」

  他這話一說,花廳里寒意直冒。

  眾人禁不住暗出冷汗。

  鴻門宴啊。

  徐青緩緩開口:「諸位前輩莫要害怕,你們都是有功名的人,這里是府衙,

  徐某怎麼可能拿你們如何,只是想和你們開誠布公談一談。」

  他們這些人,有的是舉人,有的是得了家族長輩的恩蔭,有的是至親還在朝做官,總歸是體面人。

  見徐青語氣松軟,心下膽子也大起來。

  主要是徐青這小子邪門。

  通過上次金光寺的大戰,現在他們清楚衍空和徐青武力很可怕,此外徐青不但自身功名夠硬,背景更是雄厚。

  若是大家齊心協力,自然不怕。

  問題是眾人背后使陰招還行,正面對上徐青,誰都不愿意,生怕徐青不講規矩,將自己一家帶走。

  屆時即使徐青也付出代價,對他們自己家,能有啥好處呢?

  刀子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啊,別人可不會關心你挨了多少刀,有多痛。

  既然徐青主動開口說起事情,那就好辦,

  有人接上話茬:「徐解元,咱們江寧府是魚米之鄉,商業更是繁華,有些事,我本來不想說,只是這麼大一口鍋,總得大家都有飯吃吧。」

  眾人連忙附和,深以為然。

  徐青呵呵道:「這麼說,徐某是擋了諸位的財路,所以諸位就散播謠言,鼓動鄉人找我投獻土地,給我惹麻煩,對吧。」

  「沒,絕對沒有的事。」眾人紛紛搖頭。

  徐青:「諸位敢做不敢當,徐某也理解。不過這事,也給徐某提了個醒。按規矩,國朝舉人有四百畝免稅田,進士兩千畝。諸位有的是舉人門第,有的是進士門第,有的得了恩蔭,總歸各有各的門道。

  今次徐某明人不說暗話,大家該有的,必須該有,不該有的,我建議諸位回去之后,老實清退。我這邊已經和知府大人提過建議,江寧府必須清丈田畝,否則朝廷在江寧府的稅賦,往后只會越來越多地讓小民承擔,讓百姓的日子越來越苦,而朝廷能收到的稅賦也只會越來越少。」

  「什麼————」眾人聽到徐青說的話,簡直不敢置信。

  他們不過是慫百姓去投獻徐青,沒想到徐青居然自斬一刀,要搞清田。

  徐青明明可以和他們一樣,隱匿土地和人口,坐享其成,為子孫謀福的。這是要干什麼?

  沒有土地人口,你徐公明,拿什麼養活那些人。

  別以為自己有多少橫財夠使喚!

  徐青的話,踩到他們的命根子,眾人立刻應激反應,有人說道:「清丈田畝,這是何等大事,徐公明,你不跟我商議,就不怕江寧府鬧出亂子來嗎?」

  「你年輕氣盛,剛才的話,大家當沒聽見,你仔細想一想。這些事是你一個人能做主的?」

  「你不怕鬧出亂子,何知府那邊怎麼考慮?他明年就要高升,你這邊鬧出亂子,只怕他——.——」

  「江寧府改稻為桑,南直隸已經有許多士紳不滿意了,朝廷這些日子,已經收到許多彈劾改稻為桑之事的奏疏,你不會不知道吧。」

  「治大國如烹小鮮,當鎮之以靜。徐公明,你枉讀許多圣賢書———」

  「咱們江寧府免稅的田土,可不止是咱們這些人的,還有皇莊丶勛貴以及許多富商大賈的份兒,你以為憑你徐公明一人之力,就能為民請命?」

  「徐解元,你也是有家有業的人。縱使自己不懼這些事,總要為家人考慮——..」

  眾人越說越起勁,氣勢洶洶。

  徐青神情從容,絲毫沒受到影響,等眾人的怒氣宣泄得差不多,徐青平靜地說道:「諸位這才對嘛,心里有怨氣丶怒氣,總歸要發泄出來,不然對身體不好。」

  「徐解元,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怎麼想不重要,關鍵是諸位選擇怎麼做?」

  「別的事可以談,清丈田畝不成。徐公明,你可得想清楚,你不是一個人」

  徐青嘆了口氣,「諸位,你們這麼說話,那就沒意思了。我不妨直白跟你們說,假如我的家人親友,今后有任何一人在江寧府出了意外,徐某只會怪罪在座的各位。」

  他頓了頓,繼續開口:「記住,我說的是在座的每一位。」

  他目光掃視諸人,一個都沒放過。

  「哼,要是他們出門被雷劈,也怪我們。」

  「當然,因為徐某會想著,他們為何要出門,為何剛好就被雷劈。在徐某這里,一切都不是偶然,就像這次外界那些對我不利的傳言一般。」

  徐青的話,說到最后,猶如悶雷。

  眾人差點喘不過氣。

  方才明白,這是實實在在的練臟大高手,他要是想動手,在座眾人,沒一個人能活著離開。

  哪怕事后,徐青也只能拋棄家業,亡命天涯。

  眾人于是沒敢反駁。

  畢竟年輕人熱血上頭,什麼事都可能干出來,何況徐青倒行逆施的事,干了不止一次。

  人的名,樹的影,擺在那里,不可不畏!

  徐青隨即拍拍手,不斷有府衙的書吏進來,端著盤子,上面有紙筆墨水。

  眾人不解徐青的意思。

  很快徐青緩緩開口:「諸位,接下來我說,你們寫。這是關于諸位請官府清丈田畝丶重修黃冊的請愿書,諸位照我說的內容寫,簽字畫押,交由我檢查之后,便可以走了。」

  他說完之后,頓了頓,接著開口:

  「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

  徐青話一說完,大廳里氣氛頓時凝滯到極點。

  這些書吏,都不免手有些顫抖。

  徐解元,好樣的。

  這種事都敢提。

  此時,雷舉人哈哈大笑一聲。

  眾人還以為雷舉人要出頭,誰知道這家伙道:「我字寫不好,徐解元是否能請人幫我寫,我簽字畫押便是,如何?」

  徐青看向他,點了點頭。

  雷舉人于是拿出一塊碎銀,丟給眼前書吏,然后拱手作揖道:「有勞尊駕。」

  眾人見雷舉人都好漢不吃眼前虧,生怕不寫,不能活著走出去。

  反正事后,事情傳出去,他們不信徐青還能在南直隸立足。

  這次做的太過分了,威脅縉紳,誰都保不住他。

  至于現在,他們還是暫且忍一時之辱,出去之后,再想辦法使家業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因此徐青話說完,有雷舉人帶頭,竟一個反對的都沒有,老老實實在徐青口述下,寫起請愿書,甚至生怕徐青挑刺,都是工整無比的館閣體。

  畢竟這事情鬧出來,他們不信徐青還能不成為整個南直隸勛貴丶皇莊丶縉紳及豪商大賈的公敵。

  他們心中越恨,一想到出去之后,這事情會鬧得很大,大到不可收拾,屆時徐青怕是會死無全尸,下場極慘,暗自無比痛快得意起來。

  徐青對他們的惡意念頭,洞若觀火,心里卻一點波瀾沒有。

  他一邊口述,一邊回憶起數日前接到的一封信,

  「清丈田畝。」

  落款是羅峰上人。

  這是當朝首輔的號。

  天下的路,總歸是要選一條的。

  我聽你的,但事情一定會鬧大,你兜不住,我就學夫子。

  道不行,乘浮于海。

  不外乎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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